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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啦,你再睡会儿吧。看你那俩黑眼圈。”钟有时下巴点点镜中的他。

陆觐然却只透过镜子看她的脸,似乎怎么也看不腻似的:“我要被你榨干了。”

“切,明明是你老了。”

陆觐然心情好的时候还挺爱和她抬杠:“等你今晚回来,我让你知道什么叫宝刀未老。”

钟有时还想说什么,抬腕一看手表,顿时就慌了:“不跟你说了,我先走了。”

可刚走没两步就被他拽了回来。他点了点自己的唇,钟有时才想起自己忘了什么,垫脚啄了啄他的唇。还未离开他的唇,就感觉到他顺手往她兜里放了样东西。

钟有时掏兜一看,是把全新的车钥匙。

是她住老秦家那会儿他提的车,“以后开车上下班,方便点。”

一看车钥匙的三叉戟钟有时就要退回:“我开这车去,他们肯定会以为我被包养了。”

可被陆觐然挡了回去:“我在设计之家的隔壁大楼租了停车位,你把车停那儿,走五分钟就到设计之家了。”

想得还真周到,钟有时心里啧啧叹。

当然他还有后话:“车位我租到五月份,也就是你们决赛之后。你如果进不了决赛,可对不起这车位。”

可他这哪算得上威胁?眼里话里都是柔情,果然小别胜新婚这话古人诚不欺我,钟有时总觉得他比之前看着还顺眼。口是心非地丢下句:“呸呸呸,你个乌鸦嘴!”才止住了想要再吻一吻这乌鸦嘴的冲动,揣着车钥匙跑了。

果真她把车停在设计之家的隔壁大楼,五分钟就到了设计之家,一分不差。她在一楼等电梯,看时间还有富余,就没硬往那即将超载的电梯里挤。没一会儿她就等来了下一趟,可电梯门一开,好家伙,这可比上一趟电梯还要塞得更满满当当。

不仅如此,站在最外头的,竟然还是个熟面孔,罗淼。

罗淼自然也第一眼就看见她了,往旁边挪了挪,勉强给她空出了个落脚地,这显然遭致了其他人的不满。

钟有时一看那不足方寸的落脚地,脑子里就冒出个数字——50厘米…

她这么迟疑着迟疑着,电梯门都快要关上了。却在最后一线缝隙中突然伸出来一只手,一把将她拽进电梯。

那不满的声音几乎是从她头顶传来:“你没睡醒还是咋地?这么磨磨蹭蹭的。”

钟有时下意识往后退一步,可周围哪还有空间?她这么硬往后退,后头的路人都气得翻白眼了,一下又把她挤了回去。

这下可好,她这简直成了投怀送抱,直接紧挨进了罗淼的胸膛。

甚至,他一只胳膊还搂在她后背上。

墨菲定律不要太准,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钟有时真想叹口气。可她这一叹气,胸腔一起伏简直是在挺胸往他怀里送,钟有时赶紧憋回气作罢。

终于出了电梯,罗淼的胳膊都被压酸了,正舒展着胳膊,抬眸就见面前的钟有时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一边数着步子后退。

可她刚小心翼翼地把彼此间的距离拉到50厘米,该死的罗三水就一个跨步上前,直接废了她所有的小心翼翼:“你干嘛呢?”

钟有时可算是怒了:“陆觐然让我跟你保持50厘米的距离,三水老弟,你就帮下忙,往后退退行不行?”

罗淼顿时冷脸:“为什么?”

“还能为什么?他不爽呗。”看来他是不打算帮忙了,钟有时只能自顾自地再往后退。

罗淼眼一横:“我还不爽呢!”三两步又逼到了她面前。

一退一近之下,钟有时转眼就被堵墙角了。罗淼眉梢一扬:“我看你还怎么退。”

身后是墙,身前是他,他的手还撑着墙,简直全方位堵死,钟有时撇嘴:“幼稚。”

“还50厘米呢…到底谁比较幼稚?”

钟有时可没工夫去比较他和陆觐然到底谁比较幼稚,另一部电梯叮地一声响,眼看有别的选手从电梯里出来,钟有时顿时一脸惊悚,罗淼自然狐疑地回头看去,哪知道这女的这么鸡贼,趁他回头,直接一个蹲身从他胳膊底下溜了。

罗淼手抓过去抓了个空,身后已经响起相熟的选手打招呼的声音:“今儿这么早?”

罗淼没回,僵硬地收回手,插着裤袋走了。

别的选手倒也不觉尴尬,罗淼这爱搭不理的样子其他人显然都习惯了。

但很快他们就发现,今儿的罗淼明显比之前还更讨人嫌。

之前的罗淼顶多算是对人冷漠,但起码今儿却不知怎的跟吃了炸药似的,不小心碰掉了他的尺子,简直要被他眼神绝杀。

他那全身散发的生人勿进的气场,倒是正合了钟有时的意。当然,称心如意归称心如意,钟有时心里还是明白自己有多操.蛋的。毕竟前脚还在“三水弟弟”“三水弟弟”地叫人家,今儿就重色轻友本性毕露。

好在她没太多时间顾及这些,这期的比赛有万宝龙的珠宝系列做配合,所有选手都卯足了劲儿,珠宝搭配晚礼服最为适宜,其他选手也基本都是这样做的,或蕾丝或缎面,各式各样的裙摆,尽情彰显珠宝华丽的一面。而有了上一期的豁免权,钟有时终于可以大胆挑战一下,她这次选择了连体裤,斜肩单袖,利用布料质感的冲撞,主体是类缎面的混合纤维,肩线至袖口却是雪纺,腰间采用平行的硬褶塑造出一种雕塑感,以突出腰部的曲线,宽阔的裤脚又有着裙摆式的飘逸感。

钟有时倒是挺自信的,虽然有罗淼在,她不争第一,但起码也能争个前三。

可没想到她只猜中了一半,29号宣布这期比赛结果的当下,不止钟有时一个人傻了。

她确实进了前三,罗淼却直接落到了倒数第二,险些淘汰。

有人幸灾乐祸,自然就有人诧异,钟有时却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之前罗淼的设计图她看过,明明是一向的高水准,怎么突然就遭遇滑铁卢?

可钟有时也没办法问他了。比赛结束的隔天,她看罗淼发的朋友圈虽然没定位,但是很明显他已经去了巴黎。

遥想之前她还在向他抱怨:“要是我也能去巴黎时装周看看就好了。”

罗淼说得倒是轻松:“去咯。”

“怎么去?还得比赛呢。”

可就在这期比赛开赛当天,所有选手就被告知因为节目编排的原因,下一期节目的摄制不得不延后。还真是求仁得仁,钟有时却一点儿也开心不起来,老天都特地为她空出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她却愣是没赶上。见她悔不当初的样子,不说些风凉话怼她,他就不叫罗淼了:“活该。本来你前几天求我,我还能给你弄个媒体票啥的。”

看来这期的名次对他打击挺大,竟跑这么远散心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罗三水:到底谁对我打击大?!

一头鹿:媳妇儿,干的好。

老司机:楼上,别那么早喊人媳妇儿,下章你“媳妇儿”可就要让你下线了╮(╯_╰)╭

第69章

可她多了一个星期的假又有什么用?陆觐然忙,老秦不在,她还不是得成天待家里躺尸?

但很快她就明白自己错了——

早上十点她还睡得四仰八叉,陆觐然打着领带从衣帽间过来找她,拍拍她屁股:“起床了。”

钟有时艰难地起开一道眼缝看他:“我今天开始休假,你忘了?”

“…”

“果然年纪大了,记性越来越差…”非得揶揄他一句,才继续闷头睡觉,还特意挪到床角那头,怕他要逮她。不过他今天跟往常比也起晚了,钟有时猜他要赶时间走,也没空制她。哪料眼睛刚闭上,就感觉身后一股气压逼近,她这边刚慢悠悠地扭头,就被陆觐然一把扛了起来。

直接扛到了洗漱台前。

他手里还拎着她的拖鞋,放她下来的同时把拖鞋往她脚边一摆,钟有时刚穿上拖鞋再抬头,他牙膏都帮她挤好了,电动牙刷往她手里一塞。

钟有时还有点没明白过来:“你这是…要我陪你去开工?”

“恰恰相反,是我陪你去开工。”说着连水龙头都帮她打开了。

钟有时就这么一头雾水地在他的监督下洗漱完毕,换好衣服出门,也没明白过来他这是要带她去哪儿。

结果竟是一整天的连轴转,先去看了位于三里屯的铺面,这个时候钟有时已经明白他要干嘛了:“你这是要…”

“怎么样?国内首家timeless开在这里,不错吧?”

钟有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可一定用这种方式么?

“品牌运营公司我已经替你接洽好了,那公司有我的股份,你可以放心把timeless交给他们做推广规划。我们今晚飞广州去碰工厂,回来之后再见TheSWANK和MingHouse这两家买手店的高层,我看过你之前废掉的2016春夏lookbook,很适合这两个买手店的风格。”

黄金地段店租有多惊人,钟有时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是要走萧岸的老路了?这么想来钟有时还是不乐意的:“可是如果我拿到了比赛的第一名,这些不也有了?”

“我就跟你直说了吧,罗淼是你们这次比赛内定的第一,整个比赛就是用来捧他的,徐子期和罗淼的关系你也知道,徐子期这种捧人的路数,你应该也不意外吧。”

当然不意外,萧岸当年不就是这么冒头的么?至于罗淼的内定…之前钟有时也猜测过这种可能性,但真的从陆觐然口中亲耳听到,她还需要点时间消化。

她的踟蹰陆觐然看在眼里,将在空置的店铺里走神游荡的她拉回自己面前:“你在担心什么?”

钟有时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有种奇妙的功效,冷静自持,令人本能地吐露心声:“我怕你在我这儿付出太多,我还不起。”

果然…

陆觐然失笑:“巧了。我也一度怕你为我付出太多,我还不起。”

这话钟有时倒没怎么听明白,思来想去,她为他付出什么了?明明她现在吃他的住他的。

她还是那副犹犹豫豫的样子,陆觐然看了真忍不住捏她鼻子:“你就放心吧,我不是一昧给你砸钱,而是入股这个品牌,和你共担盈亏风险。”

如果真是这种常规的合作形式,钟有时倒也不那么难接受了。

去机场的路上林嘉一已经把合同发给了她,钟有时在车上一条一条地看条款,一看然栀分成比例是净利润的10%,盈亏风险却是对半分,钟有时就忍不住问正开车的陆觐然:“你们跟别的独立设计师签的时候,起码分30%吧?”

既然她问到了,证明她也清楚业内的标准,陆觐然也就没必要瞒她:“45%。”

说实话,钟有时怎么会不心动?

可心虚也是真的:“那我岂不是要给你打一辈子工,才能报答你的恩惠?”

“一辈子?”陆觐然细细咀嚼这个词,竟有丝丝的天意,他微微一笑,“这主意不错。”

他嘴角那抹笑钟有时自然没错过,只好把接下来的话憋了回去。可还是被他察觉到了:“说吧,有话别藏。”

“是你让我说的哦…”既然甩锅给他了,那钟有时也就一咬牙,把刚憋回去的话翻了出来,“这事我还得问问罗淼。”

果然,他唇角一紧,笑容没了。

钟有时赶紧补上后话:“我不是刚签了他么?我给了他股份的,股权变动得经过他同意。”

“…”

“…”

陆觐然沉默良久才重新开口:“行,那等他从巴黎回来,找时间详谈。”

他也知道罗淼去了巴黎?

钟有时差点没绷住,斜眼瞄他。可转念一想,他肯定也有罗淼的微信,知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罗淼…

钟有时这倒不担心。罗淼虽看着傲慢,但其实挺好说话的,这事应该也就板上钉钉,不会再有什么变数了吧…

却不知,她也会有一语成谶的一天。

三天后从广州回来,钟有时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干劲,她在广州碰了几个厂子,都是和国内中高端品牌合作的厂,从打版到流水线都很成熟,当然成本也高,尤其timeless现阶段还走不了量。

回程的飞机上,陆觐然见她睡着了又是笑又是皱眉的,就知道梦里她也没少纠结,替她盖好毛毯,把她座椅调平,刚要抽回手她却拽着他的手不放,他便只能直直地坐着,直到广播通知飞机即将下降,她才被吵醒,松开了他的手,转而去摘眼罩,陆觐然才得以收回手。

等她摘完眼罩,也重新适应了光线,见他正活动着发麻的胳膊,还不明就里地问他:“你咋了?”

陆觐然看着这睡得发型都乱了的罪魁祸首,失笑——给她找点别的事做,指一指她的嘴角,示意她擦下口水。

陆觐然陪她在广州待了三天,原本的工作全部延后,一回北京自然忙得脚不沾地——毕竟接下来还得挤出两天时间给她,跟进品牌前期运营情况以及与买手店的合作。非得这么帮她全部规划好了才放心。

钟有时正好也抽这一天去看看宋姐。

她在广州那几天还被宋姐问到什么时候回北京。毕竟宋姐马上就要回米兰了,却还没能见着她真人,只在节目里看到她了,不忘夸她:“我刚看完你的第一期比赛,不愧是我的学生,这次的色彩运用我给你A+。”

钟有时正好把广州带回来的东海堂糕点带过去。

宋姐见她,一贯的笑吟吟:“每次见我都空手来,这次竟然记得带礼物,果然是长大了。”

“宋姐,我倒是觉得你越来越年轻了,看来跟老詹过得很滋润嘛。”

宋姐的丈夫James也在,完全居家的模样,微微谢顶的样子和一贯的lvmh高层形象反差还挺大,钟有时差点没认出来。

当然在老外眼里中国人也都长得一样,他一开始也没认出钟有时,宋姐多一嘴介绍了一句,才恍然大悟地指一指钟有时如今的黑长直:“Ohhhh!Thedreadlock!”

钟有时哈哈一笑,看来老詹对她的脏辫印象深刻。

家里就宋姐和老詹在,没一会儿就连钟有时都觉得自己有点多余了,宋姐做个菜,老詹又是递盘子又是帮忙系围裙的,厨房还是开放式的,钟有时坐客厅也看得一清二楚——

这狗粮撒的,都不忍直视了呢。

她手机又响了,是罗淼发给她的微信,钟有时终于暂时摆脱这漫天的狗粮,点开微信。果然又是小视频。

罗淼跟她友尽了几天,甚至连她跟他提及然栀入股timeless的事,他都没搭理她,这回倒好,终于憋不住了,一整天发了不下十条微信给她。

也不说话,就是闷声发他在巴黎看秀的小视频。

秀场大牌云集,钟有时看得自然眼馋,罗淼这幼稚鬼,不也就是这个目的?

钟有时以牙还牙,就是不回复,等她收起手机再抬头,已经换成老詹做菜,宋姐回客厅陪她了。

可老詹做着菜还三不五时地回头朝客厅瞅,钟有时不着边际地想,得亏得陆觐然今天没来,不然真的会两对cp对面而坐互发狗粮。

宋姐正捣鼓着遥控器,半天也没捣鼓出什么名堂,只能向钟有时求救:“会用电视做剪辑么?”

钟有时这才从互发狗粮的画面中抽回神来:“嗯?”

宋姐指指电视机上暂停的画面:“这是老詹平时录的一些视频,本来他剪辑的,结果他跑去做菜了。”

钟有时接过遥控研究了半天,甚至上网查了下这个型号的剪辑功能怎么用。

一按播放键,就是满屏的狗粮扑面而来,老詹从蜜月那天开始拍,来北京的这三个月更是没停下,宋姐华衣美服的时候也拍,一身居家做瑜伽的时候也拍,活到50岁还能把日子过成这样,钟有时正羡慕得不行,余光就瞥见最下角某个视频的预览里有宋栀的身影。

钟有时笑容微微敛去,下意识地点开了它。

视频里应该是晚上,老詹、宋姐和宋栀一起聚餐。画面有点抖,应该是老詹手持着拍摄的,画面就这么一晃,就晃到了另一个钟有时更熟悉的身影上。

是陆觐然。

他和她们一家人聚餐。

宋姐见她目光一瞬不瞬,笑着提醒:“不记得了?你应该在我婚礼上见过他。改天介绍你们正式认识一下,对你未来的发展很有好处。”

钟有时嘴角抽了抽,勉强算是笑了。

看来这段视频录的是他们跨年夜的家庭聚会,气氛不错,还特地把餐桌搬到了花园似的封露台上,钟有时也知道当天陆觐然也在,只不过亲眼看到,又是另一番滋味。

好在视频里的陆觐然全程不在状态,脸绷得比她此刻还要冷硬,钟有时心里倒是安慰了不少。

宋姐放心把视频交给她,监督老詹做菜去了。

钟有时目送着宋姐的背影,其实她之前也想过,要是被宋姐知道她和陆觐然早勾搭到一块儿去了,会是什么表情?

唤回钟有时的,是突然响起的“啪”地一声脆响。钟有时还以为是老詹把盘子摔了,可往厨房一瞧,人盘子明明拿的很稳。那这声音——

钟有时的视线蓦地回到电视机上。

原来是视频里,陆觐然的酒杯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