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利高里一呆。

下一刻,人们意识中存在的只有一样东西,那就是恐惧!

汹涌澎湃的龙威瞬间已经淹没了酒馆中的一切!在这源自于神圣巨龙的天然龙威面前,完全没有防备的人们全部被恐惧击倒在地,甚至连挪动一下身体的力量都已失去!

地底侏儒抽出短剑,嚎叫着跳来跳去,在几个它格外看不顺眼的凶徒身上狠狠插了几剑,这才扬长而去。

它一边走一边嘟囔着:“哼!永远不要小瞧一个会说龙语的地底侏儒…”

可是格利高里这句话也是用龙语说的,没人能够听得懂,倒是白费了它一番苦心。

※※※

夜更深了。万家灯火早已次第熄灭,蒂凡妮进入沉睡之乡。除了皇宫前香榭大道上的魔法火炬仍在孜孜不倦地发出光明、形成两道壮观的光带外,城市的其余部分都笼罩在黑暗中。偶有星点灯光,乃至天空蓝月的光芒,都不足以穿透这片黑暗之海。

罗格自己也不知道,从何时起,他喜欢上了站在高处以俯视的眼光来看世间万物。细细回想,也许这个习惯也是来自风月,记忆之中,每一次去死亡世界时看到的风月都是独立于险峰之巅。

寒冷的空气如水晶般清透,令人头脑一醒。罗格做了个深呼吸,只觉胸臆开阔,白天千头万绪的工作和人事带来的嘈杂烦闷似乎也随之溜走。只不过现在这样悠闲的时刻近乎于奢侈,至少在他的案头,还有侏儒纳克巴以及冰雪女神神迹两本笔记在等着他。

罗格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刚一转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强烈之极的空间震荡,道道震波涟漪般向四周荡开,每一次扩张中竟然都蕴含着些许空间风暴的能量,转眼间房间里的一切都被挤压成了粉末!

胖子熟悉如掌上脉络般的妖莲从空中掉落。没错,的确是掉落,看起来风月的力量极为虚弱,以至于不但无法控制空间波动,甚至于不能控制自己身体的下落。

骤见妖莲,罗格又惊又喜,他大步上前,伸出双臂,欲接住当空坠落的妖莲。

只是眼前一阵银光闪动,风月手中忽然多了一枝流转着银芒的战枪,然后狠狠地向罗格手臂上刺去!

罗格微露笑容。看来风月还是和以往一样,碰都不容自己碰一下啊。他静待着,在龙魂战枪触及到手臂前的一刻,他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同一时刻,他已经出现在风月身后的空间,伸手揽向妖莲腰上,将本要摔在地上的风月扶住。

入手一片温润如玉,罗格这才猛然发现,原来妖莲并不是想象中的冰冷而毫无生命感。

怀中的风月明显地僵硬了一下,然后一种极为危险的感觉自罗格心底升起。他迅速松手,闪电般飘向后方!

妖莲的双翼忽然展开,由修长甲叶形成的每一根翼羽的羽尖,微微侧转极小的角度,翕张出薄而锋锐的刃口,美丽的羽翼立时变做杀气腾腾的刃轮。紧接着龙魂战枪宛如真的变成了一头飞空的巨龙,呼啸着向罗格刺来!

罗格面色凝重,转念之间已经以精神力凝成一面银色光盾,不过这次放置的位置不是在自己身前,而是在妖莲的正前方。罗格当然不指望光盾能够拦住风月,只希望能够让她闪避一下,好争取时间完成下一个魔法。他这个主人虽然向来弱势惯了,却也不想一个照面就被揍趴下,这可是关乎尊严的大问题。

出乎罗格意料之外,风月竟然就此一头撞上了银色光盾!银盾承受不住这种撞击,炸裂开来,转眼化成一室星雨。可是风月的冲势也由此停住,龙魂战枪刺到罗格身前一米处,便已力竭,再也递不出半分。

趋退如电的风月竟然会闪不开这面银盾?

罗格大吃一惊,差点使正在准备中的魔法失败。好在他魔控力已是非同小可,硬是将乱成一团的魔力重新排列整齐。

他只吼出了几个音符,就完成了魔法。数条闪耀着神圣光芒的锁链凭空出现,纵横交错,将妖莲捆了个结结实实,顺便拉住了失去平衡的风月。

威娜还从未如此愤怒过!

初次冒充风月就是如此不顺,连驾驭妖莲破空而来这么点小事都差点搞砸。她本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这个位面空间的结构,可是不知为什么,空间跃迁的规则较她认知的有了一点偏差,而她此刻的力量又极为虚弱,完全是靠着龙魂战枪中蕴含的力量在支撑,结果在跨越空间过程中竟然差点被空间风暴给吹袭到其它位面去!

她好不容易才摆脱了空间风暴,成功地出现在罗格面前。可是在空间转换的那一刻,威娜忽然发现,她对于这个位面力量的认识竟然又出现了一点偏差!其最终的结果就是妖莲失去了控制,狼狈万分地向地上摔去。

这还不够,威娜还没跟罗格算算当日在风月神殿中他随便对自己动手动脚的旧帐,他竟然还敢伸手来扶!她当然不会客气,狠狠的一枪刺去,想让他知难而退。结果一枪刺空不说,还被他给抱了个正着。接下来一连串的进攻又未能得手,而且由于本身力量太弱,明明看到罗格将光盾架设在面前,可就是控制不住妖莲闪向一边,而是迎头撞了上去,居然又是失去平衡,差点摔倒!

她!专司战斗的光天使!竟然连一面光盾都闪不过去?这真是不可饶恕的耻辱。

但最最可气的是,这死胖子竟然用神圣束缚将她锁在了原地!一个死灵法师施放出了神圣束缚,而威娜,完美的光天使,却被专用来束缚黑暗及亡灵生物的神圣束缚给锁在原地?!

这个位面究竟是怎么了?

虽然以威娜运用力量的巅峰艺术,将神圣力量转化成死亡力量也不在话下,甚至她还能用出与死亡一指效果相同的类法术能力,可是她毕竟是专为战斗而生的光天使,而罗格只是一个人类。难道,罗格对力量的运用已达到如此境界了吗?

就在此时,威娜又惊又怒地看着罗格一步步地走了过来。她瞬间已经运用了数十种方法试图破解神圣束缚,但都无功而返。威娜此刻只有五级斗气可用,就算她运用力量的艺术无人能敌,但五级斗气就是五级斗气,再怎么变着花样地用,也不会变成六级斗气。

罗格的手轻轻抚在妖莲的面具上,用指尖体会着从妖莲上传来的,令人心颤的温暖润软。

威娜这才想起早已将妖莲的恶魔面具改成了自己的容貌,这一气又是非同小可。

可是,这死胖子接下来要干什么?威娜忽然想到这个问题,又想到胖子的过往作为,以及在遗弃之地和风月争斗时的那场体验,心里不由得一颤。可是身上麻痹依旧,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她都是无能为力。何况现在的妖莲虽然蕴含的主要是神圣力量,可是当中仍含有一道最纯正的死亡力量,因此神圣束缚的作用时间会格外的长些。

出乎她的意料,罗格凝望了妖莲的面具片刻,竟然将手收了回去,而且解开了神圣束缚。

威娜一时怔在当场,把心里转了千百次的,一回复行动自由就要狠狠刺他几枪的念头忘了个干干净净。

罗格低低叹息一声,仿佛有许多感慨:“已经八年了吧…风月,你的变化真的很大啊…当初你宁可与所有君王开战,也不肯交出妖莲,就是…就是不想我看到你的变化吧?可是…算了。我虽然很想看看你的样子,但你既然不愿,我就不取下你的面具了。”

威娜完全没料到罗格会这样说。神之本源中的记忆重新在她灵魂深处浮起,那是她与风月共享的记忆。

那些在铅色天空下,在烈烈死亡之风与嶙峋群峰中,不住逃亡、不停战斗,然而却越来越走向绝望的日子,一一重现眼前。

她每一次不经意地扫到这些记忆时,都只是一笑而过。那时对于傲慢的光天使来说,卑微死灵之间的奋斗、抗争只是一场玩笑而已。可是此刻重阅,她分明感觉到蕴藏在这些记忆最深处的丝丝牵挂、不舍、绝望与毅然。

此刻看来,这些记忆竟是如此厚重!她曾经的傲慢和轻蔑浅薄如同秋天一片蝉翼,而那个思念季节的气息无处不在,压碎了她的傲慢,吞没了她的轻蔑。

她已有些窒息。

威娜有些慌张,她莫名地想找出些什么,来证明罗格不过是一个卑微无耻的死灵法师罢了。她忽然想起,罗格明明是看过她的。那些沉眠的日子里,威娜不能动、不能说,但依然可以感知周围的一切。

他在撒谎!威娜冷笑着想,宛如已经取得了一场胜利。

站在她面前的罗格没有任何动作,他的表情十分犹豫,双眼看着地面。哼,撒谎者!所以才不敢抬头吧。威娜再次在心中肯定着,感觉呼吸总算顺畅了一点。

罗格终于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风月,其实…在你沉睡的时候,我就已经看过你的样子了。我本不想说的,因为你…你一直不想我知道你的样子。不过我还是决定告诉你,我们之间,不应该总是有所隐瞒的。”

威娜的呼吸立刻一个停顿,心中绞成一团乱麻。

“风月,你是不是已能完全存在于这个位面了?”

她点了点头。

罗格心中泛起一道喜悦的涟漪,一向口舌伶俐的他竟然开始有些口吃:“风月…那个…我以后就不用召唤你了?啊,我的意思是说,嗯,你…你以后准备住在哪里?”

威娜一怔,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说我住在哪里?”她重复着罗格的问题。

罗格呵呵笑了,自己也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奇怪。胖子足迹遍布大陆南北,风月更是曾在位面之间来回奔波。然而对于他们来说,家,是个完全不存在的概念。

胖子叹道:“风月,既然你已经来到这个位面,以后就…跟在我的身边吧!”

威娜眉头一皱,冷冷地道:“可能吗?我想去哪就去哪!”

“好好,一切由你高兴了。”罗格微笑道,他望着威娜,又皱眉问道:“风月,你的力量怎么会弱到了这种程度?”

“醒来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怨魂的数目完全够了,不应该啊…难道是艾尔格拉动了手脚?”罗格苦思着,语气也随之渐渐转冷:“不管君王们都干过什么,接下来的君王战争中,我会让他们偿还一切的!风月,你现在太虚弱,这场战争就不要插手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威娜有些好奇,在她看来,任何一个君王都可以把罗格打倒。

罗格冷冷一笑,道:“这个世界里,游戏规则得由我来定。这些该死的君王们过去既然干得出来七个围捕你一个的事,那么在我这里就别想得到什么公平!我会将决战地点定在南方光明教会的活动范围内,然后提前通知光明教会,说将会有三个最邪恶的大亡灵出现在他们的教区中。到那时候,就让我们看看神圣骑士团和不死君王们究竟是谁更厉害些吧!而我,会在半路上等着,如果君王们有命从南方逃回来的话,我会给他们一场公平决战的。”

威娜轻轻一叹,没有再说什么。

她忽然摘下了头盔,一头金发如流瀑落下,阳光在发丝上跳跃,乍现的绝世容光一时耀花了罗格的双眼。

威娜嫣然笑道:“反正已经让你看过,就不戴头盔了。你既然肯去找君王们复仇,那么我问你,如果有一天我和奥黛雷赫发生了战争,你会怎么做?”

罗格一怔,道:“你和奥黛雷赫发生战争?为什么?不是她将你救醒的吗?”

威娜淡淡一笑,道:“这你就别管了。你现在不必回答,有空时好好想想吧!”

说罢,她转身跃起,就要跨入虚空。然而她的身影刚欲隐没,妖莲双翼上一紧,竟然被生生地拉了回来!

“这里不同于死亡世界,有好多比君王还要厉害的家伙呢。你现在很虚弱,遇到危险,一定要记得快逃。”罗格叮嘱完,这才松开了手,放她离去。

而分了神的威娜又差点被空间风暴吹歪方向,好容易才在目的地站稳脚跟。她气得差点回头去找胖子的晦气,可是心里有一点莫名的感触阻止了她的脚步。

※※※

夜已深,但还有不知疲倦的人不想入睡。

芙萝娅正伏在桌子上,一双碧绿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跳动的温暖火焰,等待着水开的一刻。只有水花开成圆形涟漪时的温度最适合泡茶。修斯慢条斯理地向茶壶中放着珍藏的茶叶,不过那从容的表情中总是透着一点肉痛的感觉。

茶终于好了。

这一回小妖精居然忘记了抢茶喝,而只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修斯庆幸之余,连忙为自己倒了一大杯,深深地吸进茶香。只有当茶香滋润了五脏六腑后,再浅浅呷一口,嘴咂舌翻,才能完全体会茶叶中所蕴涵的来自风火水地的精华。茶就是要这么喝的,以往为了和小妖精抢,不得不牛饮,平白糟蹋了好茶。

芙萝娅双手支腮,清丽无双的脸上有掩不去的淡淡哀愁。“修斯长老,我…我今年已经二十四了。按南方贵族的传统,我已经算是个老女人了。我…我该怎么办?”

修斯沉思了片刻,也只是叹道:“殿下,衰老是每个生灵都必然会遇到的问题。想长葆青春、甚至永生不死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代价往往都很沉重。”

芙萝娅幽幽地叹了口气。她忽然道:“修斯长老,你说,我有没有可能抢得到罗格呢?”

修斯这次沉默了更长的时间,然后才道:“殿下,您也知道罗格大人的性情,想让他只守在您的身边,恐怕…”

“我当然不会奢求他的全部,只要能拥有他的一点真情,也就够了。”

修斯叹了一口气。

芙萝娅忽然坐起,抢过修斯的茶一饮而尽。修斯顿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脸痛苦地跳起来。他还未开口,小妖精已经露出那招牌般极为妩媚的笑容,道:“决定了!我再给自己半年时间,如果勾引不到他,那我就去冒险!”

“殿下,这…这是为何?”以修斯的智慧,也觉得有些无从捉摸她的心事。

“因为现在是我最美丽的年纪,如果这个时候都得不到他,以后…就更不可能了。”芙萝娅若无其事地道。

只是不知何时,一滴晶莹的水珠从这小妖精的眼角滑落,然而她却全无所觉。

※※※

第二天清晨时分,蒂凡妮城门大开,一万大军徐徐出城,向席尔德城行去。

罗格骑在马上,缓缓随军前行。今天不知为何,向来神出鬼没的修斯与他并骑而行,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罗格大人,看起来您最近实力大进嘛!这些天都钻研了些什么啊?”修斯微笑着问。

罗格知道这老狐狸如此相问,必然有事,故此老老实实地道:“这几天一直在看冰雪女神的神迹纪录。”

“原来如此!据精灵典籍记载,冰雪女神曾经是位很活跃的神明,留下了许多神迹纪录。不过最近几十年几乎没有任何关于冰雪女神的神迹纪录。其实除了冰雪女神外,还有许多神也有同样的现象。有一位专门研究神迹的精灵大学者认为,这些现象表明,神,也会变老!”

罗格大吃一惊,道:“变老?神不是永生不朽的吗?”

修斯道:“我老人家反复琢磨,认为当神初成为神时,仍然带着封神前的深深记忆烙印。可是随着时间推移,这些烙印会逐渐消失,神会由此成为纯粹的神明。在我们这些世俗中人的眼中,神成熟了,也就变老了。比如说一个人初成为神时,他仍会清晰地记得封神前的爱恨情仇,但随着时间流逝,他会渐渐受到神格影响,慢慢遗忘前生的一切感情。正因为感情的存在,所以年轻时的神还存在着许多弱点,并非是不可战胜的。”

一个神秘的世界,神的世界,在罗格面前掀开了幕布一角。

“您的意思是…”罗格忽然感觉到有些喘不过气来。

修斯将声音压得极低,悄悄地道:“您难道没有发现,奥黛雷赫还非常的年轻吗?”

第十章 衰老

算起来,席尔德城已经被围五天了。

连罗格都有些奇怪,席尔德城竟然可以支撑这么久。可是每天清晨传回来的情报都表明,席尔德城仍然在瑟克莱人的攻击下屹立不倒。罗格当即决定,大军转向,兵锋直指帝国与瑟克莱公国之间的伯尔顿山口。只要攻占了这道山口,就能切断瑟克莱人的退路。然后再自后夹击,与席尔德城遥相呼应,形成合围之势。到时只要城下一战就可以歼灭瑟克莱公国的全部主力。

虽然罗格此次所率部队数量仅有一万,没有瑟克莱人多,但全部是精兵悍将,且阵中强者如云,再加之瑟克莱人对席尔德城久攻不下,必然士气低落,补给日益困顿,这一仗若是打不赢,罗格也不用再混了。

只是,席尔德城是如何支持下来的呢?

浮空之城飞走之后,罗格忽然有些不大习惯了。以往因巨龙及众多强者的存在,千里战场在他面前有若全然透明。小股的侦骑自然有强者去收拾,而敌人大队人马来偷袭的话,也从来都是有来无回。

现在他虽然仍能够知道战场上敌军的动向,可是再无以往那种巨细无靡、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罗格刚刚定下作战计划,紧接着就传来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因在席尔德城攻城战中损失过大,瑟克莱人竟然撤军了!罗格立即挥军全速向伯尔顿山口进发,务求在瑟克莱人退回公国领地前截住他们的大军。

胖子此时羽翼已丰,又有阿斯罗菲克帝国作为依托,因而此刻的战争哲学与专精于大国间政治的大学者亨曼颇有相通之处。亨曼最著名之处在于赤裸裸地主张大国暴力,宣称只有更大的战争才能制止战争。因此为了防止被侵犯,一国有必要对每一次侵犯都进行疯狂报复。曾有敌对学派的学者将他的主张总结为两句话:人咬我一口,我杀人全家。亨曼听了竟哈哈大笑,连说这两句话已经完全代表了他学说的精髓。

胖子可以忍受暂时的失败,甚至可以忍受瑟克莱人攻占席尔德,但他不能容忍入境的敌军活着离开,尽管挑起战争的其实是阿斯罗菲克帝国。

经过一天一夜的急行军,帝国大军终于抢在瑟克莱人之前占据了伯尔顿山口,并且修筑起简单的工事。

灰色的伯尔顿山脉蜿蜒逶迤,由南向北奔腾而来,在红土荒原前戛然停止。夕阳如血,给巍峨的山体蒙上一层淋漓的血色。山口耸立的崖壁迎面而来,狂啸的北风吹得人站不稳。天地间一片肃杀。

罗格立在峰顶,遥望远方。当地平线上开始扬起红色烟尘时,他忍不住狞笑了一下。

此刻席尔德城中正是一片狂欢。

瑟克莱人初一围城,守城的老将约翰斯通就知道凭藉着三千弱军根本守不住席尔德城。可是北地之人性情彪悍,席尔德城又一向是众多冒险者、佣兵甚至是罪犯的聚集地,因此他当机立断,立刻打开库房,以大把的金币招募冒险者们协同守城。约翰斯通还是一个天生的鼓动家,他丝毫不提城破后的悲惨结局,而是将城破与北国男人的尊严联系到了一起。

老将军的演讲简短而有力,最后总以一句大吼结束:你是个男人吗?!那就把狗娘养的瑟克莱人打回老家去!

短短半天功夫,席尔德城几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分到了一件武器和简单的盔甲,然后登上了城墙。

一旦厮杀开始,北国男子流淌于血管中的凶悍就被彻底点燃!城上城下,杀声震天,血流成河。人人都已杀红了眼,只有战死、没有退后!到得后来,城头不仅有勇男奋战,一些死了丈夫或儿子的女人也变成一头头母狮,扑击撕咬着仇人!

当瑟克莱大军撤退的一刻,席尔德城上欢呼一片。许多男人顾不上包扎尚在流血的伤口,也顾不上身边那些并肩奋战了多日的女人们,拉开裤子就向瑟克莱人退走的方向放尿。只有这种最粗俗的方式,才能一泄他们心中的痛快。

大战过后,约翰斯通不但兑现了全部赏金,还另行备下大量烈酒,让有功的冒险者畅饮。而他自己则忙于抚恤战死的帝国战士。约翰斯通知道自己擅开国库已经严重触犯了帝国军规,若落到向来从严论罪的罗格手中,只有死路一条。因此老将军索性犯规到底,希望在罗格回师之前将所有战死将士的抚恤都发下去。虽然罗格留给他的战士都来自阿雷公国,但是约翰斯通是个真正的军人,这数日来的并肩战斗中,他早已把这些士兵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儿子般爱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