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失笑,揉揉她的头发:“好,都听你的,我听你安排。”

杨绵绵开心地笑了,可沉重的心事使得她的笑容撑不过三秒就消退了:“我觉得,我需要一件婚纱,然后我们去拍婚纱照。”

如果有什么可以留下她与它们的相处时光,除了记忆,照片就是最好的方式了。她一直觉得婚纱照没有意思,但现在却觉得,如果可以穿着婚纱和它们拍照留念,它们也一定会开心的。

荆楚原本打算给她定做婚纱,可时间太匆忙根本来不及,只能挑选了已经被设计好的两套婚纱,一套是长裙摆长头纱的长婚纱,在婚礼当天穿,非常隆重华丽,就是杨绵绵穿起来腰围太松了,得留在店里让人改动,距离定下的婚期还有半个月,还来得及。

令人高兴的是短婚纱不仅这个问题,还像是给杨绵绵定做的一样,特别合身漂亮,她穿上出来的时候,荆楚眼泪都要下来了。

“好看吗?”她拉了拉披下来的白色头纱,歪着头问。

荆楚的回答是走过去亲吻她的面颊:“像是天使。”

“我可不信这个。”杨绵绵话是那么说,但还是站到了镜子面前仔细瞧,这套短婚纱抹胸露肩,除了褶皱并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裙摆前短后长,短的地方只到大腿,后面长的部分则层层褶皱打下来,正好曳地,除此之外还有非常轻盈梦幻的一层头纱,将这套简洁大方的婚纱点缀得美丽极了。

连店员都忍不住称赞:“我看过那么多新娘子,都没有这位小姐漂亮。”

杨绵绵在镜子面前转了一圈,裙摆旋成了一朵倒扣的花:“那就这个吧。”

荆楚付了钱,紧接着就带她去了珠宝店,这一次杨绵绵没有再抗拒,她选了一条钻石项链,荆楚给他选了个王冠。

再加上一台单反,婚纱照就可以拍了。

布景,准备拆迁的老城区,新娘,杨绵绵,摄影师,荆楚,道具,海盗。

是的,本次婚纱照只有新娘和她的狗出席,新郎暂代摄影师,缺席。

杨绵绵衣服是在自己家里换的,头发是荆楚梳的,只带了皇冠、项链和戒指,虽然数量不多,但因为品质上乘,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寒酸,反而有大气简约之美。

荆楚给她梳头的时候觉得挺好笑的,他本以为的婚礼是他在教堂里等,她从门外走来,他拉起她的手…然而现实却是他给她梳头换衣服,见证她变成新娘子的那一刻。

这让他觉得有点心酸,又觉得这样的婚礼未尝不错,否则在其他地方,连送她出嫁的人都没有,这里却有她那么多的朋友。

“好了。”荆楚给她整理好婚纱,摸着她冰冷的手,“天气冷,我们拍几张就把衣服穿上好吗?”

杨绵绵在婚纱里贴了暖宝宝,高跟鞋上也贴了足贴,但这寒冬料峭的,荆楚真担心她会生病感冒。

“我不冷。”杨绵绵抿了抿嘴,率先站了起来,“我们开始吧。”

荆楚知道劝不过她,给她倒了一小杯白酒:“那先喝了这个,我们不着急,每天拍一点儿,还有时间,如果你病了就真的要错过了,知道吗?”

她点点头,提起裙摆,决定第一张照片就站在家里,她站在床边,好让窗外的电线杆也进入镜头,电线杆开心坏了:“绵绵,你真漂亮!”

咔嚓,第一张照片就此定格,荆楚在相机里看效果,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好,室内的光线并不充足,窗外倒是亮着的,可以清晰地看见老旧的电线杆和纵横交错的电线,杨绵绵站在窗边,只有一张脸是明亮的,婚纱都隐藏在了黑暗里。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要他给这张照片命名,那就是活脱脱的陋室明娟,正如他第一次与她在这里相见时的样子。

之后,杨绵绵又在墙边拍了好多张,有一张是她整个人都靠在了墙上,原本洁白的墙壁现在却是暗黄色的,还有些霉渍,但那有什么关系,这是她的家。

房间里的最后一张,是荆楚站在门口,杨绵绵开了半扇门,正好露出了她,他按动快门:“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

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眼神交汇。

大门非常自豪:“我见证了这件事的发生!当时我就想,这个男人那么帅,和绵绵在一起就好了。”

大家集体呸它:“又乱讲!你当时明明在吐槽电视剧,根本没有注意到!”

“有就是有!”大门抗议,“你们是嫉妒我上镜了!就我一个!”

大家想起它被留下的命运,恨恨道:“不和你计较!”

这是杨绵绵家里少数不能带走的,她问它要不要再拍两张,门说:“不用啦,有那么一张照片我就很开心了!我是你们爱情的见证啊!”它笑了两声,声音徒然哽咽,“不过,我以后再也没有办法保护你了。”

对于杨绵绵来说,大门就是她的守护者,它把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挡在了外面,让她能够安全躲在家里,它勤勤恳恳,一直都保卫着这个家,任何人要闯进来都必须踏上它的尸骨。

夜里,当外面嘈杂的声音惊扰到小小的女孩时,它总是第一个站出来安慰她:“不要怕,我会保护你哒!”

它说到做到,二十多年来一直战战兢兢,从未懈怠,从前小小的杨绵绵仰望它的时候,觉得它是多么高大英勇啊!

可现在呢,它老了,旧了,木头的门上裂了缝——不是质量不好,而是当时有小偷来撬门,它死命坚持不被打开,被愤愤不平的小偷狠狠踹了一脚,裂了一块木头,杨绵绵重新用胶带粘好,又用钉子固定。

说起来,它应该是一个身负重伤却坚持岗位的勇士呢。

杨绵绵出了门,隔壁邻居家的门也是熟人,她和它们一一合影,有一道门是去年刚换的防盗门,它在那里哭个不停:“为什么不能把我也带走呢,买我的时候,明明很喜欢的呀。”

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因为新家的门更大更结实啊。”门的哭声一顿,然后哭得更大声了,它知道这是实话,可正因为如此才更伤心。

接下来要合影的是这栋大楼,荆楚不得不退很远来拍全景,这样就显得杨绵绵特别小,站在它楼下像是长在参天大树旁的一朵小白花,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被吹折。

杨绵绵本人挺满意的:“我觉得它比那些几十层高的楼高大多了。”

大楼是看着她长大的,现在要分别了,也难免感慨:“绵绵,你要做最优秀的人。”

“啊?”

“只有最优秀的才不会被抛弃。”它认真地叮嘱,“故宫、长城、埃菲尔铁塔…它们都已经过时了,不被需要了,可依旧被保留着,因为它们很出色,你要做一个出色的人,永远不要被抛弃。”

杨绵绵看着它,好一会儿才笑着说:“我一直都是最优秀的。”

大楼也笑了:“对,你一直是。”

第 282 章 最好

虽然是从比较暖和的上午十点钟开始拍到下午四点钟左右,杨绵绵还是冻得不轻,等温度往下再一降,荆楚就不允许她继续拍了,给她灌了一碗姜汤,把她塞进车里,打了空调,用毯子把她裹住:“冷不冷?”

杨绵绵摇摇头,问:“今天晚上我不能在这里睡吗?”

“我知道你想留在这里陪陪它们,但是绵绵,这里已经断电断水了。”如果可以,荆楚怎么会狠心不让她在家多住几天呢?可大冬天的断水断电,而且这一片一个人都没有,到了晚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晃悠进来,他是怎么都不会放心的。

杨绵绵也知道不方便,她叹了口气,把脸埋在毯子里,已经累得不想说话了。

荆楚开车回家,实在没有功夫做饭,干脆就下了一碗鸡蛋番茄面,杨绵绵吃了碗面之后就去浴室里泡澡,迷迷糊糊睡了一觉,呛了水才醒过来。

大家都知道城市另一头有许多伙伴要死了,心情都很沉重,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许有一天,它们也要面临同样的命运。

第二天继续拍照,昨天一整天的时间杨绵绵只拍完了整个小区,荆楚拍的时候不觉得,晚上翻看的时候就觉得有点微妙,人家婚纱照就算不能去欧洲马尔代夫也要选个公园拍的美美的吧?可她呢,抱着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的,蹲在垃圾桶旁边的,和一群野猫一排蹲在花坛上的,崭新美丽的婚纱和荒芜老旧的布景很不相称,但奇怪的是居然有特别的魅力。

今天的布景总算走出了小区,所有小伙伴都知道杨绵绵要来拍婚纱照,所以几乎每一个都强烈要求和她合影:“绵绵!快和我拍!你看我是不是萌萌哒!”

杨绵绵提着裙摆从这个墙角爬到这个石墩,大冬天的居然热得一身是汗,荆楚也不再是等她摆好pose再拍,杨绵绵拍照的动作都太蠢了,他现在专注于给她抓拍镜头。

有一张是她提着裙摆准备去和雨棚合影,但是有台被抛弃的老空调叫了她一声,她扭头去看,那回眸的一瞬间被他抓拍了下来,他觉得美极了,但杨绵绵不大满意,有点小脾气:“就拍了我呀,其他都糊了,它们没拍进去。”

荆楚不和她争论,好脾气地笑了笑:“是我没拍好,我们再拍几张。”

忙活了一上午,杨绵绵裹上羽绒服,去最近的饭店里吃饭,周边所有的饭店也早就搬走了,整个地方就好像是个鬼城一样,他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家饭店。

而堪堪错过了拆迁的老板娘夫妇说起来这件事,口吻里都满是可惜,差一点点,他们也可以拿到好几百万的赔偿金,又抱怨为什么政府不多划一片区域,亲戚家的谁谁谁就因为拆迁赔了多少钱现在全家都出国旅游了等等。

杨绵绵越听越不舒服,她拉着荆楚走:“我不吃了!没胃口!”

荆楚也没强求,看着她气鼓鼓回了车上,他去隔壁家买了一盒蛋炒饭:“生气归生气,饭还是要吃的。”

“我不饿。”她是真的不饿,从知道这个消息开始,她就情绪低落胃口变差睡眠质量下降,脸色也差了,今天出门前还抹了口红,否则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再漂亮都不上镜了。

荆楚现在是把她当成小公举,一句重话都不说,哄着她吃饭没成功,干脆靠喂的。

对于送到嘴边来的饭,杨绵绵没有再拒绝,很给面子地吃了几口,口吃不清地说:“这家店的蛋炒饭就在我初中旁边啊,我拿了奖学金会去吃一顿,可贵了,8块钱!他们搬到这里来了啊。”

荆楚又舀了勺给她:“那就多吃点。”

“我自己吃,你也吃吧不要喂我了。”她不闹脾气了,自己接过来大口吃着,一口气把一整盒的蛋炒饭都吃完了。

午休是和石碑闲聊,它作为历史文物,将和学校一起被保留下来。

“绵绵,你不要难过。”

“这怎么能不难过呢?”她就像是小时候一样,坐在桥墩上,托着腮,满脸都是迷惘,“很快就要见不到大家了。”

石碑想了想,说:“你还记得吗,以前这里开着一家小店。”它说的是距离桥最近的那一家杂货店,以前是一个老大爷开的,夏天的时候门口放了个大冰箱,盖着厚厚的棉被,里面都是五毛钱的棒冰。

杨绵绵想起来了:“记得啊,那个大爷还请我吃过呢,七个小矮人的那个。”以前的棒冰有一种叫七个小矮人,一块钱里面有七个小棒冰,加了不同颜色的色素,有时候大爷自己会请她和其他小朋友吃。

“你当时很喜欢冰箱吧。”石碑说,“老趴在它那里。”

杨绵绵哈哈一笑:“对啊,因为夏天很热,冰箱打开很凉快啊,有人来买我就偷偷在冰箱里面扣一点冰玩儿。”

这是她为数不多美好的童年记忆。

“可是后来,第二年店不开了,你难过了很久。”石碑说,“你说都来不及道别。”

杨绵绵虽然还记得这件事,但是感情却已经模糊了,她记得自己第二年夏天偷偷哭了,可是却已经不记得当时的那种感情。

原来,感情比记忆更容易被遗忘吗?

“你这一次觉得很难过,是因为有很多朋友要一起离开,可实际上以前的生活也是这样,每天都在改变,这条路你走了二十年,但其实每一天都走得不是同一条路。绵绵,你现在很难过,但是,事情总会过去的,你的生命一直往前,有的离开,有的加入。”石碑历经了几百年的风雨,它刚到这里的时候,这个国家还有帝王将相。

后来,战乱了,死人了,亡国了,新的朝代开始了。

它最密切的伙伴是和它一起出生的石桥,它们像是手足兄弟,可它在战争中被毁掉了,现在的石桥是后来重建的。

“有一段时间,我非常讨厌它,觉得它取代了它的地位,可它都不知道,我以为我永远不会接受它,但其实不是,后来我们成了好朋友。”石碑平静地说着自己过去的故事。

石桥听见了,好奇地问:“你是在说我吗?”

“不是,那是六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它被拆掉了,你是新建的。”石碑笑了笑,语气很温柔,“都是过去的事了。”

杨绵绵震惊地看着它:“你都没有和我说过。”

“这并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啊,绵绵,我们的一生其实是一个人的路,每个人只能和你同行一段时间,到最后,你只是一个人面对死亡。”石碑的声音不疾不徐,“我知道大家都不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但是,这有什么办法呢,这就是命啊。”

听着石碑的话,杨绵绵不禁想起了自我牺牲的路易十世,同样是要面临危机,但实际上路易十世所畏惧的事也许并不一定会发生,但它还是努力去反抗了,努力了,哪怕殉道也在所不惜。

这里的小伙伴们要面临更迫在眉睫更严重的灭顶之灾,它们有难过有悲伤有不甘,但是,作为因为人类而诞生的物品,它们从未想过反抗,这也许是它们与生俱来的天性,不愿意去伤害人类。

她作为人,应该感到高兴,不是吗?毕竟如果它们反抗的话,这个城市会迅速陷入瘫痪,恐慌会开始弥漫,如果它们真的要与人类做对,后果不堪设想。

只不过,为什么那么难过呢?就算是两个物种,为什么不能和平共处呢。

“你说我要是怂恿它们反抗,会有效果吗?”杨绵绵突然异想天开地问杨小羊。

她说:“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路易十世不是为了自己而反抗,而是为了同胞,它们宁愿接受死亡也不会反抗人类的,对它们来说,这太难了。”

杨绵绵知道现实肯定就是这样,但她还是不死心,问旁边的电线杆:“你们没有想过反抗吗?”

电线杆很天真无邪地问:“怎么反抗?”

“比如有人要把你拆掉的时候你就漏电什么的。”杨绵绵被自己的脑补吓得一哆嗦,如果真有这样的场景,那就是真人版的《死神来了》,它们要是真造反起来,可以制造多少意外杀掉多少人于无形啊。

到时候指不定人们还会觉得这是龙脉所在所以不能随便拆,锅就让厉鬼背了,完美!

但电线杆比她受到的惊吓还要大:“Σ( ° △ °|||)︴压脉带,怎么能这样呢!我是为了给人类传输电力,不是为了杀人啊!绵绵,你是不是发烧了?!”

杨绵绵:“…”她就知道,“对啊,有点头晕,冷风吹多了吧。”

电线杆放心了:“那你别在这里了,回家去吧,当心感冒噢。”

杨小羊安慰她:“很多年前,奴隶们也是被压迫了很久才知道可以反抗奴隶主,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也许我们身在最好的时代,人类没有发现它们,它们对我们充满善意…我们不用亲眼目睹双方对立的场面,那真是太好了。”

杨绵绵沉默了会儿,有点自嘲:“是啊,哪怕这个最好的时代是建立在人类单方面的压迫之下。”

第 283 章 签字

第三天在拍照的时候,杨绵绵碰到了拆迁办的人,人家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到了办公室:“已经找了杨小姐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杨绵绵连续三天在这样的天气里拍照,尤其是今天还下了雪,她在暖烘烘的办公室里头晕脑胀,昏昏欲睡。

对方还在和和气气地想要和她寒暄一下,然后再说明政策,但杨绵绵已经没有心情去听了,把厚厚一沓文件推给荆楚:“你看,我签字。”

荆楚也不勉强她,喂她喝了一杯热水,再摸摸她的脸:“不然我们休息几天,你这样迟早要感冒。”

杨绵绵想了想,她这份文件是肯定要签的,不签也没办法,可刚刚签了这“卖房契”就要和它们去拍照,心里怎么都觉得过不去,没脸见人。

干脆今天就不拍了,她觉得有点头晕,可能真的要感冒了。

“好吧,签完就回家睡觉。”杨绵绵决定速战速决,把文件抽了回来,一目十行扫了过去,她全神贯注的阅读速度极为可怕,就是十秒钟一页,很快读完,她一时难以决断到底如何选取赔偿。

这一次拆迁过后,她所有熟悉的小伙伴大部分都难以幸免,这里以后迟早会变成伤心地,她住在荆楚家里的时间更多,空置着冷落家里的小伙伴们也心里过意不去。

但也有小伙伴得以幸免,那真的就再也不回来了吗?家里的物品可以带走,但它们会不会思念这里呢,是不是选回迁房到时候再搬回来更好?

杨小羊发现了一个关键点:“回迁房的房子距离我们家还好远啊,而且之前听它们说回迁房的质量和环境都很差呢,那我们不如拿了钱再说!”

杨绵绵的吝啬属性爆发了一下:“可到时候房价肯定会飙升好几倍,赔偿金的按照现在的房价折算的。”

“真要回来我们可以自己贴钱啊!”杨小羊掰掰蹄子数了数家产,表示失策,“我们到底有多少钱来着?”

自从她养成把钱都交给荆楚自己领零花钱以后,她对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完全没有概念了:“算了,那不重要,如果真的要回来就买吧,最好买在老地方。”

回迁房是打算建在老城区最偏的地方,这也是很多人并不愿意要房子而选择拿钱的主要原因,选择回迁房的不是没钱在南城其他区买房的穷人就是为了户籍,可杨绵绵都不是。

“我要赔偿金。”她下定了决心,在文件后面签了字。

下午她回家里睡觉,鼻子塞住了,荆楚给她吃了两颗感冒药把她塞进被窝里睡觉,杨绵绵睡不着,拿着手机刷微博。

前两天说她嫁给超级富二代的绯闻还没有淡去,现在微博上依旧有人在扒她这些年的“丰功伟绩”和科普荆楚的家世是多么得惊人。

和杨绵绵总是无缘无故被黑不同,荆楚身上打的标签太好了,虽然是富二代但是却不是霸道总裁反倒是为民除害,不奢侈不张扬不滥~交还对老婆特别好,会做饭做家务养狗(杨绵绵:海盗是我的狗!),简直是世纪好男人!一群妹子们嚎着要嫁他。

不止如此,有个叫“南城警察”的微博大V也开始爆料以前荆楚的一些功劳,比如破获了之前著名的“雨夜屠夫案”“红衣女郎被杀案”等凶案。

“队长人特别好,会自掏腰包请我们吃饭给我们买微波炉买冰箱买咖啡机买泡面…他和杨绵绵就是因为“雨夜屠夫”的案子认识的,在一块儿好久了!后来也不知道是绵绵为了陪他去国外所以考了MIT还是他为了陪绵绵读书外调了,反正就是一份齁死人的狗粮!我先干为敬!”

杨绵绵琢磨了一下这个语气,给这个号发了封私信:“柳玉?”

对方的回答飞快:“哈哈哈哈被你发现了!绵绵你太不讲义气了我刚知道队长居然是富二代啊!”

杨绵绵回了六个点。

正好荆楚进来,看到她不睡觉在玩儿手机,有点不悦:“说了让你睡觉了。”

“我这就睡。”杨绵绵乖乖把手机放床头柜上,把手伸进被子里躺好。

荆楚给她捻了捻被角,看到她讨好的笑容不由一笑:“好了,你听话,我出去一趟,晚上想吃什么?”

“排骨玉米汤。”好吃好喝养了那么多年,本来那个只觉得泡面和麻辣烫是人间美味的姑娘这会儿嘴巴也被养刁了,点起菜来丝毫不含糊。

荆楚最爱惯着她:“好,我回头去买菜,你先睡觉,不许玩儿手机了。”

“好嘛。”杨绵绵鼻塞,说话带着鼻音,“那你亲我一下,你要去哪儿啊?”

荆楚在她额头上亲了口:“去见个老朋友,别担心,晚饭前我就回来。”

杨绵绵从来不管他的行踪,随便问一句就听话得闭上眼睛睡觉。

她并不知道,荆楚要做的事其实远比她之前想的乱七八糟的馊主意靠谱得多,不管是让小伙伴们揭竿而起反抗人类,还是想办法让上位者下台,都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换一个人难道就会放过这到嘴的肥肉吗?

当然不会。

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在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地保留一些物品下来。巧的是,这一次负责拆迁重建的人里,有一个负责人是他从前认识的小伙伴,括号,官二代,是他还在北京在白家住的时候认识的,在这个部门里也是为了刷资历刷政绩。

从前,荆楚和他们的关系都不错,属于一个圈子里的人,然而后来他参军又主动远离了北京,多多少少就和大家不怎么多联系了,但原本的人脉和感情都还在。

而荆楚找到他的主要目的就是建议在老城区重建时,保留原本的建筑特色,毕竟老城区作为曾经南城的历史象征,非常有象征与纪念意义。

“其实我们内部对于重建也有所倾向,我是倾向于尽可能保留原有特色来打造的。”对方没有说得太详细,可也表明了态度,“不过,你特意找我喝下午茶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以为荆楚是为了调任回来在想办法,但是荆楚的目的就是这个:“我爱人是在那里出生长大的。”

“噢噢,我知道,我听我妹说过,她说皎然很不喜欢你老婆?”八卦之心人人都有,这位仁兄也不例外。

荆楚扫他一眼,忍俊不禁:“你关心这个干什么?”

“好奇嘛,虽然我来南城也有一年多了,但是你正好去了美国,都没来得及和你好好聊聊。”他干脆拉着荆楚不让他走了,就算荆楚和白家因为娶老婆的事儿有点不愉快,但只要他是白香雪和荆秦的儿子,就不会有小伙伴傻到得罪他,何况荆楚作为朋友从小到大都让人服气,这关系不捡回来是傻子,“你真娶了一个比你小十岁的姑娘?”

荆楚没忍住,反问:“你老婆比你小了七岁吧?”

他讪讪一笑:“诶,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家里安排的嘛,不好不坏,不过去年我们有了个儿子,算是好多了。”

像他这样从政的小伙伴得时时刻刻警醒,根本不能学霸道总裁养小明星好嘛,有个深明大义不拖后腿的老婆才最重要,所以妻子很多都是家里安排相亲看得顺眼就结婚。

“我外公外婆他们当然不是很喜欢她,我刚也说了,她从小一个人长大,没亲没故的,不过我爸妈都很喜欢。”荆楚平静地叙述着,“最重要的是,我喜欢,我管他们接不接受呢。”

小伙伴十分羡慕:“哎!我在大学里也有个初恋,但是我家里不同意,一转眼她也结婚生孩子了,唉。”

“别叹气了,这件事请你千万要帮我的忙。”

“我一定尽力,但成不成不好说,你就先别和小嫂子说,等拆完再建怎么都要明年下半年了。”

荆楚想起这件事也是叹了口气:“等过段时间我就带她回美国,这两年都别回来了,省得伤心。”

“这有什么办法呢,时代发展太快了。”

和童年小伙伴喝了一杯咖啡,荆楚又赶到婚庆公司去,时间紧凑,他要陪着杨绵绵,婚礼的事自然不能自己过问,只能拜托给婚庆公司,场地安排可以暂且不管,但请帖还是要发,酒席还是要定的,还有其他琐事。

结过婚的人都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件轻省的活儿,不知道多少情侣会在婚礼这一关闹出矛盾最后干脆分手。而他和杨绵绵这一对是杨绵绵啥都不管,让配合就配合,不然就自己一边儿呆着去,不发表任何意见。

换成别人恐怕就要觉得新娘子不够重视了,荆楚虽然没有怨言,但内心深处实际上有点小心酸的,毕竟他求了那么久的婚杨绵绵都没同意办婚礼,每次都撒娇耍赖不想干,可这一回却为了小伙伴们非常爽快地答应了。

不是为了他,这能不心酸么。

要知道,荆楚这几天可过得一点儿都不轻松。他一大早就要起来做饭洗衣服,等时间差不多了就把杨绵绵叫起来,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拍照,等太阳要落山了就回家做饭,吃了晚饭杨绵绵带海盗去遛弯,他就开始做家务打扫卫生,照理说这样一天就已经累得够呛了,可晚上他还得抽空看婚庆公司给的婚礼方案,和对方一遍遍协调商讨,但因为钱大把大把往下砸,丝毫不考虑经费,因此推进下去还算顺利,否则更糟心。

虽然每天都挺累,但他只要想到杨绵绵要穿着婚纱嫁给他了,他就觉得就算是累十倍都值得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婚庆公司拿出的方案非常完美,荆楚在脑海中反复过了几遍都觉得没有问题:“那我把方案拿回去和我老婆商量一下,明天给你们回复。”

“好的荆先生,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络。”负责这次婚礼的策划小姐真是要嫉妒死杨绵绵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她已经深深发觉荆楚是怎么样一个好男人了。

简而言之,女人最想嫁的对象大概就是这样了,唯一让她觉得奇怪的是,这次婚礼和其他婚礼的形式不大一样。

晚上,杨绵绵喝了美味的排骨汤,顺便翻看了一下这份活动方案,这家公司的专业度毋庸置疑,每一个细节都想到了,但杨绵绵都是扫一眼就过了,完全不感兴趣,一直到她看到婚礼流程后,她突然眼睛一亮:“实在太完美了,我爱你!”

她也忘记了自己正在感冒,搂着他的脖子就狠狠亲了一大口。

会让她那么激动的原因很简单,照理说,接亲是结婚过程中最重要的一环,但是荆楚却简化了这一过程,他将一个人去把她接到酒店里,并且留足了时间,酒店订的酒席是十二点开始,白香雪会提前到达那里招呼客人,杨绵绵要做的,就是在那里和它们好好告别离开。

因为,拆迁动工的时间,就是婚礼当天。

第 284 章 故园

“好了好了,看看别的有没有什么要改的,赶紧叫他们定下来了。”看着杨绵绵眼里都泛起了泪光,荆楚赶紧打岔,实在不敢惹她哭了,最近他们家小羊哭得次数太多,眼皮都肿了。

杨绵绵吸了吸鼻子——没通,堵着,只能抹抹眼泪,然后认认真真把所有内容都看完了,突然想起来:“请柬?!”

“噢,他们做了电子版的,估计你也不知道你朋友都住哪里,直接发那个就行了。”现在时代发展那么快,纸质的请柬一般发给长辈或者老派人,而年轻人都用电子版,微信邮件都可以,方便又好看,还省成本。

杨绵绵回忆了一番,发现自己的朋友真是少得一个巴掌都能数过来,幸好荆楚亲戚朋友都多,否则就来寥寥几个人看起来太惨了。

邀请朋友的事情进行得非常顺利,邹奕是一早就联系好的,他要负责担任当天的摄像,薛邵自然作为家属一起来,童欣和邓曼玲一个在国外念书一个全家出国旅游去了,很遗憾缺席,然后就只剩下一个远在美国的兰德尔了。

他表示他一定要来。

杨绵绵很感动:“我唯一有的两个朋友居然都是男孩纸〒▽〒而且一只手都凑不满这也太惨了吧。”

荆楚补充:“那没有那么惨,你还有一只公狗。”

“汪!”海盗作为杨绵绵唯一的家人和嫁妆,担任着叼着她的裙摆交给荆楚的重责,所以它最近都在练习叼抹布(…)。

杨绵绵:_(:з」∠)_

除了朋友,杨绵绵还要一个历史遗留问题——她继母和她弟弟,如果不是荆楚提起来,杨绵绵都要忘了他们了,但她想起来了也不当回事儿:“叫他们干嘛,我听说那个女人后来又嫁了个老公,早搬走了。”

既然她这么说,荆楚也不强求,可还要一点:“那也该去给你爸爸妈妈上柱香。”

这一点杨绵绵忘得更干净了:“噢,对哦,不过为什么要去上香,死了就死了。”如果说杨绵绵对其他人的感情比较平淡的话,那她对亲生父母的感情就是寡淡了,无论是从未尽过母亲责任的白月萍还是忘记叫什么名字的她爸,她都没有什么感觉。

荆楚想想,去一趟当然是最好,全了心意,可如果杨绵绵不想去,那也不必勉强:“你不想去?”

“没兴趣。”她摇了摇头。

荆楚也就不再提及这件事了。

时间一天天过去,杨绵绵总算拍完了所有的婚纱照,原本以为可以松口气准备婚礼,荆楚却生病了。

一开始有点感冒的症状他自己也没放心上,只当是被杨绵绵传染了,可杨绵绵每天被他盯着吃药喝姜汤,鼻塞几天就好了,他却在半夜发起高烧来。

他发了烧自己有感觉,想下床去找药吃,结果被杨绵绵发现了:“你身上好烫啊。”她这个平时睡觉睡得死沉死沉的人,这会儿一下子全清醒了,套上外套跑去药箱里找了温度计给他量体温。

“我没事,别担心。”荆楚烧得狠了还没忘记安慰她,被杨绵绵一巴掌按回了被子里。

体温计忧心忡忡:“绵绵,荆楚的温度有点高啊,已经破38°了。”

又过了一分钟,它更不淡定了:“39°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