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局中局 作者:孙浩元
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5年10月
ISBN:9787539980720
所属分类:
图书>小说>侦探/悬疑/推理
图书>小说>中国当代小说
内容推荐
头天晚上的一场歌唱大赛,让教育局长王华良起晚了,几千名学生站在烈日下等他,很多学生中暑了。幼儿吕云翔因此丧命,幼儿园长程艳私自将尸体埋了。家长报警后,程艳迫于压力说出了埋尸地点。可是警方在一个坑里却发现了两具尸体,经调查,第二具尸体是黑豆芽作坊的工人陈海。
与此同时,一百多名尘肺工人一直在为自身权益奔波着,煤老板派人打了他们。其中一个工人徐虎被杀,但是没有证据证明是煤老板干的。
警方深入调查,发现陈海和徐虎七年前曾经“挟尸要价”,跟他们同伙的白石冰有重大作案嫌疑。当警方准备收网时,白石冰却跑了。
动车发生追尾事故,在一张新闻图片上,警察看到了白石冰的身影,但是铁路公安却说白石冰根本没有乘坐那趟列车。
这时,一个失忆七年的“无名氏”醒来了,他说出了只言片语,让警方怀疑凶手另有其人。
这时,上海地铁发生追尾事故,在一段记者出镜采访的新闻里,警方发现了蛛丝马迹,而当天一幅司机开车摸奶的照片,更是让警方立即明朗起来。
作者简介
孙浩元,复旦大学新闻系毕业,现为某卫视主编。出版有《封口费》、《国家赔偿》、《人肉搜索》、《致命搜索》、《杀人游戏之现场直播》、《皮下注射》、《媒体暴力》、《谋杀感应》、《清明上河图》等多部畅销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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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幼童失踪牵出案中案
1.晴天霹雳,儿子走失了
汤恩比说:人类的历史分作阴阳两个时期,阴时期的人类散居在世界各地,过着吃了就睡,睡足了再吃,浑浑噩噩的生活。后来人类又到一些河谷平原聚群居住,有了文明,一切烦恼就由此而起。
王小波看了汤恩比的书,然后说:我的生活也有硬软两个时期,浑如阴阳两界。软了以后,回想起过去是如此的硬,简直不敢相信我也会有软的时候。
我看了王小波的书,然后说,所谓阴阳两界很多时候并没有一个明显的分水岭,日子过着过着,就由阳变阴,或者由硬变软了。但是,这也并不绝对,有些人的阴阳两界就有一道明显的分水岭,这样的人,就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吕国豪的人生分水岭是7月2日,农历六月初二,冲鼠煞北,忌斋醮、移徙、入宅、动土。他接了一个电话,这个电话将他的人生无情地撕成了两半,一半阳,一半阴,一半幸福美满,一半痛苦悲伤。
在这之前,他的天是蓝的,蓝蓝的天上有白白的云,白白的云下飞过欢乐的鸟,鸟声啾啾婉转动听,引得地下的孩童咯咯地笑,小屁孩指着天空中一掠而过的小鸟,高兴地叫:“下来,下来。”
在这之后,吕国豪的心脏怦怦直跳,快要窜到嗓子眼了,放下电话,他失神落魄地站起来,立即觉得天旋地转,一屁股又跌进沙发里,他看着惊恐的老婆说:“丢了,祥儿丢了。”
祥儿是他的儿子,三岁半,长得随爸爸,虎头虎脑。在他眼前,世界正曼妙无方地开启了一扇扇门,等着他一步步去发现去探索。除了父母之爱,他一无所有,但是他前程远大年华似锦,无限的可能在等着他,他可以成为郎朗那样的钢琴家,也可以成为刘翔那样的运动员,甚至可以成为下一个比尔·盖茨,或者国家领导人。
吕国豪不知道儿子究竟会成为哪路豪杰,所以他对儿子很少干涉,儿子把遥控器拆了,他高兴地想,儿子可能成为爱迪生那样的发明家,儿子把颜料涂了满墙,他摸摸儿子的头,心想,下一个达·芬奇可能就是他了。
但是现在,儿子丢了。
去年开始,儿子上幼儿园了。小区附近本来有一所幼儿园,还是公立的,但是吕国豪考察一番之后,放弃了这家公立幼儿园,而是选择了一所私立幼儿园,名叫“智多星”,据说这家幼儿园采用了国际上最先进的教育方式,可以最大程度地发掘孩子的潜力。学费不菲,一个月要两千五百多块钱。吕国豪是一家门户网站的管理员,老婆是一家医院的医生,收入还不错,这点钱也出得起。幼儿园离家有十多公里,不过有校车接送,每天早晨七点,他把儿子送上校车,傍晚六点,校车又会准时把儿子送回来。
这天早晨,儿子上车前吵着要一个变形金刚,吕国豪拍拍小家伙的头,笑道:“你不是有吗?”
“我那个是……那个是……黄……黄蜂。”
小家伙很多词语说得还不是很流利,于是吕国豪便接道:“是‘大黄蜂’?”
“对,‘大黄蜂’,我还要一个‘擎天柱’。”
“爸爸没钱了。”他最喜欢逗儿子了。
“不要嘛,爸爸有钱,你不是有卡吗?”
“好吧,爸爸就给你买一个‘擎天柱’。”
“你真是我的好爸爸呀!”
小家伙开心地扭着小屁股上车了。傍晚六点,吕国豪拿着“擎天柱”站在小区门口迎接儿子,经过他身边的小男孩们莫不投来艳羡的目光,一个“小不点”走向前来,摸了摸“擎天柱”,问道:“叔叔,这是变形金刚吗?”
“是。”
“我也有一个,是我爸爸给我买的。”
“你的是什么呀?”
“我的是‘威震天’。”
“那好啊,我们正好可以一起对打了,你到时候跟祥儿一起玩好不好啊?”
“好。”
“小不点”又看了一眼“擎天柱”,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校车还没来,吕国豪看看时间已经过去十分钟了,于是拨通了幼儿园园长程艳的电话。
“程园长,你好,我是祥儿的爸爸,校车怎么还没来啊?”
程园长喘着粗气,说道:“哎呀,真是不好意思,有事耽搁了,现在校车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到了,真是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我在小区门口等着。”
“你不用等了,待会儿我让司机把孩子给你送到家。”
“那就麻烦程园长了。”
回到家后,吕国豪告诉老婆儿子一会儿就回来。他左手“擎天柱”,右手“大黄蜂”,开始角色扮演,老婆在厨房听着他自言自语,探出头来看,发现老公像个孩子一样玩得不亦乐乎呢,说道:“等祥儿回来一看,你把变形金刚都给拆了,看你怎么交代?”
“俺爷俩好,他才不会说我呢!”
半个小时后,老婆饭也做好了,儿子还是没有回来,他开始担心了,再次拨通了程园长的电话,可是竟然一直没人接听。他和老婆开始慌乱了,会不会出什么事呢?现在车祸那么多,校车会不会……他不敢往下想,继续拨打程艳电话,可程艳一直没有接。
老婆张皇失措,眼泪都掉出来了:“我们要不报警吧?”
“不用不用,只是有事耽搁了吧?”他这样安慰着老婆,自己心里却也是七上八下,连打了七八遍电话之后,他终于决定:“报警吧!”
就在这时,程艳电话打进来了。
“程园长,祥儿怎么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传来程艳期期艾艾的声音:“哎呀,真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怎么了,祥儿出什么事了?”
“祥儿爸爸,你先别着急,我慢慢跟你说……”
“你说,你说。”
“今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带祥儿去逛街,在竹林宾馆门口买了个西瓜,我就是掏个钱包买单,一转身的工夫,祥儿就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你刚才不是说一会儿就回来吗?”
“我……我……我这不是一直在找孩子吗?本来想等找到了再送回去,谁知道,我这……我找了三个多小时……”
“在哪儿丢的?”
“竹林宾馆。”
吕国豪没有听程艳继续说下去,他失魂落魄地对老婆说:“丢了,祥儿丢了。”
夜色弥漫,暑气未消。顺宁市气象台预报说,受到亚热带高压的影响,未来几天还将持续这种闷热的天气。浓稠的空气粘在树上,粘在车上,粘在人的衣服上,粘在整座城市的每一声叹息里……于是,顺宁市变成一缸糨糊了。
王猛伸出大手擦了把脸,怒气冲冲地看着天,那意思是说:“老天爷,你下来,我跟你单挑。”
但是,老天爷很跩,没理他。有人说,天气热,犯罪率就会高,因为女人穿得少,露了大腿还露背,实在诱惑人犯罪。王猛觉得,说这话的人肯定没把“闷”考虑在内,如果加上“闷”的因素,每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犯罪的心思估计也没了。他拿起对讲机,呼道:“套子,套子。”
“猛子,猛子,什么事?”
“你在哪儿呢?”
“在办公室呢!”
“你倒会享受啊!”
“套子”大名刘涛,同事们最初叫他涛子,但是王猛每次都故意喊成“套子”,喊来喊去,大伙都跟着这么叫了。套子很生气,几次做出要拼命的架势,但是都被王猛摆平了。王猛说:“你也可以把我的名字读成四声嘛!”四声,即去声,这么叫了,王猛就赚大发了,成“孟子”了,套子才不会便宜他呢!
猛子回到办公室,将帽子往桌上一放,骂道:“你丫的倒舒服啊,什么时候回来的?”
“也就刚回来一会儿,嚷嚷啥?”套子正在上网,头也没抬。
猛子解开风纪扣,拿杯子走到饮水机前接了两大杯水咕咚咕咚喝了,然后深深地喘了口气,说道:“他娘的这鬼天气,这雨什么时候能下下来啊?”
“快了,气象台说,今天晚上就有一场大暴雨。”
猛子看看窗外,嗤笑道:“今天早晨气象台不还说要再闷上几天吗,怎么就改了?”
“气象台改变主意了呗。”
“说要下几天?”
“三天都有雨。”
“总算可以凉快几天了。诶,你看啥呢?”猛子凑了过去。
套子很严肃地看着他,说道:“又有郭MM的猛料了!网友太有才了,又搜出了几张照片,还有几家公司也被揪出来了。”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接完电话,猛子冲套子点点头,说道:“走,出警了!”
吕国豪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老婆带上一帮亲朋好友七十多人到竹林宾馆一带撞运气去了,他们希望儿子只是走丢了,没准儿正像没头苍蝇一样到处找爸爸妈妈呢。吕国豪等在家里,坐立不安心急如火,等到警察上门,立即大喊道:“警察同志,警察同志,快帮帮忙吧,我儿子丢了。”说着话,眼泪滚滚而下。
套子也是个当爹的人,对吕国豪的处境感同身受,他拍拍吕国豪的肩膀,说道:“别着急,别着急,这才不到四个小时,一定能找回来的。你先找一张你儿子的照片,要特征明显的,赶快!”
吕国豪着急得嘴巴都哆嗦了:“没……没有照片,都在电脑里。”
“电子文档更好,快点!”
套子将祥儿的照片发邮件到市局指挥中心,他告诉吕国豪:“我们有一套预案,指挥中心收到照片之后,会立即传给每个派出所、每个交通要道,包括机场、火车站和汽车站。如果你儿子真的被拐了,告诉我们就只能希望人贩子没在这三小时之内逃离顺宁。”
吕国豪恨恨地捶了一下墙,因为用力过度,手指关节都破皮了,渗出了血丝。
猛子问道:“四点多失踪,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报警?报警越早,希望越大呀!”
套子说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找园长去。”
幼儿园园长程艳更紧张,空调温度调到了18℃,她还是觉得热,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地抓起一个抱枕扔在地上宣泄心中的压力,但是她毕竟没有疯狂,电脑电视机她是不会往地上摔的,甚至就连一个茶杯她都不舍得砸。她倒是拿起过一个茶杯,但是想到打扫麻烦,中途便把茶杯放下了,换上了一个抱枕,然后那个抱枕便被直直地丢在了地上。程艳还不解恨,又冲上去一脚将它踢开。做完这些,程艳坐在床头呼呼地喘粗气,也只有这时候,她才觉得身边有个男人是件很重要的事,不但可以有个商量,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当出气筒用一下。
程艳三十五岁,离婚三年了,前夫开了一家药厂,赚了很多钱,后来出轨了,跟一个女医生好上了。程艳一直不知道这事,直到有一天,男人亲口告诉了她并提出离婚。程艳当时如同五雷轰顶,愣怔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男人最后说了句:“她已经怀孕了。”然后走出了家门。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程艳绝望了,同意离婚。男人早就想要个小孩了,但是她却不能生育。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在幼儿园看着一群可爱活泼的孩子,她经常会觉得心酸。
如果男人还在,她肯定会抱着男人大哭一场,可是,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了无生气,她第一次觉得这屋子死气沉沉。她心烦意乱,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老王……”
“程园长,你好。”
“呃……啊……那个……我跟祥儿的家长说了。”
“怎么说的?”
“失踪了。”
“哦。”
“没事吧?”
“没事,反正孩子丢了,还能怎么样?”
“哎,好吧!”
程艳期期艾艾地挂断了电话,然后想,如果老王陪在身边多好!她觉得自己像是激流中的一叶飘萍无依无靠举目无亲。
门铃响了,两个警察和吕国豪出现在门口,吕国豪一个趔趄冲进屋,抓住她的双手,紧紧地握着,拼命地摇着,眼眶里满是泪水:“程园长,程园长,我的程园长啊,祥儿到底去哪儿了?”
程艳哭了,眼泪就像掉了线的珠子。她看着吕国豪,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
猛子说道:“你就是程园长吧?”
“是。”程艳将手从吕国豪的手中抽出来,撩起衣角擦了把眼泪。
“我们是派出所的,来之前给你打过一次电话。”
“哦,哦,请进,请进……不用换鞋了,你看,我这急的,回家也没换鞋,地上早脏了。”程艳将三人让进屋。
套子边走边问:“程园长,我想确认一下,孩子是在哪儿丢的?”
“就在竹林宾馆附近,”程艳招呼道,“你们请坐。”
猛子和套子坐下了,但是吕国豪坐不住,站在一边不停地跺着脚。套子安慰道:“吕先生,你先别急,我们得把情况了解清楚了。”
吕国豪沉重地叹口气,一屁股跌进沙发里。
猛子继续问道:“竹林宾馆正门吗?”
“是,就在正门右边有个水果摊,那个人天天都在那儿卖水果,我带着祥儿去逛街,想买个西瓜,结果我掏钱的工夫,一转头,人就不见了。哎,你说……你说……我要是一直拉着他的手多好!”
“你买西瓜的时候,有没有注意到身边有什么可疑的人?”
“当时哪能想到那么多呀?根本就没注意。”
吕国豪插嘴问道:“程园长,你为什么要带着祥儿去买西瓜?”
“这……”
套子问道:“你经常带小朋友逛街吗?”
“竹林宾馆就在幼儿园旁边,所以我就带祥儿一起出来买个西瓜。他特别乖,我很喜欢他,所以带他一起出去买水果。”
听到园长夸儿子乖,吕国豪的眼泪又哗哗地流,喃喃地叫着:“祥儿祥儿,你在哪儿呀?你在哪儿呀?”
程艳也跟着哭了起来:“祥儿爸爸,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呀。”
吕国豪掏出手机递给套子,说道:“你看,这是昨天晚上他唱歌的时候我录下来的,他很高兴,说今天要去唱歌了。”
视频里,祥儿虎头虎脑喜笑颜开,口齿虽然稚嫩,唱得却是声情并茂,每句歌词还都配合着舞蹈的手势——“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听着儿子稚气未脱的歌声,吕国豪双手抱头拼命揪头发,低沉地吼道:“祥儿,祥儿,爸爸爱你,爸爸爱你,你快回来,你快回来!”
套子早已眼泪盈眶,就连没当爹的猛子也是眼睛红红的,他干咳一声说道:“吕先生,你放心,我们一定把你儿子找到。”
套子将手机还给吕国豪,说道:“程园长,你可以跟我们走一趟吗?”
“啊,去哪儿?”
“去竹林宾馆,跟我们确认一下,顺便再在附近找找。”
“哦,好,好。”
起风了,很小,树叶在灯影下轻微地摇摆,猛子狠狠地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天,说道:“看来真要下雨了。”
套子车开得很快,祥儿的歌声一直萦绕在心头,仿佛丢了孩子的就是他自己。
猛子若有所思地问道:“程园长,你今天下午都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啊!我就一直在竹林宾馆附近找孩子。”
“喂,套子,竹林宾馆附近有工地吗?”
“工地,什么工地?好像没有工地吧!”
“哦。”猛子点点头。
“问这干什么?”
“没什么。”
套子了解猛子的为人,知道他不会平白无故地问出这么一个无厘头的问题来。他想到什么了呢?套子开始回忆,回忆每一个细节,然后恍然大悟,说道:“好好好,我被你打败了。”
两个警察一问一答就像黑话,听得程艳心惊肉跳,吕国豪则无神地看着窗外,路灯杆子将一道道阴影投进车里,投到他的脸上,仿佛整部车被装进了一台巨大的扫描仪里,那是上帝的扫描仪,如果上帝认为他是善良的,就会把儿子还给他吧?手机响了,是老婆打来的,老婆的声音已经哑了,拖着鼻音带着哭腔:“老公老公,你在哪儿?我们的祥儿在哪儿呀?”
“我跟警察在一起,很快就到竹林宾馆了,你等我,别着急,警察同志说了,肯定会帮我们找到儿子的。”
一句话,重千斤!猛子和套子觉得肩上的担子突然之间无比沉重,套子禁不住又踩了一脚油门。
吕国豪的老婆痴痴呆呆地坐在竹林宾馆门口的水泥地上,披头散发眼睛充血,就像一个疯婆子,周围七七八八或站或坐着几十号人,他们都是吕国豪的亲戚朋友。他们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了,结果一无所获。每个人的脸上都有哀戚,都有惋惜,但毕竟跟吕氏夫妇的悲伤不可同日而语。在很多人看来,惋惜愤慨之余,此事也仅仅成了一桩谈资。
见到警察来了,众人立即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请求警察一定要帮忙找到孩子。吕国豪的老婆扑进了老公的怀里,哭得浑身颤抖跟个泪人似的,她喃喃地叫着:“我多么希望他是被绑架了呀,不管出多少钱,我都要把儿子赎回来,我们把房子卖了吧!对,对,把房子卖了!走,咱卖房子去!”说完就要拉着老公的手走。
吕国豪的眼泪又不听使唤地滚滚而下,他紧紧地抱着老婆,劝慰道:“没事的,没事的,一定会找到祥儿的。”
程艳吞吞吐吐地说道:“祥儿妈妈,真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吕国豪的老婆抬起一双血红的眼,恶狠狠地盯着程艳,毫无征兆地扑了过去,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高叫道:“要是我家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了你的命!”
猛子一见这架势,立即上前拉开了吕国豪的老婆,程艳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等她咳完了,套子说道:“程园长,你给我们指一下,你是在哪儿买西瓜的?”
“就在那边。”程艳一手捂着胸口,一手向前指着。
套子四面八方环顾一圈,说道:“这就容易了,你看,那边有摄像头。”
猛子顺着手指的方向仰头看去,一粒豆大的雨点落进了眼里,这狗日的老天爷,终于下雨了。他大声说道:“下雨了,你们都是吕国豪的朋友吧?辛苦大家了,都快回去吧,剩下的事交给我们了。”
“警察同志,你们可得上点心啊。”人群中有人喊道。
“没问题没问题,赶紧回去吧,马上就要下大暴雨了。”
2.城管执法,暴露了她的谎言
雨不是下下来的,而是泼下来的,先是起了一阵很大的风,风里带着一股潮腥味和尘土味,路旁的树猛烈地摇晃起来,像抽了筋似的,然后打了一声响雷,“咔嚓”一声把天空撕了一道口子,接着大雨便泼了下来。
几个人命好,雨泼下来的时候,他们前脚刚刚进屋。今晚的雨下得肆无忌惮,下得淋漓尽致,猛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说道:“终于下了。”
大雨汪洋恣肆,仿佛在天地间撒下一张巨网,近处的树木、远处的楼宇都看不真切,就连招摇的霓虹灯也朦朦胧胧了,现出一种云雨之后的疲态。
吕国豪和老婆没有心情看雨,他们脑海里想的全是儿子的点点滴滴。老婆说:“你记得吗?有一次,我让祥儿自己穿裤子,他说让我给他穿,我告诉他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祥儿的裤子祥儿自己穿。你还记得他怎么说的吗?他说祥儿的裤子妈妈买的,妈妈买的祥儿的裤子妈妈穿。”刚说完,她又忍不住哭起来,趴在老公的胸口不停地抽搐。
吕国豪拍拍老婆的肩膀,说道:“没事的,没事的,祥儿只是走失了,会找到的。”
“下这么大的雨,他淋着怎么办啊?”
吕国豪的眼眶又红润了,儿子的事情他怎么会不记得呢?小家伙的每一次调皮捣蛋、每一次欢笑哭泣,一幕幕浮上心头。有一次,他故意逗儿子说:“祥儿的鼻子丑。”儿子立即说:“祥儿鼻子不丑。”他接着说:“祥儿的嘴巴丑。”祥儿说:“祥儿嘴巴不丑。”接下来,他又说祥儿的耳朵丑、脚丫子丑,每次祥儿都坚决地否定。最后,他说:“祥儿的头发漂亮。”说完之后,他就等待着,等待着在惯性作用下,祥儿脱口而出“祥儿头发不漂亮”。谁知道,祥儿沉吟半晌,激赏道:“答对喽!”
吕国豪禁不住笑了起来,笑中带泪,凄楚悲伤。
程艳则一直像做贼一样低头不语,两只手搓在一起,都快搓掉皮了。
派出所里有个监控中心,墙壁上镶嵌着几十块屏幕,轮流显示着辖区里部分摄像头的监控画面。猛子、套子跟值班人员打了招呼,调出竹林宾馆的画面,然后回退到下午三点半。套子问道:“程园长,你跟祥儿是四点左右去买西瓜的吧?”
程艳看了看屏幕,说道:“啊……是,是,好像是吧。”
“到底是不是?”猛子问道。
“是,就是四点左右。”
套子点击播放……竹林宾馆大门右边的情景展现在众人面前,吕国豪夫妇急切地凑近了看,那里果然有一个水果摊,是一辆小面包车,后车盖翻开,车里车外都摆着水果,西瓜、哈密瓜、桃子、苹果、车厘子、菠萝……各种时令的水果应有尽有,生意还不错,时不时就有一两个人过来称一个西瓜,拎两个菠萝。摊主是一个中年男子,他乐颠颠地招呼着客人。这是三点半到三点四十五之间的情形。
三点四十六分,顺宁城管的执法车在旁边停了下来,几个城管队员在跟小贩交谈着什么,三点五十分,小贩将水果搬进车里,然后驶离竹林宾馆,三点五十二分,城管执法车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