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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恶狠狠地威胁道:“那我就亲自把你的嘴缝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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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小时后,越野车的故障排除,检修完毕。

时间也不早了,曲一弦试驾后,结账准备返程。

她还在柜台前等袁野找零,原先的收银员从电脑端拉了张维修单,不由分说拉住尚峰开始详细说明检修情况。

曲一弦侧耳听了听,猜袁野是有意支开尚峰,虽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仍是耐着性子等了一会。

嚓嚓嚓的收银凭证打印声里,袁野从笔筒里抽出支黑色的水笔,在手记的货款清单薄上留了个宾馆名和房间号。

收笔的同时,收银凭证打印完成,袁野撕下凭证单和零钱一块递给她:“收好。”

曲一弦有片刻的晃神,她抬眼,目光和袁野相视。

他什么也没再说,但眼里的光明明暗暗,像无数个在荒漠沙山的夜晚里,被风吹得晃动的探照灯,生生不灭。

曲一弦垂眼,接过钱,直接对折塞进了裤袋里。

临走之前,她轻叩了叩桌面,随即,再没停留,转身离开。

袁野目送着她上车离开后,才嘀咕了一声:“知道了。”

轻叩桌面是他和曲一弦之间的暗语,一下代表“解决了”,两下代表“安全了”,三下表示“问题很棘手”。

而刚才,她轻叩了两下。

曲一弦是在告诉他。

——我现在很安全。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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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一弦离开后,没直接回营地和裴于亮会合。

她抄小路从巷道一路往南,停在了一家宾馆门口。

尚峰今天被曲一弦收拾了一道,格外老实,跟个鹌鹑一样缩着脑袋蜷在后座上,也不多嘴,只一双眼骨碌碌转着,仍保持着警惕。

曲一弦在路边停了片刻。

起初还只是在观察宾馆,后来目光四转,落到了隔壁窄到只有一条楼梯过道宽的小水果店里。

她想好了要怎么去试探彭深,同时她也知道,一旦迈出这一步,她与彭深战友般的互相信任互相依托的友情也将一去不复返。

信任这层纸太薄,哪怕是一条细小的裂缝,只要撕裂开就难以再修补回来。

她眼眸阴沉沉的,一下天晴,一下阴云密布,似在犹豫,挣扎,迟迟下不定决心。

傅寻耐心等了片刻,眼看着时间不早了,回去晚了会惹裴于亮怀疑,视线从宾馆的旋转门落到隔壁的水果店里,问曲一弦:“想吃水果?”

曲一弦没答,只视线偏了偏,和他对视了几秒:“我该不该吃?”

傅寻假装听不懂她的言外之意。

上一次提到彭深,她就不高兴了很久。这个钉子,他没必要去硬碰。

他委婉地提点道:“过了这家水果店,再往下走又是无人区。你想吃,也吃不到了。”

后座的尚峰听得一头雾水,他幽幽地往外看了眼,直觉两人都有言下之意。

他装作没听见,专注地望着车窗外。

曲一弦一想,也是。

犹犹豫豫优柔寡断的,不适合她。

不就是买斤水果的事,用得着这么前思后想,斟酌再三吗?

没给自己反悔的机会,她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你们在车里等着,我去拎点水果。”

尚峰听到关门声再伸长脖子去看时,曲一弦已经穿过马路,到了斜对面的水果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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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果店的门店太窄,像是从宾馆楼道里分出来的一间矮屋,逼仄狭窄。

曲一弦没进店,她瞄了眼水果的成色,跟批发似的要了一大摞水果。等老板切瓜时,她边摘了颗提子吃着,边说:“老板,麻烦你个事。我这还要出去办事,你给我送一份切好的哈密瓜到3607号房间,找彭深。”

“3607是吧?可以。”老板往备忘录上记了房间号,又听曲一弦嘱咐:“要是房间里没人你再拿回来给我。”

“行。”

拎了水果,曲一弦等着老板进了宾馆,也折返回车上。

哈密瓜过了季,已经没那么甜了,果肉凉凉的,一口生香,两口生津,别有番滋味。

曲一弦吃得慢条斯理,一双眼,不是盯着哈密瓜果切就是直勾勾地盯着宾馆。

尚峰分不到瓜,眼巴巴看着。

直到宾馆门口再次出现那个水果店的老板,小曲爷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不等尚峰凝神细看,她手里的塑料叉子一扔,转身将手里吃了一半的果切,悉数递给了他:“全吃掉,浪费一块就割你一寸舌头。”

尚峰托着果切的手险些没拿稳,他忙用两只手托住果切盒底,闷闷地哦了声。

引擎启动离开前,尚峰咬着第一块喂进嘴里的哈密瓜又转头回望了眼。

站在路口的水果店老板捧着一盒切好的果切,正四下张望着,像是在找什么人。

他收回视线,低敛眉目时,眼里有像镰刀弯一样的光,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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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营地的路上,曲一弦一言不发。

半路尚峰更改了目的地坐标时,她也只是冷冷瞥了眼,意外地没计较,也没出声嘲讽。

这样的平静反而让尚峰惴惴不安,坐垫下如有针刺,正随着颠簸的搓板路一下一下地顶着他。尖尖的,刺刺的,不知何时会刺入皮肉里的不安和恐惧无时无刻不再折磨着他。

所以当即将靠近营地的最后一段无人区里,曲一弦停车,要原地休息时,尚峰紧绷着的弦一下就松懈了。

小曲爷说是原地休息,实则是打算敲打敲打他。

尚峰不傻,他心里有计较有猜测,几乎是主动地提及道:“裴哥只给了一把防身的小刀和卫星电话,除了让我在路上盯紧了回去汇报以外,没有别的任务了。”

曲一弦挺满意他的识趣,她敲着方向盘,问:“那你回去怎么汇报?”

尚峰嚅喏了下嘴唇,瞄了眼傅寻:“我不说可以,可那只貂……”那只貂是活物,又那么肥一只,想带回车队还瞒住裴于亮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就是他愿意不说,这貂的存在也说明了今天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到时候,他这同流合污的叛变罪可严重多了。

“貂你用不着操心。”傅寻看了他一眼,语气颇淡:“它不会让裴于亮发觉。”

尚峰还是有些狐疑,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抱了保留的态度。但眼下,他也不愿意得罪曲一弦,沉着眼,瓮声瓮气的嗯了声,跟委顿了似的,委委屈屈地缩回后座的角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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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是下午三点。

裴于亮停留的位置是一座古迹遗留下的烽火台,土坯被风沙馋食,塌了大半。

这种暴露在阳光底下又没保护单位重视的古遗迹,向来都逃不过最后风化的结果。

她把车停在巡洋舰车后,临下车前,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尚峰。

后者接触到她的眼神,下意识移开,不敢对视。

裴于亮半小时前就接到了尚峰的报信,整装待发。

见曲一弦下了车,先是瞥了眼尚峰,见他面色有些不自然,心弦微提,意味深长地关怀道:“这趟路上还平安吧?”

曲一弦笑而不语,只抬脚踢向尚峰腿弯,猝不及防的这一下,直踢得尚峰膝盖一弯,险些扑倒在地。好在他反应快,失去重心前,及时用手撑了一下地,才踉跄了几步,险险站稳。

裴于亮却被曲一弦这满含隐怒的举动松了心弦,绷着的脸也微微松泛,露出几分笑来:“呦,这小兔崽子是怎么得罪小曲爷了?”

曲一弦不耐烦应付他,怕说多了露出破绽,倚着巡洋舰没再往前走:“车钥匙呢?”

“时间还早,要继续赶路就别磨蹭。”

裴于亮把车钥匙递给她,含着几分探究审视了她几眼,“小曲爷今天火气不小啊,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后半句话,他转向尚峰,微重了语气。

尚峰明白曲一弦这是在给他铺路,被裴于亮那阴沉的眼神一瞅,故意装出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的样子:“也没……什么事,挺平安的。”

见裴于亮不接话。

尚峰悄悄用余光瞥了眼曲一弦,低声道:“就是裴哥你送给我的那把……”

裴于亮忽然伸手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怒斥:“我瞧你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等会再跟你算账。”

话落,他差使板寸去尚峰车里搬物资,正欲给曲一弦赔个罪,再探探口风。余光瞥见傅寻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地上的车辙印看,心下咯噔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傅先生在看什么,这么认真?”

傅寻抬眼,没什么情绪道:“看来这里,挺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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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算完物资后,趁天色还早,继续赶路。

裴于亮照旧带着江允搭乘巡洋舰,起初还顾虑着傅寻那句似是而非的话,没主动搭话。等车绕过一座山头,视野里一马平川,无遮无挡时,他放松了些,问起曲一弦去五道梁有没有什么收获。

曲一弦边调整车速,边回:“五道梁路口设了关卡,沿路查行驶证和驾驶证。”

裴于亮刚落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捏着江允肩胛骨的手劲一重,直听到江允闷哼一声,才发觉自己反应太大,立刻松了手,往后倚住椅背,不动声色地追问道:“那你也被查了?”

“查了。”曲一弦瞥了眼后视镜,目光和裴于亮隔空一对,似笑了下,说:“没带驾照被罚了一百,还被教育了一顿。”

不等裴于亮再问,曲一弦又说:“我带线这么多年,从没犯过这么低级的错误,以后也不好意思再往外说零违章了。”

裴于亮留意着她的表情,从眉心,到眼神,再到她的唇角,仔细地分辨着她表情里与平时不同的细小差异。

但意外的是,她说话的反应和平时并没有什么差别。

他垂眼,从烟盒里抽了根烟咬进嘴里,含着烟,他的声音含糊,有些难以辩清:“进城后没再遇到事?”

“进城后没有,倒是进城时……”她故意一顿,咬着字,慢条斯理道:“出了点意料之外的事。”

第 89 章

第八十九章

裴于亮闻言, 唇角挂住笑, 但那笑意浅浅的一层, 只浮于表面:“哦?什么事?”

曲一弦往后视镜里瞥了眼, 目光正好和他渐冷的视线一撞,“裴老板还能不知道?”

她也懒得装诧异, 语气平淡无奇,只含了丝嘲讽,凉声道:“进城时遇到关卡,不是你指使的尚峰拿刀威吓我?”

“要是换一个心理素质差一些的人, 在那帮沿路盘查的交警面前露了馅可怎么是好?我失信事小, 要是就这么暴露了裴老板的行踪罪过可就大了。”她一笑, 眉目生辉, 连那话里令人不适的嘲讽都被淡化了不少。

裴于亮故作不知:“有这样的事?”

曲一弦没接话。

这种大家心里都门儿清的事情,也不是他演技好就能揭过去的。

显然,裴于亮也知道这个道理。等了片刻没等到曲一弦出声, 知她是打算计较到底了,遂出声道:“小曲爷不说,我是真的不知道有这插曲。尚峰做事向来谨慎,要不是他为人稳重有规矩,这趟去五道梁补给我也不会让他跟你去了。真有小曲爷你说的这情况, 我猜也是因为当时局势紧张, 让这小兔崽子害怕了。”

“出发前, 我告诫过他,让他凡事以你为先, 不到万不得已,别轻易亮刀子。我哪知道他会错意了,拿了防身的东西却是朝小曲爷出手了。”

裴于亮这人常年混迹在底层最阴暗的地方,说的话都跟骗鬼似的,张嘴就来。

他摆明了想抵赖,不愿意承认,曲一弦也没有摁着他脑袋低头认错的道理和本事,但让她眼睁睁吃上裴于亮这一暗亏,她又实在不服气:“这样啊……”

她语调微转,语气缓和:“我当尚峰是听了裴老板的授意,当时要事在身,怕耽搁了正事就没跟他计较。裴老板应当了解我,我这人,睚眦必报,等今晚扎了营,你让尚峰来我帐里一趟,我好好给他讲讲道理。”

她明里暗里一通威胁,完全没给裴于亮留半点面子。

偏这态度让裴于亮打消了不少对她的疑虑和猜测,他笑了笑,竟有些服软:“小曲爷何必和尚峰计较。”

没给曲一弦接话的机会,他立刻换了话题:“小曲爷刚才说到五道梁进城区设了关卡,可有问问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