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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寻光是听她描述, 就能断定,她手里的玉件要么见不得光走不了明路,要么就是上不得台面。但显然, 她自己也没弄清楚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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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在莫家街买这个玉件,完全是心血来潮。

西北环线的第一站大部分都在西宁,这一站, 领队只负责接机送客人到酒店。食宿、出行以及任何娱乐项目都与他们无关。

姜允联系她后, 除了定金,多给了曲一弦一笔住宿费用,请求她帮忙预定在西宁落脚的酒店。她的要求是, 要住在人多热闹有旅游氛围的酒店附近。

整个西宁,应该找不出比莫家街更有旅游氛围的地方。

曲一弦把人送到酒店,因为姜允是一个人入住,又是女孩。她特意等着她办理好入住手续,亲自把人送到房间,和酒店确认后才离开。

那天晚上的莫家街吧……

鬼使神差得让她想花钱。

她迈进那家特色的古玩店时,也没想着要买宝贝,就是难得身边出了个一辈子可能也难遇见的顶级文物鉴定师,一时好奇。

结果就被那家古玩店的老板忽悠着买了个玉件。

一开始忽悠的还不是玉件,是个印章。一来二去,许是她好奇得太投入,古玩店的老板隐约的嗅到了人民币的味道,特别卖力,劝着劝着,曲一弦就从一堆宝贝里挑了个玉。

做救援的,多少有些迷信平安这事。

这个玉无论长相还是价格,曲一弦都不喜欢,她唯一喜欢的是老板说的那句“人戴着玉,能养玉,时间久了能成护身符保平安的”。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后,曲一弦当时也质疑过为什么开不了□□。

那老板怎么说来着,哦,好像说“这是我老乡送我的,要不是你眼尖,我怎么舍得卖给你”。

曲一弦一听他夸自己眼尖,一颗心顿时搁回原处,妥妥帖帖的。

现在被傅寻这么一说,她深觉自己是喝了那个坏老头的迷魂汤。也不用鉴了,铁定假的。

一想到白花了三千出去,曲一弦一口气堵在心口,心情坏透了。眼瞧着袁野和姜允边走边说地回来了,她摆摆手:“回头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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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袁野上车,曲一弦调头沿着敦格公路往回走,带姜允去看昆仑山上的不冻泉。

清晨赶路时,生怕时间太晚姜允会错过可可西里草原上的野生动物徒留遗憾,曲一弦基本一路都没停过。

往回走的时间充裕,她开得慢,经过路上唯一一个和大卡车交汇的泥泞岔路口后,曲一弦往后视镜里瞥了眼,问:“不说进去扫盲了,出来怎么一个字不吭了?”

“也没什么,就一些野生动物的标本,关于可可西里保护站保护野生动物二十年的历史图片陈列展,还有一部分的来自社会各界对可可西里保护站保护野生动物的工作支持资料图。”袁野干巴巴的,说:“看完觉得拿来开玩笑不太合适,没啥好说的。”

袁野是西北土著,要不是当领队带线,西北这些旅游景点他可能还没游客跑得全。就是现在,拉出他和曲一弦比景点的解说,他说得都没小曲爷的详细。

可可西里是很多文艺青年心目中圣洁的天堂,但对他而言,不是。

他知道索南达杰保护站,除了保护藏羚羊野生动物,最重要的是青藏穿越线上的一个休息站。他深入了解的是保护站和拉萨之间的公里数,开车又要花多少时间,损耗多少油量。

这还是他头一回,去了解保护站的保护工作。

“我以前跟巡山队员称兄道弟的,但只是觉得交上这些能拿真枪的朋友比较威风,根本没去了解他们的工作。”袁野叹了口气,言语之间颇有些年少无知的歉疚:“等今晚我去找补下,看能不能联系上。”

曲一弦最看不上这种触景生情瞎打扰人家,过后情怀没了,人情也跟着又没了的行为。不过当着客人的面,她决定还是给袁野留点面子。

姜允从可可西里下撤时,有了高反,还在路上便开始昏睡不醒。

曲一弦留意了一会,让袁野盯着些,下到昆仑山还缓不过来就给补氧和补葡萄糖。

一路下撤,等到不冻泉时,曲一弦让袁野叫醒姜允。

姜允昏睡得神魂分离,怎么叫都叫不醒。

曲一弦见她不像是装的,握着方向盘思考了几秒,问傅寻:“她在黑马河乡那晚,找你开葡萄糖,你看她的样子像是有高反吗?”

傅寻正准备下车遛貂,闻言,往后座瞥了眼,问曲一弦:“想听实话?”

她不解,这还能分实话和虚话?

傅寻说:“大半夜的不管不太好,葡萄糖磕着门板给她开的,全程不超过三秒。你指望我记得什么?”

曲一弦:“……”

她突然挺想知道姜允当时是什么脸色,也不知道精心准备的台词念完了没有。

玩笑亏玩笑,曲一弦怕姜允出事,下车亲自去叫。

这会算是叫醒了,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双目无神地看着她,好半晌才回过神来,困得又闭上眼睛:“我不想下车了,只想睡觉。”

在黑马河那晚的高反顶多只是喘不上气,入睡困难,从可可西里下来的高反让她心生恐惧,困乏得像是一睡就会不醒,偏偏又无法抗拒。

曲一弦怕她睡多了不适,从门槽摸出葡萄糖,拧开了递给她:“补点葡萄糖,缓缓就下车。这里海拔已经下来了,缓过来就没事了。”

姜允支吾着答应了一声,小口抿掉了葡萄糖,在车里歇了一会,终于下了车。她精神不济,对景点的兴致缺缺,对着雪山拍了几张照后,问傅寻:“寻哥,你在保护站当志愿者时,有没有遇到过高反的游客?”

曲一弦眯眼,往姜允那瞥了眼。

稀奇了,这问题不该问她么,现在有胆子问傅寻了?

傅寻看向公路上笨拙爬坡的挂车,回答得心不在焉:“挺少。”

袁野在旁边搭话:“姜允,你这问题得问我曲爷啊,她每年五六月都在可可西里带线,她最有经验了。”

姜允转头看向她:“曲姐。”

“有啊,你不就是现成的一个?”曲一弦擦着后视镜镜面沾上的泥渍,“就今年还拉过一车去拉萨的,一车男的,还没到拉萨就不行了。”

姜允的耳朵动了动,好奇地凑上来:“怎么个不行法啊?”

曲一弦睨她一眼,笑道:“就那些高反症状啊,刚过可可西里,还没一百公里。拉萨的海拔三千多,到拉萨也就好了。一车壮小伙子,愣是不去了,被我原路送回去了。”

她擦完了后视镜,心情颇好:“就你这样的睡一会就精神的,不算什么。”

姜允笑了笑,没再追问下去。

她独自进了不冻泉的景点,待了一小会出来后就要上车,回大柴旦。

时间还早,曲一弦顺路带姜允去了趟察尔汗盐湖。

察尔汗盐湖是格尔木最大的盐湖,从当年难住筑路大军就可见它的不一般。它不算景点,是格尔木,乃至国内最大的钾肥生产基地。

天然的化肥厂,前后数道门卡。

曲一弦以前领着地质队来时觉着察尔汗盐湖的盐花挺好看,特意和门卫打好了关系。隔三差五得递递烟,没多久就混熟了。

外岗的门卫见别的领队未必会放行,但只要曲一弦露个脸,车牌都不用刷,畅通无阻。

袁野看得直羡慕,忍不住跟傅寻叨叨:“寻哥你瞧见了没有,我曲爷绝对是我们车队的队花。瞧瞧这脸刷得多熟能生巧,这地方我碰了好几次壁,说是厂里二大爷的亲戚门卫都不让我进去。”

他语气酸溜溜的,又补充:“不止察尔汗盐湖,四月那会茶卡盐湖还没营业呢,我曲爷带队就能带客人拍到漂亮的盐湖照,我上回的客户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投诉得我当月奖金全没了。”

曲一弦半点不谦虚:“哪里哪里,谁让我长得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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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她领姜允到处走走, 不过走遍了整片盐湖也没瞧见半朵盐花。她估摸着是被摘到厂里了, 可惜现在不是察尔汗盐湖开放展览的时候,盐花想必是无缘看见了。

曲一弦陪了她一阵让袁野去帮她拍照,等袁野回来,她寻了个空,问他:“姜允问你什么了没有?”

刚才在不冻泉时她就瞧出来了, 姜允欲言又止, 似有什么想问又觉得不合适才咽了回去。她刚才等在车旁晒太阳,特意往脸上架了副墨镜, 就是为了盯着姜允还不让她发现。

袁野点点头:“问得还挺多。”

他见曲一弦皱眉, 知道她想听的肯定不是这句话,想了想,说:“都挺正常的,就是盐花长什么样啊, 这是卤水吗,会不会侵蚀啊这些。”

傅寻在旁听着,微微挑眉, 说:“她不会问什么目的特别明显的问题,只会听你说什么,你想想你和她说过最多的话题是什么?”

袁野被傅寻一点拨, 思绪顿清:“她说她还有些头疼, 害怕来旅游一趟得了高原脑水肿。我就说她杞人忧天,可可西里海拔高,一下不适应也是有的。她就开玩笑说, 让我晚上别睡太死了,万一她后知后觉有症状都没人救她。”

曲一弦耐心听着,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袁野舔了舔发干的唇,继续道:“我安抚她让她别担心,别说一车四个人里有两个专业做救援的。就是真的突发情况,也有后援措施的。她就对这个很感兴趣,让我说说最近动静比较大的救援故事,我就给她讲了荀海超的……”

他话音一止,瞅了眼曲一弦的神色。

袁野知道曲一弦一直为没能成功救援荀海超耿耿于怀,但当时那场沙尘暴,实在是人力不能为,没办法的事。以前他提起荀海超,曲一弦总要斥他,让他尊重下死者。

他今天这么一提起,本还担心曲一弦怪他多嘴。小心看了两眼曲一弦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才放下心来,说:“没了。哦……不对,还有个事,她听完笑了笑,说我们车队和救援队一个名字,听着挺不专业的。问我是不是商业竞争啊,加个救援的噱头,客人会在安全上面放心些,来选择我们车队。”

姜允的声音甜甜软软的,叫他袁野哥哥时,更是跟撒了蜜一样,甜得他膝盖都软了。当时她边笑边说,就跟天真懵懂的小女孩一样,袁野只当她是玩笑话,解释完了就没往心里去。

此时见曲一弦一副思索的模样,心跳也慢了一拍,有些不明所以:“怎、怎么了……”

“没事啊。”曲一弦对姜允那点怀疑本就证据不明,她的疑心除了姜允那些奇奇怪怪的表现外也有发现盐湖门票的原因在。但这种指控对一个女孩而言,挺不公平公正也太过严厉了,而且她也没想明白姜允到底是什么动机,索性就没对袁野说。

有些事啊,还得跟聪明人商量,比如傅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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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一声不吭,一直憋到下午把人送到翡翠湖。

进翡翠湖的路是一条搓板路,碎石泥沙上有道道重叠的车辙印一直延伸到湖边。

这路不止折腾人也折腾车,一路颠到湖边。曲一弦把车停在离岸边几米远的空地上,让姜允自己下湖玩。

姜允挺喜欢这个地方,下车后拉上袁野去了湖心拍倒影。

曲一弦目送着两人离开,用脚尖踢了踢站在她左侧两步远的傅寻:“你觉得姜允是哪个地方的人?”

傅寻没说话,刚醒没多久的雪貂立在他肩头凶巴巴地咯咯叫唤了两声。

曲一弦不是傅寻,自然听不懂它的意思。但看它这反应,她拿脚尖又踢了踢傅寻,挑衅它:“我就踢他了,怎么着?”

貂蝉愤怒了,它张着嘴,露出小尖牙,圆圆的小脸上满是“你怎么这样不讲道理”的表情。

曲一弦觉得新鲜,故意逗它,又拿手戳了戳傅寻的手臂:“我还戳他了,你气不气?”

貂蝉:“……”

它显然是发觉自己拿她没办法,开始跟傅寻告状。

它用前爪轻拍了拍傅寻,那张毛茸茸的小脸挨过去,蹭了蹭他的耳朵,那从嗓子里发出的咯咯声满含威慑和不满,嘀嘀咕咕了半晌。

傅寻不是头回见曲一弦跟他的雪貂过不去,但当他的面这么挑衅好像还是头一次,难怪小家伙气急败坏。

他伸手抱过站在他肩上的貂蝉,安抚地摸了摸它浑身炸开的毛。

那只气到浑身毛都炸了的雪貂立刻乖顺地匐在他手心里,软绵绵的,跟被抽了骨头似的任他抱在怀里。

曲一弦哼了声,有些不满。

不就有靠山嘛,了不起啊?

好像是挺了不起的……起码她想把它炖锅的愿望至今没能实现。

好不容易这貂安静,傅寻抬眼,他那双眼在日暮黄昏下,泛着光,又深又亮:“好歹是我养的,看在我的面子上,少欺负它。”

这话曲一弦就不爱听了。

她瞥了眼在他怀中惬意到打哈欠的貂蝉,冷哼:“到底谁欺负谁啊?”

傅寻沉默数秒后,问:“你要跟它计较?”

咳。

也是。

一只小畜生。

她没再说话,攀着巡洋舰的引擎盖,蹬着防撞杆坐上去,远远看着站在湖心温柔浅笑的姜允。

“我看你从停车场那会开始就格外针对姜允,是发现什么了?”傅寻问。

曲一弦倒没藏着,她伸手捏了捏仍在她冲锋衣口袋里的门票:“我在她房间看到撕成两半扔在垃圾桶里的盐湖门票,你那天睡着,可能不知道。”

她语气微妙,说:“她从袁野车上下来让我给她开行李箱,她要拿身份证。因为袁野说盐湖免收浙江游客的门票费用。这已经不算误导,而是故意掩盖什么了吧。但奇怪的是,我也没查她户口的意思啊。”

傅寻思索着,问:“你没她的身份证号码?”

曲一弦缓缓摇了摇头:“没有。照理说,我们在接单后都会替游客买一份保险的。姜允拒绝了,她说她要自己买。以前也有过这样的列子,我就倒贴了些险费给她,当天下午姜允就发给了我一张打了马赛克的保险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