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联系到已故的亲人齐齐托梦,还都嘱咐一样的事情,简直……

村民们急道:“和平哥,你倒是说句话啊!”

范和平从石磨上跳下来,分析道:“那个考察队肯定不一般,那个小屁孩子肯定也不一般。但不管他是凡人还是神仙,咱们不能就此乱了阵脚,贸然让他们进来。”

他摸了摸胡茬:“看来要去问问向大师了。”

一整天的采样工作十分毁人,林予不知道萧泽感觉怎么样,反正他基本已经瘫痪了。回到营地后烧柴做饭,大家围着篝火取暖,他披着萧泽的外套翻看白天拍的照片,除了鸟就是虫子,看得食欲都没了。

萧泽也不嫌冷,挽着衬衫袖子在河滩旁边捉鱼。捉到两条很肥很大的,直接扔给了会做饭的队友。他到林予旁边坐下,边擦手边说:“吃完饭遛弯儿。”

林予把外套给萧泽披上,想哭:“别遛了,哥,真的不行了。”

萧泽的侧脸映着火光:“这就废了?”

“废得透透了。”林予小声嘟囔,“要不是人多,我直接栽你身上。”

萧泽揽住林予的肩膀,和栽身上差别不大。焰火跳动,锅里的米饭已经蒸熟了,有淡淡的香气,他嗅了嗅,说:“真不去?那我自己去村口看看。”

原来是要去村口啊,也对,都一整天了,也不知道托梦效果怎么样。林予纠结死了,使劲吸溜着米饭的香气改口:“那还是遛遛吧,哎,可是脚好疼啊。”

“傻缺,别当着人撒娇。”萧泽拧他的肩头,“开车去,你以为我乐意腿儿着啊。”

一顿饭有米有鱼有罐头,还有在林子里摘的野菜,能喝酒的都喝了一盅暖胃,不能喝的都泡了杯热茶。

吃过饭,萧泽准备和林予去村口看看,结果忽悠蛋换个衣服那么长时间。他走到帐篷前把帘子一掀,好家伙,林予正抱着一只脚看脚底板,姿势拧得像练瑜伽。

“哥,我刚才洗袜子发现了一排水泡。”

萧泽蹲下拽过那那只脚看了看,发现其中一个已经溃破。他给林予消了毒,然后搓了搓冰凉的脚面:“就这样晾着,疼不疼?在帐篷里躺会儿吧,别跟我去了。”

林予蜷着脚趾:“不疼,压根儿就没感觉。”

他忍痛趿拉着鞋上了车,一路上翘着脚赶到了村口。天黑了,村口又没灯,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萧泽独自下车往里走了走,打着手电照路,没几步就被林予从后面追上。

林予跑那几步疼得龇牙咧嘴,好在天黑看不见。他抓着萧泽的手臂,边走边张望,刚进村还没什么房子,和山林里的情况差不多。走了大概十分钟,地上显现出一条稍稍平整的路来,估计再走走就能看见灯光了。

他们俩站在路口观望,旁边的树林里忽然有了动静,而且动静还不小,像是十来号人。萧泽立刻关了手电,护着林予藏到一处矮树丛后面。

那十来个人的脚步声逐渐近了,几道手电射出的光也照亮了一点人影。萧泽看见了为首的范和平,以及前排的几张熟悉面孔,都是之前那一仗见过的。

“和平哥,向大师不让他们进,咱们怎么办啊?”

“向大师都不让了,还问啥问,当然是听向大师的咧!”范和平不耐地吼了一句,他虽然有点威望,但是并不能完全做主,他倒不是追求决策权,只是觉得做中层领导好麻烦。

“可是我爹托梦可凶嘞,让我一定要迎考察队进来,还要我主动帮助他们。”其中一个村民说道,“我怎么办啊,我爹今晚不会要托梦打死我吧,我爹用鞋底抽人厉害着哪。”

疑惑不安的村民们纷纷说着,乱糟糟一片。范和平听得耳朵疼,骂道:“日咧!我不害怕梦到死去的老婆嘛!那向大师都说不让进了,还能怎么办嘛!”

那群村民嘟嘟囔囔地走远了,声音也逐渐消失在黑夜之中。

树丛后面,林予蹲成了一团:“谁是向大师?”

萧泽不知道什么时候点了根烟:“神棍吧。”

林予薅下片叶子:“嘁,那我得会会他。”

萧泽站起身:“他要是比你厉害呢?”

林予也站起来:“那我以后不叫林予,改叫刮风!”

萧泽牵着刮风往回走,上车以后刮风死活要进树林里再招一次鬼。萧泽握着方向盘,他知道这位小神仙能力非凡,也渐渐接受了,但是每次这么直观地走近迷信,他都不太愿意。

“哥,你别怕。”

“我不怕。”

“那你在想什么?”

车轮无情地碾过杂草,萧泽很酷地说:“也许不用那么费劲,直接找村民谈价钱,多给钱可能就行,有钱能使鬼推磨。”

林予翻个白眼:“屁,一会儿见了鬼我给他两百,看他给不给你推磨。”

车灯很亮,前面三四米都能照见,林予盯着影影绰绰的林子,终于看见了几只鬼影。越野车刹停,他开门跳下踩到了石块,把他疼得高声惨叫了一个八拍。

萧泽什么都看不见,看不见就没感觉,于是也下了车。他和林予走到前面蹦上车头坐着,他揣着兜,林予抱着胳膊。

“都出来!”林予喊了一声,“赶紧的,我赶着凌晨渡劫!”

那群鬼陆陆续续聚集到了车头前,为首的还是昨天那个老头,老头可怜巴巴地揣着袖口,问:“仙人,渡啥劫啊?”

林予抚着帽衫上垂下的两根带子:“一个男人生前作孽太多,死后只能下地狱。现在已经下到了拔舌地狱,念在他生前教子有方,所以看在他儿子的份上,我去捞他一把,让他尽快轮回转世。”

萧泽摸了摸脸,好想笑啊。

鬼们一听不得了,教育能救命,于是纷纷上前报告自己昨晚完成了任务,好好跟子女们说了。萧泽从林予的视线方向判断出鬼们离车头很近,立刻说:“离远点!”

众鬼皆惊,林予也吓了一跳,但他反应很快:“这是我的大哥,我最害怕的人,你们想想他有多厉害吧。”

盘头的大妈说:“大哥二哥行行好,我们都已经去托梦了,都说清楚了。”

林予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们做得很好,但是目的还没有达到,他们只是动摇了,可仍然没有让考察队进去,说是向大师不让。我来问你们,向大师是什么人?”

大家七嘴八舌地回答:“向大师也是神仙吧,活了几千岁嘞。”

“向大师救了咱们村啊……”

“没有向大师,村里人都饿死咧!”

林予头大,活了几千岁?怎么比他还能吹。“好了好了,知道这人牛逼了。”他示意众鬼安静,“也就是说,你们联合起来托梦,还不如这个向大师一句话管用?”

鬼们点点头,没好意思应声,跌面儿了。

萧泽本来只是旁听,而且只能听见林予说话。这会儿林予也不说了,闭着嘴咬着牙,像是要撸袖子报杀父之仇。

林予深吸一口气:“请告诉我,这位向大师住在哪里。”

老头告诉了他,告诉完满腹愁肠地看着他,其他鬼的表情也都差不多。他摆摆手说:“你们放心,我找他切磋一下。这世界上骗子太多,我看不过去。”

大家一听慌了:“使不得啊!向大师不是骗子,是我们的恩人!你千万别伤害他!”

林予吓了一跳,气势顿萎:“我也没有要怎样嘛……行了,散会!”

众鬼散去,只剩下车头上坐着的俩人,萧泽肩上一沉,是林予靠了上来。“白话累了?”他抬头看了眼星星,这地方比城市好的就是空气,没有雾没有霾,干净透亮。

“哥。”林予出声,“你知道什么是寂寞吗?”

萧泽十分知道,考察队经常在外几个月,有时候连信号都没有,只有填不完的图,采不完的样。寂寞,在空山之间穿行几十公里就叫寂寞。

林予又说:“我就很寂寞,寂寞了十七年。”

萧泽转头吻林予的脑门儿,想说,你现在不寂寞了,以后也不寂寞了。

还没说,林予突然跳下车头,因为脚疼又惨叫了一声,叫完气势如虹地说:“我活了十七年还没遇见过对手,饱尝了高手的寂寞!待我去会会这个向大师,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然后一较高下!就算输,我也要输得心服口服!”

萧泽咂咂嘴吧:“你说的寂寞就是指这个?”

林予的气势还没散:“没错!”

真他妈的……萧泽跳下车又点了根烟,回营地的一路上握着方向盘没说过话。他觉得要是有节目讨论相差十几岁的恋爱什么感觉,他可以接受一下采访。

既要有男朋友的周到,还要有当哥的包容,必要时也得来点做爸爸的心酸无奈。

三合一的体验,挺他妈美妙的。

林予不傻,发现了萧泽的低气压,但是反思了半天也没觉得自己有问题。他猜测对方还是在为进村的事儿担心,毕竟地图上最重要的一部分是在村子后面的山林,他们必须要进去。

于是他安慰道:“哥,你别担心,明天我就去找向大师。”

萧泽说:“你要是挨揍了呢?”

“不会吧?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们罗盘说话,八卦竞技。”林予其实心里没底,他是真神棍,当然希望拼专业技术,对方可就不一定了,万一是江湖骗子,那很有可能狗急跳墙。

他想让萧泽陪他去,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因为萧泽工作那么多,他不愿意耽误对方。

回去安稳地睡了一觉,翌日清晨林予特地起了个大早,他揣着包饼干边吃边走,一头扎进了山林。这回学精了,拿了罗盘和地图,至少不会迷路。

路上遇见了戴毡帽的鬼大爷,他招呼道:“这么早,晨练啊。”

不算披荆斩棘,但也算拂开了一堆刺藤,林予在二十分钟后终于走到了村口。他这时觉得读心术没什么用,毕竟不是想梦见什么都行,缺乏主动权。要是换成隐身术就好了,想去哪儿都行。

他戴上口罩兜好帽子,步伐轻快地跑进了村子里,晨雾还没散干净,像走在烟雾弹中,走了会儿到那处路口,他按照鬼大爷说的,直接拐进了旁边的树林。

林中有一条小路,一看就是人为弄出来的,可见这位向大师很有地位,不然这种闭塞的地方公路都没有,为什么却给他修了条路呢。

走了十分钟,小路分了三道岔,鬼大爷说了,选最左边那条。林予朝左边继续走,饼干吃得只剩下最后一片时,终于看见了整整齐齐的一排树。

树做屏障天为盖,中门朝东窗好开。

“这风水绝了。”林予连连称奇,围着这两间完茅草屋转了一圈,茅草屋下是瓦片房,听动静里面还养着几只大鹅。

门没关,他径直走进院子里,然后和大鹅来了个对视。

这几天没吃好,他想吃烧鹅。

门外头又来个将近一米九的男人,靠着树像等人,边等边画地质草图。

萧泽跟了一路,也吃了一包饼干,走到门口停下待着,要是林老师和向大师切磋出了血光之灾,他再冲进去。

林予浑然未觉,和大鹅对视完走上了台阶,叩门三下,等待里面的回应。

一道沉厚男声传来:“来者何人?”

林予挠挠眉心:“在下来找向大师。”

“找我何事?”

“有要事相商。”

“你不是村子里的人。”

“我前不久被城市化了。”

林予心说这人怎么文绉绉的,他那点语文知识储备都快不够用了。好在弹尽粮绝之前,对方终于说了“请进”。

林予推门而入,屋内的摆设就像投资很少的古装剧场景,但是打扫得很干净,而且燃着香,味道也很静心。一扇布帘后是里间卧室,他不紧不慢地掀开进去,终于看见了传闻中的向大师。

那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清瘦,留着胡须,脸上有淡色的斑,眼尾有细密的纹。但眉头舒展,气质超然,居然有点仙风道骨。

林予观察得入迷,直到对方双眼睁开,四目相对,他终于回神。

再一抬头,他看见墙上挂着一幅字:向云大师。

林予立刻拱手作揖:“向云大师,失敬失敬。”

对方也很客气:“小兄弟怎么称呼?”

“在下——”林予灵机一动,“像雨大师!”

第43章 我欲因之梦吴越

萧泽给林予起的外号真没错——忽悠蛋。

上到八十岁老妇, 下至穿开裆裤的小孩儿, 林予都敢张嘴忽悠。不过他明白一个跑江湖的道理,算准十件事最多只能说八件, 因为天机泄露得太多, 将来可能会折寿。而无关痛痒的玩笑可以适量对人言说, 哄得人家高兴,同时也保全了自己。

向云大师卧于矮榻之上, 这么冷的天, 榻上居然只铺着张草编凉席。林予心中佩服,他没想到南方人这么抗冻, 比北方人牛逼多了。

榻上还有一张四方小桌摆在向云大师的身前, 木头的光泽不错, 但是做工有些粗糙,不过应该使用的年头挺久了,边边角角处都摩擦得很光滑。

桌面上放着一壶热茶,白色的热气从壶嘴中源源不断地飘出来, 但闻不到一点茶香, 看来不是什么好茶叶。

林予本来想一决高下的心越来越软, 人嘛,都是有恻隐之心的,尤其是对和自己境况相似的人。举个例子来看,如果你考了六十分想吃冰淇淋缓解心情,是和考一百的一起吃,还是和考五十九的一起吃呢?

是个人都愿意选考五十九的嘛。

林予此时的心理就是这样, 作为一个买不起高铁二等座车票的人,眼前这位大哥显然更加穷困潦倒。那种理解万岁的心情掺杂着些许怜悯,让他的双眼透露出淡淡的柔光。

“小兄弟,别愣着,坐吧。”向云大师招手示意他坐下,没称呼他“像雨大师”,估计是年龄差了太多,不好开口。

毕竟再穷的中年男人也有一颗住国际大厦的自尊心。

林予脱了鞋在对面坐下,和对方一样盘着腿,两手自觉地放在两边膝盖上。他吃了一路饼干,有些口渴,于是盯着那壶热茶抿了抿嘴。

向云大师微微一笑,抬手给他倒了一杯,说:“渴了吧,喝完再说。”

“谢谢大师。”林予觉得这叔叔真体贴人,怪不得那些村民那么尊敬他呢。举杯喝完,他轻轻把杯子放下,主动坦白道:“向云大师,其实我是考察队的。”

向云大师毫不意外:“这里非常闭塞,最近除了考察队也没外人过来,我已经猜到了。”

林予怕对方反感或者生气,于是考虑了一下,决定先转移话题聊聊天,聊热乎了再谈正事。他环顾了一圈屋内的摆设,称赞道:“大师,我走到门口的时候都震惊了,因为你这两间屋子的风水太好。现在进到屋里,没想到虽然简陋,但在布置上也都占了风水上的大利。”

向云摸摸胡须:“你小小年纪还懂风水?”

林予立刻来了精神:“你知道我为什么是像雨大师吗?就因为我会算命看风水。你们这儿的村民不识货,我在我们那片儿很出名的。”

他说完想起还没认真地自我介绍,补充道:“对了,我叫林予,身份证上就这个名儿。大师,向云是您的真名还是艺名?”

“哈哈,我本名向洧云,村民不认识洧字,便去掉了。”向洧云的笑容很淡,有种出离尘世的超脱之感。林予看得怔了,回过神后便开始猜测,村民不认识,那是不是说明对方并不是出生在此,是后来才到了此地。

那向洧云到底是什么人呢?

也是神棍,也懂八卦阴阳?

林予看着向洧云的面部,五官三庭,细致到纹路的走向。越看越费解,古书有云:目者面之渊,不深则不清。鼻者面之山,不高则不灵。向洧云虽然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但双目清澈,像两汪水潭,而鼻子也十分挺拔,所以此人聪慧又明朗。

“口阔而方禄千种,齿多而圆木家实。”林予不禁说出了口,“向大师,你这面相草草一看就是富贵相啊……怎么……”

怎么待在这破地方呢。

向洧云愣了一瞬,随即笑起来:“富贵之相?哈哈哈……小兄弟你莫要拿我寻开心,我在这两间破屋住着,吃的是清汤寡水的粗茶淡饭,就这些还是靠村民的接济。”

他慨叹一声:“好在富贵于我如浮云轻絮,不然岂不是要郁郁而终。”

这几句话等于把林予的算命结论给否定了,林予不太高兴,毕竟他不信自己会出错。莫非对方的富贵还没开始,财运在后头?

他伸出手:“向大师,我能给你看看手相吗?”

向洧云半信半疑地递上右手:“小兄弟,你真的会算命?”

“当然了。”这世间除了萧泽,还没有他算不出来的。林予细细观察着向洧云的手掌,指腹捻上去立刻蹙紧了眉头。

他不动声色地松开对方:“向大师,你不要骗人嘛。”

向洧云又愣了一瞬:“我怎么骗你了?”

林予回答:“我还想着是不是你的财运还没到,可我一摸你的手就知道了,你绝对是富贵在天的命,这辈子弱冠之后根本不会有吃苦受穷的时候。”

向洧云似笑非笑,垂着眼皮看不出在想什么。林予其实还没说完,他有些犹豫地继续道:“不过……”

“不过什么?”向洧云抬起眼来,“小兄弟但说无妨。”

林予便大胆说道:“不过有得必有失,你家宅运破败萧索,只怕会妻离子散。”

向洧云面上波澜不惊,眼底翻滚上涌的情绪却把自己的慌张出卖透彻。他瞪视着林予,脑海中全是问题。这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蒙对几个村民的境遇也就罢了,现在摸个手还能算中自己妻离子散了?

真的,别让林予算命。林予不算命的时候是软弱可欺小白菜,一算命就自带激光射穿人的凛然气势。

他给自己倒了杯热茶喝掉,回想起鬼们的供词,说:“向大师,村民们说了,没有你他们早饿死了,你是他们的恩人。我想问问,你家徒四壁一穷二白,日常还要靠接济,请问你是怎么拯救他们的?”

他甚至有点咄咄逼人:“不会是练邪功的吧?”

向洧云摇头叹气,惊诧之感还未完全散去,又被林予清晰的逻辑逼到了死角。他抱拳回道:“世间千千万万人,在下不过是浮萍一缕,遭过风吹,更受过雨打,如今只想安安稳稳地了却残生。”

林予掏掏耳朵:“大师,能不能现代化一点,我听进耳朵还得翻译。”

向洧云大笑,直呼林予可爱,继续道:“我从没想过会遇到你这样一个人,神仙似的,居然能把人看穿。但是故事太长,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你们考察队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那以后再听我慢慢讲吧。”

他们已经聊了很久,久到林予都已经忘了正事。而这段时间里,萧泽一直守在门口,他吃完饼干开始玩手机,难得有信号,看了看新闻。

看得挺投入,没注意到小路上过来十几号人。

范和平带着村民又来找向洧云了,不为别的,还是为考察队进村的事儿。他们昨天听了向洧云的话,结果晚上又纷纷梦见了死去的亲人。

连续两晚被亲人托梦,托的还都是和现实相关的事,搁谁都要琢磨一番。何况山野闭塞,思想教育都相对落后,村民们难免有些迷信,因此十分纠结。

范和平率先看见了萧泽,举手停下,开始两方对峙。他们心中警铃大作,心说这个最能打的太猖狂了,竟然偷偷潜入了村子里,还找到了向大师的住处。

萧泽揣起手机:“来开会啊?”

范和平瞪着眼:“你敢自己闯来,就不怕出不去?!”

说句不好听的、不那么能暴露在阳光之下的,其实有些地方死了人就只能死了。天高皇帝远,你想象不出来那是什么生活,想象不出来哪里结着恶果。

萧泽想象得出来,但是一点都不怵:“你们这帮牲口劲儿挺足啊,我在这儿玩手机也不行?”

范和平质问道:“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你把向大师怎么着了?!”

他们说着就作势往前冲,不知道的还以为萧泽是刺客。萧泽已经等了很久,本想拖延几句争取等到林予出来,结果这帮人等不及,撸起袖子就冲了过来。

他上身后仰,避开挥来的几只拳头,长腿猛地扫了一圈,再反身锁住领头人的脖子往地上一撂,瞬间倒下去好几个。

范和平脸上的伤还没完全好,眼看又要挂彩,他的气势在犹豫中削减了一半,其他人的士气也没那么足了。

萧泽本来大清早搞跟踪就有些困,打个哈欠道:“都歇会儿吧,一会儿把院子里的鹅都吓飞了。”

屋里的气氛和外面截然不同,既然话题终于拐到了正轨上,林予便立刻阐明来意:“向大师,村民不让我们考察队进村,前两天还一起干了仗。村民们都听你的,所以想请你帮帮忙,劝大家同意我们进来。”

向洧云思索片刻:“其实他们已经征求过我的意见了,但是我没同意,因为他们集体被去世的亲人托梦,我觉得太不寻常,所以没有答应。”

林予张张嘴:“……也没有很不寻常,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是我让那些大爷大妈去托梦的,就连你住在这儿也是死去的那些大爷大妈告诉我的。”

向洧云以为自己被戏弄了,有些生气地训斥:“你这孩子说什么疯话!”

林予嘻嘻一笑:“真不是疯话,去世的那些村民你肯定都认识,是不是有个盘头的大妈,有个叼烟袋的爷爷,还有穿黑褂子的,瘦高个的,脸上长麻子的?”

向洧云惊骇无比,吓得往后挪了挪:“你、你!疯了疯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他满腹疑虑,刚和面前这个小年轻见第一面而已,对方先是言中他的命数历程,现在居然还说能操控鬼怪。他盯着林予,想把林予里里外外剖开分解,看看对方到底是人还是仙。

林予学舌道:“我这故事也太长,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反正我们考察队一时半刻也不会离开,那以后再听我慢慢讲吧。”

向洧云镇定下来,他看向林予的眼神从怀疑到半信半疑,又逐渐变成了钦佩,总之几经演变,相当复杂,并且掺杂了一分难以言明的意味。

林予也看着对方,他实在猜测不出这人为什么家财万贯却猫在深山老林里。两个人四目相对,各有各的不解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