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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蔚被打了一个踉跄,捂住半边脸,眼泪朦胧,本能地去看沈庆平,男人站在那里,不接她的眼光,也没有动弹的意思。

只听周致寒缓缓说:“小姑娘,这一巴掌,不是打你偷人家东西,是告诉你,偷完以后第一该好好看顾,第二,原主子上门的时候,别忘了自己东西是偷来的。”

她看也不再看胡蔚一眼,抽身拿了自己包,胡蔚终于醒悟过来,尖叫连连,就要扑上去和周致寒拼命,被许臻从后面一把抓住两只手,这一回 他怕胡蔚对周致寒不利,手上用了力,胡蔚怎么也挣脱不开,手腕上火烧一般剧痛,由不得泪流满面,哭得心胆俱摧。

周致寒低头和任太太说了几句话,后者无可奈何点点头,再对沈庆平笑笑:“庆平,我还有事跟你说,我们换个地方?”

她口气不容分说,沈庆平跟中了蛊一般,先前看周致寒拿手袋,心里已经慌张起来,此时听到召唤,千刀万剐都要去,望了胡蔚一眼,亦步亦趋跟着她走了,临出门转头吩咐许臻:“小许,把她送回去,看着她,等我回来。”许臻应了。

两人下了停车场,出入电梯时沈庆平伸手扶致寒,换来女人似笑非笑地指指自己脚下,蓝色浅口鞋一贯精巧,却是平跟。自己能站得稳当,助人为乐的手臂都是多余的。

电梯中另有人,一路无多话,沈庆平对着身侧的镜子看致寒,她赏脸一笑:“是不是老了。”

沈庆平摇摇头:“胖了一点,比从前还好看。”

致寒煞有介事:“是,心宽体胖么。”

一来一去言语,句句都亲近,可亲近中间隔着两年七百天,朝夕不见面,稀释难免。电梯里那路人,以为这二位旧友重逢,或者同学会归来都不一定。

一前一后上了车,门一关上,沈庆平已经忍不住:“你才说结婚?是不是吓我?”

他的车还是以前那辆,车前挂的佛头,门边的纸巾盒子,都一如往昔。致寒伸手拉开副座前的储存箱,果然里面还是放一个吹好的旅行气垫。

她把那气垫拿出来,放在自己腰后,双手在身前交叉,好整以暇,淡淡说:“沈先生,我要吓你,干吗等到今天。”

她不容沈庆平再搭话,转了话题:“我这次回来,是要和你谈一谈怎么处理我的股份。”

她手里百分之十一是集团股份,股东权利覆盖所有沈氏集团直系和旗下的营运业务,股份转让之初,她同时签下全权委托书,授权沈庆平代理她的股东权利和义务,包括红利的支配。

这么多年过去,她对自己到底从沈氏拿到多少钱,毫无概念,都归沈庆平掌管,倒是自己属下那家小公关公司,每年帮沈庆平和他介绍来的客户做业务,还按单索款,盈利甚丰,完全自己控制,这种独立,倒也两全其美。

现在她提出处理股份,沈庆平心里一凉。这才是吓到了。

不是要和他彻头彻尾一刀两断,周致寒怎么会着眼到这么贴身到肉的经济关节上。

他从一无所有到腰缠万贯,无论是尊重,荣耀,爱还是善意,在他的经验里,都是他闯荡下的这份事业给他带来的。

对沈庆平来说,和谁上床,和谁吃饭,和谁生活在一起,甚至和谁有孩子,都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问题。

他人生里最重要的问题是,和谁一起拥有这份产业。

把百分之十一股份分给周致寒,自己甘心只持有濒临危险点的四十九。

是沈庆平一生一世的誓言,比在圣经面前,佛祖足下,刀斧加身之际更虔诚,更慎重,更剖心剐腹。

这两年,是靠着每个月看财务报表,想着里面的每一块钱,都有一毛一是姓周的,那个名字,怎么还是要和自己的名字排在一起,他内心深处才有些许安慰与奢望,她不与自己同床共枕,至少同赢共亏。

他口干舌燥。

良久摇摇头:“我不同意。”

致寒同情地看着他:“庆平,你只有四十九个点,怎么由得你同不同意,无非是启动自动回购程序,你愿不愿意,都买一份儿走罢了。”

沈庆平腾过身来,直直对着致寒,算是在求她,语气却很重: “致寒,你和姓顾的在一起,我不介意,只要股份是你留着。”

周致寒脑门上一阵血冲上去,听到那个顾字,一辈子的修养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气得胸膛起伏,厉声说:“你说什么?”瞬时间手足都冰凉抖颤,她左右环顾,突然扑上去,在沈庆平头上身上,劈头盖脸乱打,一面打一面喘气,鼻翼耳垂,一点点都红透了,几乎要烧起来,忽然误打在方向盘上,清脆一声响,她疼得眼中含泪,缩回手看了一眼。。

沈庆平被她一顿乱打,起初蒙了,随之反应过来,急忙拉过她手,看关节那里肿了老大一块,心疼得很,急急忙忙问:“疼不疼,疼不疼。”

致寒把手一挣,没挣脱,男人捉住她双手,捂在胸口,看着她,轻轻地说:“小寒,你真的有委屈,就跟我说,全部都跟我说,不要自己去扛着,你明明扛不起。”

周致寒眼睛大睁,那几句话好象雷霆炸响在耳朵里,或者自己就是幻听也未可知,她愣在那里。

“你走的头两个月,换了电话,所有人都没有你的消息,我一直找你,这个世界这么小,只要有心找,有什么找不到。”

“消息传回来,你在香港,和他在一起,住沙田九肚山,我请了香港最贵的私家侦探公司,门牌号码我都打听到。”

“去了两次,没看到你,问公寓楼的保安,说你和他出双入对,应该是新婚的夫妇。”

“你跟我在一起,这十年,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去法国,拿了签证才跟我打招呼,一去两年,你和那位顾先生刚好上,他送你劳力士你拿回家,做好去美国度假的计划,如果不是我生意突然出问题,你说走,也就走了。”

“你喜欢他,我不能拦你,其实那个时候,我就不该让你留着陪我度难关,大不了,早死早投生,又怎么样。”

沈庆平颓然放开周致寒的手。

勉强支起余力,摇头:“从前事,别提了,你的股份,自己好好拿着,红利账户,我回头过给你,千万不要给任何人。”

周致寒听罢他一番表白,神色不变,情绪却都积在下面,暗涛汹涌,将自己手腕上那只白金表撸上去,撸下来,若有所思良久,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说:“为什么你一再叮嘱我,不要把股份给任何人?有人在收购你的股份吗?”

沈庆平即刻应:“还没有浮出水面,但看趋势如此。”

他探身到车的后座,拿出一叠东西,是这两个月在谈的英国背景公司收购他旗下电子商务业务的文件。周致寒抬手开了车顶灯,凑过去看,沈庆平闻到她耳下淡淡香气,是十数年惯用的那一款哉,至今碧桂园她的专用衣帽间里,都有这熟悉的香氛荡漾。

第一份,是先期的收购条约,作价三百万,周致寒阅读速度极快,一面看一面评:“怪了,这个小破公司,买三十万都多余。”

沈庆平不以为然:“哎,设备你也有份去买的,都不止三十万啦。”

周致寒想一想:“也对,嗯,这个是什么。”

翻出来的是第二份,对方的要求从收购变成了入股,同样是三百万,有详细的投资商务计划书,将这家公司的前景描述得光明万丈,因此顺理成章,提出注资合作的建议,你出关系,我出钱,你经营,我监管,一起为做大做强打拼。

也不算蹊跷。

中国经济正旺,风险基金进入中国找项目,就像狗熊进了蜂蜜店,左手枇杷,右手蜜桃,百果争香,万花吐蕊,只等财主赏识。

致寒一时没有回过神:“有问题吗?”

沈庆平手按在那份文件上:“你看这一条。”

那一条并不起眼,藏在密密麻麻的协议条款之中,甚至都没有单独成项。

大意是,投资方入股后,自动取得沈氏集团其他业务决策与股权变动的参预资格。

周致寒警然:“这怎么可能?你没有签这个文件吧。”

沈庆平收起文件,随便放在一边:“今天下午,几乎签了。”

周致寒失笑:“怎么会?你向来最不能容忍其他人染指你的决策权,就算分了股份那几位大老,也不过是每年拿钱,余事莫问。”

她最了解沈庆平,曾经在事业上升期的时候,将枕头换成圆的,睡着睡着一翻身,枕头滚走了,他就爬起来,去工作,或者自学,补回那些在孤儿院里为了争夺不靠近厕所的床位打架而用掉的时间。

倘若说一个人必然要有信仰,那他的信仰就是: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做那个有大能的主宰。

男人伸手,摸摸致寒的脸:“是,你知道我。”

“但是,今天下午,最后一次过协议的时候,我负责这个项目的手下人,没有把英文的这一条翻成中文给我听,这套协议,以英文为准。”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来利苑找你之前,临时找了三个翻译公司的人上办公室,同时开工,把英文文件的关键条款重新做出中文来。”

“然后我炒掉了那两个项目经理,什么东西都不许带走,我明天还要细看他们电脑里的记录,哦,有一个你认识,赖金堂。”

是很标准沈庆平工作的风格。坐思,起行。他的脑子直接到手指,只要决定了,就不会犹豫。

赖金堂周致寒的确认识,沈庆平手下数一数二的干将,跟了他多年,很精刮的浙江人。

沈庆平待他不薄,事实上沈庆平待所有下属都不薄,只要公司赚钱,每年过节,过年奖金的数目,都傲视其他同类公司。

为了什么原因,赖金堂要在沈庆平的眼皮底下,冒自己的身家前途,跟他玩那么大的一个花招,这码事,开除事小,真的追究起来,就告他上法庭,也不是不可能。

周致寒脸色一点点变,额头微微有汗,许多看似不相干的线索,交错起来,密密织成一张网,正向沈庆平笼罩过来。

她甚至看得更清楚,因为,她也是这网中的一分子。

“你本来要签的,怎么会突然想到重新去看合同?”

“有人提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