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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木楼里又想起兵器交接的声音,容瑕见里面动了武,自己又被班淮拉着,便对杜九道:“你进去看看。”

“是。”杜九神情凝重地绕开地上的土与花盆,快步跑了进去。

四周看热闹的百姓越来越多,很快京城步兵衙门的人也来了,一见有这么多人在看热闹,便拉了一根绳子把这栋小木楼围了起来。为首的官员看到班淮就觉得头疼,正准备去给他见礼,就听到一声犹如杀猪般的嚎叫传出来,吓得他肩膀忍不住跟着抖了抖。

“里面……”官员朝班淮抱了抱拳,“请问国公爷,里面可是贵府的护卫?”

班淮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时不时有几声惨叫传出来,官员缩着脖子感慨,静亭公府的护卫真不愧是武将后代,抓歹人的手段就是跟人不一样,知道的是在抓刺客,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人在楼里杀猪。

杜九跑进木楼以后,看到一楼柜台后面倒着两个男人,瞧着像是掌柜与堂倌,他弯腰摸了摸两人的脉搏,心里松了一口气,人还活着。

这栋木楼应该有些年头了,踩在脚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杜九刚走到拐角处,就见楼上一个人像坛子般滚了下来,他往旁边一避,这人撞在拐角处的墙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腿抖了两下后便再没动静了。

他蹲下身看了看这个人的掌心,虎口有老茧,胳膊结实有力,应该是常下苦力或是用武器的人,不过身上的衣服脏污破旧,不像是专业的刺客。这人满脸血污,脸肿得不能看,也不知道原本长什么模样,见人还没死,衙门的人也来了,杜九便没有再管他。

楼上还有动静传来,可见刺客应该不是一个人,他走上楼便见离楼梯口不远处躺着一个男人,样子看起来比躺在楼梯拐角处的那个也好不到哪里去,衣服也破破烂烂,还有被鞭子抽过的痕迹。

想到鞭子,他就倒吸一口冷气。

举目四忘,他就看到班婳狠狠一鞭子抽在了一名灰衣男人的下身,这个男人的惨叫声还没结束,就被班婳狠狠地踩在地上,用脚使劲碾着男人们不可言说的部位。

这个男人不知是因为太疼还是已经晕过去了,一张脸青白交加,连声音没有吭。

似还是不解气,班婳又踢了地上这个男人一脚,转头看向现场唯一一个还能说话的刺客,鞭子一甩,这条鞭子竟像灵蛇一般,缠住了刺客的脖子。

“说,谁派你来的?!”班婳双目赤红的盯着这个护卫,脸上再无往日笑眯眯地模样。

杜九忍不住停下脚步,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福乐郡主现在的样子有些不太对劲。

刺客抓住自己的脖子,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说是吧。”班婳把鞭子一甩,鞭子松开了刺客的脖子,刺客转身就想要跑,但是被班婳的一个护卫踹了回去。

班婳把人从地上拎了起来,厉声道:“谁让你动我的家人?!你不说可以,我会让你后悔这辈子今天做的事情。”

“我、我说!”这个刺客看起来并不像是死士,看到其他三个同伴凄惨的模样,他早就害怕了,现在只求能死个痛快,“我们只是街头混混,近来京城戒烟,我们日子不太好过,就接了些活儿。我只是拿钱办事,与人消灾,其他的跟我们无关啊!半个时辰前有人告诉我们,让我们在这里等一个穿浅色衣袍,骑黑马,又带着不少护卫出门的富贵老爷,只要事成就给我们一百金。”

“富贵老爷?”班婳冷笑,“堂堂国公爷的命就值一百金?少用这种借口来框我!”

自从做了那些奇怪的梦以后,不让家人出事就是班婳的底线,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就算是被抄了家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至少家人们都还好好活着。可是现在竟然有人想要刺杀她的家人,她脑子里的理智顿时全部消失。

想到父亲方才有可能就在自己眼前丧命,班婳就恨不得把这些人一寸寸碾碎,让他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谁管贵族女人必须要什么样,谁管别人怎么看她?

天下万人的嘴,都不如她的家人重要。

都去他爷爷的!

“国、国公爷?!”刺客一脸绝望,他们刺杀的竟然国公爷?不是说,只是一个富商吗?那个雇主还说了,只要他们刺杀成功,就派人送他们去南边,让他们躲开官府的追查。

他们被骗了?

刺客全身一瘫,半晌后疯狂大吼道:“我愿意说,我愿意把一切都说出来,求贵人饶命。”

“你说。”班婳把他扔到地上,看着自己手上沾满血污的鞭子,把鞭子扔到桌上。她的护卫弯腰捡起鞭子,无声退到了一边。

刺客把事情经过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大意就是前几天有人找到他们,要他们刺杀一个人。到了今天,那个人来告诉他们,可以动手了,并且还给他们说明了刺杀对象的穿什么衣服,身体特质是什么。

他们都是底层混混,也没机会接触什么了不起的贵人,所以拿了定金后便躲在木楼上。计划等刺杀对象经过时,就用花盆砸死他。

这个方法笨是笨了一点,但是却很有用。他们仔细算过,如果人被砸死,大家第一反应是围着人看,然后再去楼里找人。京城的人都爱看热闹,这个时候定会有很多人跑进楼里,他们可以趁着这个时间找个地方躲起来,等进屋的人越来越多,他们就可以装作看热闹的人挤出来,任谁也不能发现他们。

但是他们千算万算,没有想到这个有钱老爷的运气那么好,都差一步的距离了,偏偏就突然调头离开了。但花盆他们却已经推出去,连反悔都来不及。而且这些护卫们的反应也快得不可思议,当场便拔刀把屋子围了起来,看热闹的人连门边都挨不上。

早知道这不是普通的有钱老爷,而是堂堂国公爷,就是给他们一万金,他也不敢接这种活儿啊。

“郡主,”杜九担心福乐郡主气得太狠,把唯一能说话的也揍晕死过去,鼓足勇气走了过去:“衙门的人已经到了,就在楼下。”

“这件事衙门的人处理不了,直接上报大理寺,”班婳用手帕擦干净手,声音冷得骇人,“这件事一定查得清清楚楚,若是大理寺的人查不出来,我就去宫里求皇上。”

杜九正欲回答,楼梯口有脚步声传来。

这个脚步声杜九很熟悉,是伯爷的走路的声音。

他看着这满地的狼藉,还有福乐郡主散乱的发髻,心里的不安感更重。

伯爷……看到这些时候,会怎么去看待福乐郡主?

世间泼辣的女子不少,但是这般狠厉的人,又有几个?

作者有话要说:被遗忘在角落的涂阿奇王子:我就一脸懵逼的吃瓜。

第80章

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在楼梯口处停了下来。

杜九回头看去,伯爷就静静地站在那,脸上没有反感,没有厌恶,眼神复杂得让杜九也看不清楚。他从小跟在伯爷身边,第一次发现伯爷竟然有这种奇怪的表情。

班婳没有注意到容瑕的到来,或者说她此刻注意力没有在其他人的身上。她看着此刻痛哭流涕的刺客,声如寒冰:“联系你的人,身上有什么特征?”

刺客摇头,“此人长相很普通,穿着也很常见,我、我实在说不清。”

“说不清?”班婳拔出护卫身上的佩刀,指着他的下半身,“你若是说不清,就送你去皇陵别宫做罪奴。”

罪奴,不仅要在脸上刻字,还要被去势做不成男人,刺客吓得浑身颤抖,连连讨饶,当刀尖划破他的裤腿时,他忍不住惨叫起来。

“害人性命时胆子这么大,怎么这会儿怕了?”班婳冷笑,刀又近了几寸,“你们连死都不怕,还怕掉几两肉?”

杜九快要给班婳跪了,这可真是位姑奶奶,拿男人的二两肉来威胁人,都不见脸上有几分羞涩的,他一个男人自己反而尴尬了。回头见伯爷走了过来,他小声道:“伯爷,郡主只是气急……”

他虽觉得班婳不是伯夫人最适合的人选,但是见她一个女人,为了护住家人抛却一切,心里还是敬畏的。

或许没有多少男人敢喜欢这样彪悍的女人,但是他们从内心又敬佩这样的人,这是人对真性情人的敬佩,与性别无关。

容瑕没有回答他的话,他大步走到班婳身边,握住了她拿刀的手腕:“婳婳,别急,放着我来。”

班婳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衙门的人在楼下发现了这栋楼的掌柜与堂倌,人已经被送到医馆了。”容瑕拿过班婳手里的刀,递给身边的护卫,“替我准备纸笔来。”

班家的护卫看了眼班婳,低头匆匆下楼,很快就拿了纸笔上来。

容瑕把纸铺在桌上,蘸了蘸磨得不太好的墨,转头对班婳小声道:“别为了这种人脏了眼睛。”

班婳抿着嘴没有说话。

容瑕笑了笑,整了整衣袍,仿佛他站的地方不是地上躺着刺客的屋子,而是墨香阵阵的书房。

“找你的人高多少?”

“梳的什么发髻,用的什么发钗?”

“身上穿的什么衣服,颜色如何,布料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问题问了下去,容瑕不断地在纸上写写画画,班婳坐在他身边,看到一个中年男人出现在他面前的纸上。

“可是这个人?”容瑕放下笔,待墨干了一些后,递到了刺客面前。

刺客惊骇地睁大眼睛,怎么会这么像?

这个男人见过幕后主使?

见刺客露出这样的表情,容瑕便得到了答案,他把画纸递给班婳:“你对此人有印象吗?”

班婳摇了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也没关系,等下我把画纸交给大理寺的人,让他们的画师临摹几份,不愁抓不住人。”

班婳没有说话。

容瑕伸手隔着布料握了握她的手腕,“你别担心,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

班婳眼睑微颤,她抬头看着容瑕,半晌才咬着唇角道:“谢谢你。”

她的样子就像是被人抢走了所有糖果的小孩,又委屈又无助,仿佛在等待有人过来牵住她的手,然后对她说,不要害怕,我有很多糖果,吃再多都吃不完。

伸手拽住容瑕的袖子,班婳心情一点点平静下来,她看了眼被她砸乱的屋子,对身后护卫道:“回去让店主人核算一下损失的银钱有多少,加倍赔给他们。”

“是。”

杜九看着躺在自家脚边生死不知的刺客,小声道:“郡主,伯爷,大理寺少卿刘青峰求见。”

容瑕见班婳脸上没有排斥之色以后,才点头:“让他上来。”

唰。

班婳抽出刀鞘里的剑,对着还在求饶的刺客划了下去。

“嗷!”刺客抱着腿大声哀嚎,在地上打起滚来,很快地上就染上了鲜红的血迹。

原来班婳竟然挑断了他一根脚筋。

杜九眼睛亮了亮,福乐郡主这刀法看起来像是练过。

“回去记得把地板的钱也算上,”班婳把刀递给护卫,“我们班家人,从不让人无辜的人吃亏,但也从不会饶过任何一个与我们有怨的人。”

“大人。”衙差看到楼梯拐角处躺着的男人,拔出身上的佩刀,对刘半山道,“请您小心。”

“无碍,此人已经昏迷,让人把他带出去吧。”刘半山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人,径直往楼上走。就算听到有人惨叫,也只是顿了顿脚,脸上的表情却是半分不变。

跟着他的衙差心中敬佩,不愧是大理寺少卿,肯定见识过各种凄惨的罪犯,听过各种哀嚎声,这点动静吓不住他。

一行人上了楼,见到在地上哀嚎打滚的男人,还有乱七八糟的屋子,都有些发懵,这都是静亭公府护卫弄的?

“下官见过福乐郡主,见过成安伯。”刘半山整了整衣袍,走到班婳与容瑕面前,向两人行了礼。

班婳低头看了眼他的脚下,他的脚踩到了血,但是他却没有挪动半步,脸上仍旧是恭恭敬敬的神色。她神情稍缓,“刘大人不必多礼。”

班家的护卫把事情经过跟刘半山讲了一遍。

“这几个刺客……”一直没有变脸色的刘半山,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我打的。”班婳淡淡道,“这几个刺客激烈反抗,试图逃跑,我也只能如此了。”

刘半山用眼角余光去看容瑕,见容瑕只是安静地坐在班婳身边,便躬身道:“多谢郡主帮我们抓住歹人,不然这个案子还不好查了。”

“若是别的人,我免不了要多说几句,但既然是刘大人,我废话就不多说了,”班婳把画像递到刘半山手里,“我希望大理寺的人尽快帮我抓到此人。”

刘半山看着手里这张栩栩如生的人面描像,猛地扭头去看容瑕。

容瑕抬头,一双桃花眼中带着丝丝寒意:“刘大人还有什么问题?这个人的口音是京城人士,肯定会有人认识他,刘大人当务之急就是先把此人抓住,你说呢?”

“是!”刘半山对容瑕深深一揖,“下官这就让人去办。”

本来这种案子应该交于衙门处理,但是静亭公身份特别,又算得上是皇亲国戚,案子自然就要移交到大理寺。

他打了一个手势,身后的卫兵就把地上躺着的这些刺客拖了出去,至于那个哀嚎不止的刺客,直接找来一块布塞住嘴,就把人架着拖了出去。

守在外面看热闹的见刺客被带了出来,而且每一个都形容狼狈,于是在脑海中描绘了一场官兵大战刺客的好戏,并且互相交换起各自的看法起来。

最后见到容瑕与班婳出来,众人齐齐惊艳了一场。

当真是俊男美女,这两人站在一起,其他人便全成了歪瓜裂枣。

有人听说这对男女是未婚夫妻,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对么,打眼看去这么相配的人若是不能在一起,那可真是老天不开眼了。

京城百姓们,想法就是这么简单直接。

班婳下来的时候,见弟弟正陪在父亲身边,应该是听到消息赶过来的。

“姐,”班恒见到她,走到她身边道,“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你跟父亲先回府,我还有事情要办。”班婳脸色仍旧不太好看,“加强府里的守卫,在事情没有查清以前,你跟父亲都少出门。”

“我……”

“没有别的选择,要么我打断你的腿让你躺在床上,要么你乖乖待在家。”班婳沉下脸的时候,让班恒想到面对母亲时的敬畏感,一个不字到了嘴边都不敢说出来。

“那你现在要去哪儿?”班恒担心班婳去闹衙门或者大理寺,到时候这事就热闹了。

“我们受了委屈,自然是进宫找皇上了,”班婳小声道,“父亲受到惊吓,生病了。”

班恒扭头看着毫无受惊过度迹象的父亲,点了点头:“姐,你放心,我就这带父亲回去。”

送走父亲与弟弟,班婳翻身上马,正准备离开的时候,见容瑕还站在原地,便道:“你近来也小心些,我不知道这些人是针对我父亲,还是针对我们整个班家。你跟我订了亲,我担心你会受到连累。”

“我不怕受连累,”容瑕走到她的马前,“你进宫小心。”

“嗯。”班婳点了点头,一拍马儿,马儿便飞驰出去。

容瑕看着班婳离去的背影,静静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伯爷?”

“去大理寺。”容瑕声音有些冷,“这个案子,必须要查出来。”

大理寺每天都很忙,但是今天格外的忙,查案人员在排查班家与其他家有无仇怨的时候,发现跟班家有过恩怨的人家实在不少。地位高的有二皇子,地位低的有调戏民女的街头混混。

这班家人没事就爱招惹人玩吧,这常常一排名单下来,真觉得他们家这么多年没被人收拾,不知道是因为后台稳,还是运气好。

“刘大人,成安伯要见你。”

“快请。”刘半山猜到容瑕到来的原因,他放下手里的笔,停下临摹了一半的画。

片刻后,面色有些冷淡的容瑕进了他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容容:技能已经满点的绘画终于派上用场了,满足。

从头到尾都在吃瓜的涂阿奇王子:还有人记得我吗?

第81章

“刘大人。”

“成安伯,您请坐。”刘半山让一个属下出去泡茶,然后道,“不知道成安伯现在过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了静亭公遇刺一事,”容瑕道,“不知道大人现在有何发现?”

“花盆的来源我们已经弄清楚了,刺客们的嘴巴也不严,我们问什么他们就答什么,应该不是专业刺客,现在唯一棘手的问题就是怎么抓住幕后主使。”

刘半山没有隐瞒案子经过,待下属泡好茶以后,他对下属道,“你们都下去吧,我跟成安伯单独谈一谈。”

整个大理寺没人不知道静亭公是成安伯未来岳丈,不管他跟福乐郡主究竟有没有真感情,这个时候成安伯都不能无动于衷,所以现在这会儿成安伯过来,他们都很理解。

待其他人都退出去以后,刘半山道:“四个刺客,其中有一个尚在昏迷中,其他三个伤势都很严重。伯爷,福乐郡主的……武艺不俗。”

容瑕端起茶杯沾了沾唇角:“这样我就不用担心她日后吃亏,挺好。”

刘半山到底没有再多说什么,他高声道:“成安伯请放心,下官一定尽快查清此案。”

“容大人,”大理寺卿走了进来,抬手对容瑕行了一个礼,容瑕起身对他回礼,他忙侧身避过:“容大人,这件案子我们一定用心查,怎么能劳烦你亲自跑这一趟。”

“刚好今天我休沐,就来叨扰叨扰大人,大人不会嫌在下烦吧。”

“哈哈,”大理寺卿陪笑,“容大人言重了,你能过来,下官自然是欢迎之至。”身为大理寺卿,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比如说陛下身边有自己的密探,不过密探是哪些人,首领是谁,都是他们这些人没法弄清楚的。

大理寺卿怀疑过容瑕的可能,但是又觉得这样的人应该不适合做密探这种事,所以只是半信半疑,但这并不影响他对容瑕的敬畏。

“大人办事,我自然放心,”容瑕淡笑,“我也是不忍心未婚妻为这件事生气动怒,整日惶恐不安,所以才来这里打扰诸位,还请诸位多多见谅。”

大理寺卿打哈哈干笑,成安伯这是在向他们施压啊。

“不知静亭公那边……”

“静亭公受到惊吓,已经回府休息了。至于福乐郡主……”容瑕端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然后用杯盖轻轻刮着杯沿,刮得大理寺卿的心里七上八下,只求容瑕能给他一个痛快。

“郡主乃一介女流,见父亲受此难,心里难受万分,现如今已经去宫里求见陛下了。”容瑕叹口气,“陛下待班家如何,大人心里应该也明白,所以这个案子拖不得,越拖陛下心中的火气就越大,到时候谁来帮大人担这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多谢容大人提醒,下官一定严查此案。”大理寺卿心里更愁,也不知道班家人哪来的本事,愣是能哄得陛下对他们格外看重,即便是在孝期里,陛下也能隔三差五地赏赐东西给他们,就算大长公主有救驾的恩典,也不至于让陛下如此挂念他们吧?

“大人事忙,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容大人慢走。”

送走容瑕,大理寺卿才走到刘半山面前,愁眉苦脸道:“这案子没头没尾,让我们怎么查。”

“大人,这是刺客供出的指使者画像。”刘半山把画像递给大理寺卿,大理寺卿接过后看了一眼,顿时惊叹了一声:“好厉害的画工,青峰你的画技又提升了。”

“大人,此画非我所作,”刘半山苦笑道,“此乃成安伯墨宝。”

他一个大理寺官员,审案作画的功底,竟是不及成安伯,真是让人又愧又敬。

“什么?”大理寺卿惊讶地看着这幅画,“容君珀不是从不画人像么?”

“大概万事总有例外吧,”刘半山想起了福乐郡主,摇头笑道,“无论如何,幸而有这幅画,能让我们这次办案轻松不少。”

大理寺卿小心翼翼地把画放到桌上,这可是容君珀第一幅人物画像,他竟有几分塞进怀里的冲动。

原本还有人说,容君珀不画人像,是因为不擅长。可是一个凭借刺客的嘴巴,便模拟出犯人的模样,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擅长画人物?

只可惜画上是一个貌不惊人的犯人,不然他怎么也要厚着脸皮把这幅画收起来。

大月宫,一位歌姬正在给云庆帝唱曲,眼见陛下对她有了几分兴趣,歌姬心头暗喜。

“陛下,福乐郡主求见。”

还沉醉在歌姬曲子中的云庆帝闻言坐直了身体,看向王德:“你说谁?”

“回陛下,是福乐郡主。”

“哟,这丫头终于不给朕讲规矩了,”好些日子没见到这孩子,云庆帝还有些想念,他笑着摸了摸下巴对王德道,“你这老货还不把人给请进来。”

“是。”王德退下,不过想到福乐郡主眼泪汪汪的模样,只怕陛下又要头疼了。

果不其然,云庆帝见班婳走进来的时候眼眶发红,身上衣服皱皱巴巴,当下就以为她被人欺负了,顿时道:“婳婳,你这是怎么了?”

“陛下!”班婳跪在云庆帝面前,瘪了瘪嘴,像是被欺负的小可怜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她不是云庆帝的妃嫔,不用哭得克制优雅,此刻她是有多委屈便哭得多伤心。

“这是怎么了?”云庆帝被这一场变故弄得傻了眼,哪还有心思去管什么歌姬,忙让女官扶着班婳坐起身,整个大月宫的宫人忙得团团转,就为了哄这个哭得不能自抑的姑奶奶。

“婳丫头,咱不哭了,受了委屈,尽管跟表叔说,表叔帮你出气。”这若是自己的妃嫔哭成这样,云庆帝早就甩袖子走了。可这是自己喜欢的后辈,云庆帝心态又不相同,他心里想的是究竟谁这么不长眼,连他宠爱的后辈都敢不给脸面。

不给他宠臣的面子,就是不给他脸面,云庆帝表示自己有点不高兴。

“陛下。”班婳吸了吸鼻子,眼睛鼻子都红通通的,云庆帝突然想起了幼时养的一只小白兔,后来那只白兔怎么了?

似乎被那个受父皇喜爱的二弟要走了,没过几日那只兔子便被二弟玩死了,二弟还把人把兔子剥了皮挂在了树上,等他知道此事时,兔子早已经被晾成了骨架。

记忆太过久远,他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但是那种被人欺压的心情,却一直没有忘记。

“不哭不哭,咱们不委屈啊,”云庆帝亲手端了一杯蜂蜜茶到班婳面前,“先喝点水。”

班婳接过杯子抽抽噎噎道:“谢谢陛下。”

云庆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总算是不哭了。

“陛下,有人想要杀我们。”班婳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云庆帝,“我不想死。”

“谁要杀你们?”云庆帝惊讶地瞪大眼,脑子里想的却是,难道是因为有人见他对班家太好,便不满了?简直岂有此理,他身为帝王,想对谁好就对谁好,竟然还有人敢对此不满?!

班婳不知道云庆帝脑补了什么,她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边,不过她实在太伤心,太害怕,如果在讲述的时候偶尔有个疏漏,那也算是正常。

“臣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我们,难道是因为……”班婳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变了变。

云庆帝知道她是藏不住话的性子,“有话直说无妨,在表叔面前不用讲究这些。”

“是不是因为我们家做了什么让别人不满的事情,所以有人来报复我们?”班婳嘟囔道,“我们家最近一直在守孝,没去得罪过谁啊。”

云庆帝听到这话,心里想得更远。

这些人不是对班家人不满,恐怕是对他这个皇帝不满。之前发生的刺杀事件,姑母因为就他丧了命,惠王府的旧部若是想要报复,自然会挑班家的人下手。

因为姑母膝下,就只有班家这几个后辈了。

身为帝王,最为忌讳的便是别人算计他的帝位。他是最大方的人,给予宠爱之人无上的尊崇。他也是最小气的人,很多事他能记一辈子,甚至很多倒霉事,都能牵扯到讨厌的人身上。

若是惠王旧部还没处理干净,那么他这个皇帝,是不是仍旧有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