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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平常很少违背沈庆平的意思,在一起的时间少,就算想顺从机会都不多,何况违背,但今晚豁出去了,放开沈庆平,自己扑到床上去,抱着枕头弯起身子,有点赖皮,又有点生闷气。

沈庆平开始觉得意外,想一想就明白过来了,做人呢,什么都可以不要,面子至关重要第一件不能丢,生意场上,官场内外,胡蔚在老娘面前,莫不如此。

他莫名其妙觉得有点好笑,过去拍了一记胡蔚柔软丰腴的屁股,说:“盖好,别凉着。”

这一点亲昵给了胡蔚很大的激励,等沈庆平洗完澡回到床上,她已经把睡衣褪到一边,光滑赤裸的身子贴上去,在松软的被褥里分外温暖甜蜜,沈庆平调侃她:“这么饥渴?”

胡蔚嘴里像含了什么东西,含含糊糊地回应:“还不都是,呃,你害得。”

房间里很快响起两人相互呼应的喘息,没过多久又归于平静,胡蔚开灯,走到洗手间做了一下清理,回来的时候,沈庆平已翻身到一侧,沉沉进入了梦乡。她抚摸着自己发热发到一半,还没出够汗的身体,无可奈何地喝了一口水,关灯睡觉。

第二天早上,沈庆平破天荒没有七点多就出门上班,他留在家里吃早餐,看着保姆带孩子玩,小宝宝可以自己踉踉跄跄地走了,怕她乱跑,小脚脖子上吊了一个金铃铛,就听到叮当叮当叮当不绝于耳,在房间里任何一个角落不定时地响起。

胡蔚还在睡,胡妈妈先起床,出了房间门小宝宝就站下来,定睛凝视这位徐娘,昨天晚上似乎见过一面,但没打太多交道,不知道什么来头,她认生,周围看了一圈,正好保姆见另外有两个大人在,暂时走开了,宝宝盘算了一下,赶紧向沈庆平奔去,躲在他的腿弯那里,再探出头来往外瞄,憨态可掬。两个大人都被逗笑,沈庆平弯腰把女儿抱起来放在腿上,说:“宝宝,叫爸爸。”

小女孩唇红齿白,大眼睛滴滴转了两下,怯生生叫:“吧。。吧。”穿一身小公主的家居服,软软的,香香的,坐在那里像个洋娃娃

沈庆平已经很满足,在她粉嫩的额头上亲一下,看看时间差不多要走了,跟胡妈妈打个招呼,出门工作。

他今天有一个很重要的会面,安排在威斯丁,对方是英国背景的一个投资公司,想收购他集团旗下电子商务方面的一整块业务。

电子商务听起来时髦,完全是烧钱的主,沈庆平做实业出身的,投入不见产出,是他生意经里的大忌,这个烫手的山芋居然有人想要,多少有点不可思议。

来的是外国人,沈庆平就有点头疼,他手下有很厉害的管理人,海归,香港人,英文都没话说,但人家聊得呱呱叫,沈庆平不得不出场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却是坐在旁边装佛,等翻译,明明死鬼老外冒了一堆,怎么转手一圈之后,就只有一句了,到底翻得对不对,他心里还存疑。

要是周致寒在就好了,她英文好是其次,最重要是贴心,他可不用怀疑周致寒会中间吞掉一两句话,改头换面再传过来,但是,想这些有什么用。

没有用的东西就不要去想,最理想的状态莫过于此,人生颜色浑浊不明,跟一锅炖菜一样,舀起来吃到什么就是什么,这是苟且,还是屈服,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怀抱痛苦日夜轮回下去,对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并无任何好处。

而且,简直不会有人同情他的所谓痛苦。

“你确定不是想气我们吗?”

连多年的兄弟都这样说,也许是反话。

“中年三大喜事咯,升官发财死老婆,你差不多占两样,想怎么着。”

除了哈哈哈混过去以外,他连勃然大怒都不得立场。

把自己素常就戴的面具好好戴上,现在到哪里都不取下。面具上贴着醒目标签,曰老男人,曰王八蛋有钱人,曰工作狂,曰性渐无能,曰不苟言笑,曰生趣寥然

很舒服。

他驱车到威斯丁,大堂咖啡座里已经坐了几个人,见到他,公司的副手站起来迎接。

生意场上闷到极也high到极的明争暗斗,日复一日拉开序幕。

普鲁斯特人生调查问卷里有一道题目,问受访者,在世的人中谁是他最崇拜的对象。

周致寒的答案是,时间。

诚然时间并不是人。

但如果万物是由上帝所创造,那么一个概念和一个人之间,是不是也共同拥有生命意义的平等。

这唯一立于不败之地的君王,比上帝本身还要伟大。

因它告诉神灵,第七天都去休息。

在沈阳呆到第二年,周致寒迎来自己三十八岁的生日。旧事如灰尘一簇,只要你忽略它,它就可以不存在。

谭卫文似乎没有为她设计特别节目庆祝,白天在外工作,中午如常打电话回来和她闲谈两句。

说自己完全没有期待,那是假的,放下电话,致寒微微觉得惆怅,忍不住去想从前---沈庆平提前两个月,已经在想要给她买什么礼物。

待到三点钟左右,她自己开车出门,还是和从前一样的宝马三,漫无目的转了一圈,转到了谭卫文写字楼的附近,看看时间已经快到下班时候,她心血来潮,停了车,走上谭卫文的办公室,想亲自接他回去。

这栋写字楼地处沈阳商务区边缘,外表并不起眼,但内部设计却颇大气,谭卫文的办公室占用整两层,从公司名字看不出做的到底是什么业务。

周致寒只来过一次,凭记忆到了前台,却被告知没有预约不能随便会见谭先生,她面对对方推过来的预约单啼笑皆非,看看时间差不多,索性坐到前台大堂的沙发上,拿一本待客的杂志细看,那位接待员看她气派不凡,也颇客气,倒了水给她喝,好心提醒:“这位小姐,谭老板从来不见生客,你要是真的有事,还是想办法预约一下吧。”

看她摆出对忠告表示感谢,但毫不动摇继续等的姿态,又为她着想:“或者,我帮你传达一声。”

周致寒还是摇头,埋头在那本杂志里,翻了两页,有两个男人从里面办公室走出来,一个人正在低声说:“他有没有兴趣。”

另一人很简短地回答:“应当没有问题,他吃得下,广州那边。。。”

说到这两个字,已经从周致寒身前走过去,出了门口。

电梯很快就到,那两个人消失不见。

从头到尾都完全没有发现,在他们身后的沙发上,周致寒机械地举着那本杂志,挡住自己的脸,面如金纸。

从她身前走过去的人,其中有一个,是顾子维。

顾子维在沈阳,见谭卫文。

这个世界有没有这么小,有没有这么狭窄的。

一两年前她从香港到上海,遇到谭卫文,梦幻泡影一般,换了电话,跟了来沈阳,就此离开顾子维,再没有任何一点联系。他过得如何,有没有寻找过她,还是干脆松了一口气,到底做何感想,她都没有打探的念头。

大隐隐于市,她算很成功。

怎么想得到,再一次见他,是在这里。

正亦真亦幻,怔怔不已,谭卫文出来了,今天似乎比平常早一点下班,身后跟着他的司机,前台的小姑娘很好心,鼓起勇气去帮周致寒争取机会:“谭先生,有位小姐找你。”

周致寒强敛心神,装出笑容,将杂志放下,站起来,不知道该不该叫出平常在家叫的那一声卫文。

看到她谭卫文颇惊讶,但随即对前台点点头:“是我太太,谢谢你。”

丢下吓了一大跳的小姑娘,过来和她一起走出去:“有事找我?怎么不打电话。”

声音淡淡的,如常,但周致寒总疑心他是不是生气,故意轻描淡写,却也要解释:“我到旁边逛逛。想着来接你下班。”

他似乎听得出那一丝隐藏的惶恐,伸手牵住致寒,微笑:“哦,那你开车吧。”

到了家,周致寒从车后箱拿出自己买的菜,让阿姨放假,亲手下厨房,做了几道潮州风味的小菜端出来,谭卫文倒吃了一惊。

“不知道你会做菜的。”

致寒笑,伺候他换了家常衣服,坐下来喝喝茶清肠胃,这个喝茶的习惯,是周致寒带给他的,然后就变做生活的一部分,连办公室里也放茶案茶具,同样是周致寒去选木定工,监督施造。

他吃饭不挑剔,有什么吃什么,但也绝不乱吃,碗底干干净净,不留半点饭粒,每顿八分饱。

十一点半睡,早上一定六点起床,喝大杯水,上洗手间,一个小时太极,一个小时静坐读书。

周致寒每天陪他起居,他打太极,她做瑜伽,他读资治通鉴,她读苏格兰女王传。

有时候笑他,养生有道,一定活到一百二十岁。

谭卫文一点不像开玩笑,淡淡说:“本来计划是这样,有你之后就损失很大了。”

吃饭的时候周致寒闲闲问:“今天过得怎么样?”

他简单对答:“正常。”

“好像下班比平常早一点,今天没约人见吗?”

下午四点后,是谭卫文的见客时间。大小人物,什么来头,不是不得已,他都在下午三点后见,谈到六点,送客,走人,回家吃饭。最多有需要,晚上再出来。

他说这是有小孩子之后养成的习惯,再忙,要和两个儿子一起吃晚饭,听听小子们今天在学校里惹了什么麻烦,学了多少东西,是不是有心事。

谭卫文有他自己一套教育孩子的说辞,比如说男孩子的成长环境里父亲不可缺席,否则长大很容易流于软弱,太少雄性气息。

他离婚十数年,仍然坚持家人一起同住,也是为了管孩子,也是为了管自己,去担负应有的责任。从乔樵来看,他的付出算是得到了很好的回报。

那么,你为什么离婚呢。

周致寒没有问过。

觉得不关自己事。

此时说起,看她一眼:“有的,谈一个地产的项目。”

继续吃,没有说要和她分享更多资讯的意思。

就算你是奥普拉,估计也套不出更多话。周致寒没奈何,拿筷子头点点他:“你记得我今天生日没。”

男人吃东西吃出另一波惊讶,但不是因为自己没记得女朋友生日。

他啧啧称奇:“好吃,比沈阳那些潮州酒家都做得好,跟谁学的。”

致寒一笔带过去:“我在广州有一些做餐饮的朋友,随便学一学就有了。”

撒娇地瞪他一眼:“记不记得嘛。”

谭卫文点头:“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