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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庆帝老了,他非常清楚地感到自己老了,夜里睡不踏实,白天总是打瞌睡,甚至连听力都开始退化,他内心充满恐慌,但是面上却还要极力的掩饰,不让人瞧出半分。

身在高位,就更加害怕死亡,畏惧手中的权利流失,云庆帝已经渐渐对太子不满,但是更让他不满的是石崇海。身为父亲,他觉得自己儿子还是有救的,真正坏的是带坏他儿子的人。

他急切地让容瑕就任吏部尚书一职,因为他想让自己人掌控官员评审,不让石崇海一手遮天。他才是大业的皇帝,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威胁到他的地位,即使这个人可能是他的儿子。

容瑕懂得云庆帝的心思,但是却要装作看不明白,他起身对云庆帝行礼道:“微臣定会竭尽所能,不让陛下失望。”

“你做事,朕向来是放心的,”云庆帝欣慰地拍了拍容瑕的肩膀,“若是吏部那边有人不长眼,你尽管告诉朕,朕不会容忍他们。”

容瑕笑道:“陛下放心,微臣是您亲自派遣过去的,他们捧着微臣都不及,怎么可能与微臣过不去。”

云庆帝闻言笑出声:“行,那你回去准备两日,跟班家姑娘多相处相处,三日后就正式去吏部上任。”

“是,陛下。”容瑕行了一个大礼,退出了大月宫。

他不相信皇上真的只是为了安慰他来说几句话,他在暗示他,要按下石崇海的人,不要让他失望。

吏部……看似没有户部兵部重要,实际上却抓着很多官员的考评,非帝王心腹者轻易不能坐到吏部尚书这个职位。

“容伯爷。”王德追了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容伯爷,请留步。”

“王公公,”容瑕停下脚步,对王德拱手道,“请问陛下还有什么吩咐?”

“伯爷客气,陛下听闻伯爷喜欢孔雀,便让奴婢把这个摆件送与你。”王德把锦盒递给容瑕,“陛下还说,伯爷回去好好休息几日,就不用特意去谢恩了。”

“多谢陛下。”容瑕朝着宫殿方向拱了拱手,抱着锦盒离开了。

王德笑眯眯地目送他远去,待看不见人影以后,他才回到内殿,对坐在上首的帝王道:“陛下,伯爷已经收下锦盒了。”

云庆帝正在观赏一幅画,见王德进来连头都没有抬一下,“容瑕表情如何?”

王德摇头:“瞧着似乎有些高兴与感激,奴婢眼拙,已是瞧不出其他的了。”

“嗯。”云庆帝终于愿意抬起头,他对王德道,“你觉得容瑕究竟对福乐郡主是什么心思?”

“福乐郡主长得貌美如仙,容伯爷……约莫是喜欢的吧?”王德有些不确定道,“听说前几日容伯爷还陪福乐郡主去别庄看了孔雀……”

“福乐郡主还顺便跟石家的姑娘吵了架?”云庆帝似笑非笑道,“班家这个丫头,就是能让朕开心。”

他对严家有所不满的时候,班家刚好与严家吵上了,现在他对石家不满,班婳就能直接不给石家姑娘面子。他知道朝上很多人都不敢得罪石家人,因为他是太子的岳丈,未来的国丈。可是这些人却忘了,只要他这个皇帝在一天,那么太子就永远只能是太子。

这些人急切地讨好石家,是都在盼着他死么?

唯有班家人……一直念着他的好,即使大长公主为了救他身亡,班家人也从未对他有过怨言。

正这么想着,守在殿门口的太监低声道:“陛下,静亭公府的人求见,说是有东西奉予陛下。”

云庆帝有些诧异,班家人竟然不直接来见他,派其他人来是什么意思,这事做得有些没规矩了。

“宣。”不过云庆帝对班家做事没谱的性格已经很了解,当下也没犹豫多久,便让太监把人带进来。当他看到进来的人是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常嬷嬷后,忍不住站起身道,“常嬷嬷,你怎么来了?”

“奴婢拜见陛下。”常嬷嬷行了一个大礼。

“嬷嬷请起,”云庆帝让王德把常嬷嬷扶起来,语气温和道,“嬷嬷在水清那生活得还习惯吗?”

“谢陛下关心,奴婢一切都好,”常嬷嬷笑道,“国公爷与夫人待我犹如亲人一般,奴婢现在虽然在郡主身边伺候,但是郡主舍不得我做半点事,奴婢现在清闲得都不自在了。”

常嬷嬷无子无女,大长公主去后,云庆帝有意接她进宫养老,但是却被常嬷嬷拒绝了,她说大长公主生前最放不下一对孙子孙女,她现在还能动,所以想到郡主与世子身边伺候。

云庆帝见班家也有意把常嬷嬷接进国公府,便不再提这件事。他知道班家肯定不会慢待姑母身边的亲信,所以听到常嬷嬷这么说以后,便笑着道,“朕就知道,他们是重情义的人。嬷嬷能在国公府好好生活,朕也放心了。”

“幸得陛下关心,奴婢今日来,是替郡主跑腿的。”常嬷嬷面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婳婳这丫头就跟朕自己的孩子一般,嬷嬷有什么话直说,不必跟朕客气。”云庆帝见常嬷嬷面上不好意思,反而劝道,“嬷嬷刚到班家可能还不习惯,他们行事虽然……随意了些,不过心却是好的,嬷嬷千万不要有什么为难的地方。”

“陛下这么说,奴婢便放心了。”常嬷嬷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摊开后里面是一对糖人,糖人虽然没有穿龙袍凤裙,但是从神态上看,一眼就能辨认出,这是云庆帝与皇后。

“郡主今日出门时,遇到一个手艺极好的糖人师傅,她便让师傅捏了不少糖人,这对非要让奴婢送进来,奴婢……”常嬷嬷苦笑,“郡主年幼不懂事,请陛下宽恕她这般荒唐之举。”

云庆帝让王德把糖人拿了过来,细看几眼后笑道:“这丫头让人捏了多少糖人?”

常嬷嬷细细一想,“约莫有七八个,奴婢有幸也得了一个。”

“班家四个,你一个,朕与皇后一个,”云庆帝点了点头,笑道,“倒是有些意思,王德,你把这个送到皇后宫里去。”

“是。”王德笑眯眯的接过油纸包,又用一个精致的小盒装上,才双手捧着去了皇后那边。

皇帝倒是觉得这个小玩意儿很有趣,最重要的还是这份心意,婳婳这是把他跟皇后当成自家人,才会什么东西都想着他们。

这些年,没有白疼她。

他身为帝王,又缺什么呢,缺的就是这份真挚的心意。

别人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偏宠婳婳,这些人为何不像婳婳一样,拿真心待他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糖人:今天我是主角(*^__^*)

第72章

“婳婳这丫头现在是越发懒散,这点小事也要劳烦嬷嬷跑腿,”云庆帝笑着摇头,“这丫头应该受罚了。”

“陛下,是奴婢想替郡主跑一次腿的,”常嬷嬷叹口气,“奴婢在陛下面前,说句越矩的话。奴婢这些年一直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她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孙以及您,奴婢只有亲眼见了陛下您,才能够放心下来。更何况,郡主身上带孝,老是进宫来也不太好。”

云庆帝听到这话,脸上有些动容,“朕……唉。”

常嬷嬷站起身,“见到陛下身体健壮,龙行虎步,奴婢也放心了。陛下日理万机,奴婢也不敢久扰,奴婢告退。”

云庆帝有意再留常嬷嬷一会,但他知道常嬷嬷是姑母身边最得用的奴仆,也是最讲规矩的,她今日说这么多话已是越矩,他是想留也留不住。

无奈之下,他只好派女官送常嬷嬷出宫,同时又赏了一堆东西到班家。

谁让他高兴,他就让谁高兴。

班家,班恒咬了一口糖人,齁得他差点没吐出来。

“姐,这糖人太甜了,没法吃。”班恒把糖人扔到盘子里,擦着嘴角的糖浆,大口大口灌水喝。

“谁让你吃了,我是拿来让你看的,”班婳嫌弃的看了班恒一眼,“糖人这么像你,你也下得去嘴?”

“只要是能吃的,我就能下得去嘴,”班恒喝了半盏茶,不解地看着班婳,“你买这玩意儿回来干什么?”

“刚巧在路上碰见,就让人捏了,”班婳站起身,“早知道你不稀罕,我还能省二十文钱。”

对于普通人来说,糖是个稀罕东西,所以糖人里面即便加了面粉,价格也有些高。大概是因为班婳出手比较大方,捏糖人的师傅有意在糖人里多加了一些糖,这是他对大方买主的感激之情。

“谁说我不稀罕,我稀罕着呢,”班恒想起自己这个月身上又没多少银两了,于是赶紧捡起盘子里的糖人又舔了两口,“你放心,我肯定能把它吃完。”

“还吃完?”班婳被他气笑了,伸手夺过糖人,用帕子粗鲁地在他脸上擦了两下,“这么甜你吃完做什么,牙齿还要不要了?”

班恒嬉皮笑脸地喝了一口茶,“姐,你是不是要出门?”

班婳挑眉:“干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班恒嘿嘿笑道,“就是最近几天,不少人听到你跟容伯爷定亲以后,惊讶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那个周常箫你还记得吧,他昨天一大早跑来我们府上,就为了打听这个事。”

“那你们还真够无聊的,”班婳哼了一声,“马上就是二皇子大婚了,他们不去凑这个热闹,跑来关心我作甚?”

“因为你比二皇子妃美嘛。”班恒理直气壮道,“那些女人各个都想嫁给容伯爷,结果……嘿嘿嘿。”

当初外面那些话传得多难听?

说他姐克夫?又说他姐嫁不出去,什么有貌无脑,好像嘲讽一下他姐,这些人就能更高贵似的。

结果怎么样?他们推崇的容君珀,不是求上门来了么,还是让陛下做的媒,这些人气不气,恼不恼?

一想到这些人很生气,很恼怒,他就觉得很开心。

没办法,想到这些人不开心,他就忍不住开心啦。

“何必跟这种无聊的人一般见识,”班婳站起身,“你也不嫌无聊。”

班恒喝着水道:“他们说人闲话的时候不嫌无聊,我嘲笑他的时候也不嫌无聊。”

班婳忍不住笑了,她知道弟弟一直在为她鸣不平,只是为了担心她难过,从不把外面那些难听的话传到她的耳中。伸手摸了摸弟弟暖呼呼的脑袋,“小小年纪,操心这些做什么?”

班恒抱住头:“姐,跟你说过多少次啦,男人的头不能随便摸。”

“还男人呢,”班婳又在他头上摸了几下,“连成年礼都没办,你算哪门子男人?!”

班恒:班家四口,他地位最低……

等他回过神的时候,班婳已经不在屋子里了,他招来身边的丫鬟:“你说……我姐是不是去找容伯爷了?”

丫鬟笑着道:“世子,奴婢哪里知道这个?”

班恒有些低落的托腮:“果然姐姐还是不嫁人的好。”

“世子,您为什么会这么想?”丫鬟把桌面收拾干净,小声道,“郡主若是能觅得如意郎君,便是多了一个人关心她,这不是一件很好的事吗?”

班恒恹恹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是……”

但是心里还是不太高兴,他从小就跟姐姐在一起,小时候如果有人欺负他,姐姐就会帮他出气。只要有姐姐在,他就不会受半分委屈,虽然他总是与姐姐斗嘴,但是他心里明白,姐姐有多疼他。

也许……他是舍不得,舍不得让姐姐嫁给一个不太了解的男人,担心她受委屈,担心她过得不好。

身为互相关心的亲人,只要对方不在自己身边,就难免会挂念,会担心。想到姐姐日后嫁了人,就要被人称为荣夫人,班恒就老大不乐意。

姐姐明明是他们家的人。

成安伯府,杜九神情有些不太好看地走进书房,对低头看书的容瑕道:“伯爷,外面有些不太好听的话传了出来。”

“什么话?”容瑕合上书,抬头看向杜九。

“外面有人说你……乃是依附女人之流。”杜九这话说得比较婉约,实际上外面有人说容瑕是在吃软饭。

“我就知道石家人会用这种手段,”容瑕轻笑一声,“由他们说去,多少人想吃软饭还吃不着,由着他们羡慕去。”

杜九:“伯爷,你……”

“而且,我觉得外面的人说得挺对,”容瑕笑容变得随性,“我本就是在吃软饭。”

杜九:……

“价值万金的书籍,有钱也求不到的名画,这些东西随随便便哪一样都能让人疯狂,班家却送了这么多给我,”容瑕抚着《中诚论》的书页,“你说我不是在吃软饭,是吃什么?”

杜九: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像是在吃软饭。

这话他没法接。

“杜九,外面这些话不必在意,背后的人就等着我们跳脚,”容瑕垂下眼睑,笑声在书房中响起,“由他们去吧,我不是第二个谢启临,不会中这种激将法。”

杜九犹豫片刻:“您的意思是说,这事是石家在背后操作?”

“除了他们家,还有谁这么担心我背后的势力大起来?”容瑕讽笑一声,“随他们去,他们再跳脚,只要我们不放在心上,就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属下担心那些文人因此对你有其他看法,”杜九面有为难道,“有些人难免人云亦云,对您终究会有一些不太好的影响。”

“你把这些读书人想得太简单了,”容瑕摇头,“只要我还没有失势,只要陛下还信任我,他们就不会轻易地人云亦云。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真正的傻子,石家把自己看得太重了。”

这个方法对谢启临有用,便以为对他也有用,当真是好笑。

人世间的人形形色色,谁的想法又会一样?

杜九虽然不太明白,但是听到伯爷这么说,也只能点头道:“属下这就安排下去,让人知道,话是从石家这边传出去的。”

不过是玩舆论手段,他们这边也不是没有用过。

“伯爷,”管家捧着一个木盒进来,见杜九也在,对他点了点头:“刚才班世子让人送了一样东西过来,您要亲眼看看么?”

管家早就明白,每次打着班世子名号送东西的护卫,实际上是班郡主的人。每次伯爷收了班家送的东西,心情就会格外好,所以这次见班家送了东西过来,他便直接拿到了书房。

“送东西的人呢?”容瑕接过盒子,问了一句。

“送东西的人说,他还有事,所以扔下盒子便走了。”管家没有看盒子里放着什么东西,所以也不知道班家这是干什么。

“我知道了。”容瑕对管家点了点头,管家便沉默地退了下去。

杜九好奇地看着盒子,这是班家又送什么珍贵书籍来了?

想到外面那些吃软饭的传言,杜九觉得,伯爷这软饭……吃得还真是太容易了。

容瑕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躺着的东西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杜九抬眼,班郡主送了什么东西,竟然让伯爷高兴成这样?他大着胆子往前面蹭了几步,看到里面放着的竟是一个不值钱的糖人以后,愣了半晌?

这糖人是什么意思?

耿直地,没有与年轻女人接触过的杜九,完全不懂这种男女之间的情趣。他只觉得,今天的软饭似乎有些便宜。

容瑕拿起糖人,在糖人的手上舔了舔。

杜九忙道:“伯爷,不可!”

容瑕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

嗯,这个糖人很甜。

第73章

如意收拾首饰盒的时候,发现郡主的表情很愁苦。

当如意给郡主端来桂圆莲子粥的时候,郡主的表情仍旧很愁苦。

“郡主,你怎么了?”如意见郡主表情一直不对劲,偏偏还不说话,就觉得郡主现在这个模样真是有意思极了。要知道,郡主可不是藏得住话的性子,现在一个人闷了这么久都没开口,可真算是难得。

“没事。”班婳有气无力地趴在桌子上,连桌上的莲子粥都没有心情用。她故意让捏糖人师傅捏了一个丑丑的容瑕,就是为了送过去逗他玩的,没有想到她竟然放错了油纸包,把捏成自己模样的糖人送出去了。

想一想都觉得……她还是很要脸的。

“真没事?”如意见摆在郡主面前的食物,郡主都不感兴趣了,这还叫没事?

“对了,明天是不是二皇子与谢宛谕大婚?”班婳突然想起,谢宛谕与二皇子的好日子应该要到了。

“正是明日,”如意道,“夫人说,咱们家带孝,就不去参加皇子婚礼了。”

“去了也没什么意思,”班婳单手托腮,“反正就是你给我见礼,我给你回礼,这种热闹凑着也没意思。”

用了几口莲子粥后,班婳摇了摇头:“我去躺一会儿,晚膳的时候再叫我。”

如意伺候班婳到床上躺着,见郡主躺上床没一会便睡着以后,她把帐子放了下来,轻手轻脚走到外间,吩咐了两个丫鬟随时在内间门口候着,以免郡主醒来的时候,找不到人伺候。

两个小丫头欢天喜地的应了,能到主子身前伺候,那也是个颜面。

如意端着没动几口的莲子羹刚出门,就碰到了从宫里回来的常嬷嬷,她忙屈膝行礼。

“郡主呢?”常嬷嬷见屋子里静悄悄的,如意手里又端着东西,就猜到郡主可能睡觉去了。想到这,她压低声音道,“陛下让我给郡主带了一些东西回来,既然郡主已经睡下了,东西便先都放到夫人院子里。”

如意原本还担心常嬷嬷是大长公主殿下身边的人,会对郡主的规矩要求十分严格,所以常嬷嬷刚来那几天,她一直战战兢兢的,害怕自己做错什么,给郡主也带来麻烦。

幸而常嬷嬷是个非常随和的人,也不因为她在公主殿下身边伺候过便倚老卖老,不仅教了她们这些丫鬟不少东西,还对郡主十分好,就像是……就像是民间娇惯孙女孙子的奶奶。

“郡主胃口不好吗,怎么就用了这么点东西?”常嬷嬷知道班婳有下午用些吃食的习惯,也知道她胃口很少,今天竟然只用了这么点,倒是让她忍不住担心,是不是郡主身体不舒服。

如意摇头:“奴婢伺候郡主睡觉时,郡主身上并没有发热,瞧着也不像是身子不舒服,或许是有些困了。”如意下意识里,没有把郡主方才表情不太对的事情告诉常嬷嬷。

她是郡主的贴身婢女,即便是常嬷嬷,也不会事事都告诉她。

班婳迷迷糊糊听到院子里有人在说话,但她实在是太困了,就像有什么拉着她,催促着她睡过去。

恍惚间,她觉得自己似乎在飞,穿过一层层浓雾,降落在皇宫最高的屋顶上。

前方的广场上,百官齐拜,龙椅上坐着一个身着玄衣镶金边龙袍的男人,御冠前的垂珠遮住了这个男人的脸,她想要靠近一些看看,却始终动弹不得。

她干脆在房顶上坐下来,她在这边,龙椅上的男人在那边。

“起!”

这个声音班婳听得很熟,也是她听过好多年的声音。

王德,大月宫的太监总管。

她疑惑的偏了偏头,新帝登基,竟然会毫不避讳地用前任皇帝留下来的心腹太监,这个皇帝还真够奇怪的。

忽然,原本坐在龙椅上的男人突然抬起头,她忘进一双漆黑犹如旋涡的双眸中。

忽然,她身边的场景又变了,她站在了一个阴森可怖的地牢中,地牢的墙上满是斑驳的脏污痕迹,她分不清这只是简单的脏东西,还是……人血。

身后传来痛苦的惨叫声,她慌张地回头,看到了那个穿着玄袍的男人,他背对着她站在一个牢门前,牢里关押的人她也认识,这些年一直只长个不长脑子的二皇子。

二皇子张大嘴在骂着什么,可是她一个字都听不清,她往前走了几步,在快要靠近玄衣男人的时候,便又走不动了。仿佛有什么在拖着她的脚,不让她靠近。

用来关押二皇子的是个牢笼,二皇子蹲在里面,犹如一只丧家之犬。

“戾王殿下,您就在此处好好颐养天年吧,”王德笑眯眯地看着牢房里的二皇子,“这里风景别致,相信殿下您一定会很快习惯的。”

班婳这才注意到,王德左手缺了三根手指,看起来格外奇怪。

戾王……

这是新帝给二皇子的封号么?

突然,玄衣男人忽然转过身来,她眼前一黑,整个人仿佛掉入了无尽深渊,满身冷汗地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床帐上的莲纹。

真是一个奇怪的梦。

她披上外衫,从床上走到桌边桌下,沉思良久以后还是无奈地叹口气。

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做梦了,就不能让她看清那个玄衣男人是谁吗?这简直就是拿着饵料钓鱼,鱼儿想上钩还不让,简直有病。班婳觉得自己不高兴了,偏偏这个不高兴还来得莫名其妙。

如意进来的时候,见到班婳嘟着脸坐在桌边生闷气,忍不住想到:“郡主,您睡了一觉心情还不好么?”

“越睡越生气,”班婳把手往桌上一拍,桌上的茶壶都跟着跳了跳,“这简直就是耍着人玩,以后见到有人喜欢穿黑衣服,我先揍了再说!”

如意:???

“姐!”班恒的声音在外面响起,不过他知道班婳有可能还没起床,所以没有闯进来,“容伯爷又给我送礼物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反正他就是一座过河桥,再好的东西也只是在他头上过过路,跟他没啥关系。

班婳想到自己送错的那个糖人,于是更气了。

她撇了撇嘴,哼哼道:“我不看。”

如意伺候着她穿好衣,又把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梳顺,才转身去开门。

“世子,请。”如意给班恒打了一个眼色,示意郡主的心情可能有些不好。

班恒迈进去的脚往后缩了缩,但是见他姐坐在桌子旁,委屈巴巴地模样,他又硬撑着头皮走了进去,“姐,你怎么了,不高兴?”

班婳趴在桌上,抬起眼皮看了眼班恒,有气无力道:“我又做梦了。”

一听到姐姐提“梦”这个字,班恒心里就无比紧张,他绷着脸,屏住呼吸道,“你……看清脸了吗?”

班婳摇头。

班恒瞬间泄气,小声道:“老天爷这是耍着我们玩啊。”

让他们知道了,却又不让他们知道清楚,这比不知道还要让人纠结啊。就跟人在看一场特别有意思的戏,兴趣正浓时,突然这些戏子收起行头,高冷的表示,他们不爱唱了?

如意见姐弟俩似乎有悄悄话要说,便识趣地退到了外间。

回头还能见到两人窃窃私语的模样,她忍不住摇头轻笑,郡主与世子的感情真好。

“姐,算了吧,”班恒道,“反正这些梦也没用处,咱们还是别费这脑子去想了。你有时间就去看看美人,遇到不喜欢的人就欺负欺负,好日子过一天算一天。不就是个梦么,爱怎么做就怎么做。”

“不,其实还是有点用处的,”班婳笑得一脸满足,“知道总跟我过不去的那个蒋洛日后过得不好,我心情就好了。”

班恒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他日子过得怎么样?”

“被关在牢笼里,还得了一个称号戾王,”班婳感慨,“那个地牢阴森黑暗,以他的性格待在里面,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发疯。”

有了一个最惨的人做对比,他们班家似乎又不是那么惨了。

班恒笑出声:“像他那样的人,就该活得艰难一点。”

姐弟两人聊着蒋洛的下场,心情顿时又愉快起来,直到晚饭时间快到了,班恒才突然想起,容瑕让人送来的东西,他还没有给他姐。

他让等在门外的丫鬟把东西拿过来,然后递到班婳面前,“喏,盒子我没打开过,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班婳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放着一个用宝石搭成的孔雀摆件,孔雀尾巴上的宝石,每一颗都经过精挑细选,即使现在没有烛光,仍旧散发着美丽到极致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