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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积羽一眯眼,心念一动窗子打开了半边。开了窗,人影还是人影……不对只是太黑了,幸好头发与眼睫还能让人看得分明,余意呆立在外,一见窗子打开,他就立刻往里头爬……

“余意!”小深叫了一声,赤着足跳下床。

余意开开心心来抓小深的手,小深还未上前,已被商积羽一把拉回怀中紧紧摁住,力道大得让小深想起他们第一次在鸿濛殿遇见,甚至比那还要用力。

商积羽的脸色也冷了下来,剑气一扫,余意被迫驻足,飞扬起的发丝掠过剑尖,被削断几缕,落在地上,无根无源,便成了墨渍。

余意眼睫一眨,直直盯着商积羽。

它的手指握紧了背后的剑,眼神有一瞬变得锋利。

商积羽能感觉到另一个自己在心底笑得难以遏制,十分有趣地对他说:这可真是太出人意料了……不,还是应该说,我们不愧是同一个人?

商积羽能感受到对方的幸灾乐祸,这是非常简单的快乐,毕竟这段时间以来,‘他’才是嫉妒的那一个。而他只是在第一次伸了伸手,从此小深就会自动盘上来了。

纵然双面,亦是一人。

商积羽低下眼,他明知那只是一个墨精,却无法忍受少年离开他,向别人走去,从身到心都十分抗拒,并非只是因为体内潮涌般的灵力。

余意站在原地,也很是委屈。莹亮的眼眸盯着小深,但被剑气所逼,不得上前,它原本是想拔剑的,可是小深却在它对面,所以最后它也只是伸出一只手来。

小深却不解地看着商积羽,“你到底是哪一个呀。”

他觉得自己确信没认错,但这个商积羽可不会弹飞墨精。而且另一个不是也答应过,只要碰碰手,就不再弹余意了么。那现在这个对余意不友好的到底是谁。

商积羽也不知说什么,难以启齿,只好把小深环紧了,转过脸,低声道:“别走。”

低低的嗤笑声在心底响起,很是嘲讽。

“我没有走!”小深大声道,很快又担心,“嗯……你是不是不舒服。”商积羽经常这样抓住他,只有贴着他时,才会放松的样子。

商积羽不答。

小深对余意道:“你还是出去吧,都说让你在我的房间待着啦。”

余意茫然而又委屈地看着小深,它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错,它只是像往常一样跟着小深而已,为什么要赶他出去呀。

小深被这眼神一看,语气也没那么理所当然了,硬着头皮道:“你都长大这么多了,要学会独立。”

余意:“……”

更委屈了。

又不是它想长大的。

余意伸出来的手慢慢缩了回去,一步三回头地看小深,白色的长发在月光下更是银白发亮,浅莹莹的眼睛中光芒却黯淡下来,在小深坚定的目光下又爬出了窗外。

但是它也不愿意回小深的房间,于是抱着剑,坐在了柱子下面。

夜里,商积羽把小深抱得更紧了。

……

次日,小深起来后,徐步走出房门,见到一团黑影所在廊柱下,原来是余意。

它怀中抱着剑席地而坐,一手还随时握在剑身,额头也抵着剑,要不是那一头白发,黑黢黢的它几乎就和廊柱的影子融为一体了。

“你怎么坐在这儿。”小深这才发现它其实一夜未走,急道,“不是叫你回去待着么……”

怎么像没爹娘的小蝌蚪似的,可怜兮兮待在外头。

余意见到小深,立刻站了起来,往他身边挤。

墨精又无需睡眠,它也不想待在那空无一人的房间,要是这样,还不如去书林了。

小深无语,发觉和余意说不通,它那隐隐委屈的脸又让小深怪心虚的,疑心是不是自己太过分了,虐待墨精。

他也想和往常一样伸手戳戳它的脸颊,又发觉余意现在可高大了太多,手抬到一半就有些犹豫了。

余意见状,连忙俯身,用脸颊蹭了蹭小深的手指。

这也是余意做惯了的动作,可一个小墨人儿这么做是可爱,大墨人儿这样做,就有说不出的暧昧之感了。

商积羽才走至敞开的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仿佛想到了什么,抱臂嗤笑,像是和人说又像是对自己说地喃喃道:“果然不该答应再也不弹这玩意儿了……”

他可不会像“他”,口是心非,光风霁月下明明和他是一般的。

只是很可惜,他答应过小深,不能对这长着一张讨人厌脸的墨精再动手。真是失策,他也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更讨人厌……

商积羽的冷嘲热讽让墨精很是敏锐,而且似乎察觉到了他细微的转变,迅速直腰按剑,露出了防备的神色。

大约也是长期被弹飞产生的下意识反应。

“别怕。”小深倒对商积羽还有那么点信任,而且商积羽的话其实也恰恰说明了他这会儿不会对墨精出手,“小气鬼,后悔也来不及了。”

“小气的不是‘他’么——”商积羽笑意更浓了。

是他拖着你“争宠”,才让你把余意赶出去呀。

“我才不和你说。”小深拉着余意的手就往外跑。

商积羽遥遥看着余意寸步不离,不止手,恨不得全身都贴在小深身上,目光也冷了下去……真是碍眼。

他旋即想到什么,懒懒地低声道:“不如,让给我一半夜晚的时间吧,我来想办法,让它没法再出现。”

沉默。

商积羽哼笑,“真该让他看看你真正的样子。”

书林。

余意跟在小深身边一出现,便惹来无数目光,不少人尚不知道究竟,瞧见墨精的身影,大受冲击,神思恍惚地道:“太大了,太大了,是什么圣人巨著,才能生出这么般大的墨精……”

“??疯了罢,巨著就能生出巨型墨精了么。听说这是中了玄梧子的术法呀,没看长得和余照祖师一模一样。”

这个尺寸的墨精,即便在人族也属高大了,在它的族群中,就更是巨大。

听说是玄梧子的手笔后,众人这才露出难怪的神情,“我早就知道,他迟早会弄出这种道术来。啧啧,这不研究得还不错么,就是……敢拿墨精来试法?他以后不想来书林了吗?”

得罪了小深主翰,还有转圜余地,但要是得罪了墨精,以它们傲气又记仇的性格,你还能在书林待下去就怪了。

非但是各类弟子看着余意,那些小墨精同样冒了出来,围观余意,张大了嘴,无数细碎的声音掠过耳边。

很快,就有墨精迈着短腿跑到小深身边。

余意眼睁睁看着它,跳上小深的手掌,沿着手臂一路往上,爬到小深的头顶,表情惊喜,甚至捋了一下身下的头发,在这个新地方待得很开心——

余意气鼓鼓地一伸手指头,把这只墨精给弹飞了。

小深:“……”

小深:“好呀,你好的不学,学坏的。”

余意并不羞愧地低下了头……

墨精们对余意这种明明都变大了,还霸占着不让大家去主翰身上玩一玩的行为表示谴责,最早化形的前辈们更是对其使出了一大群攻绝招:指指点点。

余意沉默片刻,忽然将剑拔了出来,剑锋直指。

它仗剑而立,一旦剑出鞘,神情便冷峻无匹。道袍猎猎飘动,末端氤氲,墨画一般,又活生生的。剑意更有上破九霄,下抵九渊之势,莹亮的眼眸,睥睨众生。

……不愧是余照祖师所余之意!

墨精们无声尖叫着躲进了书架里。

四周的弟子们也沸腾了,这负剑墨精继承了余照祖师的剑意,大家是知道的,但它鲜有需要显出剑意的时候。而且这放大之后,看得也更清楚了,观看感都不太一样。

一时围过来许多人,余照祖师身陨道消,却有石像可睹昔人风采,更有墨精,能一观其剑啊,也是后人之幸呀。

但余意把墨精们吓跑了后,很快又收回了剑,继续玩小深的衣角。

四周响起了整整齐齐的叹气声……

“散了散了,没见过墨精么!”小深赶螃蟹一般挥了挥手。

此时道弥也抱着一大堆书气喘吁吁地出来了,他最近卯起来看书,时常是一动不动,此时一眼看到余意,“嚯!这就是玄梧子那术法的效果啊?”

他第一个想到的也是,这下子可不能往小深哥身上爬了,“余意还真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啊,不对,应该是黑芝麻开花,哈哈哈哈。”

可惜,余意面无表情,不是很能领会道弥的幽默。

道弥在心底鄙视,你们听小深哥念诗时可不是这副面孔。

“这又是你找的么。”小深翻了一下道弥那些书。

道弥点头,“是呀,小深哥,我求你了,我这里帮你检索,你也好生看看书吧。”

“我看了呀,我还找到分身术,适合你。”小深说道,上次道弥和他说想学幻术,他觉得道弥不适合就拒绝了,但回过头来,也以自己的想法,找了觉得适合道弥的书,“那书不好拿,我抄下来了。你看看。”

小深从案头拿下来一本册子。

随着小深对羽陵也熟悉起来,道弥早没时刻跟着他了,还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找的,还抄写了!

“多谢小深哥。”道弥受宠若惊地接过册子翻开,映入眼帘就是小深那奇丑无比的字,不禁长长“唔”了一声后,才仔细去看内容。

才看了两行,道弥就会心一笑。

龙族是水族之长,羽族之长则是凤凰,就像很多水族喜欢自称有真龙血脉一样,羽族也喜欢攀附凤凰。

凤凰性烈而高傲,上古时期在修真界极为张狂,却也因此惹怒许多大能者。

争斗之下数量锐减,为修生养息,也不知都隐居在何地了,行迹消失比龙族还早。甚至有传言说它们其实和龙族一样,悉数离开此界了。

这道术前头,就提及了此乃凤凰之术,很像一些羽族大言不惭地表示:我们这道法是根据上古凤凰族的术法获得灵感创造出来的哦,或者说这是凤凰传给某某,某某再传给……最后传给我们,十八道倒手后还剩下三分精髓。

反正花样很多,但没有龙族的故事那么繁杂,大约也是顾忌凤凰族不一定和龙族一样都不在了,倘若计较起来怎么办。

本以为一样的套路,可越后看,道弥神情就越惊骇,看了几页,忍不住喃喃道:“这火羽之术,如此宏秘精粹,我真要相信和凤凰有几分关系了……”

他修为虽然尚浅,但好歹也世代住在羽陵,眼光不错,看得出其价值。

“本来就有。”小深理所当然地说道。

很早之前龙凤两族关系是很不错的,而且以龙族的审美广泛,当然也有过联姻,甚至据说龙凤夫妻合至力为一,在一起时人莫能挡。只是两族都不一般,凤凰还尤其高傲,要配成对的几率其实很低。即使知道这一点,也并没有很多龙凤为此在一起。

反正言归正传,小深对凤族的源流还是有一些了解的。

“可是,我从来未见过这术法啊。”道弥细想之下,宗内似乎从未有人练过这术法,还是说他孤陋寡闻了,“小深哥你从哪里找到的?”

“就特别里头,我翻了一圈。”小深道,“怎么,没人练?这么不识货么。”

“没……可能是我太年轻吧。”道弥挠挠头,书林的典籍越往内间越深奥,其中内情他也月不了解。

书林一环又一环,寻常弟子没有主翰允许,都不得进去太深。有些道法,还是由宗主亲赐给合适的高阶弟子。

所以说这一本既然出自书林深处,难怪不寻常,要不是小深哥捡出来,他不知道何年何月,甚至有没有机会能得到!

道弥想通这一点,就更加感激小深了,这绝对是好东西啊,“小深哥……你对我太好了呜呜。”

“你怎么还哭了,你哭起来真难听!”小深吓了一跳。

道弥:“……”

虽然是公认的难听,但也没必要说出来吧。

小深随意地道:“你别哭了!我就是看你找书也找得很辛苦。”

虽说一开始小深打定主意,占领羽陵宗后不能留这只八哥,但是随着相处下来,他对道弥在有点烦之余,也产生了认可,甚至觉得道弥干活也比较麻利。

可以说,谢枯荣以后那龙宫总管最大的竞争者就是道弥了!

希望谢枯荣能继续努力,别落后了!

“我只是做了一点点工作而已……”道弥深深感动了,小深哥真是面冷心热,他原先还有些别扭,现在却是主动吟起了云自然真人的诗,“长念人心便如水,你我友情万丈深!”

小深哥果然微微颔首,认为道弥这一句引用得恰到好处。

道弥将册子贴身收了起来,决定回去就要练起来。

过段时间就是门内小比了,外门弟子也可以参加,优胜者是会有各类奖品激励的。就像玄梧子当初那个白海砂一样。

他刚收好,就听见书林内一片抽气声,转头看去,原来是师叔祖来了。

大家犹犹豫豫地给商积羽行礼问好,至于为什么是犹犹豫豫?

“这次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知道啊,很难说吧。”

“先问个好吧,以免万一!”

商积羽走到近前,众人却见主翰没有以前那么热情了,甚至是很冷淡,“你怎么来了?”

“帮你看看书,不好么。”商积羽反问道,又瞥了余意一眼。

他这么说,小深就不太好意思了,羞涩地从道弥那里搬了一大半给他,“抓紧看!”

商积羽:“……”

商积羽:“你倒是不客气。”

他自觉洒脱得很,越想越不爽快,索性亲自过来了。好在这次,墨精没有那样放肆了,只是跟在小深身侧而已。

小深莫名其妙,“人族真奇怪,明明是你主动要求的。”

余意也点点头,只是脑袋一点点,下巴就不知不觉放到了小深的肩膀上。

商积羽心中冷笑,“他”也就罢了,这黑余照竟也高他一等。他摸一下小深的手,还有交换条件,它倒是放肆得很。

但是他又不太想就此出手,便宜了“他”。次次都是自己落了不好……

真是烦。

玄梧子彻夜沉浸在术法研究的海洋中,才觉两眼微酸,揉了揉眼睛,走到外间,准备喝点茶水,再继续。

只见师叔祖竟也在,毫无意外,和主翰在一起。

玄梧子小跑上前问好:“小深哥,师叔祖……”

商积羽漠然侧脸,瞥见玄梧子,伸手把他给弹飞了。

玄梧子:????

玄梧子哭出声来。

小深:“……”

余意:“…………”

……

商积羽心下不爽,极为狂躁。

在书林呆了半日而已,那阴郁低沉的气场就吓得好些门人心思不宁,不敢待在此间看书了。

而且他还不止来一天,从此便老来,时不时还能听到他和主翰拌嘴,偶尔响起玄梧子的哭声。

大家叫苦不迭,也不知道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时好时坏的,那玄梧子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幸好,这个时候师叔祖被宗主给叫走了,总算还大家一片安宁。

这日七八名新入宗的弟子,来了书林,其中就有那日和小深相识的疏风。他们进来就左顾右盼,瞧见小深伏案看书,高大的负剑墨精在给他磨墨,道弥也站在旁边说些什么。几人互相低语,走上前去。

“主翰。”疏风斗胆搭讪小深。

“是你啊。”小深也认出了疏风,还有他那几个伙伴,毕竟这几个,都可以算他新娘也可以不算,这叫龙的新娘。

往他们身后一看,却无他人了,“怎么这次没有管事跟着你们。”

疏风露出一点笑意,“我们几个都入了撄宁境,各自拜师,已不住在碬磨院了,来这里也是师哥、师姐带着的。”

能够这么快入撄宁境,绝对都是根骨绝佳之辈了,可以想象若干年后,他们就是羽陵宗的中流砥柱。

小深随意点了点头。

“不瞒您说,我们对您的风姿、才学十分仰慕,自上次承主翰救命之恩,不敢忘怀,今次除了再次道谢,也是希望在刚踏入修仙途后,能得到您这样一位前辈的些许教诲!”疏风认真地道。

道弥在心底琢磨,这应该是客套话吧,我们小深哥风姿行,才学嘛……自己看到墨精后幻想的吧。

小深也很茫然:“教诲什么?”

他连教诲这个词还是前天在《人族常用词源流辞典》上学会的。他也听道弥说过,历来主翰是半师,提点教导众弟子都是常事。只是他上任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人主动来讨教诲……

疏风立刻道:“都可以,无论是为人处事,还是修行悟道!”

他的同伴,或者说一位师姐,也抓住机会插话:“先生掌管书林,能否启示弟子,道与术之间的关系!”

修真者修道,也炼术,以道驭术。

对刚入门的弟子来说,这二者的本源却会让他们有些迷茫,毕竟各种眼花缭乱的道法、术法那么多,似乎每一项都很重要。

“这个啊。”小深仰脸想了想,“当然是练术之前先立道,要修术法,功夫还在后头呢。”

小深讲了几句大白话,疏风一行人却是脸色也没变,没有如道弥所想那样,崇拜对象幻灭,甚至奉为至宝,“主翰一席话,真是提玄勾要,意味深长,令我等豁然开朗!”

道弥也暗暗点头,小深哥确实厉害,说的虽然是大白话,但十分精准,毕竟是能以幻术跨境挑战的人。这些弟子都是天赋异禀之辈,大约能从中受益匪浅。

“道在术先,术在法外。受教了!”那提问的女弟子也腼腆道谢,并提炼了小深话中意思,“我回去定然要抄写在案头,时时提醒自己。”

疏风却是不满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能篡改主翰的话,主翰说的分明是‘练术之前要先立道,要修术法,功夫还在后头呢’!”

女弟子一愣,立刻道:“不错,是我错了,擅自更改,反失了精意,我一定一个字不改抄写下来!”

道弥:“…………”

这些人什么毛病,明明总结得挺好,他刚才甚至觉得这几句可以宣传出去,一洗小深哥的名声,他们又是做什么?

没必要,真的没必要。

疏风仿佛知道他的疑惑一般,对他一笑,说道:“我们这些日子,听过一些所谓主翰不通文墨的传言,但我们是半点不信的。这不但和管事所说墨精认主的传统相悖,也和我们所见到的主翰相悖。”

在这些弟子眼里,小深完全担当得起主翰这个职位!

如果说商积羽是小深的海上月,那小深就是他们的山巅雪了,头一次见到他,就是仰视的,被救了后更是折服。

先入为主,加上种种巧合,他们就愿意把小深往好了想,私底下都讨论了很多次。

刚才小深的一席话,也更加深了他们的念头,愈发觉主翰是妙人,不同俗流。

“主翰明明能说出这样精要之言,所谓的不通文墨,只是不拘一格罢了,难道非要咬文嚼字,才显出千年底蕴么?书写出来,话说出来,不就是让人理解的。”疏风叹服道,“可惜有些人,不理解主翰,大俗即是大雅,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其他人纷纷点头,又补充了几句,将小深无限拔高,表示主翰逼人念云自然真人的诗,一定也是想让他们悟道而已,他们这些新入门的就都觉得能理解,甚至愿意追随其后。

最后才深深一礼,不好意思道:“弟子擅自解读,主翰莫怪。”

道弥对这一番解说,着实是目瞪口呆,这些就是我们羽陵宗未来的中流砥柱?

这些人的想象力让他久久不能回神,但仔细一想,还自有一番圆全逻辑的,要不是他全程见证,真要相信了……不禁看向小深哥,你到底对羽陵宗的幼苗们做了什么呀。

只见小深也有些意外,似乎还琢磨了一下这黑白颠倒的解读,才说:“……哦,没事,也可以。”

道弥:“………………”

小深哥你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么,什么叫也可以啊?!!

作者有话要说:

疏风:粉丝滤镜八千丈

第14章

羽陵宗近来有一股歪风邪气,自新入宗弟子为始,以书林为源。

——公然吹捧羽陵第一大文盲小深。

碬磨院的弟子渐次各自拜师,可能是一同经历过生死,他们感情也很好,时常约在书林相聚。自疏风向小深讨教后,后来,来的人也越来越多。

小深因为这些都是预备新娘,又都仰慕自己,态度也挺好的。

众弟子拜的老师不同,聊起来时竟还会有相撞的,这都寻常,一些爱思考的弟子甚至会觉得,老师的想法和自己不尽相同,有些茫然。

他们把小深当智慧的长者,询问之。

小深已经接受自己是个智者的新事实了,洋洋洒洒说道:“其实天地万物都可以做你们的老师,但是,老师只是领你们入道。修行之时,学习,却不要严守,自己得知道变化。你看这么多人学习水法,好似都是同一条道,其实,各不相同。如果真的照着别人的道,那你也修不下去了。”

众人茅塞顿开,深以为然。

微雨——就是第一次询问小深的女弟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先生微言大义,师法不泥,变化在我!”

大家怒视微雨,怎么老是犯老错误呢,这样和那些庸俗的人有什么区别。

微雨立刻知错了,“我再也不乱说了。”

说罢,一字不差将刚才小深说了一遍而已的教导背出来,并抄写。

道弥:“……”

没救了。

他本来觉得这个微雨很有文学修养,大有前途,指不定就是下任主翰的料。

如此数次,这一批弟子差不多全都被收服了,处处宣扬小深先生的大雅。

老人们都傻了,甚至觉得好笑,“你们可莫要钻牛角尖了,你看他高深,殊不知他前不久,大字也不认识一个。”

“那又如何?”说罢,这些弟子就把小深的话流利复述出来,“这话,说得可有道理?阁下说得出来么?”

对方:“……”

还真说不出!他们连小深的幻术也看不穿,毕竟小深真实境界确实比他们高呀!

这倒成了小深那些新追随者的证据,“这是小深先生的大智慧。真正的智者,不流于形式。”

除此之外,他们更具体的践行,那就是学小深,说大白话。

其余羽陵弟子表示:荒谬!小深害我羽陵!

现在已经有些意志不坚定的弟子被他们忽悠了(可恨那个微雨口才太好),长此以往,羽陵遍地大白话,怎么得了!

方寸祖师因羽陵讲道,乃成五千年绝学,竟要毁于一旦?!

——这事连谢枯荣都知道了,却不愿出手去管,私底下对为人师长的大家道,大道三千,信什么的都有,如果小深的追随者胜了,那也说明人家有点道理啊。

双方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疏风作为他这一边的旗帜人物,操着大白话和敢批评小深的每一个人激情辩论,别说,倒因此状态忘我,修得了撄宁境的大圆满,也算意外之喜。

但这对双方来说,似乎都还不够,在等待一个强有力的证据,判定追随小深到底是不是歪风邪气。

……

小深本人,倒是置身事外。

他这几天,连追查驭灵环的线索都放下了,在守着道弥突破玄关境(第三境),迈入认金龙境(第四境)。当初小深刚来羽陵宗路上,道弥就提起过他快要破玄关了,现在到了最重要的阶段,其实也是因为修了小深给的火羽术,有所感悟之下的结果。

道弥盘膝坐在榻上,已经憋了三天三夜了。

他祖父、父母亲都在旁边给他护法。

因此小深说是守着道弥,其实也没什么事儿需要他做,挤不进去了。只是出于关心道弥,觉得要自己镇守在这儿,以防万一。

不过道弥破境对小深来说有点慢,他看了两天后,就开始坐在对面的椅子上打盹儿。

道弥却是进入忘我境界,不知时间流逝。闭目内视,引灵光一点入泥丸,行了许久功法,感觉到进入清虚状态,卯劲儿冲破了最后一处穴窍。

自此,窍窍光明!

一霎间,清光外现,道弥长吼一声蹦起来,差点把房顶也掀了。

他的家人都欣慰一笑。成了。

小深吓得惊醒,“啊嗷!”

他定睛一看,道弥那翅膀又伸了出来,只是光华更甚。

道弥扑上来抱小深,“小深哥,我突破了!”

小深打了个哈欠,含糊地道:“恭喜你,进入了认青龙境。”

嗯?青还是金?道弥听他那几个字音调有些不太准,也没太在意,小深哥语调向来有些外族风味,又一直对人族定下的境界不太感兴趣。

他正开心着呢,“谢谢小深哥!”

小深点点头。唔,人族的梦想不是和余照一样,叩问金龙何处么,金龙吟是没有,但有青龙吟啊,而且绝对正宗,正经的认青龙。

“就是这动静真大,吓我一跳。”小深嘀咕。

“这还不算大吧,要是到了巡天境(第六境),那才大吧。”道弥喜滋滋地道,巡天境离他还有两阶呢,但他已经畅想起来了。

巡天境之所以叫巡天,是因为修真者入境后,神魂会隐约沟通星辰,观地络万千,领悟自然法则,立下属于自己的道,称作“攀星认道”。

不同的修真者,依附不同的星辰,目前还没有什么研究证明具体如何分布,以及星辰不同会对修真者未来的仙途造成什么不同影响,多数大能认为是没影响的。纵观历史上有名的修真者,有攀荧惑星却老实巴交的,也有攀红鸾星一辈子没找过道侣的。

但,也有一批修真者迷信,认为这和命运息息相关,几率大小而已。比如羽陵宗就一撮人在讨论时表示,小深以后若是攀星认道,估计要彗星……

——既是吉兆,也可能带来灾祸。就像他成为主翰后,既让大家可以借书了,又强行推崇云自然。

道弥以前也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是随着他的境界提高,竟也有些期待、猜想自己攀星认道,会沟通哪颗星辰。

他看了一眼小深哥,也不知道小深哥有没有到巡天境,他觉得有,但不知道攀的哪颗星。像宗主、师叔祖他们这样的修者,都不屑提起自己的星辰,小深哥说不定也是这样吧。

“唉,不知道商积羽什么时候回来,他都被谢枯荣叫走好些天了。”小深忽而叹起气来。虽说现在没什么与商积羽相干的事,云自然真人写得好,纵然有酒亦有菜,一见日月便忆君。

“师叔祖是不是也去查上次离垢河掉下来的事情了,其实我也觉得那事有蹊跷。”道弥小声道,还看了一眼他正在张罗要办酒庆祝孙儿认金龙的祖父,“但是我爷爷不让我乱聊这件事,说万一引得人心浮动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