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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eter显然早有准备,侃侃而谈:“主业不是,但。。”

致寒立刻打断他:“主业是什么。”

Peter答得很流利:“房地产风险投资项目评估和管理。”

她点点头:“多元化业务?所以要收购一家小得只有两三个人的公关公司?”

peter的身体语言好像僵住了一样,死气沉沉的,他轻轻咳了一声,求助般望向小米。

但后者刚想讲话,就被致寒抬手挡住了。

她似乎失去了在这里和两个小朋友打太极的耐心,直截了当地问:“你们老板贵姓。”

对方脸上明显掠过一丝意外的慌乱,比正常的反应迟了一两秒才说:“这件事我在负责,周小姐有什么问题,直接问我就可以。”

周致寒轻轻摇头,随之说:“我没有别的问题,这桩生意,我唯一的条件是要你老板自己过来谈。”

Peter和小米对视一眼,看得出彼此脑海里浮起一个相同的问号―――到底谁在买谁?

致寒却不给他们更多机会,起身离开,丢下的最后一句话是:“我晚上不会走。”

她婀娜的身姿一直走远,走到电梯,消失在门后,留下小米和peter面面相觑,抢在peter问以前,小米已经一摊手:“我不清楚怎么回事,她刚刚到,之前还好好的。”

她毕竟年轻,觉得事情搞成这样,仿佛是自己的责任,一急,向peter发起脾气来:“你不是说你老板会亲自来谈?周小姐很忙,今天是因为你们大老板会过来才答应赴约的。”

Peter百思不得其解,争辩:“我老板是会来,但说了是晚上啊,吃饭的时候他才从澳门过来。”

总之,看起来愿意谈正事的都谈不上,能谈得上的要么姗姗来迟,要么神秘莫测。

致寒上了房间,沈庆平的电话进来,问她到了没有。

她简单应答,对方觉得不对。

“小寒你还是很不舒服吗?说话声音不大对。”

她嗯了一声。忽然间眼睛里有薄薄的泪。那个声音温柔体贴,甜得如果漏到地上,会引来一大群蚂蚁会餐。

沈庆平有点着急:“都怪我,没劝你别去珠海,要不要我叫许臻来接你回来。”

致寒才想起许臻已经回了济南,便告诉沈庆平,他在电话里啊了两声,说:“难怪他下午打我好几个电话,我开会没接,你有没有叫他用我那张卡先付医药费?三个人住院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句话听得致寒心头一暖,声音也就放柔和下来,说:“说了,回头慢慢叫他还吧。”

沈庆平不以为然:“还什么,人命关天,不少那点钱。”

他还是黏着致寒:“那怎么办,要不你别谈事情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过来接你。”

致寒怕他真的来,打点精神应付:“没事,睡一下就好了,你别瞎操心,我忙去了。”

对方哼哼哈哈不放电话,致寒干脆利落挂了机,生怕一个迟缓,会听到他说:“任太跟你讲那事了吧。”

灯笼纸本来就容易破,何况有心人还准备好了铁线竹签。

致寒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得一刻是一刻,能不来就永远不要来。

她打开电话,坐在沙发里看了一刻,直愣愣的,好久才发现屏幕上一片雪花点,换了个台,购物频道,长着水桶肚和扫把一样屁股的女人穿上一件神奇的美体内衣,突然三围变成了34 24 34,带着虚伪夸张的惊喜表情搔首弄姿。要不那几砣肥肉是黏上去的,要么穿内衣以前已经拿刀切了下来,要让周致寒相信身材保持起来是这样容易,就杀了她的头都不会信的。

我有没有太冲动。

叫你老板直接找我谈。

那个人是不是我想的这个人。

致寒转头去看那水晶瓶中的花。谁会把花送到这个房间给她。

不是小米,不是peter。

如果是他们送的,刚才第一面见到就会说。

含蓄并不是争取人际关系的第一美德。

之前她一直看花,现在忽然觉得那水晶瓶很眼熟。

走过去她吃力地搬起来看。

底部的刻花标签印入眼底。

奥地利一个皇室级的玻璃器皿品牌。这样一个花瓶的价格就要四位数。

她自己家里有该品牌的全套酒具,是去欧洲旅行的时候,千辛万苦搬回来的。

和这个花瓶可以接得上关系的人,只有那一个。

就算在这瞬间之前所有的猜测都是支离破碎的,这个花瓶却把一切片断串成了断言。

她重重放下花瓶,几乎要把里面的玫瑰颠出来,花色娇艳柔和,美如一个梦幻。

拉开窗帘,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致寒合掌,凝望着珠海比其他任何广东城市都要湛蓝明净的天空,脑海里空白一片,此时她所能做的,是等待,是忍耐,以人类所具备的最强大那两个美德,等待生命中无法回避的某个时刻到来。

长夜无眠。

一度又一度,长夜无眠。就算有噩梦的睡都来的好,时间容易过,你与鬼神争斗,知道黄梁一觉的尽头是苏醒。

任她逡巡到房间的吧台,喝干若干小小瓶的酒。

但她量好,求一醉而难得,更何况,她不愿意醉到那个程度—-当有人中夜来访问,她无力开门。

这一夜,手机放在手边的小桌上,关了。酒店电话的插头,拔了。

全副身心只在门上,一丁点响动都令她耸然,那眉尖眼尾微微的一跳,深知她的人才能看得出其中惊心动魄。

不过,上帝的幽默感是,你所刻意期待的东西,往往都未必来。

过了十二点,致寒慢慢的,换下衣服。

动作轻柔,舒缓,每一个动作里都怀着隐秘的期望。

传说里,当你放弃,愿望反而就实现了。

但天有眼的,欺瞒不容易。

房间里玫瑰的香气氤氲散布,笼罩每一寸纤维与肌肤。

她回到阅读灯下,穿浴袍,将双腿尽量伸直,拿着酒店里赠阅的旅行杂志,尽心尽力地看。

再好的酒店里,准备的浴袍都太厚,太粗糙,贴在她光滑如丝缎的皮肤上。

不算体贴,却很实在。

很像某时某地某人的手指,辗转抚摸过那些充满渴望的角落。

致寒叹了一口气,翻页。

君悦尊贵住客专享接送服务。

入住两晚起,另送行政酒廊休闲时刻饮品。

巴拉巴拉巴拉巴拉。

那些字从她的眼睛进去,随即从后脑勺出来。畅通无阻。

五内渐渐焦熟,在等待与期待细细烤炙的平底锅上,自己把自己,这样眼睁睁看着。

而后该来不该来的,该盼不该盼的,都没有发生,东方既白。

伍子胥一夜如何老的。

周致寒撑在椅上的两只手,冰冷麻木,她怔怔凝望着看了一夜的杂志,那里面每个字好似都是天书上的玄机,要花费久一点再久一点的时间详参。

终于回过神来,进了洗手间,镜子里她脸色惨白,眼眶周围青黑的一圈,是眼线和眼影的痕迹,空调房太干,皮肤散了韧性,粉底微微剥零,腮红早淡到不见了,再昂贵优质的化妆品,也挡不住时间带来的崩塌。

换了衣服,却没有卸妆。

这放弃的姿态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