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密东野圭吾
事情发生前,没有任何预感。
那天早上8点半,平介下了夜班,回到家中。进了只有4张
半草席大小的卧室后,他马上打开了电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
看的,只是想知道昨天相扑比赛的结果。今年已经步人40岁的平
介相信,今天也一定和之前的39年一样,是个平淡无奇的日子。
与其说是他相信如此,倒不如说这已经是既定的轨道,比金字塔
都难以撼动。

因此,在更换电视频道时,他也从未想过画面中会出现什么
令人吃惊的新闻。即便发生了什么引起舆论轰动的事件,那也一
定和自己没有直接联系。
有一个频道是他每次下夜班后必看的。那是个对文艺界丑闻,
体育比赛结果、昨日要闻进行集中播报的频道,内容很浅,但是
涉匣面很广。担任节目主持的是个在家庭主妇中很有人气的播
音员。对这个看起来像个面善的大报的播音员,平介并不反感。
但是,今天画面上出现的,并不是平日旦播音员的笺脸,而
社蜜
是一个积雪的山地。看起来是在直升飞机上拍摄的。螺旋桨的声
音几乎要盖过男记者的声音。
出什么事了?平介心里为过一个念头,不过他并不想详细了
解事由。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是他所戋注的力士赢了没有。他希望
自己看好的这名力士今年能晋级横纲(横蜘,相扑此眷中级别最
高的力士——译者注)。
平介将胸口印有公司名的工作服用衣架挂在墙壁上,搓着双
手来到了隔壁的厨房里。虽然已经3月中旬了,但是天没生火,
木质地板遂是很凉的。他赶紧穿上了拖鞋,那是积印着郁金香图
案的拖鞋。
打开冰箱,在最中间那一屠,有分别装着炸鸡块和土豆色拉
的两个盘子。他将两个盘子都取了出来,把装着炸鸡块的放人了
微波炉,定了时,按下加热钮。接下来,他将水壶加上水,坐在
了火上。趁着等水开的生当,他从洗碗池中翻出一只碗,从碗柜
抽屉里拿出一袋速溶大莆汤。扯开酱汤的口,他将大酱粉倒人碗
中。除了拿出来的这些,冰箱里还有汉堡和炖牛肉。
明天早饭就吃汉堡好了。他这就定下了第二天的早餐。
平介在一家汽车零件加工厂的生产车曰工作。 年前,他被
提升为组长。在他的车间里,员工以组为单位,每组都是两周的
白班过后连着一周的夜班,如此循环。这周轮到他们组上夜班了。
虽然夜班打乱了生活节奏,让刚到40岁的平介也觉得身体
有些吃不消,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上夜班来可以拿到补贴,二
来可以和妻子,女儿起吃饭。
这一年,也就是1985年,和其他企业一样,平介的工厂经营
社窑
状况也是出奇地好,生产量在稳步上升,设备投资也很旺盛。当
然了,像平介这样身在第一线的人也变得忙碌不堪了。正常来说
应该是5点半下班,但加班一两个小时是家常便饭,有时甚至会
加班3个小时。这样一来,加班费也是一笔可观的数目,甚至有
时加班费比基本工赍还多。
但是,在工厂里待的时间长,就意味着在家待的时司短。平
时回到家里经常是晚上九十点钟,平介因此很难和妻子直子、女
儿藻奈美一起吃晚饭。
如果是夜班的话,早上8点钟就能到家,正好赶上藻奈美吃
早餐的时可。边和马上要升入小学六年级的独生爱女
聊着天真的话题,边享受着妻子亲手做的饭莱,这对平介来说是一种无法取
代的快乐。下夜班后的疲惫,在看到女儿的笑容后马上就烟消云
散了。
也正因为如此,下夜班后一个人吃早餐让他觉得没有味道a
这样无聊的早餐从今天起要持续3天,困为直子带着藻奈美回长
野的娘家去了。她的堂兄病故了,她要赶回去参加堂兄的葬礼。
由于之前就被告知他到了癌症晚期,将不久于人世,因此这也谈
不上是突如其来的讣告。直于她们早就为此做好了准备,新买了
丧服。
本来说好是她一个人去长野的,但就在快出发时,藻奈美忽
然嚷着也要去。她说她想在那边滑雪。直子娘家附近有几家小型
滑雪场,自打去年冬天第一次体验了滑雪后,藻奈美就彻底被滑
雪的魅力给迷住了。
女儿好不容易有了个春假,可是自己工作太忙,一直没能陪
社窑
家人游玩。因此,对平介来说,这未尝不是个补偿的机会。于是
他决定一个人忍受寂寞,让藻奈美和妻子一起去。再说,如果不
让藻奈美去的话,自己上夜班时女儿就得一个人在家过夜,这也
让他于心不忍。
水开了。沏好了速港大酱汤,平介从微渡炉里取出了已经加
热好的炸鸡块。然后,他将早餐放在托盘上,端到了隔壁日式房
间的矮脚饭桌上。今天吃的炸鸡块和土豆色拉、明天要吃的汉堡、
后天要吃的炖牛肉,都是直子临走前给做好的。就连米饭,也是
直子出发前为他做好了的,盛在保温瓶里,每天吃部分就可以
了。虽然米饭放在保温瓶里到了第三天头上一定会变黄,但平介
没有抱怨的资格。
将饭菜在桌面上摆好之后,平介盘腿坐下来。他先是小啜了
一口大酱汤,稍稍停顿了下之后,将筷子伸向了炸鸡块。炸鸡
块是直子的拿手菜之,也是自己的晟爱。
他一边享受着熟悉的味道,一边调高了电视机的音量。画面
中还是那个主持人在说着什么,但是,他脸上却不见了平日的笑
容。看起来他的表情有些僵硬,神色有些紧张。平介对此还是没
太在意,只是心不在焉地想着,有关昨天体育赛事的报道还没开
始吧。往常他总是利用夜班中间的休息时间看电视,了解相扑比
赛的结果,昨天赶巧没有看到。
“接下来我们再来了解下现场的情况。山本,能听到吗々-
主持人说完这句话后,画面被切换了。好橡是刚才看到的积
雪山区。一个穿着滑雪服的年轻男记者,表隋僵硬地站在摄像机
前。在他身后,有许多身着黑色防寒服的男子正来来回回地忙
社窑
碌着。
“好的。这里是事故现场。目前,对乘客的搜救工作仍在进
行中,截至目前,已经发现了47名乘客和两名司机。据长途汽车
公司提供的消息,这辆车上一共有53名乘客。因此还有6名乘客
下落不明。”
听到这里,平介终于想认真看画厦了。长途汽车——是这个
词牵佳了他的心。即便如此,也谈不上强烈关注。他继续往嘴里
送着土豆色拉。
“山本,找到的乘客现在状况怎样呢?刚才你提到,有很多
人已经不幸遇难。”
“嗯,就目前得到的确认情况来看,包括发现的遗体在内,已
经有26人死亡。剩下的乘客都已经被送进了当地的医院。”现场
记者一边看着记录边说,叼;过,幸存者大都伤势严重,可以说
情品非常危急。现在,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这真是让人揪心呀。”主持人充满感情地说。
这时,画面的右下方出现了标题——“长野辑雪游大巴坠崖
事故”。
看到这里,平介往嘴里送色拉的手一下子停了下来。他抄起
电视遥控器,换了几个频道,结果每个频道都在播出同样的内容。
最终,他将频道定在了NHK。电视中的女播音员正要开口说话a
“接下来为您带来巴士坠崖事故的报道。今天早上6点左右,
在长野县长野市内的国道上(日本的县相女于中国的省——译者
注h一辆由东京开往志贺高原的滑雪游大巴发生了坠崖事故。这
辆大巴属于总部设在东京的大黑交通公司的。”
枇謇
听到这里,平介的脑海里产生了轻微的混乱。那是因为几
个装键词陆续飞进耳朵里——志贺高原、滑雪游大巴、大黑交

这次回娘家,直子一直犹豫着一件事,那就是乘坐什么交通
工具。到她娘家坐电车有些不方便+以往是和平介一起,开自家
车回去的,但是,直于不会驾驶。
本来已经就这个司题得出了结论:虽然不方便,但也只能坐
电车了。但是没多久,直子就想出了一个全新的方案,那就是搭
乘年轻人经常乘坐的滑雪游大巴。由于正是旺季,每天都有滑雪
游大巴从东京火车站发车,有的时候一天多达2D0辆。
碰巧直子有个朋友在旅行社工作,于是便去拜托她a结果真
座位,因为有团体客人在临出发前
突然取消了行程。
“真是太幸运啦l接下来只要叫他们来志贺高原接我们就扦
了,这样还不
高兴得直拍手
平介开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
提心吊胆地回到了当时。
没错,她说了,是大黑交通
高原的滑雪游大巴。
”听到还有空座,直于
思绪就像在黑暗中下楼梯一样
是I】点从东京站出发开往志贺
想到这里,他全身倏地一下热了起来,随后浑身冒汗。他感
到心眺在加抉
通常, 家客运公司不会在同一个晚上发出几辆大巴开往同
一个地方的。
社卷
平介将跪在地上的双膝滑到电视机前,他不想漏过报道的任
何细节a
“到目前为止,通过身份证等已经确认了身份的死者名单如
T ,’
画面中井排出现了死者的名单。女播音员用平缓的语调一个
一个地读着。对平介来说,它们尽是些陌生的名字a
平介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虽然口渴得不行,但也顾不上喝
水了。他现在磔深陷人了一种切实的感觉之中——这场悲剧可能
和自己有关。他面害怕着杉田直子和杉田藻奈美的名字被读到,
一面用四分之三的心在想怎么可能呢,这种悲剧应该不会发生
在自己身上。
女播音员的声音停下来了。也就是说,已经确认完身份的死
者名单读完了。直子和藻奈美的名字都没有出现。平介长长地吐
了一口气,但即便那样,也还是无法完全安心,因为还未确认身
份的死者有10人以上。平介开始想妻子和女儿有没有带能证明自
己身份的物品,想来想去也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平介伸手拿起了电话台上的电话,想打给直子的娘家a说不
定她们已经到那边了,自己的担心都是多余的a不,应该说他心
里祈祷着事实就是如此。
抓起话筒,刚要按号码键,他又停住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
起直子娘家的电话号码了。迄今为止,他一次电话都没有打过,
只记得,那是个编成顺口溜之后非常容易记的号码,尽管他也曾
经记住过,可是现在,他把那个顺口溜给忘掉了。
没办法,平介只好从旁边的彩色整理箱中翻出了电话
社蜜
簿。电话簿被埋在了堆成山的杂志的最底层。他赶紧翻开了
“KA”这一页,因为直子本来的姓是笠原(芏原在日语里读成
KASAI]ALIA——译者注J£
他终于找到了想拽的号码。先是区号,最后四位数是7053。
看了z
口溜
平介再次盒起话筒,正要拨号,电视中的播音员又说话了:
“据刚刚得到的消息,之前被送往长野中央医院的一对被疑
似母女的二人名字应该是杉田,这是通过女弦随身携带的手绢判
断出来的,上面绣着这一名字。下面重复次,z前被送往长野
中央医院的——”
平介放下电话,坐直了身体。
女播音员再说什么,他已经完全听不见了。耳边直有个声
音在响,过了良久·他才注意到那是自己喃喃自语的声音。
啊,想起来了。
7053是直于名字的谐音。
又过了两秒钟,他猛地站起身来。
路开车行驶在自己不习惯的雪路上,等到了长野市内的医
院时,已经是晚上6点多了。到公司请假、确认医院位置等事情
耽误了不少时间。
都已经3月了,停车场的边上还堆着积雪。平舟停好车,车
前保险杠的部分扎进了积雪之中。
“平介!”
正当平介要走进医院大门时,有人喊他的名字。回头一看,
直子的蛆姐容子正向他跑过来。客子下身穿着牛仔裤,上身穿着
毛农,没有化妆。
容子找了个倒插门的丈夫,继承了家里的养麦面馆。
“她们两个怎么样了’”顾不上打招呼,平介追不及待地问道。
离家之前平介跟容子通过电话。她先知道了这次意外事故,
还给平介打过几次电话。由于平介当时还没下夜班回家,所以一
直没磋系上。
“医生说还没有恢复意识。现在正全力抢救呢。”
社謇
容子的脸平耐总是像刚从浴室里出来一样特别红润,可是今
天却十分苍白。平介以前从来没有看见过她如此眉头紧锁。
“是吗 ”
在摆着长椅子的等侯室里,有个人站了起来。平介认出那是
自己的岳父三郎。旁边还有窑子的丈夫富摧。
自B带着
跟前,看着平介,几次低
下头去。那不是在和他打招呼。
“平介,对不起!真是对不起I”三郎向平介道歉,“如果我
不让直子来参加葬礼,就不会发生这种事了。贵任都在我身上。”
三郎瘦小的身体看起来更小了,像是一下子老了许多。那个
往日里爽快地卖着养麦面的三郎,如今已经不见了。
“请不要这么说,是我让她们母女二』、回来的,莰也有责任。
再说了,还没到无法救治的地步吧,”
“就是吗,爸爸,我们现在要做的是祈祷她们母女二
窖子说这话时,一个白色的身影匐人了平介的视野
起来像是医生的中年男子从走廊的一端走过来。
人平安。”
。一个看
“啊,大夫f”容子急忙向那个医生冲过去,“怎么样了,两
个人的情况?”
看起来那个医生是负责救浩直子的。
“这个——”医生只说到这里,便将视线转向了平介,*您是
伤者的丈夫吗7”
“是的。”平介答道。由于紧张,声音有些颤抖。
“请到这边来一下。”医生说。
平介绷着身体跟在了医生的身后。
}c窑
平介被带到了一个房间里,不是母女二人接受治疗的房间,
而是一个很小的诊寮室。房间里吊着几张x线片, 半以上都是
头部的。是直子的々是藻奈姜的,还是两个人的混在一起々抑或
是与自己无关的他人的,平介无从知晓。
“我就和您直说吧,”医生站着开口了,语气听起来有些为难.
“情况非常严重!”
“谁的情况,“平介也是站若,问,“是我妻于还是女儿?”
听了这个问题之后,医生没有马上做出回答。他将目光从平
介身上转移开来,微微张了张口,像是很扰豫的样子静止在那里。
平介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您的意思是两个人都 ”
医生轻轻点了点头。
“您妻子的外伤非常严重,很多玻璃碎片刺人了她的后背,其
中的一片刺到了心脏。对她进行抢救时,她已经大量失血。以往
碰到这种情况,伤者很可能早就因失血过多而死亡了。现在就看
她神奇的体力能支撑到什么程度。希望她能挺过来。”
“那我女儿呢,”
“您的女儿,”说到这里,医生舔了舔嘴唇,“她基本没有受什
么外伤,只是由于全身都受到挤压导致无法呼吸,所以,她的大
脑 ”
“大脑 ”
挂在墙壁上的x线片映人平介眼帘。
吲B,最终会怎么样呢7”他问道。
“目前,靠人工呼吸机等方法,命算是保住了,但是她的意
识可能无法恢复过来。”医生平静地说。
社窑
“您是说,她会变成植物人●”
“是的。”医生冷静地回答。
平介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他想说些什么,但脸却
一下于僵住了,唯有嘴唇在徽微地颤抖着,再有就是能听到牙由
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因为瞬间失去了滓
身的力气,手脚也变得像冰一样凉。他找不出丝能使自己重新
站起来的力量。
“杉田先生 ”医生将手放在了平介的肩上。
“大夫 ”平介就地坐起了身子,“请您无论如何都要救救
她们。只要您能救她们,让我做什么都行,花多少钱都行。只要
能换回她们二人的生命,无论什么条件 求求您了l,,他接着
跪了下来,将额头贴在瓷砖地面上。
“杉田先生,请您快起来!”
医生话音刚落,“大夫,安斋大夫f”一个女子的呼喊声传
来。平介旁边的医生向’]口走去。
“怎么了7”
“那个成人女子的脉搏忽然弱了下去1“
平介抬起头来,“成人女子”是不是就是直于呢,
“知道了a我这就过去。”医生说完,回头看了看平介,“请您
回到大家那里等着吧。”
“拜托您了l”面对医生走出门外的背影,平介再次低下头。
一回到等候室,容子立刻赶上前来。
“平介,医生是怎么说的 ”
平介很想表现得坚强~些,但是脸部的走形却无论如何部无
社窖
法克服。
“情况,好像·不太妙 ”
客子听后“啊”的一声用双手捂住了验。坐在长椅上的三郎
和窨雄也垂下了头。
“杉田先生,杉田先生『”走廊里,护士跑了过来。
“怎么了,*平介问。
“您的妻子在叫您。请您快点过去吧。”
“直子她,”
“请跟我来。”
护士转身往回跑。平介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护士在1一个挂着“集中冶疗室”字样牌子的房间前停了下来,
打开了门。”她丈夫来了。”护士对里面说道。里面马上传出有些
模糊的声音“快让他进来。”
在护士的引领下,平介进了耶个房可。
两张柬映人EB鞲。躺在正对面右侧束上的定是藻奈蓑了。
她目B熟睡的脸和之前在家里时没什么两样。平介甚至觉得她马上
就会醒过来。但安放在她身上的各种各样的医疗器具又将平介拽
回到现实中来。
躺在左边那张床上的是直子。一§B就能看出她伤势很严重,
头部和上身都缠着绷带。
直子旁边站着的三个医生见平介进来,像是为他让路一般,
迅速从床边走开了。
平介一步一步地走近了病床。直子双目紧闭
她脸上没箱受伤
出乎意料的是
社窑
他剐要喊“直子”,却见直于的眼睛睁开了。他能感受到她
动作的虚弱。
直子的嘴唇微微动了一下,没能发出声音。平介理解了妻子
的意图a她是想司.“藻奈美怎/厶样了’”
“没事,藻褒美没什么事。”他在她耳边说。
平介看到她脸上泛起安心的神情。接下来,她的嘴唇叉动了
下。他知道她是在说想见女儿。
“好,我这就让你见女儿。”
平介蹲下身来,确认床脚上有脚轮之后,解开制动器,开始
移动整张床。
“杉田先生——”护士想制止他。
“让他挪吧。”一个医生止住了护士。
平介将直子的床移到了藻奈美的旁边,随后抓起直子的右手,
让她握住了藻奈美的手。
“这是藻奈美的手。”他对妻子说,同时用两手包住了母女二
人连在一起的手。
直子的嘴唇一下子舒缓开来。平介在她脸上看到了圣母般的
微笑。
接下来的瞬间,握着女儿手的直子的手下子变得温暖起来。
但这一瞬过后,那只手突然间失去了力气。平介一惊,转头去看
她的脸。
一滴泪,从她的眼中流出,在她的脸颊上划过a之后,像是
完成了最后的工作一样,直于匿慢地习上了眼睛。
“啊,直子l直子 ”他叫了起来。
社銮
医生过来确认了她的脉搏,又查了查瞳孔,之后看了看挂钟,
宣布“死亡时间,下午6点45分。”
“啊 啊 ”平介的嘴像金鱼那样一张一台。他已经失去
了全身的力气,连哭喊声都发不出来了。就像空气突然变重压在
身上般,他的膝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了a
平介下子蹲在了地上,手中直握着忽然失去了温度的直
于的手。他现在觉得自己就像被压在了深井底下a
这样的姿势保持了多久,他自己也不知道。等恢复意识的时
候,医生和护士都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虽然全身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平介还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向
下凝视着如今静静地闭着双眼的直子。
无论怎样哀叹都无济于事了——他心里这样说给自己听。人
死不能复生,现在最重要的是考虑活着的人。
平介将头转向右边,对着藻奈美,握住了刚才直被直于握
着的藻奈美的手。
他心想哪怕是拿自己的命来交换,也要守护住这个天使。
像是念咒文一样,平介在心里不停地念叨着。他想通过这样的方
式来对抗失去这一切的悲伤。
他用两手握住了藻奈美的手。好想握得更紧一些,不过他又
担心年但11岁的女儿的手太纤细,用力过大会被折断。
平介闭上了双眼,脑海里浮现出各种画面,都是些快乐的回
忆。回忆中的直子和藻奈美展现给他的只有笑脸a
平介啜泣起来,眼泪十}簌簌地落到了地面上,其中有几滴掉
在了他和藻奈美的手上。
社睿
这时——
平介感到自己的手心中有些异样的感觉。不是因为眼泪,他
真切地感受到手中有什么东西在动。
愣了一下之后他赶紧去看藻奈美的脸。
儿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杉田平介的家离三鹰火车站不远,坐公交车只需几分钟。这
是个由许多条细细的小路复杂地编织在其中的住宅区,他的家就
在住宅区的东北角。他是6年前买下这套带有近l∞平方米院于
的住宅的。当时他根本澄有考虑过要买一套自己的房子,何况还
是独门独院的。强烈提出要买房子的是直子。她的意见是,有用
来租房的钱,还不如用来还贷款。
“现在只要贷30年的款就可以放心买了。30年后你应该还能
劳动呢。”当着对大额举债有些面露难色的平介,她这样劝道。
“我们厂可是60岁就要退休了。”
“不用担心。现在社会不断走向老龄化,到那时,退休年龄
会推迟到65岁或70岁的。”
“会吗?”
“当然会了。再说了,难道老公你到60岁就不想工作了吗7
那样也太娇气了I”
被她这么一说,平介无言反驳了。
社窖
“总之,现在必须买。现在不买的话,老公,我觉得我们永
远都买不上房子了,就要承远寄^篱下。你也不想那样吧,你也
希望有自己的家吧?想的话就买吧。现在就买吧I”
架不住直子连连的攻势,平介也不禁点起了头。这下可好,
直子之后的动作快得让人咋舌。周末杉田夫妇在不动产商的带领
下看了几处房源,接下来的一周就交了订金a从商议还贷到安排
搬家,都是由直子一个人来管。平介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