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在割头之前,居然先做了另外一件事,一件任何人都想不到他会去做的事。

任何人都想不到这个割头小鬼会认为这件事比割头更重要。

长腿踢出,腿上的每一根肌肉都在跃动,别人看得见,她自己也看得见。

她常常把这一类的事当作一种享受。

面对着一面特地从波斯王宫里专船运来的穿衣镜,看着自己身上肌肉的跃动,这已经是她惟一的享受。

——怎么又是波斯王宫?为什么每个人每件事都好像和波斯王宫有点关系?

一个这么高的女人,这么美,这么有魅力,大多数男人只要一看见她就已崩溃,连碰都不敢碰她,她除了自己给自己一点享受之外,还能要求什么?

想不到这一次居然有例外的情况发生了。

她从未想到会有一个比她矮一半的男人,居然会像爱死了她一样抱住她。

更想不到的是,这个男人居然会是割头小鬼。

割头小鬼居然没有先去割头。

长腿踢出,小鬼飞起,凌空转折翻身扭曲,忽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抱住了她的腰。

这个小鬼的动作简直就好像一个几天没奶吃的小鬼头忽然看到了他的娘一样。

——并不定是娘,只要有奶就是。

这个小鬼的动作简直就像三百年没见过女人,甚至连一只母羊都没见过。

这个小鬼的动作简直就像是个花痴。

长腿踢出,他忽然一下子就抱住了她的腰,在她的大腿上用力咬了一口。

——这个小鬼咬得真重。

奇怪的是,她的脸上连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连叫都没有叫。

她只觉得一阵晕眩,恍恍惚惚的晕眩,就好像在面对着那面镜子一样。

等到这一阵晕眩过后,穿红衣的割头小鬼已经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只看见夜空中仿佛有一串血花在火光上一闪而没。

一个穿黑衣的人重重跌在地上,这个人当然已经没有头。

这个割头小鬼提着他的头藏到哪里去了?

这个问题仍然无人能够解答。

毫无疑问的是,在他的收藏中无疑又多了一个武林名人的头。

一个檀香木匣,一点石灰,十七种药物,一颗人头被放进去。

木匣上刻着这个人的名字。

在这个地方,像这样的檀香木匣,到今天为止,已经有一百三十三个。

这个地方在哪里?当然也没有人知道。

第九回狼来格格

晕眩已过去,痛苦才来。

有一头长发的这个女人,从她的绿袍中蜕出后,全身肤色如玉。

白玉。只有一点没有变。她的眼睛依旧是碧绿色的。

如猫眼、如翡翠。

她在揉她的腿。对这个诡秘难测的割头小鬼,现在她总算有一点了解了。

——这个小鬼的牙齿很好,又整齐,又细密,连一颗蛀牙都没有。

他咬在她腿上的牙印子,就像是一圈排得密密的金刚钻。

她在摸它。

她的中指极长,极柔,极软,极美。

她用她中指的指尖轻轻抚摸这圈齿痕时,就宛如一个少女在午夜独睡未眠时,轻轻抚摸着她秘密情人送给她的一个宝钻手镯一样。

苦行僧一直在看着她,带着一种非常欣赏的表情看着她。

——这种女孩,这种表情,这么长的腿,如果有男人能够看见,谁不欣赏?

只不过这个男人欣赏的眼色却是不一样的,和任何一个其他的男人都不一样。

他看着她的时候,就好像一匹狼在看着它的羊,一条狐在看着它的兔,一只猫在看着它的鼠,虽然极欣赏,却又极残酷。

远山外的明月升得更高了。月明,月圆,她向他走了过来。

戴着一个诡秘而可怖的绿色面具,穿着一身毫无曲线的绿色长袍时,她的每一个动作已经优美如花朵的开放。

现在她却是完全赤裸的。

她在走动时,她那双修长结实浑圆的腿在她柔细的腰肢摆动下所产生的那种“动”,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那么你也许在最荒唐绮丽的梦中都梦不到。

就是你想求这么样一个梦,而且已经在你最信奉的神败庙中求了无数次,你也梦不到。

因为就连你的神败也很可能没有见过这么样的一双腿。

好长的一双腿,这么长,这么长。这么浑圆结实,线条这么柔美,这么有光泽,这么长。

——如果你没有亲眼看见过,你永远不能想像一双腿的长度为什么能在别人心目中造成这么大的诱惑冲击和震撼。

尤其这双腿是在一束细腰下。

她的头发也很长。

现在没有风,可是她的长发却好像飞扬在风中一样。

因为她胴体的摆动,就是一种风的痴律。

风的痴律是自然的。

她的摆动也完全没有丝毫做作。

——如果不是这么高的一个女孩,如果她没有这么细的腰,这么长的腿,你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有这种自然摆动的痴律。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子的,上天对人,并不完全绝对公平的。

她的眼如翡翠猫石,虽然是碧绿色的,却时常都会因为某种光线的变幻而变为一种无法形容的神秘之色。

她的脸如白玉,脸上的轮廓深刻而明显,就好像某一位大师刀下的雕像。

最重要的一点还是她的气质。一种冷得要命的气质。

在刚才那一阵晕眩过后,她立刻恢复了这种气质,不但冷漠,而且冷酷,不但冷酷而且冷淡。

——最要命的就是这种冷淡。一种对什么人什么事都不关心不在乎的冷淡。

她戴着面具,穿着长袍,你看她,随便怎么样,她都不在乎。

她完全赤裸了,你看她,她还是不在乎,随便你怎么样看,从头看到脚,从脚看到头,把她全身上下都看个没完没了,她都一样不在乎。

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把你当作人。除了她自己之外,谁看她都没有关系,你要看,你就看,我没感觉,也不在乎。

你有感觉,你在乎,你就死了。

这位苦行僧暂时当然还不会死的。

这个世界上能够让他有感觉的人已经不太多了,能够让他在乎的人当然更少,就算还有一两个,也绝不是这个长腿细腰碧眼的女人。

他带着一种非常欣赏的表情,用一种非常冷酷的眼神看着她走进这间石屋。

她又坐下。

她又用和刚才同样优柔的姿态坐入刚才那张宽大的石椅里。

惟一不同的是,刚才坐下的,是一个绿色的鬼魂,这次坐下的,却是一个没有任何男人能抗拒的女人。

——她并没有忘记她的腿有多么长,也不愿让别人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