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超·杀人事件
副标题:推理作家的苦恼
作者:东野圭吾


篇目:超税金对策杀人事件
超理科杀人事件
超猜凶手小说杀人事件
超高龄化社会杀人事件
超预告小说杀人事件
超长篇小说杀人事件
魔风馆杀人事件
超读书机器杀人事件

 

超·杀人事件
<推理作家的苦恼>


超税金对策杀人事件
1

《冰街杀人事件 第十回》

终于来到这里了芳贺站在旭川车站前这么想着,逸见康正肯定就在这个城市的某个地方。
被冰雪覆盖的路面上留着许多鞋印,他突然觉得,说不定其中就有逸见的脚印。他踏出一步,体会那种跺在已冻硬的积雪上的触感,脚底传来刷刷的踏雪声。
身后传来细小的尖叫声。回头一看,静香颤颤巍巍地难以举步。她看见芳贺在看,露出了羞涩的表情。
“我的脚滑了。”
“小心点。抵达饭店之后,我们先去买双适合雪地的靴子吧。”
芳贺指着她的脚边,她穿着一双黑色高跟鞋。
“你穿那双鞋是没办法在这种地方走路的。”
“嗯,说的也是。”
话声刚落,静香的脚底又滑了一下。她尖叫一声,身体完全失去了平衡。芳贺连忙抓住她的右手,然后顺势抱住她的身体。
“你没事吧?”
“嗯……不好意思。”
静香抬头看着芳贺,细薄的雪花沾上她的睫毛,她的瞳孔仿佛因为融化的雪花而湿润。芳贺盯着她的眼眸,感到内心升起一股不寻常的悸动。像是要斩断那股情绪似地,他放开了她的身体。
“请你小心。”他说,“你现在可不是平常人的身体。”
“嗯,我知道。”静香低着头回答。接着,抬起头来再度看着他。
“可是,他真的在这里吗?”
“根据这个讯息,他应该在这里。”芳贺从皮大衣的口袋里拿出一张纸条。
上头写着一排无法理解的数字和英文字母,那是逸见康正留下的唯一线索。昨晚芳贺将那几个字重新排列组合之后,拼出了“ASAHIKAWA”——也就是旭川一字。
“总之我们先到饭店吧。一直杵在这种寒冷的地方,对身体不好。”
芳贺拿着两人的行李,缓步朝计程车招呼站走去。他边走边告诫自己,“这个女人是逸见最重要的人!她是你挚友的未婚妻,你究竟在期待些什么?她的体内可是怀着她和逸见的爱的结晶唷!”
搭上计程车后


咯噔咯噔哐啷!
楼下发出一阵巨响。我在电脑荧幕上打出“搭上计程车后”便停下手指,走出房间,从楼上往下呼喊。
“喂,怎么了?”
没有人回应,于是我走下楼梯。
妻在厨房流理台前的地上躺成大字型。她的裙子翻起,内裤一览无遗。
“哇,你怎么了?振作一点啊!”
我摇晃着妻,噼啪噼啪地拍打她的脸颊,好不容易让她稍微清醒了些。
“啊,老公……”
“你到底怎么了?”
“这,这个,你看这个。”她递给我看她抓在右手的纸张。
那是滨崎会计事务所寄来的文件。老板滨崎五郎是我高中时代就认识的朋友。我当小说家十年了,今年的收入比往年多了不少,为了准备明年春天报税一事,前一阵子我到滨崎那里去找他商量。以往我都是自己处理报税相关事宜,这意味着我以前的收入少到自己随便弄弄就能蒙混过关。
纸上概略列出了我明年春天必须缴交的税金金额。
起先我恍惚地看着那串数字,接着仔细地盯着它,最后则数起了有几个0。
“哈哈哈……”我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哈哈哈、哈哈!”
“老公!振作啊!”这次换妻摇晃我的身体。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这太乱来了,胡说八道、乱七八糟!为什么我要缴这些钱?哈哈哈……”
“现实就是如此,不缴不行呀。要被国家征收这么多钱……”
“开玩笑啦。这一定是开玩笑!我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怎么可能会有那么蠢的事?”我掉下眼泪,嚎啕大哭了起来。
“喂,怎么办啦?我们家哪有这么多钱,这可怎么办才好?”妻也哭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脸都皱成一团了。
“把滨崎找来!”我命令妻。


2

三小时后,滨崎五郎来了。明明都已经年底了,他还将白衬衫的袖子卷起,脖子上微微冒出汗来。一个大汗淋漓的胖子,让看着他的人都热了起来,仿佛光是这个人走进来,室温就升高了两、三度。
“你看过那份报表了吧?”滨崎一进屋便劈头问道。
“看过了。”我说,“吓得我腿都软了。”
“我想也是啦。啊,谢谢。”滨崎将妻端来的咖啡一口饮尽。
“那个数字是怎么回事?不是开玩笑的吗?”
“我知道你希望那是开玩笑,可惜并不是。那是我根据你今年的收入与你交给我的收据试算出来的金额,申报的时候会再仔细计算一次,不过我想应该不会差太多。”
“那,我得缴那么一大笔钱……”
“嗯。我虽然很同情你,但你也只好缴了。”
听到滨崎那么说,一旁的妻又啜泣了起来。
“你到楼下去!”我对妻说。于是妻用围裙按着眼角,步下楼梯。她头上缠着绷带,那是因为之前她晕倒时撞了一个大包。
“喂喂,我问你,真的没有办法了吗?”我问滨崎。
说来丢人,我的口气顿时变得谄媚。
“如果你早一点找我商量的话,还有很多种方法可以利用,可是现在都已经十二月了……”滨崎垮着一张脸。“哎,你就尽量多找些收据出来吧,那是最简单的解决之道。”
“可是前一阵子交给你的那些收据,是我手上仅有的了……”我叹了一口气。
“噢,关于这一点,有些状况该跟你谈谈。”滨崎说。
“出了什么状况?”
“你交给我的收据当中,有两、三张必须再确认一下。”滨崎从黑色公事包中取出档案夹。
“确认什么?每张都是真正的收据呀。”
“虽然收据是真的没错……”滨崎打开档案夹。“先是这一张。你四月去旅行,对吧?嗯,你去了夏威夷……”
“那有什么不对吗?”
“我在想该用什么名目做账。”
“有什么好想的?就当作是取材旅行不就得了吗?”
“我原本也打算那么做。可是,你今年写的小说当中完全没有出现夏威夷吧?”
被滨崎这么一说,我回想今年的写作内容。我写了四篇短篇小说,其他都是长篇连载。其中确实都没有出现夏威夷。
“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那样没错。”我说,“那样不太好吗?”
“不太好。应该说,很糟糕。”滨崎用肥短的手指搔了搔头。
“听说最近税务署新增了专门稽核文字工作者收入的人员,他们会将负责的作家们的作品全部看过一遍,毫不含糊地将这种小地方挑出来。”
“呜……”我又想哭了。“这么说来,去夏威夷的旅费就不能当作取材经费啰?”
“正是。”
“怎么会有这种蠢事?那,不能说我打算将在夏威夷的见闻用在明年的作品中吗?这样他们应该就没话说了吧?”
“他们应该是不会说话,但相对地,他们大概会要我们将这笔经费留待明年申报。”
“这些虐待狂!”我破口大骂。“税务署的人肯定是一群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的家伙。”
我当然是在开玩笑,但滨崎没有笑。他不但没笑,还一脸无动于衷地说道:“他们就是那种人。我曾听一位熟识的税务员说,他们会优先采用有虐待倾向的人。”
“救救我啊!”我抱着头大喊。
“你没办法在今年写出一部提到夏威夷的小说吗?”滨崎说。
“塞不进去了啦!这是我今年最后一份工作了。”我指着电脑说。荧幕上显示妻子晕倒当时我写到的部分。
滨崎瞄了荧幕一眼。
“那个是你现在正在写的小说吗?”
“嗯。预定刊载于下个月的杂志,已经是连载第十回了。”我伸手去拿已冷掉的咖啡。
“没办法在那部小说中提到夏威夷吗?”
听到滨崎这么说,我差点把咖啡喷出来。
“别胡说八道了,故事背景是北海道耶!和夏威夷根本八竿子打不着。”
“小说家就是要设法将夏威夷插进去,不是吗?还是说你想缴更多税金?”
“我可不想。”
“不想的话,你就照我说的做。再说……”滨崎再次看着档案夹说,“你在夏威夷买了不少东西吧?还打了高尔夫?关于这些支出,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也编些理由出来。”
“理由?”
“正当的理由啊。好比说,如果小说中出现主角在夏威夷购物或打高尔夫的情节,你就能主张这些支出是为了小说取材。”
“不能说我原本打算写,但是临时改变主意,变更了剧情吗?”
“如果对方能够接受你这个理由的话就好了……”滨崎沉着一张脸,双臂抱胸。“我想大概是不可能。”
“因为他们是虐待狂吗?”
“是啊。”
“可是,事到如今我也没办法将旭川变成夏威夷啊!主角总算解开了暗号,抵达旭川。再说,我实际到了旭川旅行取材,这样小说中也不能不出现旭川吧?”
“唔,这个我们待会再想办法。其他还有很多要谈的。”
“还有吗?”
“这个。”滨崎从档案夹的袋子里拿出一叠收据。
“那些又怎么了吗?有什么不妥吗?”
“这些都难以列入工作经费。譬如说这个,女用大衣十九万五千元的收据。这是买给尊夫人的吧?”
“那是今年一月趁大拍卖的时候买的,不行吗?”
“不是不行。你孝敬尊夫人是可以,不过,这很难列入工作经费吧?”
“为什么啊?不满二十万元的话,应该可以当作消耗品处理吧?我是因此才拼命找价格接近又不超过的收据出来耶。”
“可是,这是女用大衣,你工作上用得着吗?”
“呃……”我抱着胳臂低吟。
“还有这个。”滨崎又拿出另一张收据。“绅士用品,包括西装、衬衫、领带与皮鞋,总计三十三万八千七百元的收据。”
“那些全部都是我的衣服。”我说,“应该可以列入吧?那是我为了工作买的。”
“怎么说是为了工作买的?”
“我穿它们去参加日本推理作家协会的派对。还有,杂志访问时的彩页摄影,我也穿了。”
“嗯……”滨崎搔搔头。“这很难算耶。”
“为什么?这有什么难算的?”
“你别气嘛,总之处理服装类的开支就是很麻烦。从事你这行的人,的确只有在公开场合才需要穿西装打领带,可是税务员才不吃你这套。他们绝对会主张说,你私底下也可能会穿啊。”
“我才不穿呢!”我说,“谁会私底下穿亚曼尼的西装啊!我平常都穿牛仔裤和圆领衫,这你也知道不是吗?”
“我是知道啊,问题是税务署才不会理你那套说词呢。”滨崎的眉毛皱成了八字眉。
我咂嘴发出“啧”的一声。
“那,他们到底要怎样才能接受……”
“基本上,他们认可的消耗品仅限于工作上使用过之后,就不能再用于其他用途的物品。好比说是文具用品。”
“文具用品也能用在工作之外的其他用途呀。”
“所以说那是比例的问题。税务署单方面认为在非工作场合穿着高级服装的机会比较多。”
“难道他们就擅自认定、擅自征收税金吗?”
“那是税务署的方针。换句话说,那就是我们国家的方针。”
我踹了一下桌脚以代替骂脏话。但那是不锈钢制的,一踢之下,痛得我差点哭出来。
“还有……”滨崎说。
“还有什么?”
“你上个月买了电脑吧?”
“嗯,就是这台。”我指着桌上的电脑。
“这是我丢掉旧型文书处理机,把心一横买下来的。这应该可以列入工作经费了吧?”
“是可以列入,但不能以消耗品的名目列帐。”
“咦?这话什么意思?”
“收据上表示的购买价格是二十二万元。原则上,超过二十万元的物品要当作固定资产,所以会以折旧费用列入。”
“随便啦。反正这二十二万元会列入工作经费吧?”
“不是直接全额列入,而是根据耐用年数,将该年渐少的价值当作折旧金额来列帐。讲得简单一点,就是计算今年使用了这二十二万元之中的几分之几。”
“那种东西也能算出来吗?”
“当然能啊,什么东西都有公式可算喔。因为这台电脑今年只用了两个月……,顶多算几千块吧。”
“咦……”
“还有这个,你好像买了卡拉OK伴唱机是吧?”
“这是我们夫妻共同的兴趣……”我猛然惊觉。“那一套机器总共花了几十万,那也要用折旧公式去算吗?”
“不,幸好这个按项目细分了,所以没有必要那么做。”
“得救了。”
“但是……”滨崎说。“你的工作有需要用到卡拉OK伴唱机吗?”
“你说什么?”
“我从来没听说过写小说还需要用到卡拉OK伴唱机耶?税务署一定会就这一点来驳回你的申请。”
我抱着头。
“那,到底怎么样嘛!夏威夷旅行、大衣、亚曼尼、卡拉OK伴唱机都不能列入工作经费,就连电脑的金额他们也只承认一小部分吗?”
“其实除了这些,还有很多收据可能无法被承认。不过这有点难以启齿……”滨崎看着档案夹,脸皱成一团。
“老实说,上次寄给你的那份报表上的金额,是我假装没看到这些问题而计算出来的。要是税务署检查出来这些东西,你的应报税额会更高。”
“大概多少?”
“我原本想说你最好别问,可是不告诉你也不行啊。”
滨崎先说个开场白,让我有点心理准备,然后说出了某个金额。
我突然感到头晕,勉强才能稳稳坐在椅子上。
“我哪来那么大一笔钱啊?”
“你这是常见的案例。突然增加收入是好事,但就是会有人忘了还要缴税金,把钱花得一干二净。”
“你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那边说风凉话!”
“才不是这样,我也在设法帮你啊。再说,你还要付住民税(* 日本居民设籍于市町村或道府县所需缴纳的税款,是地方税的一种。)呢。”
“住民税?”我看着滨崎。“你刚才说的税金,不是也包含了住民税吗?”
“不好意思,那只有所得税。”
“那,住民税……”
“我大略计算了一下……”滨崎拿出计算机,噼噼啪啪地计算过后说出了一个金额。
这次我真的要晕过去了。我自己都有种——啊,我不行了的感觉。
但在我晕倒之前,房门外传来咚咚巨响。我回过神来,冲出房间。
妻就像上海杂技团的少女般,手脚纠结成一团地倒在楼梯下方。
我慌忙冲下楼梯,将她抱起。她口吐白沫地呢喃着。“税金、税金、……,救人喔……”看来她似乎站在门外偷听我们的谈话,因此吓得滚下楼梯。
我轻轻将妻放下,冲上楼梯,一把揪住滨崎的领口。
“哇,你干什么?”他的脸上浮现恐惧的神色。
“我愿意做任何事情来减少税金。任何事情我都做。任何小说我都写。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滨崎震慑于我的气势,肥短的脖子不住地点头。


3

《冰街杀人事件 第十回》

终于来到这里了,芳贺站在火奴鲁鲁机场前这么想着。逸见康正肯定就在这座岛的某个地方。
阳光照在路面上的反光炫目刺眼,他不禁皱起眉头。
身后传来细小的尖叫声。回头一看,静香跌了一跤。
“我的高跟鞋鞋跟断了。”
“小心点。抵达饭店之后,我们先去买双海滩凉鞋吧。”
芳贺看着她身上的大衣继续说道。
“还有夏天的衣服。”
“嗯,是啊。真是热死人了,这身大衣已经用不着了。”
静香脱下大衣,噼啪一声撕开,丢在路上。

“为什么他非得撕开大衣不可呢?”我问身旁的滨崎,是他要我写出这种场景的。
“你可以声称,为了描写这个场景而实际撕裂了一件女用大衣,这么一来就可以将购买大衣的费用以实验材料费的名目列入工作经费。只是当稽查员来府上调查的时候,你们得把那件大衣藏好。”
听到滨崎这么一说,我才恍然大悟地点头。
“那我的西装也用这个方法处理,就能列入经费啦。”
“嗯。可是衣服一撕再撕,未免太了无新意了。”
“我知道啦。”我开始敲打键盘。
芳贺看着她的举动,也想脱衣服了。他脱下亚曼尼西装,取下领带,脱掉衬衫,接着以打火机点火,将那些衣服烧掉。亚曼尼的西装质料非常易燃。他顺手将鞋子丢入火焰中,发出皮革燃烧的臭味。
“这样舒服多了。”芳贺身上只剩一件平口内裤。
“嗯,舒服多了。”
静香抬头仰望天空,脸上沾着细小的沙粒,额头上冒出的汗珠从脸颊流至颈项。芳贺盯着那颗汗珠,渐渐有了来到夏威夷的真实感。他的脑中不自觉地响起一首歌。
晴——空万里——
轻——风徐来——


“太老套了。你不会唱新一点的歌吗?”滨崎插嘴说道。
“我没办法马上想出夏威夷有关的歌嘛。”
“算了。反正你就这样不时将歌曲加进小说中,这么一来,卡拉OK伴唱机就能以资料和资料搜寻器材的名义列入经费。”


静香随着芳贺的歌声翩翩起舞。但她的两只脚却绊在一块儿,险些跌倒。芳贺连忙撑住她。
“请你小心。”他说。“你现在可不是平常人的身体。”
“嗯,我知道。”静香低着头回答。接着,抬起头来再度看着他。
“可是,他真的在这里吗?”
“根据这个讯息,他应该在这里。”芳贺从平口内裤里拿出一张纸条。
上头写着一排无法理解的数字和英文字母,那是逸见康正留下的唯一线索。三天前芳贺将那几个字重新排列组合之后,拼出了“ASAHIKAWA”——也就是旭川一字。

“好,问题是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说。
“前一回连载中出现了解读暗号的场景,‘ASAHIKAWA’这个答案曾经出现过。这要怎么处理?”
“让主角也去旭川就行了。”滨崎不负责任地说,“但那不是正确答案。让他们在那里发现另一个暗号,指出目的地是夏威夷如何?这么一来,去旭川旅行取材的费用也能请款了。”
“可是这挺牵强的……”话是这么说,我还是决定按照滨崎的意见,继续写下去。


两天前,芳贺和静香曾根据这个暗号前往旭川。街道上覆盖着白雪,两人并肩走在已结冰的白色道路上。
两人在旭川室内找到逸见康正的秘密工作场所,但是那里并没有逸见的身影。不,不仅是不见人影,那里已经完全成了一间空荡荡的房子。
“这是怎么回事?暗号指出的地方明明是这里呀。”芳贺气愤不已,用拳头猛捶墙壁。
“请等一下。这里写了奇怪的字。”静香指着屋内一隅。
芳贺望向那边,角落的墙壁上有几个文字的刻痕。
“ㄇㄟˊ一ㄡˇㄙㄢˇ 一ˋㄐ一ˋㄢㄌ一ˊㄡ”
那里写着这几个字。
“没有伞,逸见留……什么啊?”芳贺读出这段文字后,回头看着静香。“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知道。”静香摇了摇头。“下雨了,可是没伞很伤脑筋的意思吗?”
“我不认为他会刻意将这种小事刻在墙上。”
“说的也是。”静香皱起眉头,歪着脖子说道。
芳贺再次盯着墙上的字。暗号指示的地方肯定是这里,也就是说,逸见应该知道芳贺和静香会来,这段谜样的文字铁定是写给两人的。
“ㄇㄟˊ一ㄡˇㄙㄢˇ……”
ㄇㄟˊ一ㄡˇㄙㄢˇ、没有伞、KASAGANAI(* “没有伞”的日文发音。),各种文字呈现方式在芳贺的脑中闪烁,忽隐忽现。
思考片刻后,他的眼前闪过一道光。
“我知道了。”芳贺击掌。“我知道了,静香小姐。”
“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芳贺摊开记事本,以原子笔在上头写下“ASAHIKAWA”。
“从这个字中去掉KASA(* “伞”的日文发音。)。”他说。
“咦,伞?”
“KASA——K、A、S、A。”
芳贺从“ASAHIKAWA”中去掉了K、A、S、A四个字母,剩下的字是“HIAWA”。
“这些字母可以重新排列成H、A、W、A、I。换句话说,就是夏威夷!”
“夏威夷……”静香睁大眼睛。
“没错,逸见在夏威夷。”芳贺隔着窗户,指着南方的天空。
“我们走吧,静香小姐。去夏威夷。”
“好。”她坚定地回答。
于是两人来到了夏威夷。


“好,干得好。”我看着电脑荧幕点头。“总算成功将两人带到夏威夷了。”
“这不是办到了吗?真不愧是职业作家。”滨崎钦佩地说。
“接下来只要将舞台从旭川换到夏威夷,顺着剧情写下去就行了。”
“你在说什么啊?还有很多要想办法消化掉的收据呢。”滨崎从档案夹中拿出单据夹,在我面前晃呀晃的。“首先是在夏威夷购物和打高尔夫的开支。如果将这些场景加进小说中,多少能搪塞过去。”
“我知道了。”我再度对着电脑努力。


芳贺和静香在饭店办妥住房手续后,便先前往夏威夷最大的购物中心Alamoana。这是为了避免让地下组织察觉他们两人并非单纯的旅客,谁知道那些目光锐利的家伙会躲在哪里偷窥呢。
静香买了一个包包、五件衣服和三双鞋子,芳贺买了斜纹长裤、衬衫和Ferragamo的鞋子。静香还买了些许香水和化妆品。
“这下看起来总算像普通的旅客了吧。”芳贺两手提着纸袋说。
“是啊。来到夏威夷却完全不买东西的话,周遭的人一定会觉得我们很奇怪。”
“没错。在我们顺利找到逸见之前,绝对不能被人盯上。”
“我们能找得到康正吗?”静香不安地说。
“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的。”芳贺拍胸脯保证。
“可是我们完全没有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