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洧云忽然说:“小兄弟,我看你绝非池中之物。”

林予没懂:“我确实不会游泳,陆生。”

“哈哈哈哈。”向洧云仰面大笑,道骨仙风都被笑散了,倒是平添了几分豪气,“今日相见是你我有缘,在下要隐瞒一生的秘密可能终于遇到了听众。”

一生?林予有些吃惊。

对啊,村民们叫对方向大师,虽然对方不是算命行业的人,但没准儿也是个有来头的。

“小兄弟。”向洧云下了床榻,把林予也拉起来,“宇宙浩瀚万物如粟米般渺小,相遇已是前世修来的缘分,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叫我一声大哥。”

林予怔着,大哥吗?他觉得叫叔叔比较合适。

向洧云以为他还生疏,更加亲切地说:“要不然,咱们结拜?”

林予被拉着走出了屋子,几步的距离中他迅速地想了想,如果和向洧云称兄道弟的话,那村民肯定也会听他的,考察队也就能顺利进来了。

“行!”他激动地看着对方,“向大师,我跟你结拜!”

走出屋子终于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向洧云振臂高呼,院子外的打斗也应声停止。林予挺直身板准备狐假虎威一把,没成想第一个进来的是萧泽。

“哥!”

“哎!”

萧泽愣了,自己还没答应,这老头“哎”个什么劲?他皱眉看着向洧云,一时间不清楚什么情况。林予也挺尴尬,介绍道:“大师,这是我哥萧泽,他是考察队的队长。哥,这是向大师,向大师已经同意考察队进村了。”

萧泽道谢,身后的众村民见状也没再说什么。

向洧云揽着林予的肩膀宣布:“乡亲父老们,今日我和像雨大师一见如故,心有灵犀,决定结拜为兄弟,以后林予就是我向洧云的弟弟。”

林予点头:“向、向大师以后就是我哥。”

萧泽刚舒展开的眉头又皱上了,以为听了什么评书选段。什么年代了,还义结金兰,一个五十多的和一个不到二十的,结成叔侄都嫌差距大。

村民们似乎真的很爱戴向洧云,毫无异议,甚至还鞠躬道喜。向洧云的确开心,大手一挥指向篱笆旁的鹅,说:“把那只最肥的拖出去砍了,我要摆香案!”

林予已经习惯对方的说话方式,他毫无灵魂地跟着乐,乐着乐着碰到萧泽的视线,又变成一脸讪讪。

总感觉自己背叛了和萧泽的兄弟情。

好像他偷偷在外面有别的哥了。

萧泽确实吃味儿,这忽悠蛋什么时候不是黏在自己身边?眼下从他进了院子,那家伙却一直待在什么向大师旁边,等会儿还要跟人家结拜。

花木兰当年归家是磨刀霍霍向猪羊,如今林予和向洧云这对忘年交结拜,是大刀向大鹅头上砍去。林予和萧泽一下子从那天的阶级敌人变成了座上宾,都有点不习惯。

萧泽尤其不习惯,他在旁边候着,那位大师热切地拉着林予闲话家常。

从《周易》聊到《老庄》,又从风水聊到算命。

林予本来在萧泽的注视下有些不自在,但聊着聊着惊奇地发现,向洧云在风水方面非常有一套,很多观点新颖又科学。没错,就是科学,比之传统的风水学要与时俱进。

肉香弥漫在院子里,烧鹅熟了。长条茶几搬出来放好,烧鹅搁在中间,两边点上了蜡烛,向洧云还拿出了一瓶好酒。

萧泽立刻生了疑心,那瓶酒是葡萄酒,萧尧有瓶一样的,据说全世界一共才几十瓶。

林予不懂那些,端起杯子乐呵呵地准备结拜,反正有吃有喝有的聊,最重要的是还能帮到考察队,他十分满足。

“来,小弟。”向洧云举杯,“皇天在上,厚土在下,今日我向洧云与林予结拜为兄弟。从此以后肝胆相照,两肋插刀,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打住。”

萧泽冷声打断:“你比他大将近四十岁,同年同月同日死不太合适吧。”

林予吓出了冷汗:“大哥,我才十七,还没吃过正宗的辣子鸡,还想多活几年。”

向洧云大笑:“是大哥疏忽了,那就去掉那一句,反正从此以后你我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天地为证,草木为鉴。”

“嗯!”林予用力地点了点头,被向洧云感染了情绪。碰杯三下,他干了碗中的葡萄酒,然后用力撕下一只烧鹅腿,啃得满嘴流油。

结拜完,事情也圆满解决,萧泽准备回去带考察队进村安置,紧接着还要安排后山的考察计划。他拍拍裤子下了台阶,回头一看,见林予还在和那位老大哥亲兄热弟。

“小弟,大哥应该送你一件结拜礼物,不能让我白捡个弟弟。”

“大哥,你客气什么啊,我还要多谢你让考察队进村。”

“哪的话,小弟,有什么要求就告诉大哥,大哥一定竭力相帮。”

“嗯……大哥,我还想吃块儿烧鹅。”

向洧云今天已经大笑数次,他端来烧鹅让林予吃,自己慈祥地盯着笑,还时不时伸手给林予擦擦嘴上的油花。

萧泽揣着裤兜站在台阶下,冷眼旁观,但冷眼中簇着股火苗,不知道哪一秒就会喷出来帮这五十多的哥们儿完结此生。

他很想提溜起自己的蛋走人,但是那臭孩子吃得实在是香,所以他就下不去手,也狠不下心了。毕竟考察工作艰苦,这段时间也没吃好喝好,不怪忽悠蛋嘴馋。

耐着性子等林予吃完,萧泽出声说:“忽悠蛋,走了。”

林予抬头:“噢,好的!”说完跟向洧云告别,“大哥,那我先回去了。”

向洧云不舍道:“反正回去还是要再进村,你又不开车,就留下等着呗。”

林予一想觉得有道理,正好风水研究到兴头上,便对萧泽说:“哥,我要和大哥接着聊风水,你自己回去吧,路上慢点。”

萧泽挠了下眉心,二话没说转身就往外走,快走到门口时刹住,然后捂住腹部,挺生硬地“嘶”了一声。林予立刻看过去,整个人也从小凳上站起来:“哥,你怎么了?”

“没事儿,刚才打架挨了两下。”萧泽背对人摆手,同时向外继续走,“聊吧,我回了。”

萧泽的身影已经拐出了大门,林予还站在台阶上干瞪眼。他想,自己这是干吗呢,萧泽为了保护他一直在门口守着,可能都受伤了,自己居然还开开心心地聊风水。

他没再犹豫,直接跑了下去,回头喊道:“大哥,我还是陪我哥一起回去!我们来了再见!”

跑出门口一拐弯,咣叽撞到了萧泽的胸膛上,林予顺势抱住对方,眼冒金星地问:“哥,你没走啊,你哪儿受伤了,让我看看。”

萧泽戳戳心口:“这儿不太爽。”

林予这才翻过味儿,他被忽悠了,萧泽是装的,就等着他跑出来。松了口气,反正人没受伤就好,他和萧泽并肩往外走,一时间都没说话。

其实林予觉出了萧泽不太高兴,他壮着胆子说:“哥,我是为了考察队能顺利工作才来找大哥的,你干什么不开心啊。”

萧泽说:“我没有。”

“你有。”林予揣着冲锋衣的口袋,“你看你脸黑的,我本来还以为这件事办好了,你能表扬我呢。”

萧泽知道林予委屈,但是一时间也没办法让脸白起来。他停下转身看着林予,说:“忽悠蛋,我从来没想过天上会掉下来个林弟弟,你知道么?”

林予心一沉:“干吗啊,你不想要我啦?”

“不是。”萧泽咬牙切齿,“我更他妈没想过这林弟弟还有人抢。”

林予撒着癔症,萧泽却不给他活路,继续道:“流浪猫来了我的地盘那就是我的猫,你冲到我身边也就是我的了。你记一下,想吃肉我进林子给你逮,想聊风水我也学得会,少他妈对着别人乐弯了眼睛还撒娇,我他妈不爽。”

林予吃惊地用手臂捂住嘴,萧泽以为这傻子还不明白,更近一步说明:“你看见那些前男友信息是哪种不高兴,我就是哪种不高兴。”

就是吃醋怎么着吧?

同样是黑脸,臭脾气黑脸和吃醋黑脸有着千差万别,林予抱住萧泽的手臂,拽着对方继续走,他忍不住偷偷笑,笑得太猛感觉五官都拧巴了,便埋脸在萧泽的肩膀上。

“哥,”他嘟囔着,“你别不爽啦,那都吃过醋,扯平了。”

萧泽觉得不但没有扯平,简直后患无穷,他那几个前任早就没了联系,交往期间也就见过数得清的几面,那天之后,联系方式也被他删了。但是结拜兄弟不一样,什么时候都能热乎起来,没准儿春节还去家里小住两天。

林予心情明媚,积极开解:“哥,向大哥和我是兄弟情,出来混多个朋友多条路。”

一提这个更完蛋,萧泽嗤笑一声:“都差点同年同月同日死,还兄弟情。”

林予辩解:“可是还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

萧泽一把抓住他:“忽悠蛋,你懂不懂好赖?”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算个屁,真在乎你的人,压根儿不会这么许诺。”萧泽看着他,眼中的火苗倏然亮起,“你要是没福,我给你福,你要是有难,我帮你担着。去他妈的大哥,你记清了谁是你大哥!”

林予已经懵了,心脏狂跳被震懵了。

萧泽的表情已经近乎恐吓:“你喜欢男的,就喜欢我。你他妈不喜欢了,我也得是你独一份的好大哥!”

说完又扔一句:“我劝你最好是喜欢,不然挺危险。”

不对,是超级他妈的危险。

第44章 我欲因之梦吴越

林予胸口热胀, 他从来没有想过萧泽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在他的印象里, 萧泽总是不甚在意的姿态,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鲜有紧张的时候, 更多的是漫不经心。

所以他特别懵, 被震着了。

萧泽说完继续往前走,手臂被抓着, 自然也带动着林予往前。他一向比较随心所欲, 说好听了是性情,说不好听了是牛逼哄哄, 惯的。

所以只有和林予确认关系之初纠结过一阵, 等一旦确认, 他就又恢复了本色。招逗对方,吓唬对方,宠爱对方或者拾掇对方,好与坏全凭自己的心。

今天也是一样, 当着他的面儿和一个五十多的叔叔结拜, 还一口一个大哥。

热络地聊了几个钟头, 还不想跟自己走。

萧泽不至于和一个半百的人争风吃醋,但内心更不可能毫无波动。他得给林予把预防针提前打了,让林予明白明白自己那一百多斤到底是属于谁。

显然林予明白了,还挺激动。不止激动,而且很欠揍。

“哥,你闻到酸味儿了吗?”林予拽着萧泽的胳膊, 边走边嘀咕,模样特别欠,“谁家醋坛子翻了,还是老陈醋吧!”

萧泽扭头睨了一眼:“你别找不自在。”

林予凑得更近,远看像附在萧泽的身上:“我从来没觉得这么自在过……感觉可真好啊。哥,你耍横的时候特别帅,什么喜欢男的就喜欢你……本少男都受不了。”

萧泽目视前方,有点想笑。估计是他多虑了,这傻不拉几的少男说发痴就发痴,挂自己身上撕都撕不下来。

他们俩走着来的,一路上说着话穿过山林,用的时间有点长。快到河滩周围的时候,林予终于松开了手,怕被同事们看见。

“萧队,你去哪儿了?”

巴哥在河滩旁边洗袜子,看来上午填图的时候趟了泥沟子。他率先看见萧泽,随后又看见了萧泽身后的林予,便补充一句:“兄弟俩早晨一起出去了?怎么没带工具啊?”

萧泽把林予往身边一拉,拍拍手召集大家:“都来一下,林予有事儿通知大家。”

林予就像上着课突然被叫上讲台做题,瞪着眼睛有点惊恐。萧泽朝他抛来一枚眼神,带着肯定和微不可察的笑意,他忽然明白了,萧泽是让他亲口告诉大家进村的事儿。

让大家知道这件事是他的功劳。

巴哥拧着湿袜子走过来:“什么事儿啊?弟,有困难跟哥说,第一次来不能让你受委屈。”

“没有没有。”林予连忙否定,接着开口说道,“这个村子里有个向大师,村民们都很听他的话,我早上去找他了,已经和他谈好,咱们考察队可以进村了。”

队员们惊喜地确认:“真的?!你去谈的?”

林予摸摸脸傻笑,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牛逼啊林小弟!”副队长拿着锅铲,粥刚煮到一半,“咱们都跟他们干仗了,没想到你一出马就给摆平了!对了,那个大师是个什么人?”

萧泽替林予回答:“以后再详细说吧,粥是不是糊了?吃完赶紧收拾,咱们下午就进村安顿,然后直接出接下来几天的任务安排。”

大家欢天喜地地准备午饭去了,每个人心中的石头都落了地。本来啊,他们驻扎在山林里日日损耗,哪怕装备充足,也迟早有弹尽粮绝的一天,等资源耗得差不多了,还要去几百公里外的县城补充,既耽误时间又麻烦。

林予并没觉得自己立了多大功,他就是单纯地想帮萧泽,当然也想让同事们觉得他不会拖后腿,有点作用。可是这点心思也是为了萧泽,毕竟是萧泽利用职权带他来的,不合规矩。

他啃了烧鹅,肚子不饿,便挽着袖子去河滩边上给大家洗野果。天气冷,河滩的水冰凉,扎得十根指头疼,巴哥晾好袜子返回来,说:“弟弟,我来吧,你甭占手了。”

林予已经洗了几个:“没事儿,我不怕凉。巴哥,你尝尝甜不甜?”

“行,我尝尝。”巴哥啃了一口,龇牙咧嘴还吱吱叫,像铁壶烧开了水,“我操了,跟青山楂似的,酸得我差点半身不遂,从此这俩腮帮子就肌无力啦。”

林予觉得巴哥好搞笑,咯咯地乐:“那我还洗吗?”

巴哥挺坏:“洗啊,洗完给他们吃,帮他们提提神。”

林予洗了一小筐,两只手都冻得通红,指尖连着指甲盖都像被用了刑。他和巴哥回了营帐里,饭桌上已经摆了几盒罐头和熟食,粥果然有点糊了,萧泽正在做炒饭,没鸡蛋,只有一点野菜和火腿。

林予不饿,把洗好的野果放在桌角就离开了。早上起得太早,趁大家伙吃饭的工夫可以回帐篷眯一会儿,还没走到帐篷里,就听见了副队长被酸倒牙的骂人声,还掺和着巴哥幸灾乐祸的笑声。

他钻进帐篷里躺着,懒得钻睡袋就盖着萧泽的长羽绒服,拿手机设置闹铃时发现有点微弱的信号,太不容易了,绝对不能错过。

打电话估计够呛,林予编辑短信,自言自语:“姥姥,我是小予,我和我哥在郢山山区呢。我们都挺好的,当地村民也很热情,不用担心我们。姥姥,你那边来暖气了吗?注意保暖,我和我哥都很想你。”

发送给孟老太后收到一条回复,打开一看是曹安琪几天前发的,滞后了好几天。短信写着:怎么书店没开门?你去哪儿了?

林予回复:我和我哥在南方考察,我还带了你送给我的学习资料,睡不着就看看,不过我一般睡得非常好。

曹安琪回复得非常迅速:我以为你失联了!为你上课都走神了……没事儿就行,好好和老板度蜜月吧,回来了联系我,我想小明了!

“什么度蜜月啊……”林予自顾自地嘟囔,信号格外珍贵,他没再和曹安琪聊下去。还没给妖娆哥发呢,他编辑第三条:妖娆哥,我想你了。陶渊明、萧名远、孟小慧、老白小黑和加菲怎么样,没有闹你吧?

萧尧也很快回复:妈的白眼狼,四行字就七个属于我,你怎么不问问我怎么样?

林予吓坏了,立刻补救:妖娆哥我错啦,冬天干燥你记得敷面膜,别开敞篷车了,小心感冒,摸摸。

萧尧贴水钻的指甲打字就是快,没半分钟就回复道:你要摸哪儿?把我摸精神了然后怎么着?是让你哥剁了你的手,还是给我净净身?傻蛋,那叫么么!

林予至今没弄清“么么”是什么意思,管他呢,妖娆哥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他又和萧尧聊了几句,一直被萧尧高超的话术套路,很吃亏。

最后萧尧发来:反正照顾好自己,荒山野岭工作又艰苦,比出家还磨炼人的意志,萧泽要是意图不轨你就殊死抵抗,做个娇贵的零,不在席梦思大床以外的地方打炮!

林予激动地回:我记住了!我要睡总统套房!

计划好的眯一觉彻底泡汤,聊完短信的亢奋劲儿还没消退,萧泽已经吃完饭过来了。帘子掀开,林予腾地坐起,两眼神采奕奕,两颊白里透红,两嘴角恨不得抿出俩酒窝。

“美什么呢?”

“哥,我得睡总统套房。”

萧泽觉得莫名其妙:“抽什么疯,吃水果。”

林予看着递到面前的野果,心说这人真的不够喜欢自己,那么酸,同事的叫声都能传出去二里地,居然还装作若无其事地给他吃。

他把头一扭:“你自己吃吧,补充维生素。”

萧泽把野果塞到他嘴边:“啃那么多烧鹅,吃点水果刮刮油,少跟我废话。”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但是面对萧泽的威武只能屈,林予接过,狠狠心咬了一口。咂吧了两下,居然一点都不酸,是甜的。

他吃惊道:“我运气太好了!”

萧泽没理他,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之后还要拆帐篷,等一切弄好考察队就可以进村了。林予美滋滋地嚼着野果,吃到另一半时发现被咬了一块。他这才想明白,原来萧泽提前尝过了,专门挑了不酸的给他。

他咽下果子:“哥,不睡总统套房也行。”

地质考察队终于浩浩荡荡地进了郢山山村,村民们夹道迎接,希望能就此揭过干仗那件事。萧泽下车拆了几条烟,全都分给了大家,他上次把人家打出了血,既然事情已经圆满解决,那必须摆出个态度来。

范和平和他握了握手,说:“我们都商量好了,你们在哪户人家也都安排好了,之后需要什么小工帮忙尽管讲,我来找人。”

“多谢,给你们添麻烦了。”萧泽说,“饭费和住宿费我们先给乡亲们,等走的时候再完整地算一次,多了不用退,少了我们补。”

“哎!客气什么!”范和平夹着旱烟,“向大师的弟弟是你们考察队的,那我们当然好好招待,我们这种地方要钱有什么用,根本没地方花嘛!”

萧泽说:“钱肯定要给,这儿现在闭塞,没准儿将来哪一天国家给修了路,那发展起来很快的。”

村民们没想过那些,只想着下一顿吃什么,想着眼前的生活。考察队在村子里扎了营帐,等于造了个研究基地,吃饭睡觉的话就去村民家里,而且还有热水洗澡。

一切都安顿好,大家住得也都不远,站在院子里都能瞧见。萧泽拎着行李搬进了范和平家,领导和领导住,合适。林予跟着,刚进屋就被范和平拦下了,范和平不好意思地说:“我老婆死了,自己住乱七八糟,弟弟莫进去了嘛。”

林予笑笑:“怕什么啊,我帮你收拾收拾。”

“使不得哇!”范和平很激动地拒绝,“你是向大师的兄弟,那就是我们村子的恩人,我不能让你住这种地方。晚上摆和解酒,吃完我送你去向大师那里住。”

林予连忙摆手,直接蹿进了屋里,他越来越好奇向洧云的来历了,到底有什么恩情呢,怎么村民们把他当土皇帝似的。

萧泽已经铺好了床,床单枕套加上自己的褥子毛毯,林予忽然就想家了。范和平还没死心,伸手去拽林予的胳膊,小声说:“不行啊,不好好招待你,向大师会怪罪的。”

林予反问:“可是他那里也很简陋啊,你这儿家具还多呢。”

“那不一样的……”范和平声音更小了,“向大师是皇亲国戚,住得再简陋也不是我们这些村里人能比的……”

皇亲国戚?林予摸不着头脑。

萧泽直接道:“和平哥,不用劝了,他就跟着我睡,有什么事儿我跟向大师说,你不用担心了。”

范和平看出萧泽说一不二,只好作罢,但愁眉苦脸了一下午。

有点矛盾,穷山恶水出刁民这句话不无道理,但是民风淳朴这个形容词的存在感也相当高,好比一旦冰释了前嫌,郢山村的村民还挺热情好客。当然,也可能是向洧云的缘故。

夜里,考察队彻底安置好了一切,要和村民们摆一顿和解酒,其实就是大家一起吃顿饭。萧泽已经找好了砍树带路的小工,正和对方谈价钱,这会儿工夫围桌中央已经架起了铁锅,下面的柴火堆燃着熊熊的火焰。

“阵势还挺大。”

“和解酒嘛,向大师难得出山,我们办篝火晚会!”

萧泽确定了和村民小田的合作,之后落座等着开席。旁边的位子空着,那忽悠蛋又不知道去哪儿野了,再一抬头,看见了出山的向洧云,林予原来在向洧云身边。

巴哥凑过来:“萧队,这向大师什么来头?”

“闹不清,神神叨叨的。”萧泽捻了粒花生米,“住的房子挺破,说是日常生活还得靠村民接济,但又是村民的恩人,丫挺玄乎。”

“嘿嘿,估计是扯淡的。”巴哥懂行,悄声说,“你看他披的那件皮草,去年的限量款,当时咱们在大别山,所以我没买上。”

萧泽知道巴哥浑身名牌,牙签都恨不得用路易威登的,所以相信对方的眼光。越来越奇怪了,这人到底是何方神圣,既然有钱为什么窝在此地?

萧泽觉得这还不是重点。

一个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能腰缠万贯的话都是人精级别,见过风浪也遇过好人渣滓,没什么交情的话能一句隔着千山万水,让你摸不到真心。

那这人拽着林予这么热乎是为什么?就因为他会算命?

萧泽捻了一堆花生皮,目光盘旋在林予的四周,整块宽敞地方,除了女人和小孩儿,剩下的老中青形形色色。他摸着天地良心,都没忽悠蛋可爱。

“萧队,走一个?”

萧泽回神,端起酒盅和巴哥走了一个,同时也敛了敛思绪。再抬眼望去,正好对上林予的目光,林予冲他笑,隔着熊熊篝火,衬着浩瀚星空。

林予恍惚间觉得萧泽也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不仔细分辨都捕捉不到。他从村民的包围中离开,端着碗热汤面跑回了自己的位置。

“哥,吃面。”他侧着身坐下,冲着对方,“我跟向大师道谢了,那边架着锅煮面呢,我就想煮好了盛一碗再过来。”

萧泽是准备等会儿和考察队一齐敬酒道谢的,问:“他都和你聊什么?”

“嗯……风水。”林予回答,“他让我给村民算命,说算准了就送我一份礼物,都攒了十几份了。哥,你说向大师会送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