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帅个头。”萧泽握着方向盘笑,“之前立春那件事儿,你还要窝在阁楼伤心平复,这回又是劝人又是嘱咐,厉害多了。”

突然被夸不太好意思,林予把圆眼笑成了弯的:“那我到底帅了吗?”

又得寸进尺,萧泽吓唬人:“帅了,哪天萧尧就变心看上你了。”

“那还是不要了吧。”林予也不知道萧尧起没起床,干脆拿出手机往店里订了份外卖。订完仍对着手机,屏幕里映着他的笑脸。

那天和叶海轮在阁楼里吃冰淇淋,他也是笑得这么开心。

许久没回博士楼,孟老太已经换了秋冬新发型,见他们来高兴得不得了,立刻挽袖子张罗午饭。林予跟进厨房帮忙,陪着老太太聊天。

萧泽洗完手走到厨房门口:“忽悠蛋,去看着电视切个果盘。”

“噢!好的!”林予给活儿就干,不挑不拣,走到门口的时候被萧泽轻轻一踹,“哥,你喜欢哪个,我多切点!”

萧泽低声说:“那你自残吧。”

萧泽说完就进了厨房,林予愣在原地,反应了足足五秒。那他自残吧……把他自己切了吗?这等于说喜欢他了吧?!

靠!不带这么血腥表白的!他一二百五,真敢给自己来两刀!

厨房里只剩祖孙俩,孟老太解冻了一袋大虾,让萧泽剥壳去虾线,她切鱿鱼圈和配菜,准备做一盆海鲜烩饭。

萧泽动作麻利,但语速不紧不慢:“姥姥,最近都玩儿什么了?”

“瞎玩儿呗,三号商圈开了个星级健身房,我最近迷着呢,见天去。”孟老太说话痛快,都不用主动问,“我当然不是为了运动,那儿小年轻特别多,教练都可英俊了。”

“行了,我懂。”萧泽失笑,“我读研的同学年底二婚婚礼。”

孟老太握着菜刀侧目:“人家都二婚了,你还单着呢,告诉我是想让我给你介绍对象?”她继续切,“小泽,恋爱这种事儿别指着别人,你得自己努力,至少别指望你姥姥我。”

萧泽问:“为什么,难不成我还指望那边的姥爷啊?”

“去你的,指望他?冥婚吗?”孟老太嘴里就没禁忌的事儿,什么都敢说,“反正你爱和谁搞都无所谓,你又不是不靠谱,总之我不管你,你也甭麻烦我。”

正中下怀,萧泽故作可惜:“行吧,那当我没说。”

在博士楼吃了顿好的,下午孟老太去逛街,让林予跟着拎包。林予本来心里不乐意,想和萧泽过二人世界,结果到了商场才明白,老太太是要给他买衣服。

晚上回来拎着一堆袋子,林予把新衣服摆了一床,一件件挨个试,都累出汗了。萧泽靠着床头看热闹,也不夸他两句。

“哥,好不好看啊?”他倒在床上,“姥姥说人靠衣装,我太朴素了。”

萧泽“嗯”了一声。

“嗯什么?嗯是觉得我帅,还是认同姥姥说的?”林予刨根究底,不等萧泽回答直接自己说,“应该是觉得我帅,谢谢啊。”

萧泽揉着眉心乐:“不客气,收拾收拾睡觉了。”

林予没动,认真考虑完说:“哥,我把钱给你,你再把钱转交给姥姥,就说是你给的,行吗?我不想让姥姥破费。”

萧泽伸手玩儿他的下巴:“行啊,先给两万吧。”

“这么多啊!”买车票的残酷回忆涌现在脑海,林予吓得坐直身体,“我……我还是朴素着吧,这些衣服能退吗?要不我按揭!”

萧泽掐住他的脸蛋儿:“没事儿,老太太还欠我三万呢,现在债务转移,她欠我一万,你欠我两万。”

欠谁都不太好,林予重新趴倒:“哥,我怎么还你啊,我卖艺不卖身。”

萧泽心说你有什么艺,夏去秋来秋都又要去了,连他能不能发横财都算不出来。这点沉默的工夫,林予还以为萧泽在为自己的矜持而遗憾,猛扑过去说:“劳动抵债吧!我先给你做一套马杀鸡!”

要论肉搏,萧泽还没服过谁,直接把人甩到了床角。不知道是心情太好还是因为什么,忽悠蛋跟吃了兴奋剂似的,吱哇乱叫地又蹿过来。

俩人闹腾了一阵,彼此的汗水都要混在一起,后来孟老太在门口吼了几句,他们才终于消停下来。

前一晚折腾累了,周六早上仿佛睡不醒,但是孟老太习惯早上去公园跳舞,只要萧泽在,她都会让萧泽陪着。

抽出手臂,萧泽下床洗漱换衣服,他穿着黑衣黑裤,运动外套也是黑色的,像孟老太的保镖。出门前走回床边掖被子,又忍不住发坏弹林予的脑瓜崩。

林予迷迷糊糊的:“该摆摊儿了吗……”

其实真应该把人薅起来一起去公园,当初就是在这附近的公园遇见的,也算故地重游了。萧泽盯着那张酣睡的脸,犹豫片刻还是算了,困成这德行弄起来不忍心。

恍惚间脚步声远了,还有碰门的声音,林予迷茫地睁开眼,发现家里就剩下他一个。再看看手机,才七点钟,正准备接着睡,蹦出来一条信息。

曹安琪发来的:林予,起床了吗?回电话。

林予揉揉眼,立刻按下拨号,既然把曹安琪当成了朋友,那朋友一定要好好关心,更何况这位朋友的处境还那么特殊。

电话接通,曹安琪在里面打招呼:“早,我还怕你没起床呢。”

“刚醒,打完电话我再睡一会儿,有事吗?”

“没什么事儿,我不是在全托班试了一周么,今天去学校拿卷子什么的,还要搬搬书。”曹安琪说,“我们快要总复习了,高一的资料也都翻出来了,想问问你需不需要。”

林予没反应过来:“我吗?”

“对啊,你上大学不是你哥蒙我的嘛。”曹安琪那边有报站声,应该是在地铁上,“老师把给我的资料放办公室了,你想学习的话,我就顺便给你印一份。”

林予不确定地说:“我也不知道,还是算了吧。”

曹安琪笑着回:“万一哪天你忽然想转行呢,怎么也得学习点吧。那我不问你了,直接看着印了,就当我送你的礼物。”

林予还没来得及说“谢谢”,曹安琪就把电话挂了。

他没想过这辈子会转行,他天生就是个神神叨叨的男孩儿。但是曹安琪给他这份礼物的话,他会好好宝贝的。

打个哈欠,林予重新闭上眼神,要美美地睡个回笼觉。

实验中学的大门关着,曹安琪走到小门前出示学生证后进去。已经提前和老师说好了,给她的卷子全都在办公室的桌角放着,她直接来拿就行。

连上更之前请的假,她已经将近半个月没来过学校了,穿过花园和一号食堂,再路过操场,她故意绕了一圈看风景,十几分钟才走到教职工办公楼。

周末每个年级只有一名老师值班,她爬了几层楼梯,走到办公室外敲门进去,熟稔地和值班老师打招呼。

“王老师,你都有宝宝了,还不休产假吗?”

“还有一个多月就休,你们老师跟我说了,就是他桌上那包卷子。”

“知道了,谢谢老师。”曹安琪过去把文件包打开,里面积攒了半个月的卷子和新发的资料。她挑出来一些,然后开始打印,打印完又装订了半天。

曹安琪抬头问:“王老师,我们老师说班里钥匙放哪了吗?我要去班里清理我的书桌。”

王老师翻看短信:“就在第二个笔筒里,你收拾好就把钥匙送回来。”

“嗯,那我去了。”曹安琪反正还要回来,于是没拿自己那包卷子和给林予复印的资料。她背着书包离开办公楼,这回没磨蹭,直奔了教学楼。

教学楼里空荡荡的,连平时溜进来的野猫都没在,她又爬了好几层,走到熟悉的教室门口忍不住停下步子。高一的时候全班轮流拿钥匙,轮到她那次,她睡过头了,其他班都已经开始早读,他们班全都挤在走廊聊天。

老师问她怎么将功补过,她直接请全班同学吃了顿汉堡。

曹安琪对着教室门傻笑,上学很有意思啊,她也很爱学习,可惜弄成这样了。

开锁进去,整齐的桌椅安放在视野之中,她走上讲台俯视下面,和平时分发卷子时的感觉一样。走到饮水机旁,水桶里已经没水了,她想换一桶,但努力了半天也没搬动。

曹安琪在教室里转悠,捡起地上的纸屑,擦干净黑板上的边角,最终走到第二排自己的座位前坐好,手臂搭在桌上,和听课时一样。

她发着呆坐了很久,在脑海里把每一门课都过了一遍。数学老师又讲方言了,真搞笑,语文老师检查背诵,弄得人很紧张,物理老师拿着卷子,别念成绩了,不利于班级团结。

曹安琪又笑起来,同时低下头去,开始清理自己的书桌。先把桌面的书摞好,然后把桌兜中的练习册掏出来,谁知刚拿出两本,哗啦掉了十几张单页的横格纸。

曹安琪拉开椅子,蹲下身捡起来看,打开一张,上面写着工整的字:

安琪,从录节目那天你跑走,我一直很担心你,你今天怎么没来上学?

曹安琪没有看完,把纸揉成一团扔开,又捡起了一张,上面是相同的笔迹:安琪,你今天又没来上学,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在躲着我?我会想办法去看你的。

她迅速把这张也揉成一团,紧紧攥着手中,她蹲在地上觉得越来越心慌。脚边的每一张上面都是叶海轮写的话,每一句都像咒语一样催她回忆着所有不快。

“安琪,今天降温了,你不要再穿裙子了。”

“安琪,化学课开始讲新章节,你什么时候回来收作业?”

“安琪,昨晚我去你家小区外面看你,你妈妈又唠叨你了。”

……

曹安琪心中莫名升起浓浓的不安,她掏出手机,翻出通话记录直接播出了第一个。她还蹲在地上,把那些纸全部揉皱扔得远远的。

博士楼里,手机在枕头下面振动,林予埋在被子中睡着,脑门儿冒出了一排密汗。他觉得很热,好像又梦见了熊熊大火,但是看不到火光。

“——林予。”

他回头看见了叶海轮。

叶海轮说:“林予,你的话我想了很久,关于是不是该放弃。”

林予紧张又期待地问:“那你想好了吗?”

“我想问问安琪。”叶海轮笑着,似乎心情不错,“如果我放弃保送名额,不再像以前那样缠着她,她会不会愿意和我做朋友,普通朋友就行。”

他笑得很开心:“我真的很喜欢她。”

林予紧张到了极点:“如果她不愿意呢?”

“不愿意吗……”叶海轮失落地眨眨眼睛,轻轻回答,“那我就杀了她。”

——不要!

林予大喊,脖颈间都暴起了青筋,他睁大双眼喘着粗气,眼前是雕花床头和柔软的枕头。

刚才是梦吗?

林予伸手摸出手机,响了半晌的手机就在此时终于断了。他点开未接来电,显示着曹安琪。

机械的女声说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曹安琪冷静下来,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她起身继续收拾那一堆书本,吱呀一声,教室的门开了。

她抬起头,看见叶海轮笑着出现在门口。

第33章 看上去很美

从曹安琪得知叶海轮喜欢自己以后, 她就开始有意识地避开对方。在走廊或操场远远地看见, 她会绕路离开,在教室中人很少的情况下, 她会选择在外面多留片刻。

她不适应叶海轮对她投来的目光, 正面或者背面, 她都倍感负担。

叶海轮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不出色也不出错的学习成绩, 不爱说话更不爱起哄的性格, 都让他平凡又不起眼。

而曹安琪不同,家境、外表、成绩, 每一项都很拔尖, 任性妄为的毛病和活泼开朗的性格更让她引人注意。走出教室离开学校, 他们似乎是两个毫无交集的人。

此时此刻,只有他们两个在这间教室里。

甚至于,只有他们两个在这栋教学楼中。

叶海轮拿着校卡迈入一步,然后轻轻关上了教室的门, 动作不快, 但越慢越能刺激折磨人的神经。后门本来就锁着, 这下等于两个出口都关闭着。他关好门转过身来,继续看着曹安琪。

“安琪,需要帮忙吗?”

曹安琪站在桌椅之间,桌上都是课本和复习资料,她随手拿起一本朝叶海轮砸过去,大声喊道:“你别过来!把门打开!”

叶海轮被砸中了胸口, 他上前一步,有些着急地解释:“我只是想见你。”

“你别装了!”

“……你别伤害我。”曹安琪凌厉的气势很快萎靡,声息也渐渐不稳。她抱着书包躲到过道,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做着深呼吸看向叶海轮,问:“你跟踪我?”

叶海轮抱歉地回答:“对不起,因为你不来学校,我只好这样做才能见到你。”

以前十点钟晚自习才结束,安慧芝和曹国伟都加班的话就没办法接曹安琪放学了,她自己其实无所谓,反正地铁两三站的工夫就到家了。

但她不知道,叶海轮曾经很多次默默送她回家,隔着一节车厢,或隔着两个路灯。对于她家的小区,她上学放学的路线,叶海轮都十分清楚。

“安琪,我们聊聊好吗?”叶海轮态度诚恳,和往常的表现无异,他走进另一边的过道,隔着四个座位正对着曹安琪。

曹安琪没有因紧张而失控,因为她更怕叶海轮会失控。

“你要聊什么?”曹安琪不动声色地朝讲台走了一步,绕过讲台奔向门口至少需要三秒钟,打开门一秒钟,但叶海轮的位置距离门口近很多,她没有成功跑出去的把握。

而叶海轮已经洞悉了她的想法,轻声说:“我们就在这儿好吗?出去的话我知道你会逃跑的,我不想做别的,只想和你谈一谈。”

曹安琪想起林予的话来,林予劝了叶海轮很多,难道叶海轮改变了主意?

“安琪,我的一些行为让你受到了伤害,我向你道歉。”叶海轮走向了倒数第四排,然后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你坐在我前面的那半个学期,是我最开心的一段时间。我每天都来得很早,帮你把桌子擦一边,把你脚下的位置扫干净。”

“你那段时间却因为成绩下降不怎么开心,上课的时候总是脊背挺直认真听讲,下课几乎立即离开教室去请教问题。”

曹安琪面无表情地说:“我没有一直请教问题,我只是不想被你盯着。”

叶海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从桌兜里拿出一张卷子:“这张卷子我考了七十二分,当时你在台上发给大家,我上去拿的时候,你笑着对我说了句‘加油’。”

曹安琪对每个不如自己分数高的同学都会说加油,对比她高的同学会说你考得真好。她不知道自己当初那句鼓励被叶海轮一直记着,甚至那句鼓励意味着噩梦的开始。

叶海轮继续说着:“林予劝了我很多,开始我只是给了他十块钱,对他倾诉,后来我把他当成了朋友。”

曹安琪听到这儿,怒气上升超过了不安,骂道:“你是否把他当朋友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他一直把你当朋友,十块钱,你十块钱买个真心对你的朋友可真他妈划算!”

叶海轮抬起头:“我真的把他当成朋友了……他帮助我很多……”

“你别恶心我了!”曹安琪上前几步把书包砸在叶海轮身上,“你把他当朋友,但是你一直在骗他,骗取他的同情!你这副自卑懦弱的狗样子骗了多少人?老师、同学、林予,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了吧,你不累吗?!”

叶海轮被骂得狗血淋头,他双手紧张得交握在一起,帽檐下的额头急得流下了汗水。他无力地辩解:“我没有骗他,我救了你,你的确答应了和我在一起……我没骗他……”

我只是没有说出全部的真相,叶海轮发不出后半句。

断断续续的一句话令曹安琪彻底没了体面姿态,她像发疯一般把自己桌上的书本卷子全部砸向叶海轮:“你救我?!你被烧成这个德行,被学校塑造成英雄,被媒体不厌其烦地报道,你以为这样你就真的救了我!你他妈小心死了下地狱!”

她带着咒骂和难以自制的尖叫:“我为什么会答应和你在一起,因为你把我按在地上、按在玻璃上要我死!我的后背全是坑坑洼洼的疤,你以为只有你不敢见人吗?!”

“叶海轮,林予被你蒙骗还能劝你,我不能,我每天都恨不得你出门撞死!”曹安琪情绪失控,已经不知不觉泪流满面。极端的愤怒和无边的脱力感纠缠着将她紧紧束缚,她剧烈地呼吸着空气,在叶海轮双手握紧到极限,就要松开的时候砸下了一本厚重的字典。

叶海轮闷哼一声,眼镜被磕掉,眼角迅速青紫一片。

在对方吃痛分散注意力的片刻,曹安琪立刻转身奔向门口,她抓住把手用力拽,不料挂锁的两个铁片间绑着叶海轮的校卡。

短暂的困难足以令人惊慌,曹安琪奋力拽着尼龙绳,手忙脚乱地解着那个死结。她压抑着哭,一颗心带着零丁希望不断下沉,她想忽略背后的脚步声,可是每一步踩在地上的声音都是那么清晰。

“安琪。”

叶海轮在她身后叫她的名字。

“安琪,我愿意放弃保送名额。”

曹安琪梗住所有气息,她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只有眼泪不停地掉下来落在地上。叶海轮就在她的背后,不知是真是假地说要放弃保送名额。

她的手指颤抖着,毫无章法地拽着打成结的校卡绳子,她不听不理,只想逃出去。

叶海轮又重复了一遍:“安琪,我选择放弃保送名额。”

马上就要打开了,曹安琪重新燃起信心,她不敢回头,不敢有任何回应。叶海轮似乎靠近了一点,她梗着的那口气伴随着崩溃的哭声释放出来。

叶海轮轻声问:“我放弃以后,你别再躲着我了好不好?”

死结解开了,曹安琪用力抽出校卡,打开门就要奔逃而出。迈出的左脚刚刚落下,伴随着她发出的一声惨叫。

后脑剧痛,紧接着肩膀又被狠狠击打,她倒在地上,哭不出来,逐渐微弱的叫声在空空荡荡的走廊消失。

叶海轮扔下那本字典,把几乎晕倒的曹安琪抱起来。他平静地抱着曹安琪走到窗边,把曹安琪轻轻放置在靠窗的座位上。

曹安琪竭尽全力动动嘴唇:“别伤害我……求求你……”

她处于绝对弱势了,她眼前一黑暂时告别了阳光。

叶海轮重新关好门,青紫的眼角使他的脸更加恐怖。他很悠闲地把每个桌上的书本卷子弄散,然后把桌子一层层全推向窗边围着。

最后,他打开窗户,在曹安琪旁边的座位上坐下,让曹安琪靠着他的肩膀。渐渐的他的肩膀湿了,是曹安琪后脑流下的热血。

叶海轮从兜里拿出一支打火机,他盯着那一簇小小的、充满生机的火苗,仿佛在那焰心深处看到了曹安琪的脸。

漂亮,热情。

从不属于他。

叶海轮微微侧头,挨住了曹安琪的发心,他轻唤了对方一声,然后像从前所有时刻一样没得到任何回应。

他这次没有沮丧,反而笑得很开心。

开心得挥手,把燃烧着的打火机丢向了最外面的那叠卷子上。白纸迅速烧成灰烬,那一小簇火苗壮大成长,蔓延了整片书桌。

安静的校园依然安静,面前的街道也在周末没那么拥堵。一辆吉普车忽然从街口拐进,毫无减速地疾驰而来,司机仿佛不要命一般。

萧泽一路加速踩着油门,开出了平生的最快速度。林予坐在副驾上紧紧抓着车门,担心地四处张望像寻找猎物。

他从梦中惊醒,又错过了曹安琪的电话,最怕的就是曹安琪出事。萧泽当时还在公园,接到他的通知后迅速赶回家开车。

吉普车直接刹停在实验中学的门口,门卫出来喊门口不让停车,林予直接跑过去问:“师傅,有没有一个齐刘海儿的女生进去,叫曹安琪!”

门卫想了想:“有,都说来拿书。”

“都?还有谁?是不是带着帽子!”林予没时间再问了,直接就要往里闯,门卫把他推出来,还作势要喊人。

萧泽锁好车过来,把林予挡在身后,一下子把门卫推出去几步:“不想你们学校出事儿就他妈跟我们进去找人!”

他和林予迅速冲进去,跑到教学楼下的时候就看见五楼一间窗户飘着滚滚浓烟。门卫立刻慌了,之前的爆炸事件刚刚过去,谁能想到现在教学楼又发生了火灾。

“叫消防!别他妈发愣!”萧泽冲进教学楼,一步好几阶奔上了五楼,林予紧跟在他后面,拐到走廊后撞上了他的肩膀。

“你别去,安生待着!”

林予急道:“不行!你让我去,大不了我金蝉脱壳!”

他们两个先冲到了洗手间,把外套脱下淋湿,然后立即奔到了教室门口。萧泽在前,林予在后,玻璃窗和门缝中映着跳动的火光,浓烟逸出,里面的火势已经很大。

萧泽一脚把门踹开,氧气涌入,火势一下子又大了许多。捂着口鼻躬身冲进去,他挡在林予身前,在熊熊火焰中看见了坐在桌边的叶海轮。

叶海轮面容狰狞又安详,曹安琪无知觉地靠在他肩膀上,半边脸被血染成了红色。林予踢开桌椅,双目像此时的火苗一样红:“叶海轮!你放开她!”

他来的路上没想过见到叶海轮会说什么、骂什么,现在才发觉自己什么都说不出、骂不出,只能要求对方别伤害曹安琪。

火势太猛,萧泽和林予一时无法靠近,叶海轮淡然地看向窗外,风吹进来,包围着他们的火焰更加旺盛。

萧泽把整件外套缠绕在手臂上,挥开林予,上前把燃烧着的桌椅用力推开。林予学着萧泽的做法帮忙,偶尔被火燎到一块皮肉,似乎都觉不出痛来。

萧泽把烧起来的外套丢开,隔着半人高的火焰怒视着叶海轮。林予被浓烟熏得眼泪直流,哀求道:“叶海轮,求求你,你不是喜欢她吗,为什么要伤害她?”

叶海轮发现面前的桌兜里有一只刻刀,他拿起推出刀尖,说:“消防车来了也没用,赶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