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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是随时有陷车风险的酥脆盐壳地,一边是被水流侵蚀出来的深沟,想在这样的地形里找人,几乎是寸步难行。

而且,袁野那辆车今年六月刚买的,好像还没装绞盘。

一旦陷车,麻烦。

她盘膝坐在垫子上,烦闷到眉心打结。

胜子洗漱回来,见傅寻在看书,三个人里也就曲一弦看上去无所事事,便主动搭话:“姑娘,你一个人就敢进沙漠啊?”

曲一弦太久没听人叫自己“姑娘”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胜子是在和她说话,点点头:“这里我熟。”

胜子却误解了她的意思:“你是当地人?”

“不是。”曲一弦说:“我是南江的。”

“南江的?”胜子瞅了眼傅寻,一脸的恍然大悟:“傅老板也是南江的。”

他兴致勃勃,张口就问:“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几年前,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你们南江有两个女大学生,毕业旅行进可可西里,结果失踪了一个,至今都没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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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第八章

曲一弦贴着裤缝的手一僵,倏然抬眼,看向胜子。

这还是她今天头一回正眼看他。

后者正踢了人字拖,躺进睡袋里,转头对上她的目光,以为她是对这事感兴趣,继续说道:“当年我还只是个业余的越野爱好者,也没进天行者户外俱乐部。连自驾,都只敢去一些成熟的旅游景区。那新闻,是我在手机推送上看到的。”

“据我后来了解,那两个女孩也不是单独进的可可西里,跟着车队,登记过救援。结果进去的第一晚,就出事了。”

三个人,都是半道上认识的,谁也对谁不熟悉。

胜子本意是枯坐着等人也无聊,不如找点话题打发时间。

南江他没去过,谈风土人情这不是自己把天往死了聊?他能记得的也就当年那两个南江来的女孩在可可西里失踪的事。

他神经粗,没发现傅寻和曲一弦都对这个话题讳莫如深,只以为他们虽为南江土著但还没他知道的多。

于是,更热心的科普了。

“你做过攻略就应该知道星辉车队,我们西北环线最有名的车队。一到旅游旺季,都得提前预约。”话落,他叹了口气,嘀咕:“可惜,现在几乎没人记得当年那次事故,就是星辉车队带的线。”

曲一弦笑了:“你们天行者那个俱乐部,也带线?”

“我们不带线。”胜子摸了摸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是天行者户外俱乐部的领队。”

“越野纯粹就是个爱好,现在短视频软件不是很多嘛,平常就做做直播。队里的成员都有养家糊口的工作,也就我偶尔会接点活,多数是保障补给,不沾别的事。”

曲一弦挑眉:“那你为什么这么瞧不上星辉?”

胜子哂笑,有些纳闷这姑娘瞧着漂亮,怎么说话这么犀利。

“你误会了,我不是瞧不上。”胜子眉头拧起,解释:“那女孩失踪的时间挺敏感,六月份正好是可可西里的藏羚羊举族迁徙。救援队进去了好几拨,搜救了整整一个星期,没找着人都打算撤了,家属不放弃,愣是又拖了一个月。”

“可想而知当时的救援费用多贵,光是给救援车队的,前前后后就花了几十万。听说那一家为了找这个女孩,倾家荡产,可最后却连尸体都没找着……”

“我到现在也纳闷,那女孩失踪,跟车队肯定有直接关系。但当时,没听说遇难者家属去找车队麻烦,关于这个车队的报道也就那么两三篇。陨石那么大的事,掉进水里跟纸片一样,你说奇不奇怪。”

曲一弦胸口闷得厉害,脸上表情也逐渐变得难看。

胜子没察觉她的异样,拿起手机,要翻空间给她看:“我空间一直没删呢,我找给你看看。”

一直沉默旁观的傅寻此时才开口:“你还收得到信号?”

他的声音低沉,跟帐篷外的风声撞在一起,几下就散得一干二净。

曲一弦像刚梦了一场,心头惴惴,大汗淋漓。

江沅的名字烙在她心底,经年累月,已经成了一个疤。

这些年她还在西北,就是不愿意相信江沅已经死了。陡然从一个毫不相关的人嘴里听到这件事的另一面,就像是在一个反复的噩梦里重新坠入悬崖。

傅寻轻描淡写的一句,她甚至没听清他说了什么。那道声音,却像是底蕴深厚的钟鸣,直直破开她的魇,把她从梦中惊醒。

他这种人放在古代,估计就是传说中备受世人追捧的得道高僧。

曲一弦忍不住瞧了他一眼。

心中暗忖:“就是长得不够慈悲。”

******

她起身,想出去透透气。

刚掀起帐篷布帘,就见不远处有辆车停了下来,改装过的汽车大灯灯光赤白,穿透风沙,刺得人眼睛生疼。

曲一弦抬手一遮,大怒:“兔崽子,还不快把灯关了!”

隔着风声,曲一弦的声音轻细且模糊,但这并不妨碍袁野远程感受道他家曲爷的愤怒。

他挥手,差使开车的许三:“快快快,把大灯关了。小心曲爷一个不高兴,把我车灯全给拆了。”

车进营地,袁野先下了车。

见曲一弦在帐篷外等着,一双眼弯得跟狐狸一样:“我多久没这个待遇了。”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冷笑:“我出来透气的。”

袁野:“……”

他眉眼一耷,也不想理曲一弦了,转身招呼许三:“赶紧跟哥进来。”

帐篷里一下子挤进两个人,再宽敞的空间也显得有些逼仄。

袁野进来后,先找傅寻。

第一眼看到的是睡在门口已经罩了睡袋的胜子——这小伙子平时的伙食应该挺好,小臂粗实,肥头大耳,一瞧就是西北养出来的汉子。

那就只剩下另一个了。

傅寻仍盘膝坐在防潮垫上,手边是翻阅了一半倒扣在垫子上的书籍。此时,正抬眼,不动声色的打量着袁野。

曲一弦进来时,差点以为自己看到了静止画面。

她拎过回来后被她丢在角落的双肩包,盘膝坐回她原先坐过的位置上,招呼两人坐下。

胜子也不好意思再躺下去了……他体积大,占地方。而且一屋子人都坐着,就他躺着,那感觉就跟嫖/娼被围观一样,让他一个大老爷们也怪脸红的。

几人坐定。

袁野伸手,笑容谄媚地望向傅寻:“傅总,久仰久仰。”

傅总?

曲一弦还没来得及奇怪,就见傅寻颔首,轻轻一握,很快松开。

他面色如常,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说,偏那天生的气场,就是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曲一弦瞥了眼袁野,语气危险:“所以你们两之前,并不认识?”

袁野继续狗腿:“神交,神交已久了。”

曲一弦笑了笑,手暗暗在他腿上拧了一圈,看他忍痛忍得面目扭曲,这才满意地松手,笑眯眯道:“谈正事。”

她把双肩包推到许三面前:“你看看,是不是这个包?”

许三打量了许久才敢点头:“他包里有本游记,书脊的最下角还贴着撕了一半的书号和图书馆名称。”

曲一弦在雅丹群那会就已经翻过这个包了,闻言,心念一动,把包里所有物品全部倒在防潮垫上。

除了那本游记,一个电量耗尽的充电宝,还有洗漱包、指甲钳、分装小药盒、压缩的U型枕和三十二开大小的笔记本。

那时天色太暗,曲一弦不曾留意到包里还有笔记本,翻开看了几页,发现有关这几天的全是琐碎的记账。

傅寻就着她的手看了几页,问袁野:“联系上失踪游客的家属了?”

“我出来前,警方刚联系上。”说到这,袁野就来气:“这小子不知是真穷还是图穷游的新鲜,没住过酒店。许三报警后,警方花了不少功夫核实他的身份。”

“他姓荀,叫荀海超,籍贯江西,是家中独子。”袁野撞了撞曲一弦,问:“有烟吗,心里躁得慌。”

曲一弦瞥他一眼,摸出烟盒抛给他:“不是戒烟了?”

袁野心情的确不好,抽出根烟敲了敲烟盒,抬眼觑她:“打火机呢?送佛也不知道送到西。”

******

胜子早在曲一弦扔出那包进口的三五牌香烟时,眼睛就直愣了。

他虽然不带线,但常年在西北环线走动,偶尔接熟客的生意做保障送补给,也和一些车队有接触。

道上有些不成文的口信。

有关曲一弦的更是不少,其中一条就是——“认小曲爷得认烟,整条线上,只有她抽进口的三五烟。”

难怪刚才和袁野打照面的时候,会觉得他眼熟……

两年前,在阿拉善的越野英雄会上,他还作为天行者户外俱乐部的领队和袁野跑过一场。

要不是家里老婆催得紧,他当年是有机会留下来看曲爷“滚刀锋”的。

这个“刀锋”指的是沙子在风的推动下堆起来的沙山之顶。顶部不似山峰被修饰温润的锥形,而是像刀刃一样垂直于风来的方向。

滚刀锋,需要驾车时侧进沙脊。切入的角度和车速还要根据沙脊的走向和高度不断调整。再凭借车辆的惯性,翻向沙脊的另一侧沙锋。⑴

整个过程,过快易翻车,过慢易托底,十分考验操纵技术。

当年曲爷在阿拉善的这场“滚刀锋”,艳惊四座。

一夜之间,刷爆了所有越野爱好者的朋友圈。

他隐隐有些激动,但回想片刻之前他在小曲爷面前的口无遮拦,犹如一盆冷水兜头脚下,从里到外,凉至透心。

想得太入神,以至于曲一弦叫了他三遍,他才回了魂。

曲一弦皱眉,重复了一遍:“有打火机吗?借个火。”

胜子待机重启,反应了几秒:“有有有。”话落,忙低下头,殷勤地摸出打火机递给她。

曲一弦接了,抛给袁野,顺口道:“等有信号了,咱两把微信加一下,我看看你空间。”

袁野在旁边插嘴:“有空间的叫秋秋,你有没有文化。”

曲一弦作势要削,吓得袁野赶紧抱了脑袋离她远远的。

身旁的座位刚空出来,转眼又挨过来一个人。

胜子有些害臊,也觉得不合时宜,但一想错过今晚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合适的机会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小曲爷,你那个滚刀锋的视频……”

“能不能给我看看?”

傅寻抬眼,颇有兴趣地看向她:“什么视频?”

作者有话要说:标注1:参考了滚刀锋的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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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烟只是受众小,英国进口的三五烟最贵也就六十左右。

还有什么要说的……但到更新的时候反而想不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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