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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货?”袁野接茬“你们店里就这么点旧金,有必要进货?”

年轻人听他声音跟挑刺似的,也不爽了“就是进货去了,而且我们店里卖的东西才不止这些旧金。”

他眼神上下瞟了袁野两眼,跟嫌弃他不懂行一样,嗤了声,扭过头去。

袁野差点上火,他敲了敲柜台,语气不善“你们老板什么样人就招什么样员工啊……”

曲一弦一看柜台后那个年轻人就知道他不是任人说的善茬,担心袁野来真的把人店砸了,忙上去拦了拦“行了,你去车里等我。”

袁野不走。

他倚着柜台,目光全程盯着那个年轻人,抽了根烟叼进嘴里。

曲一弦也不管他,和傅寻对视一眼,主动负责沟通“你们老板什么时候去进货的?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昨天,昨天上午。”年轻人笑了笑,说“什么时候回来没说,就让我过来看着店,能做主的就收了,做不了主的就等他回来。”

曲一弦揣摩了一下时间,又问“别的有交代吗?”

年轻人这下也觉出味来了,他看了眼曲一弦,有些警惕“请问,你找我老板有什么事吗?要紧的,我可以替你转达。”

“没事。”傅寻先曲一弦一步开口,说“等他回来也不急。”

走出典当所,傅寻回头看了眼这家灰扑扑,看着就不像正经营生的店面,唇角动了动,说“不用问了,权啸是跑了。”

“跑了?”袁野懵了“他跑什么啊?难不成沈芝芝是他杀的?”

“是他杀的话,不会挑这个档口。”傅寻拿出手机,调出下载到手机里的视频递给曲一弦“我昨晚托伏叔查了查权啸在敦煌的落脚地,顺便调用了一下监控录像。这里是权啸的老巢,他和前妻的婚房。整个九月,沈芝芝都住在这里。”

摄像头隔得有些远,拍得并不算清晰。曲一弦对沈芝芝了解不深,很费劲才能认出她是谁。倒是权啸,只要出现在这条上坡路上,她就能一眼看出来。

她拉快进度,很快看完,问傅寻“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如果早点看到这个视频,她昨晚就杀过来找权啸了。

傅寻听她话里有怪他的意思,提醒“他昨天上午就去进货了,告诉你了有什么用?”

曲一弦“……”

她轻咳了一声,补救“早点知道,可以早点安排。”

袁野特别上道地接了一句“寻哥你放心,我下午就给你查出来权啸去哪了。”

傅寻跟没听见袁野这句话一样,径直道“我昨晚没找过你吗?敲你门半天,也没见你有反应。”

曲一弦“……”

她的眼神透过后视镜往后溜了眼,看了眼袁野,又怕视线和袁野对上,很快挪开,放到前方的路况上。

“昨晚睡得早。”她说完,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该接这句茬。咽回去显然来不及了,她沉默了数秒,只能生硬地换话题“那我们现在去哪?权啸一走,线索又断了。”

傅寻沉吟数秒,说“北城。”

曲一弦应了声好,趁等红灯的间隙,给姜允发了条微信,叮嘱她逛完洞窟准备返程时就给她打电话,她过去还要一段时间。

姜允回得很快“大概半小时后,我逛完博物馆就出来。”

曲一弦估算了下时间,心里大概有了数。

她把傅寻和袁野送到北城的典当行,干脆没下车,准备去莫高窟接姜允。

她拨了个电话给姜允,确认。

傅寻见她还没走,在院子里陪她等。

他手上是很小的一本便签本和一支削得快要握不住的铅笔,低着头,阳光从树荫的间隙里投在他的发梢上。

他的发色偏深,此刻被光的碎影一打,隐约泛出点棕色。

她的眼神从他的侧脸轮廓滑到他便签纸上的素描上,问“你画什么?”

“勾云玉佩。”他提笔补充上最后一笔,侧目看她“上次不是画到一半?”

曲一弦凑过去看了眼。

这一看,她瞳孔紧缩,几乎不敢置信。

第 57 章

第五十七章

便签纸上的勾云玉佩, 寥寥数笔, 画技潦草, 像一张初初打磨还没润色的线稿。

玉身的云纹和自然开裂的水纹被素笔勾勒得恰到好处, 无论是线条还是位置,都与曲一弦手上那块一模一样。

她突然觉得嘴唇有些发干。

放着玉佩的内衬口袋像自己有了温度似的, 微微发烫。

隔着一扇车门,她装作不经意般,问“勾云玉佩的云纹都是独一无二的?”

傅寻眉梢轻动,不答反问“为什么这么问?”

曲一弦扯了句“看你画得这么熟练, 跟批量生产似的。”

傅寻低笑一声, 说“这个玉佩我随身带着, 带了很多年。从里到外都摸透了……”他一顿, 似有所指“哪怕是完美的复刻品我也能一眼看出来。”

曲一弦没接话。

她又看了两眼纸上的勾云玉佩,说“我先去接姜允了。”

傅寻颔首,目送着途乐驶离院子, 他收起笔,转身进屋。

敦煌的风沙大,曲一弦习惯性紧闭车窗开空调调温。

今天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烦意乱,看谁都不顺眼。

抢道的大众;慢得跟蜗牛一样也好意思上路的普拉多;还有隔壁那辆在几条道上穿来穿去不守规矩的凯迪拉克。

她本还只是眯着眼, 慢刹等着过红灯。眼看着红灯倒计时进入最后三秒, 她刹车一松, 缓速等着前车起步后,随前车跟行。

不料, 本在隔壁车道行驶良好的凯迪拉克突然越过白线,直接加塞。

危险到只有几寸安全距离的车距下,曲一弦下意识猛踩刹车。

途乐刹停的同时,路口的红灯一跳,所有车辆通行。

凯迪拉克的车主车窗半降,手搭在窗舷上轻轻敲了敲,如示威般,绝尘而去。

立体环绕式的车声催促里,曲一弦眯了眯眼,眼底的锐意一闪而过。

阳光一烤,挡风玻璃跟聚火点似的,烫得她脾气一下就上来了。

别她?

小爷今天就教你“悔不当初”四个字怎么写。

曲一弦起步,挂挡,在拥挤的车流中如一尾鱼,摆着鱼尾,灵活地穿梭在车道之中。

很快,她追上凯迪拉克。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她侧目,斜睨了眼凯迪拉克深黑色的车窗,油门一踩,竞速般猛超对方一个车身的距离,方向斜打,越过虚线挡在它的车前,不轻不重地踩住刹车,亮起尾灯。

极近的车距下,对方似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猛踩刹车拉开车距。

曲一弦透过后视镜瞄了眼,闲闲地松了刹车继续往前走着。眼看着凯迪拉克重新提速,她车屁股一甩,又一次牢牢挡住他的去路。

曲一弦爱玩车,在驾校的时候就不老实。后来到西北带客后,既为了顾客的体验,也为了安全第一,车速始终中规中矩。

即使在抓违几乎严苛的甘肃境内,她的违章记录也比当地土著要干净。

但这并不代表,沉睡的老虎会一直沉睡下去。

凯迪拉克在前期报复性的想要反超反别时期就被曲一弦镇压得无力反抗后,彻底失去斗志,越开越慢,最后干脆躲进了紧急停车带。

曲一弦犯不着为教训他耽误事,隔着一条右转车道看了对方一眼,继续直行。

到莫高窟景区停车场时,姜允还没到。

她给曲一弦发了条微信,说自己在景区的摆渡车上,大概五分钟后能和她会合。

五分钟,足够曲一弦想明白很多事了。

她从冲锋衣的内衬口袋取出玉佩,边回忆着傅寻的那副素描图边找玉佩上与其匹配的玉纹和天然水纹。

能对上的,十之**。

她又摸索着去找傅寻之前提过的玉纹瑕疵,她对古玩没有研究,看玉也只根据自己的喜好判断。

这枚玉佩的工艺粗糙,纹饰简单,就连玉色都是通体白色,那白像羊脂玉,不那么通透,隐约还有些絮状的玉色沉淀。除了能看出时间久远,别无特点。

就这个东西,值几百万。

也就这玩意,搅得她平静的生活人仰马翻,什么人都能找上门来。

她曲指,轻弹了一下玉身,清脆的玎珰声里,她咬住下唇,有些为难地陷入了沉思。

如果说之前她还只是猜测手里的这块玉和傅寻寻找的勾云玉佩有关系,那今天……她基本能确定,这块玉和傅寻有千丝万缕,扯不清的关系。

曲一弦虽然还没弄明白这价值连城的勾云玉佩是怎么落到西宁莫家街的古玩店里,又怎么机缘巧合地正好被她买下了,但结合这么多天里发生的事情,她手里这枚一直被她当成劣质品的白玉,就是闹得敦煌满城风雨的勾云玉佩无疑了。

可是……

几百万呢!

算除本金三千,这完全是血赚啊。

曲一弦心尖痒痒的。

她翻来覆去地打量着这枚玉佩,不是叹气就是惋惜,一副生生剜肉的不舍状。

就这么还给傅寻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本金要回来……

远处,有一辆摆渡车从道路的尽头缓缓驶入景区。停稳后,前后车门打开,陆续有乘客下车。

曲一弦远远瞥了眼,见姜允下车后,东张西望的,边收起玉佩边摁下了喇叭。

接到姜允后,曲一弦将她送回酒店。

“酒店中午会餐饮,自助餐三十九一位,菜色比较普通,你可能不会喜欢。如果想要吃点敦煌特色的,沿七星大酒店直行,过大圆盘反弹琵琶的雕像大约一公里就是沙洲夜市。”曲一弦从车兜里摸出个地图递给她“地图里有我标出的特色餐饮店,几家驴肉黄面都是敦煌的老色号了,还有东乡人开的手抓羊肉馆,羊肉和烤串,味道都不错。当地还有个杏皮水,味道有些酸酸甜甜的,你应该也会喜欢。”

姜允接过,粗粗打量了两眼,问“那你呢?”

“我?”曲一弦分神看了她一眼,回答“在敦煌你不用管我伙食。”

姜允点点头,没再多问。

她安静下来,曲一弦反而有些不习惯,她趁着等红灯,叮嘱“鸣沙山的行程是下午三点,午休时间很充裕。你吃过午饭后可以休息一下,三点我会准时在停车场等你,送你过去。你一个人,外出活动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听明白了?”

姜允懒洋洋地哦了声,嘀咕“我阳关和汉长城遗址都没去呢。”

曲一弦没接茬。

她把车停在酒店正门口,没熄火,只拉了手刹,示意她可以下车了。

姜允有些不满,她噘着嘴,很不高兴地推开车门。

曲一弦看着她进酒店后,掉头,原路折回北城典当所。

昨天姜允选择让她继续带线后,曲一弦就把话撂清楚了,大柴旦到敦煌的路程她不收钱,直接折现退给她。

任是姜允如何不满,昨天既然没谈妥,今天更不可能让她翻案重谈。她哪来那么多黄金时间,陪她在敦煌到处兜圈子。

等明天去完张掖,后天走祁连山回西宁,她正好回莫家街一趟。

到北城典当所时,正值开饭。

她的车刚停进院子里,伏叔就迎了出来,招呼她赶紧进屋吃饭“就等你回来了。”

饭桌上,摆了满满当当的一桌菜。

主食是老字号的驴肉黄面,配了凉拌拍黄瓜和凉拌紫菜。主菜有一碟驴肉,一碟炒腰花,还有一碟像是蒸得卤鸡爪。

曲一弦还没坐下,已经被勾得食欲大振。

她洗了手,坐到空位上后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傅寻右手边的这个空位好像就是他们特意留着给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