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居安也沉默。

 

这回是她说出决定:“做一个吧,该怎样就怎样,是我的他也走不了。”

 

王居安却道:“算了,养着它也行,又不是养不起。”

 

苏沫知他求子心切,想:除非你比它晚走,不然你还能养它一辈子?这话一点没敢说,只道,“健康是孩子最大的福气,我觉得它不会有事,只求个心安。”

 

转眼又等了一周,事情拖来拖去,苏家父母和清泉又都来了,苏沫即使有心回国也懒得再折腾。

 

这天做羊水穿刺,大伙儿没法不紧张,偏巧在这之前医生又给安排了一次彩超,这回孩子长得更大了,医生调整画面,让他两瞧得更清楚,而后确定道:“现在不会看错了,是个小男孩。”

 

王居安没作声,苏沫觉得他多少应该有些高兴的,可是他笑也没笑,她伸手过去碰了碰他,他这才握住她的手。

 

检查结束,十天后才会出结果,王居安因公司有事又往回赶。

 

苏沫一边带着父母孩子熟悉环境,一边又惶恐不安地掐着指头算日子,算来算去,结果终于下来,准爸却还没回,就连电话也比往常少了,只在拿结果的当日打给她问了下情况,听她说了句“没事”,他似乎也松了口气,嘱咐说:“我这边还要几天才完事,你好好养着。”

 

苏沫搁下电话照镜子,瞧见自己又胖了一圈,先前因为孩子的事夜里急得一个人悄悄地哭,脸庞似乎也浮肿了,就想这样子怎么见人?一时盼着他早些回来,一时又不想见到他。

 

王居安两边飞,时常不见人影,苏家父母慢慢地也有些意见了,委婉地问起女婿的工作情况。

 

苏沫只好替他打马虎眼,只说:“快了,这几天就能回了。”

 

又过了一周,王居安果然出现,她很尴尬,第一眼瞧见她的时候,惊讶在他的眼底一闪而过,他继而又笑,直言不讳:“才这么几天你又胖了,脸像是被人打肿了一样,我肯定自己没有家暴的习惯。”

 

她一点没表现出生气,实际已经气得不行,她相信这是身体里激素的原因,它们抑制了黄体酮的分泌。等他走过来,伸开手臂揽住她,她敏锐地闻到他身上那种依然好闻的健康的成熟男人的气味,她更加难受的要死。他依然吸引人,而她越来越不吸引人,她整个人已经被烙上记号,男人们看见她的时候会想:这是个孕妇,她肚子里有其他男人的种,她身上的性吸引力被一种太正经的母性掩盖了,她全身上下都会变得松弛,可怜的自以为幸福的女人。

 

而女人们看见他的时候会想:“他真是个有魅力的男人,好身材好身家,正当年。”

 

因为这点小事,苏沫一晚上没理他。

 

她不理人的表现在于,他和她说话的时候她会简短地答一两个字,但绝对不主动对他开口。

 

王居安冲完凉上床,略微解释:“工作还是要做的,有些事要我出面去谈,对方说了几次,我也不好再推,”又说,“你放心,预产期那几天我肯定在家,哪儿也不去。”

 

她“嗯”一声,这回终于多说了几个字:“有我爸妈陪着,你忙你的。”心里却想:说是出门谈事,还不是穿的人模狗样地喝着酒打着球逗着小姑娘,而我却要整天被困在这个房子里。

 

他又说:“你不要成天闷在家里,天气好,可以出去走走。”

 

她答:“每天都有散步。”

 

但是她自觉身材臃肿,所以从不去人多的地方。

 

他有些累,熄了灯,没再说话,隔了一会儿伸手过来摸她的肚子,低声道:“你转过来。”

 

她说:“肚子太大了,不方便。”

 

“就一会儿。”

 

“右侧卧对孩子不好。”

 

他说:“我跟你换个边。”

 

她说:“我这边靠窗,透气。”

 

她最近很怕热,晚上总也睡不好,精神萎靡,心里焦躁,连接吻也没兴趣。

 

他没再说话。

 

她以为他睡着了。

 

他却用指头轻轻在她肚子上划了几下。

 

她忽然觉得委屈,小声说:“我爸妈在这里,你能不能稍微热情点,和他们多说几句话。”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稍稍扳过她的脑袋:“过来,让我亲亲。”

 

“不要,都胖成这样了。”

 

“就算变成猪头,也要闭着眼啃下去。”

 

“讨厌。”她轻轻推他一下,到底还是转身过去。

 

两人面对面看着,又接了一会儿吻,那棍子一样的东西便气势汹汹地抬起头,苏沫伸手摸了摸,他笑着瞧她:“想要啊?”

 

她确实有些难受,在他怀里蹭了两下。

 

他伸手揉她,发现一只手快要握不住了,一时没扛住,细细折腾了一会儿才说:“你先忍着,就这几个月了,不能再有事。”

 

她扯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再也不理他。

 

王居安倒笑得不行,难得好声好气地哄了几句。

 

苏沫趁机说:“要不明天我们一起去科学馆吧?”

 

“好。”

 

她高兴了些:“清泉一直想看那个模拟火箭椅子。”

 

王居安道:“明天叫司机送他们去,我们去旁边的小镇上逛逛。”

 

“不是一起去吗?”

 

“要不让他们去小镇上,小孩在那里可以骑马,我们俩去科学馆。”

 

苏沫叹一口气:“你别这样,一起出门就这样难么?”

 

他搂着她的肩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么些天没见面,我就想跟你单独待着。”

 

苏沫心里一软,也就随他了,想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吧。

 

两人渐渐睡着,又像是没睡多久一样,苏沫听见一双小脚咚咚咚跑进来,立时醒了,睁眼一瞧,窗外才蒙蒙亮,清泉站在床边拍她的脸:“妈妈、妈妈,我要和你睡,我要和你睡……”

 

那边王居安也醒了,眯眼瞧着娘俩,苏沫忙推开他,轻手轻脚地让清泉进了被窝。

 

外面苏母赶来敲门,小声喊:“清泉、清泉,你快出来……”

 

清泉说:“我不,今天星期天,妈妈说星期天我可以和她睡。”

 

苏母很尴尬,只好大点声道:“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现在还早得很,你别吵着人不能睡。”

 

清泉隔着苏沫瞧了瞧王居安,大声回:“他们都醒了呀,眼睛睁着呢。”

 

王居安被这两人吵得头痛,闭上眼翻了个身,脑袋往枕头里埋了埋。

 

苏沫只好小声道:“妈,没事,您再去睡会儿吧。”

 

苏母陪着笑嘀咕:“我是怕她打扰你们。”

 

苏沫更不好意思:“没事、没事……”

 

这边清泉根本睡不安生,一会儿说:“妈妈,我要用你的手机拍照,”又说“知道吗?我们班的谁谁谁真的很笨”,一会儿又开始唱歌,翻来覆去把从小到大学的儿歌全部唱一遍。

 

苏沫小声劝她:“乖宝,你好好睡觉,要是不想睡就穿衣服起来,叔叔倒时差,你别吵着他……”

 

清泉道:“他不是叔叔,他是王伯伯。”

 

王居安没作声,苏沫说:“对,你乖点,起来吧。”

 

清泉又说:“不对,他是爷爷,头发都白了,怎么会是叔叔呢?是老爷爷。”

 

苏沫忍不住笑了一声,腰上被人挠了挠,一时觉得痒,又是笑。

 

清泉看着她:“妈妈,你怎么啦?”

 

王居安有些不耐烦,替她答:“你乖点,自己穿衣服起来,别踢到你妈妈的肚子。”

 

“我不,”虽这样讲,但是小人儿心里敏感,苏沫留她也不应,仍是赌气地从床上跳起来,边往外走边道,“我才没踢她,刚才是她的肚子把我踢了一下……”

 

等人出去了,王居安叹息一声,又上来搂住老婆,苏沫心里却有些不乐意,起身道:“不早了,我也起了。”

 

王居安使了点劲把人拽回去。

 

苏沫挣不过他,只得说:“你现在对清泉怎样,清泉学着了,以后对她的弟弟也会一样冷谈,你愿意看到这种情况吗?”

 

王居安没搭话。

 

苏沫说:“小孩子心里最敏感,谁真心对她,心里都有数,”想了想,憋了多时的话终于说出口,“你哪里是想我和二人世界,分明就是不愿意和我们家的人接触,嫌麻烦。”

 

王居安道:“我不习惯和一大家子不熟的人住一起。”

 

“人是你接过来的。”

 

“等你生完了就送走。”

 

“然后你照旧忙你的,我一个人闷在这里带孩子?”

 

“不是还有保姆吗?你可以和那些邻居家的太太们一起出去喝喝咖啡逛逛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