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梦者 作者:刑警陈猛
内容简介:
“没错,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就看到了他们的梦境。”小有名气的心理咨询师王朗,通过恩师结识了特案组刑警吴岩,背负着同样秘密的二人,为了正义联手解码离奇罪案。沉稳憨厚的电商项目负责人、阳光开朗的富二代高中生、貌不惊人的青年保洁员……有些罪恶无迹可寻,只在梦中可一窥端倪,天才心理咨询师+酷痞特案组刑警,带你潜梦追凶,你,准备好了吗?

第一卷
噩夜之奔
所有人都有鬼,就你一个没有。
如果是真的话,那就是你有问题。
——电影《神探》


第一章
初次见面
我和李毓珍的初次见面是在心理咨询室的会客厅。
她是通过朋友介绍来到我这里的。
李毓珍说,她此次前来咨询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她的丈夫杨逸凡,一个电商平台的项目负责人。
在李毓珍的口中,她的丈夫是一个憨厚细心的男人,虽然话不多,但对她和家人、朋友都很好。
“那你可以和我聊聊,你想要为他咨询什么问题呢?”
“呃……他的精神出现了一点问题……”李毓珍眼神忧戚地回道,“医生说他是……精神错乱。”
“精神错乱?”我抬眼问道。
“当然了,我根本不相信那些医生说的。”她又慌忙补充道,“我丈夫他只是精神出了点问题而已。”
“那请说一下他的具体病症吧。”虽然有了专业医生的诊断,但我还是选择听完李毓珍的叙述后再做判断。
“哦,大概两个月前吧……”她叹了口气,回忆道,“有一天晚上,我起夜的时候,发现老杨站在阳台上抽烟,就走过去问他为什么不睡觉,他说做噩梦了,突然就睡不着了。我也没在意,从卫生间里出来后就回床继续睡了。第二天晚上,我加班到凌晨两点才回家。回家后,我见老杨坐在卫生间的马桶上发呆,便问他怎么了,他只是说失眠而已。我也没有多想,倒头就睡下了。虽然嘴上没说,但我心里还是惦记老杨的,所以第三天晚上,我特意在他的睡前牛奶里加了助眠药,他很顺利地睡着了。大约凌晨两点,他再次被噩梦惊醒,之后就再也睡不着了。我问他到底怎么了,他解释说最近在谈一个重要项目,但进展很慢,经理给了他不小的压力。”
“接下来呢?”我追问道。按照杨逸凡的解释,巨大的工作压力确实会引发噩梦,甚至是失眠。
“接下来的日子,老杨几乎夜夜失眠,睡眠时间越来越少,质量也越来越差。”李毓珍无奈地说,“即使勉强睡着,也会被噩梦惊醒,醒了就再难入睡了,他就那么坐着,一直挨到天亮。”
我一边聆听,一边适时地做些记录。
“老杨白天高强度地工作,晚上却无法正常休息,身体很快支撑不住了,这也导致他负责洽谈的项目出现了严重失误,不仅给公司带来了损失,也流失了重要客户,经理让他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实际上就是变相把他辞退了。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很大打击,他的失眠状况越发严重,身体和精神状态也是每况愈下。”
“你带他就医了吗?”
“我带他去了医院检查,医生排除了身体方面的疾病,确定他是因为精神紧张、过度焦虑而患上了失眠症,可以选择入院治疗,但他不愿意,医生就给我们开了药。”
“什么药?”
“阿普唑仑,每晚两片。”
“服药之后呢,状况有改善吗?”
“服药之后,老杨倒是可以睡着了。”李毓珍叹息道,“我本以为病情就此好转了,没想到他醒来之后,精神状态却更差了,惧怕睡觉不说,甚至开始疑神疑鬼!”
这让我有些意外,结合李毓珍所说,杨逸凡确实像患上了失眠症,但症状应该很轻,至少不是很严重。
理论上说,服药之后症状会减轻的。
“然后呢?”我又问。
“我以为是药量不够所以效果不明显,于是偷偷加大了剂量。”李毓珍停顿片刻,“虽然老杨睡眠的时间延长了,但醒来后却出现了幻觉。”
“幻觉?”这让我有些意外,“有具体症状吗?”
“他先是哭泣,然后又充满戒备,好像我要谋害他一样,即便稍稍放松下来,他也会反复问我,这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我说当然是现实了,他却不相信,总说他是在梦里,这里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虚幻的,他要回到现实之中。”说到这里,李毓珍忍不住哭了,“他不仅自残,甚至想要自杀,还说只要他死了,就可以回到自己的世界了……”
看得出来,她确实为丈夫的病承受着不小的压力。
我轻轻将纸巾盒推到她面前:“后来,你又带他去看过医生吗?”
李毓珍啜泣着点点头:“医生说他很可能患上了精神错乱症,我们甚至还去了北京和上海的知名医院,得到的答案也都是精神错乱症。但我不相信,也不能接受……”
精神错乱症?
我缓缓地在纸上写下这五个字。
精神错乱症,又名轻度意识紊乱症。
具体症状表现为,患者因倾向于幻想,不能分辨外界和自己的状态,但还能意识到自己的思考,可是缺乏系统性,又因语无伦次,自然就处于矛盾的状态。如若病情发展,则说胡话,病情较轻,则趋于幻想。
李毓珍若有所思地说:“亲友们知道老杨的状况后,一边劝我们治疗,一边迅速地离开,邻居们也对我们一家指指点点,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物业的工作人员来到我家,要求我们搬走……”
我知道,精神疾病的可怕之处不仅仅是疾病本身带给病患的痛苦,还有周遭的冷漠与无形的伤害。
不过,根据李毓珍的描述,杨逸凡的症状确实很像精神错乱症,但失眠症怎么会突然发展成精神错乱症呢?
“在他出现失眠症状之前,有没有服用什么特别的药物?”我又问。
“没有。”李毓珍摇摇头。
“他有精神病史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
“那家族病史呢?”
“这个我确实不太清楚,老杨也没有提及这方面的事情。”李毓珍思忖了片刻,“我想,应该没有吧。”
“那他有任何机体疾病或器质性病变吗?”
“我带他体检过两次,也没发现什么问题。”
“那你有没有了解一下,他发病前及发病期间的工作情况和人际关系,或者遇到了哪些可能或可以引发他精神紧张甚至焦虑的事情。”我逐一排除着。
“我问过他的同事了,大家也只是提到了那个洽谈失败的项目。虽然感觉压力很大,但他也不是第一次洽谈类似项目了。”
“还有需要补充的吗?”
“没有了。”
“那你丈夫现在在哪儿呢,精神状态又怎么样?”我将这些信息一一记录,又将话题转回到最初。
“之前在精神病院治疗了一段时间,也没什么效果,我更加确定他不是精神错乱,就将他接回了家,请了两个护工专门看护。”
“所以你没带他来?”
“其实,带他来也没什么用,就算你想要和他交流,他也不会和你说话的。”李毓珍解释道,“自从我把他接回来之后,他就什么也不说了,不论怎么问,问什么,他都不回答。”
见我有些失望,她又说道:“不过,我有他睡着和醒来之后的视频,不知道对咨询有帮助吗?”
“当然有帮助!”
既然不能和杨逸凡交流,通过视频资料也会对他的病症有一个直观的了解。
李毓珍从包里取出一台平板电脑交给我:“这里面有三段视频,第一段是他刚刚失眠时苏醒后的样子,第二段是他和我的一次对话场景,第三段则是他最近一段时间的状态。”
我追问道:“你记录下了他刚刚失眠时苏醒后的样子?”
李毓珍见我有些犹疑,解释道:“那时候我和朋友提起过,她说可以咨询心理医生的,为了便于了解病情,我才偷偷记录了下来。”
我点了点头,接过平板电脑,逐个点开视频。
视频一:
录制时间:3月11日2点11分
录制地点:卧室
录制时长:33分22秒
视频开始后是一段长达十多分钟的睡眠画面,画面很暗,有点伪恐怖纪录片的感觉。
在视频的14分12秒处,杨逸凡突然从梦中惊醒,坐了起来,惊恐地环视着周围,看起来梦中的内容不是非常美好。几乎是同时,李毓珍也坐了起来,从他们的夫妻对话中可以得知杨逸凡做了噩梦。随后,杨逸凡起身离开了卧室,过了十多分钟,他又走了回来。
视频二:
录制时间:3月25日16点19分
录制地点:客厅
录制时长:42分29秒
视频开始的画面有些晃动,稳定之后,杨逸凡出现在镜头中。
比起上一段视频中的影像,杨逸凡瘦削了不少,面颊凹陷,精神状态也很差。
画面中的他显得很惊恐,仿佛受到了很大的刺激,疯狂地在打砸东西,一边砸一边念叨着:“这里是梦……这里是梦……这里是梦……”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小时,他才停手,然后躲到角落里。
李毓珍试图安慰他,他又惊又怕,仿佛受惊的小兽:“你告诉我,我到底醒了吗,我是不是还在梦里?不要再折磨我了,让我回去吧,让我回去吧……”
接着,他将眼珠上翻,直至露出整个眼白,然后又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那样子看起来恐怖又怪异。
这倒是符合李毓珍对他病症状态的描述。
视频三:
录制时间:4月17日8点13分
录制地点:客厅
录制时长:11分47秒
画面中的杨逸凡已经面容枯槁,骨瘦如柴,蜷缩在角落里,像一只人形螳螂。
李毓珍数次和他交谈,他都毫无反应,只是木然地看着窗外。
其间,一个疑似他们女儿的小女孩试图靠近杨逸凡,险些被他抓伤。李毓珍带走了那个小女孩,并呵斥了杨逸凡是疯子,是神经错乱了,但他没有回应,仍旧蜷缩着身体,一动不动。
最后,李毓珍在那小女孩的啜泣声中关闭了视频。
但我还是捕捉到了杨逸凡眉宇间隐匿的惊恐与悲伤,那让我隐隐觉得,他似乎仍旧保有一丝清醒的意识。
三段视频的时间跨度一月有余,但杨逸凡病情的发展程度,不,准确地说是恶化程度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他已然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旁人眼中的疯子。
看过视频,我解释道:“你说精神科医生判断你丈夫患上了精神错乱症,虽然我不是专业的精神科医生,但我也可以告诉你,这种病症可以发生在大脑正常的人身上,但更为常见的是出现在已有脑部疾病基础的人身上。病因大致有三种:一是代谢性或中毒性病因,即代谢性疾病或中毒性方面的疾病;二是结构性病因,大致包括脑血管闭塞、脑梗死、蛛网膜下腔出血等疾病;三是感染性病因,如急性脑膜炎或脑炎,或脑外的各种感染类疾病。而在刚才的对话中,你说你丈夫既没有服药史、精神病史以及家族病史,在体检时也未发现任何疾病或器质性病变,生活和工作压力也在可承受范围内,所以我推测他所患的并不是精神错乱症!”
“不是精神错乱?”李毓珍又惊又喜,“那他得的是什么病?”
现实梦境混淆症。
我用笔轻轻写下这七个字。
现实梦境混淆症是混淆症的一种。
虽然,我并未在过往的咨询案例中遇到过此类患者,但我在美国交流学习时曾听老师说起过类似案例。
这让我暗暗惊喜,我很可能接触到了难得一见的现实梦境混淆症患者。
或许是我提出了与精神科医生和其他心理咨询师不同的答案,这让李毓珍突然产生了兴趣:“现实梦境混淆症是什么病?”
“所谓现实梦境混淆症,也叫作矛盾幻觉综合征,具体表现为患者将现实和梦境的内容混淆,无法准确做出判断而导致的精神紊乱。”我解释道,“患者发病时会坚称自己所处的世界是梦境,并做出各种古怪举动,希望能够借此回到他们所谓的‘现实’之中。目前国内对于这种病症还没有相应的研究,加之发病率极低,表现症状又和精神错乱很相似,所以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咨询师才会将它归入精神错乱的行列。”我见李毓珍目露疑光,补充道,“两年前,我在美国交流学习时接触过这种病症,所以有所了解。”
“既然发病率极低,为什么老杨会患上这种怪病?”李毓珍又问。
“我们日常生活里所经历的人和事,大脑会帮我们存储在海马体中,而我们在梦境中经历的部分场景内容也会被海马体储存下来。在记忆巩固期,记忆痕迹会从临时存储区,如海马体,转移到前额叶皮质的永久储存区。”我取来一个大脑解剖模型,辅助讲解,“当我们在现实生活或梦境中遇到某些相似场景时,就会刺激这些区域,重新激活组成记忆痕迹的神经元。这些神经元之间会形成新的联结,产生反馈信息,我们因此做出判断以区分现实或梦境,一旦这种刺激反馈机制发生问题,很可能就会出现一时分不清现实和梦境的情况,严重的话甚至会混淆。”
“不过,老杨的头部没有受到过伤害,在之前的检查中也做了脑CT和脑磁共振,也没有任何异常,怎么这种刺激反馈机制就出现了问题呢?”
“脑CT和脑磁共振并不能检测出这种刺激反馈机制。”我解释道。
“那还有什么办法吗?”李毓珍追问道。
“这个……”我面露难色,一时不知如何开口。
“王老师,你尽管说,我都听你的!”
“办法确实有,不过需要你的配合。”
“好的,我配合,我一定配合!”
“我大致了解了你丈夫的情况。”我合上笔记本,“这样吧,你先回去,今晚10点,我和助手会去你家,在我们到达之前,你要保证杨逸凡服药进入睡眠状态,以方便我进行治疗。”
“没问题。”李毓珍连连点头。
“我还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房间。”我特意嘱咐道。
“还有其他要求吗?”
“暂时没有了。”我淡淡回道,“你先回去吧,有问题我会联系你的。”
我将平板电脑留下,让助手Naomi送走了李毓珍。
看着她落寞离开的背影,我站在会客厅的百叶窗前陷入沉思。
根据李毓珍的叙述,杨逸凡的发病非常蹊跷,一个身体健康的人患上现实梦境混淆症的可能性本就极低,而这种“突然”患病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
其实,我也不能完全确定杨逸凡就是患上了现实梦境混淆症。在刚才的对话中,我也模糊了一个很关键的问题,就是病因。
我在美国交流学习时,老师讲述的现实梦境混淆症案例的病因多是外界创伤对大脑造成不可逆的损伤,比如枪击、车祸或高空坠落,但杨逸凡在出现这些怪症前并未受过伤害,尤其是头部创伤,而且脑CT和脑磁共振并未查出任何问题。
没有致病原因,却出现了现实梦境混淆症的症状,所以他的患病绝对没有那么简单,而唯一的答案就在他自己的梦境之中。
他到底在梦里经历了什么呢?
他为什么口口声声地说现实中的一切是梦境呢?
Naomi推开会客厅的门,一脸严肃地问:“你打算用那个方法吗?”
我侧眼说道:“没错,我决定潜入杨逸凡的梦境,一窥究竟!”


第二章
潜入梦境
我叫王朗,今年三十四岁,单身,一个在京都工作的外地人。
我是一名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擅长认知行为和精神分析疗法。同时,我还是一家公益心理咨询中心的负责人,在业界也算小有名气。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隐秘的身份——Divedreamer。
没错,Divedreamer,潜梦者。
简单来说,我可以进入他人梦境。
其实,在成为心理咨询师之前,我也被自己这种特殊的能力困扰了好久。
自有记忆起,我就总是做各种奇形怪状的梦,醒来后,我也能清晰记得梦境内容。我和父母提起过,他们认为我只是想象力太丰富。
想象力太丰富?
或许是吧。
当时我也没意识到,那些奇怪的画面并不是出现在我的梦境之中。随着年龄增长,我才逐渐发现,我看到的其实是别人的梦境。
巨婴,裸体,迷宫,大火;
婚礼,怪物,杀戮,乱伦。
形形色色,光怪陆离。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进入那些梦境中,我是怎么进入的,又是怎么离开的,我更不知道那些梦境的主人是谁,他们为什么会做这些梦。
我知道的只有被迫在那些形形色色的梦里观看和穿梭。
在那些陌生冰冷的梦境中,我看到了太多人,也包括我的家人和朋友,隐匿的秘密和过去,熟悉的,陌生的,活着的,死去的,生动的,抽象的。
那些他们试图逃避的,掩埋的,不愿提及的,全部本能地在梦境里上演了。
安静恬淡的女邻居在梦境里和一只长满触手的树怪交媾;爱说爱笑的生活委员在梦境里杀掉了全班同学,碎尸吞吃;被大家排挤的娘娘腔亲戚在梦境里化成了一只自由奔跑的海豚,发出的声音充满磁性……
每当我和他们聊天的时候,他们做过的梦就会浮现在我眼前,那感觉就像我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没错,我确实做了不该做的事情,我没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就看到了他们的梦境,甚至分毫不错地记录下来。
这让我从小充满自卑感,认定自己是一个怪胎。
在意识到这些之后,我一度非常惧怕睡觉,用了各种方法试图保持清醒,我认为那样是摆脱梦境纠缠的唯一方式。
后来,父母发现了这些,以为我精神出了问题,就带我四处求医,吃了很多药,但收效甚微。
再后来,我又开始“正常”地睡觉了,他们非常高兴,以为是药物起了效果。其实是我为了让他们放心,故意那么做的。
当然,我也是为了不再吃那些奇奇怪怪的药。
初三那年,学校专门为毕业生安排了心理医生。
那个年代,心理医生还是一个充满神秘感的职业。我也曾偷偷咨询过,但他对我的叙述表示怀疑,甚至还将这种情况反映到了我的班主任那里。
说好的保密,转头就偷偷“告密”。
他们认为是我的学业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
最后,我只好放弃。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服用抗焦虑的药物。
这种生活持续了十多年,直到我在美国做交流生的时候遇到了胡教授,我的命运才彻底发生了改变。
胡教授本名胡三宝,今年五十三岁,美籍华人,祖籍湖南湘潭,二十岁来到美国留学,毕业后便定居在美国。
学生们都叫他胡教授或者老胡。
不过,我更习惯叫他宝叔。
他个子不高,胖乎乎的,谢顶,支着一副眼镜,总是笑呵呵的,很像《灌篮高手》中的安西教练。
宝叔是一名心理学教授,后来致力于认知神经科学方面的研究,研究方向是大脑和梦境的关系,以及梦境的开发和开拓。
除了教授心理学和神经科学,他还有一门关于梦境学的公共课程,内容系统而有趣。
他在课程上分享了各种各样的案例,很多都是闻所未闻的。听了他的梦境学课程后,我很感兴趣,并且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加了他的WhatsApp(瓦次艾普通讯应用程序)账号,试探性地向他说出了自己的经历。本以为会石沉大海,没想到第一时间得到了他的回应。
他的回复简短而有力:“你并不是Freak(怪人),你只是一个Divedreamer!”
Divedreamer,潜梦者!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随后,我竟然收到宝叔的邀请,去他的中心做客。
那是一个改变了我人生的下午,静谧的阳光,浓醇的咖啡,若有若无的轻音乐,在他口中,我第一次听到有关潜梦的信息——
1957年,来自挪威泰勒马克(Telemark)的三十三岁梦境学爱好者Johnny Red,最先发现人可以通过同频脑电波进入他人梦境。
他意外进入了邻居Zelda的梦境,那是一个年过八旬的老太太。在梦里,他看到了年幼的Zelda偷穿母亲礼服的场景。随后,Zelda证实了此事。
这件事引起了当地媒体的关注,不过也有人认为这是Johnny Red和Zelda制造的骗局。
一个月后,Johnny Red突然昏迷,医生通过各种方法都未能使其苏醒,他莫名其妙地成了植物人。对于他的昏迷,各种猜测也是甚嚣尘上。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件事便逐渐被遗忘了。直至一年后,Johnny Red突然醒来,再次引发了媒体的注意。
Johnny Red召集媒体,声称他进入了一个深邃而长久的梦境,却无法逃脱,只能在梦中生活。在那个梦里,他有了新身份,名叫Norske Navn,一个唯唯诺诺的外科医生。不仅如此,他还结了婚生了两个孩子,两个孩子长大后又结了婚。他醒来之前,梦中的那个他已经七十多岁,有三个孙子和一个孙女。
诡异的是,现实中三十四岁的Johnny Red在苏醒后性情大变,行为举止都像极了七十多岁的老人。
那感觉就像Norske Navn是真实存在的,他从梦境里来到了现实中,与Johnny Red共用一个身体。
面对记者的采访,Johnny Red声称那个梦境的主人叫Jonas Blomberg,一个十五岁的中学生,他甚至向媒体描绘出了对方的容貌。他还说,他在梦中生活的地方叫作Vadso,一个安静恬淡的海边小镇,镇长叫作Zedd。
没多久,就有媒体找到了这个叫Jonas Blomberg的人。只不过,梦中十五岁的少年在现实中已年过六旬,半年前因车祸成了植物人,一个月前刚刚去世。
他去世的那天正好就是Johnny Red醒来的日子。
更有趣的是,Jonas Blomberg的家乡就是一个叫作Vadso的海边小镇,这里确实有一任镇长叫作Zedd,不过已经去世五十年了。
离奇的巧合让这件事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不过,事情并未就此结束。
一年后的冬天,Johnny Red在家中烧炭自杀。
他的家人称,Johnny Red死前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他在遗书中写下了自杀原因。他说自己在梦里生活了几十年,无法忘记梦中的妻子和孩子,虽然苏醒后,他极力融入现实的家庭,但根本做不到,他想要寻求解脱,而死亡是最好的方式。
围绕着Johnny Red的谜团越来越多,这也让更多的科学家以及梦境爱好者加入了潜入梦境的研究。
人人都做梦。
在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有人在睡觉和做梦,有人甚至在睡眠状态下不停做梦或者可以同时做多个梦。尤其是晚上,将会有数以亿计的梦境不停进行着。
人在睡觉的时候,大脑会发出脑电波,而脑电波与梦境内容又有着紧密联系。有研究人员表示,理论上说,梦境的任何阶段,只要脑电波发出的频率和波段相同,即使两个人相隔万里,也能瞬间进入对方梦境。只不过这种入梦的概率微乎其微,即使入梦,入梦者也不会感知,醒来后并无异样。
若想要潜入梦境,首先要具备感知脑电波的能力。这种能力通常依靠天赋,约每千人中会有一人拥有感知体质,约每千个拥有感知体质的人中会有一人拥有清醒力。
简单来说,清醒力就是进入他人梦境后,能够保持清醒状态下思考和记忆的能力。
幸运的是,我就是这寥寥无几中的一位,Johnny Red也是。
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在我小时候,每次醒来都能够记住经历的梦境内容了,因为对我来说,那是另一种状态上的“现实”。
不过,拥有感知体质和清醒力只是潜梦的必要条件,由于每个人在做梦时发出的脑电波频率和波段不同,且处于不断变化的状态,梦境的类型不同,高频脑电波出现的区域也会产生变化,即使是同一梦境,根据梦境内容的变化,高频脑电波段也会随时改变,所以即便意外进入他人梦境,也是入梦容易出梦难。除非对方苏醒或潜梦者被唤醒,否则很可能会一直处于对方的梦境之中。Johnny Red就是意外进入了植物人状态下的Jonas Blomberg的梦境里,被困其中,而在Jonas Blomberg死前,他才苏醒。
想要自由出入他人梦境,必须掌握控制脑电波的能力。
研究人员还发现,人可以通过仪器收集、修改脑电波的频率和波段,以达到进入梦境并控制梦境的目的。
宝叔语重心长地说:“如果不能掌握控制脑电波的能力,就相当于在自己身上埋了一颗定时炸弹,迟早有一天,你会走失在他人的梦境之中,因为每一次意外潜入,都可能引爆它。”
那一刻,我忽然有一种莫名的侥幸。
这些年,他也遇到了一些像我这样的潜梦者,通过反复实验和与他们的接触交流,他逐渐掌握了一套控制脑电波的方法。
宝叔说,上一次遇到来自中国的潜梦者还是在三年前,对方是一个叫姜寒的北京女孩。他们的相遇也是机缘巧合,只不过姜寒在成功掌握控制脑电波的方法后,便以回国为由,与宝叔切断了联系。
接下来,在宝叔的指导下,我开始了系统的学习和训练,配合使用相应的仪器和服用药物,我迅速找到了控制脑电波的关键。
不过,这个过程并不顺利。我曾走失梦境,昏迷了整整一周,幸好有惊无险,最终顺利苏醒。
经过一年的学习和训练,我已经很少进入他人梦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