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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路山高水远,裴于亮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怎么会愿意带着那么多累赘拖累自己?越靠近国界线,物资补给就越有限,他怕是恨不得曲一弦能和板寸尚峰吵起来,闹个两败俱伤。

傅寻见她反应过来了,那双眼,含着笑,越发黑亮。

相比之下,曲一弦就显得沮丧多了:“那裴于亮如果打定主意不愿意横生枝节,趁补给这事给顾厌报信不就行不通了?”

现在看来,连补给物资都无法奢望了,何谈报信。

“物资共享不实际,眼下这样,裴于亮估计也不会愿意让我们去城区补给。”曲一弦拧眉,有些不太乐观:“巡洋舰没油了,难道上裴于亮的车?”

那太被动。

别说引裴于亮去军事要塞了,她就是想多走一步的自由也没了。

“按原计划。”傅寻指点她:“先抛一辆他们的车,缩减可用车辆。”

“补给这事得看运气,你明天下午留心些,探探尚峰车上还有多少可用物资。如果物资不多,说明离裴于亮下一个补给点很近了。”

“你得想方设法,让他去不了补给点。当然,也别太刻意,裴于亮精于算计,未必看不出这点小伎俩。你有二心这事,他知道,也有一个容忍的范围,超出范围可就得不偿失了。”

正事聊到这,也差不多了。

傅寻揽着曲一弦的腰,微抬下巴,指了指储物盒里的那包香烟:“给我点根烟。”

曲一弦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凑到他唇边,见他拿起打火机,十分上道地往方向盘上一靠,挡住尚峰的窥视。

那张地形图,被她三两下撕下,盘卷起一角,凑到那簇火焰上,燎上火。

待它快烧至灰烬时,随手扔进铺了一层水的烟灰罐里。

她做得太熟练,傅寻看着,忍不住低笑:“有烧纸的习惯?”

曲一弦看着那张地形图烧了个干净,才道:“你不该问我有没有坐男人大腿的习惯?”

她笑眯眯的又坐近了些,问:“会不会表现得太刻意了?”

她问的是在裴于亮和他眼线前刻意表现的情侣人设。

傅寻微偏了头,窃窃私语般,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不会,还差点火候。”

曲一弦很配合地虚心请教:“什么火候?”

傅寻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略敏感的耳朵,有些难以控制的发痒。

他说:“情难自禁。”

曲一弦一笑,微偏了偏头,拉开寸许距离。指尖就这么缠上去,拎了拎他的衣领,学他压着声,暧昧道:“你想得美。”

她一字一顿,跟故意撩拨一样,咬字的顿挫都带了上扬的尾音。细听之下,隐约有那么几分像撒娇。只是“撒娇”这词放曲一弦身上,怎么看怎么不和谐。

曲一弦还等着他回招呢,不料腰间一紧,他拥上来,低头埋在她的颈窝里闷笑了两声。

那笑声低低沉沉,跟咬耳朵似的。

她不自觉地也跟着勾起唇角,漾起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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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峰实在没眼看了,喝完最后一口蔬菜汤,他摇头晃脑地捧着碗回去,见裴于亮,板寸,甚至连江允都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嘀咕道:“我就跟你们说了吧,这两人聚一起能有啥事,打情骂俏,伤风败俗……”

裴于亮哼笑了一声,不怎么相信:“你看清楚了?”

“都坐腿上去了……”尚峰怕背后说人被听见,扭头回看了一眼。再开口时,音量低了不少:“搂搂抱抱卿卿我我,看着的的确确是在热恋。江允不说在环线时,两人就同住一屋,暧昧不清了吗,我瞧着就是这么一回事。”

闻言,裴于亮没再继续深究。

他用脚尖踢了踢搭着锅炉的木架:“这事不急要,你有空继续盯着些。东西收一收,准备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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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估摸着裴于亮那边也差不多吃完了,理了理头发便下车了。

到车旁时,见板寸在收锅炉和木架,倚着车头欣赏了片刻,轻嘲道:“收拾东西的手脚挺麻利啊,看来裴老板没少对你委以重任啊。难怪嗓门大心气高,尚峰你得学着点。”

她说完,也不看板寸的脸色,哼着调上了车。

再上路时,是下午两点后。

一改上午赶路时的沉闷气氛,曲一弦的兴致颇好,时不时哼两首小调,偶尔在后视镜里和裴于亮有短暂的目光对视时也难得给了好眼色。

傍晚时,车队驶出沙漠。

到天黑前,车队又驶离了接壤沙漠的荒漠。

视野里,不再是一成不变的黄沙和沙丘,将晚的天色里,远处的山脉像一副山水墨画的淡影,朦胧有致。

更难得的是,今晚的月色平静温柔,连带着星空似有银河垂挂,星光璀璨。

裴于亮挑的路线全是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没像样的柏油路不说,时常连搓板路都找不着一条。

曲一弦边留意着周边地形,边用对讲机提醒后车跟紧。直到离远处的山脉越来越近,车入沟渠般狭窄的道路后,曲一弦面有古怪地从后视镜里看了眼裴于亮:“这里是红崖群?”

裴于亮倚着座椅,弯唇笑了笑:“说小曲爷是本翻不透翻不完的书,真是半点没夸张。”

这是她猜对了的意思。

从裴于亮嘴里听到这种夸奖,曲一弦半点没觉得高兴,她脸色微凝,问:“裴老板有提前考察过露营点吗?”

裴于亮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要不是路况不熟悉,我也犯不着请小曲爷来带路啊。”

曲一弦轻嘲了声,半分不给面子:“只是路况不熟悉?怕是除了知道这里是无人区,别的什么也不知道吧。”

“红崖群的天气诡变,占地面积千百公里的红崖群里,全是雨水冲刷留下的沟壑。裴老板当我们现在在走的路是路?这叫河床。”

她越说,声色越急,语气越厉:“这里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刮风下雨,单是刮风倒没什么。一旦下雨,红崖群就跟溃堤一样,不知道哪来的水土。泥沙陷了车还是轻的,要是人车正好在下游,就全都等死吧。”

曲一弦的带线经验丰富,整个西北,从青海,到甘肃,新疆,西藏就没她不能走的地方。

裴于亮显然是明白这一点,知道她不会拿这事来开玩笑吓唬人,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揿下车窗,往山道外看了眼,语气有些犹豫不定:“这天气这么好,连片乌云也没有……会下雨?”

曲一弦懒得跟他费嘴皮子,巡洋舰打上双闪,直接在半道上停了下来:“江允我不要了,你带上你的人赶紧下车。”

其实她也吃不准红崖群今晚会不会下雨,但唬人嘛,戏必须得做足啊。

她沉下脸,低声道:“红崖群十晚有九晚下暴雨,入了红崖群……”她一顿,语气瑟瑟然道:“就跟阎王跟在你后头,撵着你跑一样。”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入了红崖群, 两岸山体逼仄, 山道狭窄难行, 视野和行动皆受地形所限。

尚峰正分神打量两侧山体。

黑暗里的山道, 像洞开的鬼门关。门内魑魅魍魉,像有无数双看不见的眼睛不怀好意地悄然盯着你。

他是常年下墓的人, 洞黑的墓道,阴森的墓穴,鬼魅的棺木……哪样不是他惯常打交道的。可这红崖群,愣是给他一种阴冷恐怖之感。

他边紧紧跟住巡洋舰, 边用对讲机和板寸对话:“板寸, 你问问老大, 看这地方他知不知道。我怎么觉得这地方那么邪呢?”

板寸奚落地一笑, 回:“你躺棺材板里睡了一整年没说棺材邪,现在脚踏实地,反倒说这地方邪门了?”

尚峰摇头, 压着气,小声道:“不一样。我觉得这车进山后就有点走不动了,起初我还以为是上坡的原因,结果开了低速四驱后,攀升得还是很费劲, 就像……就像轮胎陷进了泥地里, 碾着人骨和肉泥一样, 你说邪不邪?”

板寸正要斥他胡说,刚开口, 就被坐在副驾上的老大打断了:“你用手台问问老裴,这是不是红崖群。”

板寸转头见他面色不虞,脸色阴沉,不敢耽误事,边调车队交流用的统一频道,边问:“老大,红崖群是什么地方?”

他无声地咧了咧嘴,开口时声音枯槁,犹如死木:“鬼见愁的地方。”

他话音刚落,前车尾灯一亮,尚峰那辆越野在路中央一个急刹,直接熄火。

板寸跟车跟得近,猝不及防之下,险些一车头撞上去。他紧跟着一个急刹,车厢内所有未固定的东西一股脑随着惯性往前一扑,叮铃哐啷的声响里,越野车死死一个抱轮,堪堪在追尾之前停了下来。

他惊魂未定,等缓过急刹后的头晕,阴着脸推门下车,查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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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车最先刹停,停在山道的上坡口。

巡洋舰的车头还保持着攀爬时的上升姿态,此刻尾灯猩红。两侧车灯的双闪在夜色中犹如鹰眼,一明一暗地轮换交错着。

板寸站在车旁,往坡下望了眼。

坡口往下既没落石,也无塌方,一片坦途。

他站了几秒,敲了敲驾驶座那侧的车窗。不等曲一弦降下车窗,他强压着怒气,不满的抱怨道:“头车到底会不会开车?这种没人的山路,半点路况都没有,还能急刹,我也是他娘的服了你了。”

曲一弦揿下车窗,转头和他对视:“你再说一遍?”

板寸最受不得激,闻言呵的一声,吊儿郎当地斜睨着曲一弦:“我说我他娘的服了你……”

话未说完,曲一弦熄火,拉手刹,拎住他的衣领狠狠地拉进车内。似嫌这样还不够有威慑力,她倾身,从座椅下方抡起扳手轻拍了拍他的脸:“你说话再带一个脏字,信不信小爷我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做成项链戴?”

板寸懵了一瞬,等反应过来,觉得丢了面子,怒极:“我他娘的……”

“骨头还挺硬的?”曲一弦松开他的衣领,反手捏住他的下颚用力,扳手直接杵进他的嘴里,钳住了他的门牙。

瞬间,整个世界安静了。

探出半个身子看热闹的尚峰眨了眨眼,嘴还没咧开,被曲一弦的目光一盯,默默地把脑袋缩了回去。

僵持几秒后。

板寸老实了。

曲一弦对牙齿串的项链自然没什么兴趣,松了扳手,低喝:“滚。”

板寸吓出了一身冷汗,曲一弦用扳手钳住他门牙时,他清晰地感受到,这位小爷是真的敢把他的牙齿一颗一颗敲下来做项链戴。

裴于亮就坐在后座,别说替他教训曲一弦了,甚至连句帮腔也没有。

板寸不傻,他知道比起自己,裴于亮更看重曲一弦。她现在还只是想把他的牙齿敲下来做项链,就是这位小曲爷突发奇想要把他的手指剁下来沾酒吃,他也不会说句不好。

他平时倚仗的就是上头会罩着他,所以心甘情愿的做走狗,眼看这事得自己摆平,他立马怂了。

小曲爷那声“滚”落在他耳边就跟天籁一样。

他浑身一抖,捂着牙就跑。

夜晚的山风迎面一吹,板寸脖颈发凉,脑子瞬间清醒过来——老大让他过来,是问裴哥这里是不是红崖群。

他原地站了一会,硬着头皮折回车旁,低着头,闷声问裴于亮:“裴哥,老大差我来问你一声,这里是不是红崖群?”

裴于亮事不关己当了半天局外人,闻言,心念一动,说:“小曲爷开了一下午的车,估计也累了。我看,先原地休整十分钟,大家都休息一下,十分钟后我一定给小曲爷回话。”

曲一弦没作声。

她一手虚握着方向盘,一手抵着座椅靠垫,转身看了眼裴于亮。

那眼神,阴沉沉,凉飕飕的。

好半晌,她颔首,语气平淡又冷静:“行,就按裴老板说的,先原地休整十分钟。”

话落,她推门下车,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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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寻倚在车旁等了她一会,见她过来,格外自然的伸手将她拉进怀里。

这动作看着暧昧,傅寻做得却很保留。

人拉到身边,怕她不自在进而反感,几乎是立刻,他手一松,虚揽在她腰上。

曲一弦瞥了他一眼,歪了身子倚进他怀里:“假正经什么?”不是肖想她很久了?

傅寻冷不丁被她这么一呛,眼睛一眯,语气顿时变得危险:“你再说一遍?”

“我不敢。”她往坡口看了眼,见裴于亮下了车,装着矜持,故意站直了和傅寻说话:“裴于亮说要原地休整,我就过来找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