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宴》作者:墨小芭
阮云喜:白昼之月,在悲戚中静静沉沦。——跃入万丈深渊都磨灭不了我的罪孽.我才是那个应该下地狱的人。顾轻决:初冬薄雪里的少年,漠然与命运徒手抗衡。——在经历了最美好也品尝了最痛苦后.才发现她是我在荒芜森林遇见的盛大宝藏。而我注定无法拥有。宫屿:暗地里的微光,微笑迎接刺痛着的人生。——不是因为这没有绝望.而是心底存在着希望。苏重:义无反顾的飞蛾,倔强偏执地与宿命纠缠。一一占领爱情的武器就是不计后果飞蛾扑火的孤勇。如果可以,也不在乎不择手段。
序言

序言
苦涩终将岁月秘酿成糖
《欢宴》是狮子交给我的。
六月的某天,狮子在Q上说,给你一个礼物,你一定会感谢我,然后我就看到了《欢宴》。后来我才知道这本书是邵年强烈推荐给狮子的,她说适合我来策划和制作。看完稿子我发现,狮子和邵年说得对,我如此喜爱这个故事,甚至在看稿的同时,脑海里便浮现出这本书变成实体书的模样。
我很庆幸能够担任《欢宴》的策划制作工作。就像邵年说的那样,《欢宴》是“花火”史无前例的细腻哀伤的小说,蜿蜒的忧愁,苦涩而冲动的青春,还有那千疮百孔的成长之痛。
十八岁的时候,相爱的最初,所有的一切都是美好的,就像装在书包里的巧克力糖,走到哪里你都好像能闻到它的芳香。就如云喜对轻决,她喜欢这个人,于是抱着与全世界为敌的勇气,踮起脚去拼命接近那一丝一缕的美好。不怕他是艾滋病患者的孩子,不怕他换过那么多种身份,不怕他有过怎样的过往。可是她以为自己得到的不过是他一个决绝的失约,倔犟如她,那一句“你为什么没有来”,始终没有问出口。
顾轻决,心思缜密地隐藏着所有的痛苦,对不能言说的秘密绝口不提。我想每一个少女都会仰望这样的少年,觉得他深沉,有担当,成熟懂事又神秘,让人捉摸不透。他能把你看得透彻,你却不知道他的脑袋里面藏着些什么。
上帝给我们的磨难是苦涩的,就像天才画家宫屿,他的才华足足让他得到所有,却得不到他最渴望的爱。就像陆小虎,单纯执著的守候,却不明白等待的人和他一样默默倾心。就像苏重,前方万丈深渊,她也不惜为心中的那个人往下一跃,可惜他从不曾真正看过她一眼。不过,还好,我们终会努力让所有的磨难都变成蜜糖。
王静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1)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1)
四周也是这样忽然安静下来,头顶的那一片耀眼星空,也在那一刻忽然散尽。顾轻决就站在类似的黑暗里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初冬的薄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一片一片地打着旋儿,我从没觉得北方的雪可以凄美到这个地步。
体温计显示为三十九点三摄氏度的时候,我给夏微打了个电话。
她在三月的午夜匆匆赶来把我送去医院,二十分钟后,我躺在流动病房的硬板床上,被顽固的伤寒折磨得睡不着。
前一天下午(S)我爸请我看电影,在缪斯影城。我到得有点早,捧着一杯热奶茶等我爸来。
那一天的阳光格外灿烂,温暖地洒在我厚厚的棉衣上。胡莱莱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正好有阳光落在我的眼睑上,让我不由得眯缝起眼睛。
她说,云喜,有件事我觉得应该告诉你。
她平日里无限娇羞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上一次她用这种腔调跟我说话的时候,是夏微在摄影室出了事。
我不由得沉默了一会儿。
她马上说,你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她顿了顿才说,顾轻决好像回来了,我和夏微刚才在机场看见他提着行李走出去。
我拿着电话发了一会儿呆,听见爸爸在喊我,云喜,你哪里不舒服?脸色差得很。
我摇摇头,挽住他的胳膊,说,爸,咱们得摸黑进去了,你总是迟到。
后来我爸说了些什么我就记不大清楚了,那天看了什么电影、主演是谁,也都在记忆里空白一片。我只记得影片放到**的时候,周围传来嘤嘤的哭泣声,有个小女生在我身后小声地说了一句,靠,真**的感人肺腑啊。
荧幕上的光朦胧地照在我的脸上,回过神来的时候,滚烫的眼泪已经流了整整一脸,量多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于是我也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靠,真**的感人肺腑啊。
顾轻决。
我万万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听到这个名字,更没想到的是,五年了,在这个名字面前,那个伤口渐渐结痂的我,竟然瞬间就被打回原形。
我听见旧日的伤口渐渐被撕裂的声音,像是被剪开一条小缝的锦缎,有一双手冷静而又迅速地将它用力撕扯,直到撕裂出一道鲜血淋漓的新鲜伤口。
光影暗淡间,一切与伤寒有关的症状全部袭来。
头晕,四肢麻痹,胸闷,眼眶刺痛,幻听,五脏俱焚,瞳孔里像是灌满海盐,咸涩难忍。
很久很久以前的某个夜晚,也是这样暗淡的光线,四周也是这样忽然安静下来,头顶的那一片耀眼星空,也在那一刻忽然散尽。顾轻决就站在类似的黑暗里看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初冬的薄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一片一片地打着旋儿,我从没觉得北方的雪可以凄美到这个地步。
而我就立在这样的雪雾中,看着沉默得让人心寒的顾轻决,用尽全部的气力才忍住胸口翻江倒海的痛。
我从没想过我会去怨恨一个人,特别是遇见你以后,我以为我要用一生的时间去感受爱,感受生命中的无限美好。终于,我轻声开口,声音轻得像是呓语。但是,顾轻决,你让我知道了什么叫恨,你让我恶心,恶心到恨不得你立即死在我面前。
雪花落下,一片一片落在我麻木的、充满血丝的眼睛里,落在顾轻决渐渐模糊的脸上。他的眉毛、鼻梁、嘴唇,一点点,一点点,在我眼前被雪花隔离开千山万水。
这么多年来,我再也没遇见过那样的雪,还有那些暗淡散尽的星星。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2)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2)
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我爸给我买了几盒感冒药,嘱咐我回去即刻吃药睡觉,以防感冒加重,随后接到李阿姨的电话,便匆匆赶回家去。
爸爸和妈妈离婚后一个人去了美国,回来的时候变成了四个人,第二任妻子李阿姨,以及他们的一对双胞胎女儿——阮陶和阮瓷。
我喜欢那对双胞胎姐妹,姐姐阮陶有轻度智障,清秀安静得惹人怜爱。妹妹阮瓷生得一双精灵似的大眼睛,倔犟懂事得像个小大人,难能可贵的是十分爱护姐姐,让人放心。
回到家后我开始持续高烧,从三十七点三摄氏度一路飙升到三十八点九摄氏度,接连两天吃不下饭,睡不着觉,脑子里不断闪现着胡莱莱的那句“顾轻决好像回来了”。
夏微说过,女人的烧往往是伴着“骚”一起来的。一旦病了,就会产生空虚寂寞的错觉,随着体温的升高,自怨自艾的症状也会不断加强。
我被这句话击中了天灵盖,浑身无力地躺在床上默默地想,如果我死了,虽然是被高烧活活烧死的,但是夏微她们一定会认为,我是因为听到了顾轻决回来的消息,活活把自己“骚”死了。
为了不在我死后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在一阵异常痛苦的咳嗽过后,我给夏微打了个求救电话。
而此刻,医院的窗外灯火万千,走廊上的消毒水味不停地涌进我的鼻腔,呛得我疲惫不堪,终于,我裹着夏微的大衣恍恍惚惚地睡着了。
梦里是一望无垠的麦田,凉风习习,一阵一阵的麦香涌向鼻端。我小小的双脚飞快奔跑于麦田之间,一转身,看见远处的阮云贺,白衫影影绰绰地模糊了容颜。
我远远地看着他,忽然一阵心慌,仿佛知道他要一个人走掉似的,恍惚间泪如雨下。
果然,麦田尽头的少年缓缓转过身,任我拼命地尖叫呼喊(s)也不再回头。
我跌入无尽的创楚中(s)抱紧小小的自己,直到麦田融化成一望无垠的黑色浓浆,而我在无声的黑暗中沉溺下去。
醒来的时候早已是一身冷汗,我擦了擦额上豆大的汗珠,听见夏微问我,又梦见你哥了?
我轻轻点了点头。
窗外天已微亮,那些疼到骨里的痛楚被药物渐渐抚平。夏微递过来一杯热饮,隔着朦朦胧胧的水汽,我仿佛看见十八岁那年的自己,消瘦单薄的背影,渐渐消失在一片化不开的浓雾里。
而我的眼前,光影斑驳,所有的一切模糊不清。
风寒痊愈的第二天,裴兴提出想要一起去赏月的要求,并建议在赏月之前彼此要在各自的家里解决好晚饭。
裴兴是我的男朋友,这位自认为是“考古系裴勇俊”的忧郁文艺男青年,其勤俭节约的程度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如今我也记不大清楚自己当初是怎么稀里糊涂地跟他走到了一起,如果非要我用有限的记忆回忆起来,事情大概是这个样子的。
那时候我读大三,我们寝室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寝室暖瓶里的水要由没有男朋友的室友全权负责。
时值我才跟前一任男友和谐分手,于是不可避免地加入了另外三个单身女生的打水行列中,负责起全寝室六个人的暖水问题。半个月后,担此重任的剩女缩减为两个人,一个半月后,就演变成一个倒霉蛋每天早晚各打六瓶热水的惨剧。
那个倒霉蛋就是我。
一整个冬天,我每天都过着生不如死的打水生活,渐渐地,我的腰不酸了,腿不痛了,手臂上也出现两坨小肌肉了,整个人都神清气爽得跟刚从精神病医院出来似的。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3)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3)
就在我一边捂着干瘪的钱包,一边不切实际地谋划着搬出寝室的时候,裴兴出现了。
那是一个呵气成霜、冰冻三尺的清晨,当我一手拎着三个热水瓶埋头穿过操场的时候,一个戴着蓝色袖套的胳膊拦住了我的去路。
蓝色袖套的主人立在稀薄的阳光下对我说,学妹就是中文系的阮云喜吧,我观察你很久了。哦,不用感到太吃惊,女孩子的一生总要有点惊喜才完美。
我那颗被六点钟的闹钟深深刺痛的心,在他微微上扬四十五度角的鼻孔下,再次狠狠地抽搐了一阵。
不容我开口,他继续说道,我想你一定听说过我,我就是考古系的裴兴。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做你的男朋友。
很显然这不是一个疑问句,而是一个陈述句。
我尽可能露出一副受宠若惊但又担当不起的表情,严肃地说,可是同学…我其实是有些介意的…
什么?这怎么可能!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天灵盖一样,突然伸手抓住我的肩膀,像筛面一样把我抖得风中凌乱,那六个暖水瓶就在我手中哐当哐当地响。
裴兴锁紧眉头,质问我,你不是没有男朋友吗?你不是被每天的十二瓶热水折磨得身心疲惫吗?难道你不想摆脱现状,脱离苦海吗?
这个类似于电台里卖山寨手机的广告词,在某一个莫名其妙的瞬间,莫名其妙地像一缕阳光照亮了我的身心。
裴兴见我有所动摇,满意地笑了笑,继续说,我知道学妹很善良,是怕我吃亏,但是没关系,我既然和寝室里的兄弟打了这个赌,就一定要完胜才可以。
我迷茫地问他,打赌?
裴兴点了点头,一脸“你该不会以为我真的看上你了吧”的神色对我说,我们每人赌了五十块钱,在毕业之前只要我找到女朋友,就会有二百五十块钱进入我的口袋。我看你也是因为单身才被全寝室的人使唤,既然这样,我们何不就交往一下看看,岂不是互惠互利?
我犹豫了一秒钟,用捍卫尊严的方式告诉他,行,但是二百五得分我五十!
裴兴用欣赏的口吻表扬我,学妹,我就知道以你的智商绝对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来,我帮你提三个暖水瓶。
当时的画面就是这么和谐,我们迎着朝阳,每人拎着三个暖水瓶,扬眉吐气地走在通往女寝的道路上。
回到寝室后,我立即抬头挺胸,用翻身奴隶的慷慨激昂告诉那五个横七竖八地倒在床上大睡的女人们,都给我爬起来打水去!
可喜的是,自那之后的三天里,我终于过上了每天只打一瓶暖水的幸福生活。
只可惜三天后我爸从美国回来,无论如何要在学校附近给我租一个小公寓,让我立即搬出寝室。我那短暂而又美好的幸福生活就在三天后宣布结束。
但是我和裴兴之间的互利关系却没有因此夭折,他依旧会不时地拉着我出去吃个面、看个电影,当然,这一切和谐美景的根本前提是在AA制的严格管控之下。他对我恪守本分,严格按照AA制准则进行约会的态度十分满意,他经常语重心长地夸奖我,学妹将来必成大器。我则虚心回应,哪里哪里。
我从回忆里抽身而退,开始在厨房艰难地做着抉择,这一天的晚餐实在是太丰富了,红烧牛肉、排骨浓汤、小鸡炖蘑菇、海鲜鸡汤,在一番风起云涌的脑力大战过后,我最终选择了红烧牛肉味的方便面丢进了滚烫的沸水里,晚餐问题得到圆满解决。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4)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4)
抵达赏月地点的时候正值华灯初上,城市像一只巨大的灰色的虫,坚硬的外壳里涌出大片大片斑斓的灯光。
裴兴来的时候递给我一杯热奶茶,他说这是从学校附近新开的奶茶店买的,五块钱一杯,买一赠一。然后,他再自然不过地朝我伸出手掌,拿走了我的两块五毛钱。
我们喝着奶茶沿着初春的河岸慢悠悠地散步,裴兴说,学妹,我们来吟诗作对吧。
然后,他微微地仰起头颅,把鼻孔用标准的四十五度角对准我,含情脉脉地念道,天上一轮明月照。
我想了想,说,地上两个**走。
他疑惑道,啊?
我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不是我们两个,这里的两个不是量词,是代词,可以代表任何两个。
裴兴放下心来,继续说,冬雪甘愿为冷月飘。
我说,男人都爱去青楼走。
他的嘴角抽了抽,不再跟我吟诗作对了。他说,我向来喜爱学妹的才情,今日看来不过尔尔,我要回去好好考虑一下今后我们之间的发展方向,短时间内就不要再见面了吧。
我表示赞成,于是决定先陪他去附近的便利店买点东西,然后各回各家。
刚进便利店胡莱莱就打来了电话,她在电话那头有气无力地说,你家怎么连个七度空间都没有啊,你快点回来,我在你家“血流成河”了!
我挂了电话,一个人默默地移动到女性生理期用品的货架旁拿了两包七度空间。
结账时收款小哥把七度空间和裴兴买的消夜一并打在一张凭单上,方才我的愚钝让裴兴很是郁闷,此刻涉及到金钱问题更是让他黑云压顶。他立即严肃地指出这种做法的错误性,要求退出付款模式,重新打印购物凭单。
一股难以言表的尴尬,以我和裴兴为圆心蔓延在无辜的便利店里,我干笑了一声,说,那就重打吧。
收款小哥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特地提高了嗓门对我说,两包七度空间,请付十九块六毛!
在等待结账人群的强势围观下,我掏出钱包开始翻找十九块六毛,可是,翻了半天也只翻出十块五毛,那个五毛还是刚才裴兴找给我的。
我朝收款小哥微微一笑,说,不然你再重打一张,我只要一包…
在收款小哥即将发飙的扭曲表情下,我默默地诅咒胡莱莱一辈子都不来“大姨妈”。
不用麻烦了,和我的一起结好了。
随着一个沉稳好听的声音,有人从后面递过来一张钞票。
我感激涕零地扭过头去,白色灯光下,那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人,就那样高高瘦瘦地立在那里,像陌生人那样遥远地微笑着,露出一点点白亮的牙齿。
顾轻决。
脑海里闪过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整个人僵在那里,手脚冰凉。
怎么会是他呢?对了,想起来了,胡莱莱说过顾轻决回来了…
冤家路窄,狭路相逢,只一眼,我心里已是天翻地覆万水千山。
真是没出息啊,阮云喜,我泄气地想着。
其实就连我自己也有点吃惊,那么长的时光刷地一下子碾过去,怎么他的脸还是好端端的跟从前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之前我也不是没想象过重遇顾轻决的情形,按理说应该是在一个狂风暴雨过后的白昼,我穿着十二厘米的高跟鞋,昂首阔步地走在被雨水冲刷得闪闪发亮的道路上。这时候迎面走来一个秃顶发胖的老男人,他干瘪的胳膊正被一个满脸疙瘩的女人紧紧地环绕着。我一边数着他脑袋上仅有的几根头发,一边回忆,在一个悠长的“哦——”之后,恍然大悟地说,原来是你啊顾轻决,好久不见。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5)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5)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吧,而不是在一家拥挤的便利店里,他依旧蛾眉螓首美好如初,瘦削的下巴连着颧骨,狭长眼角的气场也依旧那么强大,瞳孔凉凉的像豹子的眸子。而我,手里拿着两包卫生巾,尴尬地埋头寻找几毛钱硬币。
我简直有一种干脆炸了这家店的冲动,白茫茫的一片大地真干净!
直到收款小哥把购物袋递给我,我才回过神来,而顾轻决早已经提着他的东西推门走了出去。
恍惚了几秒钟,我飞快地冲出便利店,忍着心里剧烈的抽搐追上去,可是(S)追到一半便停下了脚步。
是谁说过,如果我们今后不幸相遇,千万记得不要厚着脸皮跟我打招呼,最好是默默地滚开,滚得越远越好。
是我说的,我清楚地记得。
我不明白刚才那种拼了命也要追上他的荒谬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不明白现在心里那股剧烈的不平静,是抽的哪门子的风。
月光慢慢地移到我的脸上,到底是三月,冷风习习,我扫了扫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头扎进夜色里,向家跑去。
一进家门就看见胡莱莱像死鱼一样地躺在我的床上,她看了我一眼,对我说,让你买七度空间,又不是让你买杜蕾斯,你干吗喘成这样?
我摇摇头,过了很长时间之后,我才尽可能装作平静地告诉她,刚才在便利店看见顾轻决了。
胡莱莱“哦”了一声,留下长长的空白让我把便利店里发生的事情重复一遍。听完之后,她说,也就是说,阮云喜,你现在在顾轻决的心里,就是一个来了“大姨妈”却买不起卫生巾,并且有一个又丑又小气的极品男友的可怜女人?
我舔舔干燥的嘴唇无力地说,这个不是重点…
胡莱莱点点头,你说得对,这个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五年没见,再次见面时,他竟然送了两包七度空间给你当见面礼!从今往后每次你来“大姨妈”的时候,都会睹物思人,这实在是太血色浪漫了。
我竟然扑哧一声笑出来,笑得花枝乱颤,好像胡莱莱讲了一个超级搞笑的笑话似的。笑完之后我特别恶毒地说,你小心胸部的硅胶掉出来!
胡莱莱尖叫着扑过来,掐着我的脖子怒吼,小贱人,我告诉过你们,我只是整容,并没有隆胸!我的胸是真的!我还是个**怎么可能有假胸!
我整个人被她掐住脖子来回地晃,晃得有点眩晕、有点胸闷,顾轻决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不停地在我的脑子里晃来晃去。我没有翻身之日了,我早就看透了这一点,我那点回忆全部攥在顾轻决的掌心里,他可以翻手为云(s)覆手为雨,想让我撕心裂肺我就撕心裂肺,想让我泪流满面我就泪流满面,世界上没有比他更牛逼的人了。
差不多就是在我看见他的那个瞬间,我突然惊奇地发现,我竟然用足了五年的时间思念他。就在那个瞬间,无数个疑问涌进我糨糊一样的脑子里。你过得好吗?这么多年你去了哪里?还是那么悲伤地活着吗?还在玩魔方吗?
令人丧气的是,他似乎已经忘记了,干净从容地把我从记忆里删除,就像清空的回收站一样,想找也找不回来。
却唯独记得我说过的那一句,再见面时就装作不认识,有多远,滚多远。
是时间过去太久了吗?还是对他来说,我就是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人?
我用胡莱莱用来丰胸的按摩手法揉了揉微微发疼的胸口。
临睡前我问胡莱莱为什么来我家,该不会是专程上我家排泄大姨妈的吧?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6)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6)
胡莱莱突然从床上弹起来,义愤填膺地说,阮云喜你知道吗,我最近喜欢上的那个男生,就是体校那个长得像流川枫的。他竟然有了女朋友!更可怕的是,他那个女朋友竟然就是前几天拿着九百九十九朵玫瑰追求陆小虎的那个文艺女青年!
我无力地躺在床上听她说话,可爱的胡莱莱,虽然有些圆润但是绝对可爱到不行的胡莱莱,她张牙舞爪地跟我分析那个文艺女青年的底裤会不会也是纯棉的,偶尔还会发出一连串豪爽无比的爆笑声。
这是三年前毅然决然地跑去整容的胡莱莱,是脱胎换骨的胡莱莱,她再也不是那个因为遭到拒绝而躲在书桌底下抱头痛哭的傻姑娘了。她变得开朗自信,像一束被乌云遮蔽了太久才会在拨云见日的那一刻异常耀眼的光。
她躺在我身边,栗色的鬈发弥漫着伊卡璐洗发水的香味。我们两个就像高中时期一样挤在一张床上胡乱地聊着天,直到天光微曦的时候才渐渐入睡。
自那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胡莱莱都赖在我家没有要走的意思。半个月后,她干脆雇用搬家公司,把全部家当塞进了我那不足六十平方米的小公寓里。
当她企图往我的书房添置一套家庭影院(S)和一台跑步机的时候,我终于忍无可忍,掏出手机试图报警。
就在这个时侯我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我爸在电话那头用陈述句提醒我,下周要去高伯伯单位的图书部做实习编辑,他已经提前打好了招呼。
然后(s)在我还没来得及说话的时候,就固执地挂断了电话。
我知道他还在为房子的事情和我呕气。前几天他带着我到市中心的影城看《喜洋洋和灰太狼》,看完顺便走进旁边的售楼处决定给我付全款买下一套房子。
在被我强制性拖出售楼处后,老爸伤感地问我,为什么不要呢?这个楼盘离家很近,我也可以常去看看你。
没什么,爸,现在的年轻人都喜欢租房子住。我笑着打哈哈。
他拉下脸,你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年轻人又不是烧坏了脑子,怎么会买得起房子偏要住租的,你是不是还在怪爸爸五年前…
爸(S)你说什么啊。我打断他,像小时候一样挽着他的手臂。我才刚毕业,如果你早早地就把房子给我买好了,那我还奋斗什么?你不要剥夺社会新鲜人的乐趣好不好?
我说不过你这个学中文的。老爸叹一口气,不甘心地说,那至少要去你高伯伯的单位实习,这总可以吧?有高伯伯照顾你我还放心些,你不知道现在的实习生要遭多少白眼和排挤。
好啦好啦,你说什么我都听就是了。
我知道即使我这样说也还是伤了老爸的心。我这个不孝女,总是在不停地,不停地伤害父母的一片苦心。
五年前爸妈离婚,爸爸要带我一起出国,我却在机场一声不吭地提着行李溜了,一个人留下来,还可以面不改色地继续上课继续生活。
后来他回国,要我搬过去和他一起住,我又以学校离家太远为借口,坚持一个人在外面住。
事实上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逃避些什么,我总觉得自己会永远在这座城市里住下去,可是(s)却一直以一个随时都要离开的姿态住在这里。像有两双手,一双拼命地把我往这一头拽,另一双也不甘示弱地把我往那一头扯,我夹在中间忽左忽右痛不欲生。
挂断电话后,我看向敷着绿泥面膜(S)盘腿坐在床上的胡莱莱,说吧,你到底要干吗?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7)

第一章 逆风的星星(7)
胡莱莱抬头望了一会儿节能灯管,叹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回答我,我爸让我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