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马山庄杀人事件

[日]东野圭吾 著


是谁杀了知更鸟?  
是我。麻雀说——

序章 1

  等到晚霞消逝之后,男子开始了作业。这事不能让任何人看到,绝对不能。
好久都没有干过这种体力活儿了。平日里他很少活动筋骨,尤其是最近,他更是随时留意着不让自己受累。或许正是因为这缘故,还没干几下,他便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胸口隐隐作痛。
男子蹲下身去,告诉自己不必着急。时间还有的是,而且也没人会跑到这种地方来。最关键的,还是得把活儿给干好。
歇了口气之后,他再次开始干起活儿来。这样的工作对他而言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自己有多少年没摸过铲子了?但这种活计,一旦学会,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虽然进展算不上快,但坑却在实实在在地不断变大。
挖了一阵,男子试着把身旁的木箱放进坑里。虽然地上的坑已经足够放进木箱,但男子想了一阵,又把木箱给弄了出来。他决定再把坑给挖大一些。
“千万不能着急。”
就像是在确认自己内心的情绪一样,男子出声告诫自己。这是整个计划中最为关键的部分,稍有不慎,整个计划也就会完全泡汤。慎重,慎重,对,再怎样慎重都不为过。
不过话说回来……他略带不满地偏起了头。泥土中什么也没有。莫非是什么地方出了错?不,这不可能。如果不在这里的话,还可能会在哪里呢?那东西应该没啥意义的吧?咒语……对,也就仅此而已。更何况,就算弄错了又有何妨?从这一刻起,谬误将会变为真理。
男子再次把木箱放进坑里。这一次,木箱已经深陷进了坑中。这样一来,估计也就不会露出地面来了。男子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把泥土覆盖到箱子上,再在上边铺上一层积雪后,男子退开几步,仔细观察了下那地方。虽然积雪看上去有些发黑,却也没到会引起他人注意的地步。这下子终于大功告成了。
扛着铁铲返回的路上,男子在心里核算着他的计划。起承转结,所有的一切都堪称完美无缺。惟一让人感到担忧的,就是刚才掩埋木箱是否会让人给看出来。然而他却丝毫不以为意。没事儿,这世上可没几个脑袋灵光的人。
“启一,咱就走着瞧吧。”
他不由得喃喃说道。
走了很远一段路之后,他才发现周围有人影。前方大约十米开外的地方,出现了人的背影。因为之前他一直低着头走路,并没有发现,或许那人影其实早就出现了,一阵疲累从他的心头划过。或许那人影已经看到了自己的部分行动。如此一来的话,整个计划也就彻底泡汤了。
他用尽全力挪动着双腿。这是为了搞清那个身影的身份。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又岂能再有任何的闪失……

  翌日晴晨,所辖警署接到白马的一家家庭旅馆打来的电话,说是该旅馆的旅客在背后的山谷中坠崖身亡。山谷里延伸着一座塌毁的石桥,而那旅客似乎就是在那里坠落山崖的。石桥上结起了冰,脚下很容易打滑。
该旅客以“新桥二郎”的名字登记住宿,但警方很快便查明了这是个假名。他们从死者的随身物品中找到了医院的门诊券,券上写的名字是“川崎一夫”。其后警方又找该医院进行询问,证实了死者的真实身份。死者是东京一家宝石店的老板,现年五十三岁。据死者家人透露,死者在三天前便已行踪不明。该男子为何会出现在白马的家庭旅馆中?这一切依旧包裹在重重迷雾之中。


序章 2

  那座颇有些年头的座钟里的报时鸟,九次探出了头来。男子准备用主教将军的右手,在半空中突然停了下来。棋盘两端对座的两人,一个是满脸胡须的粗犷男子,另一个则是削瘦高挑的老者。方才打算举棋将军的,正是那个满面胡须的男子。
“九点了啊。”
说完,他叫了声“将军”,在棋盘上放下了棋子。老者的脸庞就仿佛吃了什么酸的东西一样,歪斜扭曲了起来。满脸胡须的男子微微一笑。
两人身旁的桌边,几个人从一个小时之前就开始打起了扑克。五人中有个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体重铁定超过一百公斤的男子,此人是这家旅馆的大厨。众人都管他叫“掌勺的”。其余四个人则是在这家旅馆里过夜的旅客。
打工小女孩端上了咖啡。说是小女孩,但她也已经在这店里工作了两年的时间,估计年纪也已经二十四五了吧。只是脸上不见半点化过妆的痕迹,身上穿的训练服色彩鲜艳,所以看上去似乎要比她的实际年龄年轻一些。
“奇怪了。”
女孩把咖啡往桌上一放,瞥了一眼报时钟后说道。“应该不会这么早就睡了吧?”
“估计是累了吧。”
正打扑克的一位旅客看了一下其余四人的表情说道。说话的男子头上抹着一层发油,看上去瘦骨嶙峋。“疲累这感觉到来之前是从来不会有半点预兆的,就跟机会一样。”
“还有危机也是。”
坐在男子对面的大厨发起了挑战。
“去看看情况吧。”
女孩冲着躺在长椅上看杂志的青年说。跟女孩相比,青年的年龄似乎要稍小一些。他是这家旅馆里的员工,主要负责锅炉类的工作。
“是啊,的确有点不大对劲啊。”
青年爬起身来,伸直双臂,大大地伸了个懒腰。脖颈上的关节咔嗒响了一声。
“半个小时前,去叫他的时候也是一点儿回音都没有。”
青年和女孩走过微暗的走廊,来到那间客房的门前。房门上挂着块木牌,牌子上刻着“Humpty Dumpty”的字样。那是这间房间的名字。
敲了两三声门后,青年叫了房内住客的名字。声音在走廊上不停回响,可房内却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试着扭了一下房门把手,但门却上了锁。
“开门进去看看吧?”
女孩一脸不安地抬头望着青年,青年也下定决心,回到了走廊上。他要去拿备用钥匙。
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之前,青年再次叫了房内住客的名字。见还是没有反应,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打开了门锁。
进门是间起居室,里边才是卧室。青年又敲了敲房门,还是不见任何回应。卧室的门也上着锁,青年只得再次掏出了备用钥匙。卧室里灯火通明,屋里的灯一直开着。这样的景象似乎完全出乎了青年的意料,让他在一瞬间倒吸了一口凉气。然而,在紧随其后的一瞬间,青年发现了一件更加令人震撼的事。
客人俯卧在床上,脸侧朝一旁。青年朝着客人走近两步,之后便发出了惊愕的叫声。
客人那张红里泛黑的面庞,一直紧紧盯着青年。
事情发生在信州白马的某山庄的一天夜里。
恰在此时,窗外开始飘起了雪花。青年的惊叫声被窗外的大雪所吞噬,最终消逝于无形。

 

第一章 鹅妈妈旅馆

1

  新宿车站,早晨六点五十五分。
两名年轻人脚步匆匆地爬上了通向中央本线月台的楼梯。
走在前边的穿着条灰色的裤子,上身披着件深藏青色的滑雪服。头发梳了个稍长的飞机头,戴着一副深色的太阳镜。虽然背上背着个硕大的帆布包,但年轻人却发挥了身高腿长的优势,一步两级,轻快地沿着楼梯而上。
紧跟在年轻人身后的是个看上去有些娇弱的女孩。带脚轮的滑雪包在平地上时虽然还比较轻松,可一旦爬起楼梯来,就会让人感到有些吃力了。每向上爬几级楼梯,女孩就会停下来歇口气,撩起长长的秀发。香烟烟气般的浓白雾气,从她姣好的嘴唇间匆匆吐出。
“不必着急,还有时间。”
率先爬上月台的年轻人冲着身后的同伴说。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很清晰。女孩没有回答,而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两人要坐的列车已经驶入站台,等待着发车时间的到来。除了两人之外,还有几个脚步匆匆地冲上楼梯的人,每个人肩上都扛着长长的滑雪板。尽管月台已经站了不少人,但车里的人却更多。穿着各色鲜艳滑雪服和毛衣的年轻人,几乎占据了车上的全部座位。那些翘首期盼着寒假到来的学生们,似乎是打算把平日积累下的压力全都在滑雪场上宣泄出来。
两人沿着月台,从那些挤满了学生的车厢旁走过,上了一节安静得完全不像是同一趟车的绿色车厢。尽管车厢里的乘客中似乎也有一些准备到雪山去的人,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和那些就像是幼儿园春游一样吵嚷不休的家伙完全就不是同一类人。
确认过座位号之后,两人并肩坐了下来。女孩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年轻人轻而易举地把两个大包行李放到了行李架上。
“几点了?”
听年轻人如此一问,女孩卷起毛衣的左袖,让对方看了看自己腕上的手表。没有秒针的石英表恰巧指着七点正的地方。年轻人喃喃念了句“很好”的同时,列车的车门也闭合到了一起。

  尽管这两个从新宿上车的乘客并不像进来的年轻人那样喋喋不休,但如果有人留意聆听着两人间不时的交谈,就会发现女孩管年轻人叫Makoto,而年轻人则叫女孩Naoko。Makoto上了车之后,也依旧未曾摘下脸上的太阳镜。
“终于还是要去了啊。”
Naoko压低嗓门说。她的双眼一直盯着窗外。列车此刻依旧还在东京都内飞驰。
“你后悔了吗?”
Makoto盯着列车时刻表问道,“要是你后悔的话,那就原路返回吧。”
Naoko侧眼轻轻瞟了对方一下。
“开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会后悔。”
“那可真是遗憾啊。”
Makoto微微一笑,摊开时刻表,让Naoko看了看。
“十一点过到站,之后又要坐巴士啊?”
Naoko摇了摇头。
“小车。旅馆那边会派车过来接我们的。”
“那倒还好。对方能认出我们来吗?”
“来接我们的人叫高濑,以前我曾经见过。当时就只有他来参加过葬礼,年纪很轻。”
“哦,高濑啊……”
Makoto若有所思般地说道。
“咱们能相信他吗?”
“我也不清楚,不过他给人的感觉还算不错。”
听过Naoko的话,Makoto用鼻子重重地出了口气,嘴角微微撇动了一下。看到对方的反应,Naoko不由得为自己的愚蠢低下了头。感觉还不错——这种话根本就一点儿助益都没有。
“那张明信片,你现在带着吗?”
听Makoto问完,Naoko点了点头,把手伸向了挂在墙上的小提包。她从包里掏出了一张随处可见的普通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座雪山的照片。只要到了信州,这种东西根本就是唾手可得。Makoto的目光从明信片背后的文字上划过,其内容如下:
“哟,Naoko,你还好吗?我现在暂住在信州的旅馆里。虽然这旅馆给人的感觉有些奇怪,但是却很有趣。我甚至在为自己选择了这家旅馆而感到庆幸。搞得不好的话,或许我的人生还将会于此萌芽。”
“我有个请求,希望你能帮我调查点儿事。虽然这事说来有些怪异,但我绝对没有半点开玩笑的意思。我是认真的。我想请你帮忙调查一下,‘玛丽亚何时归家’。就是‘圣母玛丽亚’的‘玛丽亚’。我想圣经上对这事应该有所记载,所以想请你给帮忙调查一下。重复一遍,我是认真的。拜托了,感激不尽。”

  看过两遍之后,Makoto把明信片还给了Naoko。叹了口气之后,Makoto偏起了脑袋,“搞不懂啊。”
“的确让人搞不明白。哥哥他又不是基督教徒,怎会突然提起圣母玛丽亚什么的……还有‘何时归家’这话,感觉就跟暗号似的……”
“或许的确如此。”
Makoto用食指往上推了推太阳镜,放低座位,伸直了身体,“Naoko你应该已经调查过这事了吧?结果如何?”
Naoko缓缓摇了摇她那张一脸忧郁的面庞。
“毫无收获……话虽如此,但说到我能做的,也就只是照着哥哥他来信上写的,调查一下圣经罢了。”
“也就是说,没有什么相关的记述?”
她耷拉下胸袋点点头。
“不过,究竟哪些有关哪些无关,如今的我们也无从判断。”
首先要保存体力。Naoko喃喃默念着,闭上了太阳镜后的双眼。

2

  事情追溯到一星期前。
那一天,这一年的课业终于全部结束。明天开始就是寒假了。从阶梯教室的窗户里望着朋友们迈着轻快的步伐归家,Makoto独自一人等待着Naoko。前天夜里,Naoko给自己打来了电话,约好在这里见面。但当时自己却并没有问到底有什么事。
等了大约五分钟之后,Naoko出现了。然而她却并没有为自己的迟到道歉,而是先为自己把Makoto约到这里来找了借口:“如果到附近的咖啡厅去聊的话,或许谈话的内容会被人给听到的。”
“究竟什么事?”
Makoto坐在排列成阶梯状的长桌的最前排问道。Naoko在电话里说话的声音似乎不像平常约会去玩时的感觉,而此刻,往日她给人的那种大小姐般的架势,也已经从她的脸上消失。
Naoko拖过一把椅子,在Makoto面前坐下。
“你知道我有个哥哥的吧?”Naoko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凝重。
“……知道。”
Makoto自己的语调也有些迟疑。两人在念大一的时候便已相识,屈指算来,也已经交往了三年时间。在这期间,Makoto与她之间的关系发展迅速,也曾到她家里玩过几次。所以,自己也知道,那张放在她书桌上的照片里的人,就是她的哥哥。而且对她哥哥后来的情况也了如指掌。
“记得是叫‘公一’吧?”
Makoto回忆着说道。
“对。去年十二月时死的,当时二十二岁。”
“嗯。”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他是怎么死的?”
“稍微提过一些。”
公一死于自杀。当时他在信州深山某旅店的一间客房里服毒自杀。他躺倒的那张床的枕边,放着一只装着半杯可乐的杯子,警方从杯中检测出了强力的毒药。
由于那种毒药颇为特殊,其入手渠道也不甚明瞭,所以警方也曾讨论过他杀的可能性,但出于公一自身也存在有自杀的可能性,而且听旅馆员工说,公一与当时住在店里的其他客人之间并没有过什么接触,所以最后还是以自杀结了案——这就是整件事的前后经过。
“我觉得警方如此判断也是理所当然的。”
Naoko的话说得很清楚。“他的确有着自杀的动机”,首先这样说上一句之后,她便开始讲述了起来。其内容大致如下:
当时的公一,感觉似乎有些精神衰弱。考研落第,就业不利,前途一片迷茫,这就是导致他精神衰弱的原因。虽然之前公一就读的是一所国立大学的英美文学专业,照道理应该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他本人内向的性格却造成了一切的祸端。一旦紧张起来,经常就会词不达意,陷入到一种莫名的恐慌中去。再加上对未来的迷惘,他对自己这种性格的诅咒嫌恶,也使得他的精神衰弱变本加厉。
去年的十一月,公一突然踏上了旅程。据他本人的希望是打算通过环游日本来磨炼一下自己的精神。父母虽然有些不大放心。但想到这样一来他或许就能重新站起来,于是也就点头答应了他的提议。
尽管家人表现得颇为担心,但公一自己却觉得这趟旅途很充实。他不时沿途寄些明信片和书信回家,字里行间中,也隐隐浮现出公一精神百倍的样子。就在家人放下一颗悬着的心,觉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时候,噩耗突然传到了家里。
即便写来的信里似乎精神百倍,其本人的精神衰弱也未必就完全好转。警方说,开朗乐观与消极低沉的精神状态交替出现,就是精神衰弱的一大特征。
“也就是俗称的躁郁症。”
“这病名倒也时常会听人提起。”Makoto喃喃念道。
“当时旅馆里的旅客,与哥哥之间没有任何的关系这一点,也支持了自杀说的成立。正常情况下,是没人会对与自己扯不上任何关系的人心存杀机的。但实际上,除此之外,还存在有另外的依据。”
“依据?”
“据说发现哥哥死去的那间客房当时房门紧锁,根本就不可能从外边进去的。而且窗户也是……”
Makoto盯着Naoko的脸凝视了良久,之后扭动脖颈,使得颈骨喀蹦作响,颇不耐烦地低声念了一句:“密室啊……”
“Naoko你究竟想说些什么?”
Naoko从衣兜里掏出一张明信片。收件人的名字是Naoko,而寄件人就是话题的中心人物,公一。从明信片的照片上一眼就能看出,信件是从信州寄出来的。
看过一遍内容之后,Makoto喃喃念了一句:“真是张奇怪的明信片啊。”
“玛丽亚何时归家……”
“这张明信片是在哥哥死去之后才寄到的,估计应该是他在临死之前寄出的吧。”
“感觉有点毛骨悚然啊。”
“这是哥哥写来的最后一封信。信上不是还有一句‘人生将就此萌芽’吗?这样的人,可能会自杀吗?”
“别怪我说得难听,”
Makoto把确信片递还给Naoko,说道,“光从这张明信片上来看,我觉得你哥还是有些精神衰弱。”
“难以置信。”
“是不愿相信吧?”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令人难以信服的地方。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有关那种毒的事?”
“记得你曾经说过那是种很奇怪的毒,但名字却让我给忘了。”
Naoko说,那种毒叫做“乌头碱”。
“还是叫‘附子’比较浅显易懂,就是那种植物。”
“以前曾经听说过。”
“据说阿依努人在狩猎时常常会用到。”
“知道得挺详细的啊。”
“我从书上查的。”
由夏至秋的时节里,附子会开出紫色的花。每到秋季,阿依努人就会依照他们代代相传的方法,挖取附子的子根,拿去干燥上三四个星期的时间。其主要成分为乌头碱,分离萃取后呈白色粉末状。它的致命剂量以毫克为单位,是一种比氰酸钾更厉害的毒药——这些就是Naoko对它的认识。
“问题在于,”
Makoto往后撩起了那头飞机头的发梢,
“你哥是怎样弄到那种毒药啊……”
“他手上不应该会有那种东西的。”
Naoko的语调中带有着少见的焦躁,“我也没听哥哥说过他认识阿依努人。”
“你哥哥他之前不是曾四处走过的吗?或许他也去过北海道。也有可能是在那时候弄到手的吧。”
“警方似乎也认为这种解释很合理。但我却认为,这不过是在强词夺理而已。”
“或许吧。那些家伙就擅长干这种事。”
说完之后,Makoto把头发揪得弯曲不已,“好了,你找我究竟啥事?我能理解Naoko你不愿相信你哥是自杀的心情,可咱们又能做得了什么呢?如果你要找警察鸣冤的话,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但我却不敢保证,他们在面对这起一年前便已结案的案子时,会拿出几分诚意来。”
Naoko的笑容中带着几分深意。她回望着Makoto的眼睛,“我想让你陪我去的地方不是警察局。”虽然嘴上说得很温柔,但她的目光却很认真。
“我想去一趟信州。”
“信州?”
“我想到那家旅馆去看看。”
盯着Makoto的脸,Naoko的眼眸中的光芒依旧很冷静。之后她淡淡地说:“我想去亲眼确认一下,哥哥他当时是在一家怎样的旅馆里,又是在怎样的一种状况下死去的。然后再找出其中的真相来。”
“真相啊。”
Makoto舒了口气,“除了自杀之外,还能存在什么真相呢?”
“如果他不是自杀的,那就应该是被人给杀掉的。这样一来的话,就必须把凶手给找出来才行。”
Makoto睁大了双眼,怔怔地盯着Naoko。“你是认真的?”
“对。”Naoko答道。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一年时间,现在跑去旅馆那边,又能查到些什么?真要查的话,那可得早点儿去啊。”
Naoko的语调依旧冷静如常:“我是故意隔了一年之后再去查的。”Makoto惊异地“哎”了一声。
“我自己也想早点儿去的。之所以我会隐忍至今,理由就在于,我听说每年这时候住在那旅馆里的,几乎都是同一群人。”
“都是些常客啊?”
“那旅馆就只有几间客房,每年一到这时节,预约房间的人几乎都是同一批。听说去年住店的那些人里,除了哥哥之外,也全都是些老住客。”
“嗯……”
Makoto理解了Naoko此举的目的。如果这件案子并非出于自杀,那么凶手不是旅馆的员工,就是其住客。要是能把他们所有人都召集到一起的话,那么就再找不出比这更适合调查案件真相的时机了。Makoto默念了一句,“似乎是认真的啊。”
“可警方当时也调查了许多情况,结果却一无所获啊?咱们这些个外行就算跑断了腿,估计也是找不出什么新发现来的啊。”
“时隔一年,或许敌人也已经开始有些麻痹大意了。而且在面对警察时,敌人或许还会小心谨慎一些,而换作是面对一介女流之时,说不定也会放松戒备。当然了,我也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我是去年死掉那人的妹妹。”
“敌人啊……”
Makoto耸了耸肩。看来Naoko已经把这案子看作是件杀人案了。“那你究竟想让我做些什么呢?”
Makoto问道,至于答案,其实心里早已有数。Naoko低下头,翻起眼睛。
“我是在想,你能不能陪我走一趟呢?当然了,如果你不想去的话,我也不会勉强你。”
Makoto重重地耸了下肩,转动黑眼珠望着天花板,他本想摆个崩溃的姿势出来。
“也就是说,你要让我陪你玩场侦探游戏?”
Naoko垂下了视线。
“除了Makoto你之外,我就再没有任何人可依靠了。不过没关系的,我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强人所难了。”
“你爸妈对这事的意见呢?”
“我只告诉他们说我要去滑雪。如果说真话的话,他们是不会让我去的。不过我告诉过他们,说我会让你陪我一块儿去的……我们一家人都很信任你。”
“干嘛信任我……”
Makoto嘎吱晃动了一下桌子,跳下身来,之后低着头从Naoko身旁穿过,向着出口走在。自己这么做,是想告诉Naoko,如果想要依靠他人的话,那就什么事都做不成的,不管对方是恋人还是家人……
可听到Naoko之后的话后,Makoto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这么说倒也没错。”
纤弱的肩膀后传来了微弱的话语声,“这种事情,不管让谁摊上都会不愿的啊……抱歉,是我太天真了。你也不必在意,我会一个人去的。但我有个请求,我想请你告诉我父母,说我是和你一块儿滑雪去了。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只用帮着我圆下谎就行。”
“你真的要去?”
“真的要去。”
Makoto皱起眉,再次撩起了自己的头发,之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踹了一脚身旁的桌子,转身紧紧抓住了她的双肩。
“我有个条件。”
Makoto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怒火,实际上也的确发火了。不管是对Naoko,还是对自己。
“不许做出危险的事来,查明确属自杀之后就立刻回家,如果觉得自己无法应付就立刻返回,就是这三个条件。”
“Makot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