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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吗?”钟有时说着就要直接折去卧室。

却是没走两步就被叫停:“钟有时。”

“…”

“我劝你坦白从宽哦。”

“…”

在老秦锐利的目光下,钟有时顿时犯了怂。

凌晨五点的小公寓里,两个人分坐小沙发的两头,一个愁容满面,一个兴奋得语无伦次。两个人简直都不在一个次元,自然驴唇不对马嘴。

“你说他会不会以为我为了换资源故意睡他?”

“天哪天哪天哪,他活怎么样?”

“我可真没那么想过。一丁点都没有。”

“我就说嘛,他鼻子那么挺,那啥肯定不赖。”

“你说我该怎么办?”

“那他身材呢?是一坨白面团,还是八块巧克力?”

“八块巧克力。”还能不能好好聊了?“诶!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可是老秦已经开始脑补那八块巧克力的画面,压根没听见她的后半句。

钟有时仰天长叹一声,扯过抱枕闷住头,闷死算了。

闷死算了!

第30章

凌晨五点,唯一亮着的这扇窗里,两个女人挑灯夜谈;而这扇窗外,一辆车一直停在公寓楼下,路灯与寒夜的薄雾将车影幽幽笼罩。

陆觐然的车并没有开走,就这么熄了火一直停着。

他是目送她进楼的。其实从他家里出来时,两个人已经是不发一言的状态,这个女人平时如何的嘴如连珠炮,那少有的沉默就尤其显得尴尬。

他其实不太清楚她的想法,当然了,他连自己究竟是怎么想的都没弄清楚。

爱吗?显然是不爱的。

有好感么?显然也是有的。

和宋栀分手后的头两年,他也交过几个女朋友,可结果都是无疾而终,似乎任何热情和付出都在年少时的那场爱情中消耗一空。与其把经历都投入到感情中,他宁愿投入到工作中。起码工作室付出即有回报的事,而感情——任何所谓的投资回报率都是狗屁。

之后便一直单身。也不是没有女人主动示好投其所好,可终究差了那么一点。

陆觐然也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因为他还爱着宋栀,还是他已经丧失了爱人的能力。

其实钟有时的出现,说特别也不特别,可要说一点也不特别,那他怎么就单单和她到了如今这步田地?

陆觐然闭上眼,有肆意的笑容浮现在脑海——是属于钟有时的笑容。

不得不承认,这种笑容很有感染力,以至于他现在想起,嘴角都不自觉地勾了起来。

可陆觐然还未来得及睁开眼,另一副画面又接踵而来。是慈善之夜她面对萧岸时,那种人前刻薄人后双眼通红的样子—

虽然她当时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有多聪明、用假录音吓退了萧岸,但她当时强颜欢笑的表情,陆觐然猜,如果当时萧岸真的不顾一切要和她重头再来,甚至不惧录音、不惧徐子期会给他带来怎样的冲击,她怕是会动摇的吧。

她还爱着萧岸的吧。只是可能恨比爱更多。

就像他还爱着宋栀,可是这份爱,可能也撑不过这几年就要消耗殆尽了。

可今时今日,他们两个都算是心里还装着别人,那今晚发生的这一切,除了让酒精背锅,还有别的办法么?

毕竟,他不希望她因为今天发生的一切而就此远离他。

终于想明白的陆觐然。

终于舍得发动车子离开。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陆觐然其实睡得并不好。

肠胃作祟还可以吃药缓解,但生物钟作祟就真的是束手无策,六点睡下不到就点就醒了。

之前的那一个星期,这个时间点一个女人会按响他家的门铃,上门来给他做早餐。

虽然此时门铃没有如约响起,陆觐然躺在床上睁着眼看了会儿天花板,内心稍微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起床,洗漱换衣,只是目光总时不时地瞟向家中钟表。

直到时针走向9点半,门铃依旧一声没响过。她应该是不会来了,这也并非意料之外。

陆觐然给自己泡了碗麦片,也就勉强算作早餐了。他倚站在餐台旁,刚吃了一口耳边便是“叮咚”一声——门铃响了。

终于…

陆觐然立即放下碗和勺准备去应门,却是刚走一步又折回来,把麦片倒了、把碗冲了放水池里。假装这顿早餐没有发生过。

这才噙着笑意慢条斯理去开门。

可视对讲亮起的那一刻,也是陆觐然笑容僵在嘴角的那一刻。

画面里出现的是他的朋友兼邻居——方程的脸。

他现在把对讲关掉还来得及么?

那端的方程却已经开口说话了:“我的摄影展你真不打算露面了?”

“你也知道我生病了。在家休养连纽约都没去。”

“我让你去798又没让你去纽约。而且…”方程越说越不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天还去了慈善之夜。徐子期的面子你都给,我的面子你不给?”

谁说他是为了徐子期去的?

他明明是为了…

陆觐然既不挂断也不答应,就这么冷脸对着方程,看他还能用什么说辞说服自己。

结局显而易见,方程最终还是一个人灰头土脸地上了路。

要劝说陆觐然改变想法从来都是不可能的事,方程之前已经领教过无数次,自然这次也不例外。

这人简直跟个固执的老头似的…

而此时此刻十公里之外的某公寓楼里,钟有时也早就醒了。准确来说,她这一晚都翻来覆去没睡着。

终于翻身凑到呈现昏睡状态的老秦耳边:“我今天陪你出去逛逛?”

老秦困得一塌糊涂,哪会搭理她?直接眉一皱,翻个身继续睡。

钟有时自讨没趣,横回去逼自己再睡会儿。依旧徒劳无功。

终于按捺不住坐起来,抓着头发烦躁至极。

扭头看老秦,姿势都不带变的。

钟有时索性起床,翻来弄去给自己找点事做,可她既看不进电视也看不进电脑,既不想吃饭也不想画稿。

就这么折腾了半小时,钟有时终于给自己找到事情做了——她在老秦的一堆信用卡账单里发现了一张邀请函。

方程的摄影展就在今天。

老秦都辞职了,他还让人给老秦寄邀请函。究竟处于何意?这就很值得揣测了。

不过老秦早认定了这绝对是场鸿门宴:“这玩意肯定是Linda那个小婊给我寄的。她现在顶替了我的职位,还不想方设法地膈应我?反正我不去。”

钟有时暗搓搓地揣着邀请函挪到卧室门边:“老秦?”

“…”

“我拿你的票去看展了啊?”

老秦持续昏睡中,理都没理。

钟有时就当她是…默许了。

虽然方程被老秦臭得一文不值,但人的行业标杆地位在那儿,现在又有这么个机会,钟有时真挺想去膜拜膜拜的。

一个设计师能办摄影展,前期营销还做得这么好,虽然这一切在老秦口中都是不务正业,但钟有时是打心底里佩服的。

若有方程十分之一的营销能力,她的独立品牌也不至于关张大吉…

陆觐然到的时候,正值今天摄影展人.流量的最高峰。

网上已经出了新闻,这次chaimfong的摄影展来访人次第一天就破了798的办展记录。买不起chaimfong的衣服,但看得起他的摄影作品,这个卖点对普通民众的吸引力还是挺大的。

这一切的营销都是陆觐然手底下的团队做的,陆觐然自然通晓所有流程,这个时间,方程应该正在二楼的临时办公室里接受专栏采访。

一楼的展品对陆觐然而言并没有什么吸引力,毕竟方程摄影作品他早看过不下几百张。他直接上了二楼。

临时办公室的门扉紧闭,看来采访正在继续,陆觐然正琢磨着是不是该下楼看看展消磨一下时间,办公室的门却豁然拉开——

里头径直走出一位泪眼婆娑的女人。

陆觐然倒是挺诧异的。

可那女人一看就是刚挨过训的模样,与他擦身而过时,只对他点了点头,就这么红着眼睛快步离开了。

透过此刻虚掩的门缝,陆觐然见办公室里压根就没有任何记者和镜头的身影。

这才皱着眉走进。

方程正气急败坏地坐在沙发上。听见声音怒目抬头,见来人是陆觐然,这才表情一松:“你不是不来么?”

“改变主意了,不行?”

陆觐然也会改变主意?不如说他是吃错药了…

“刚才那位是?”

“那个啊?我之前的助理辞职了,那是新助理。”

“你这是把她骂哭了?”

方程可不认这指控:“是她承受能力太差了。要是换做我之前那个助理…”

方程表情一滞,没再说下去。

那表情,几乎是落寞了——

陆觐然也深以为然:方程的助理但凡能在方程手底下忍一年,他都敬她是条汉子。

“做领导的,有时候也得刚柔并济。”

方程一脸疑惑地望过来。

“…”得,他怎么会懂刚柔并济是什么意思?陆觐然撇撇嘴。

记者采访时间延后了,两人出了办公室,往二楼的公共区走。

还未穿行到公共区,就听见有人正在闲聊:“听说秦子彧来了?”

“不会吧…”

“真的来了,我在前厅接待那儿看到她的邀请函了。”

“…”

方程脚步一愣,陆觐然也发现了。

员工间偶尔闲聊并不是罪过,他可不想看见方程又冲过去搅人兴致,把人批得狗血淋头。可陆觐然正要拉住方程,方程却突然一转身,朝通往一楼的楼梯走去。

“我先下去一趟,你在办公室里等我。”

说着就把陆觐然抛下了。

陆觐然不由得愣站在原地,此刻耳边已经是方程快步下楼的哒哒声。

方程这么急着下楼?蹊跷…

陆觐然不由得走到栏杆前,往一楼的展厅望去——

他,竟,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钟有时?

第31章

趁我们头脑发热,我们要不顾一切。

——波德莱尔

钟有时一直在场地里瞎转悠,展会的主题是manicdepressive,场馆布置也处处提现躁郁这个主题。场馆向外延伸出一个海啸造型的棚子,外观看着透亮走进却是沉郁基调的黑,老秦当时因为漏雨跑来救场,大概就是外头那临时搭出的棚子出了问题。

参展的照片描摹的也不外乎是现代人的那些心理疾病,就拿钟有时此时正对的这组照片来说,她不用看介绍都能看出这表达的应该是依赖型人格障碍。两个人如连体婴般以各种扭曲的姿势组合在一起,脸上是一派病态的安逸感。

不一定所有神经病都能当天才,但天才肯定都是神经病。这话真不假。可怜了老秦,和方程共事多年都没被带跑偏,简直万幸。

可能真的不能在心里这么腹诽一个人,钟有时正这么想着,肩头却猛地一重。

有人不客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钟有时回头,身后站着个气急败坏的男人——

方程?????

钟有时脸上的惊讶就差头发都吓得竖起,如此明显方程都没有注意到,显然他的关注点在别的地方,只顾着将她上下打量一下。继而,他脸上的那抹气急败坏被隐隐的低落所取代。

“不好意思认错了。”

说完他就撒手走了。

留钟有时一人在那儿独自忐忑。

那是方程没错吧?正这么想着,方程就跟受到了召唤似的,明明已经走远了却又蓦地顿足回头看她。钟有时赶紧把目光投向别处,直到这股目光的压力彻底消失。

方程刚才分明盯着她的衣服看了好一会儿,该不会错把她的背影认成老秦了吧?

钟有时低头看看自己这身。是她去年的设计,一件带着纵横交错的涂鸦外套,老秦也有一件。去年她还是有点余钱找厂子开板的,这件也算是timeless的旧款吧——虽然之后她就关张大吉再无新版了——而YSL今年10月的巴黎时装周上才出了一款涂鸦外套,下了秀即被抢订一空,3万多一件秦子彧至今都还没排队订到,老秦上回穿她这件旧款外套出门前还跟她打趣,说是穿低配版ysl过过干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