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帘柳落
作者:墨银

凌吟双是被一阵微凉的水泼醒的。迷迷糊糊中只听到耳边低声惶恐的一句:“小姐,姑爷就要进洞房了,你可千万别再做傻事啊!”接着便是匆匆忙忙渐行渐远的足音。
凌吟双来不及唤回那个声音,只得勉强睁开眼睛,入目便是一片刺眼的红,她讶异的发现自己竟然身穿着大红嫁衣,没错,还是上绣着盘枝花卉,袖口滚着繁复的银边花纹的苏绣嫁衣。又环顾四周,一张红木雕华漆床在房间一角,一面菱花青铜镜摆在梳妆台上,那边立着黄杨木凤凰屏风。她顿时有种无语问苍天的无奈,清醒的意识到了自己应该是穿越了。
穿就穿吧,她想。重要的是穿到了何处何时何地,自己又是什么身份。她想起穿越之前,自己是坐在电脑前玩网游,好不容易练成满级,立刻热热闹闹的招呼游戏里的朋友,和游戏里的搭档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婚礼。当时她在游戏里穿着的也是古代女子的嫁衣,却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醒了便是这扑朔迷离的局面。
那么,这应该是网络游戏里的世界了?她这么思忖着,心内有一丝欣喜,好歹自己也是这游戏里的最高级别,应该不会被欺负了去。心情顿然放松,捞起桌子上的酒壶,小小的茗了一口,嘴里惬意的哼着不成调的小曲:醉爱……竹……叶……青……
宣墨甫一进门见到的便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掀了盖头持着酒壶怡然自得的慵懒样,那不成调的歌声妖娆婉转丝丝缕缕钻进耳朵,竟也别有一番风味。他静静的欣赏了许久,才挑眉问道:“夫人喜爱竹叶青?”
凌吟双目光迷离的望过来,目光所及仍是一片夺目的红,那身着喜服的男子倚门而站,修长的双腿随意的交叠着,手臂环胸,仍凭门外吹进的夜风灌满了他的宽袖,他漂亮的眉隐没在垂下的发丝中,漆黑的眸在这夜色中恰如朗星,薄唇似笑非笑,目光灼灼的望过来,当真是眉目如画玉树临风。被风舞得凌乱的长发随意落在肩上,黑发如泉,红衣似火,融合成一种美到极致的风情。
凌吟双就痴了,小心翼翼的摒住呼吸,喉头却不经意咕咚地咽下一口酒,一瞬不瞬的盯着宣墨。
宣墨皱了皱眉,一丝隐藏的极好的嫌恶飞快在眸里闪过,嘴边挂上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夫人,对为夫可否满意?”
一句话惊醒了凌吟双,她随意将手在裙摆上擦了擦,飞快地跑到宣墨面前:“你在游戏里是什么职业?战士?牧师?法师?还是暗巫?我呢是法师,所以你最好是战士或者牧师,这样我们配合就无敌啦。”
宣墨愣了许久,始终无法理解她话里的含义,只当她是耍心计吸引他的注意,眸色一暗,便接着她的话道:“我什么也不是,不过以宣家的地位,足够保你无敌。”
凌吟双急了,“什么宣家?这里不是游戏里的世界吗?你不是游戏里的人物吗?难道你不会用技能?”说着,回想起游戏里放技能时那个角色的动作,将双手举起结了个术印,满心期待着手中放出蓝色光芒。
哎?她一愣。
什么也没有,四周一片寂静,远处蟋蟀的叫声一阵阵传来,门外的夜风轻轻吹动她的衫裙,和谐安静美好的夜晚。只有她从宣墨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这个美少女战士般的造型,蠢的无以复加。
凌吟双的心猛地不断往下沉,死了,真的是穿越了,而且还不知道是哪个朝代!
宣墨却已是不耐烦了,他倏地抓住凌吟双的手腕,危险的逼近:“凌流苏,莫非你撞墙把自己的脑子给撞傻了?!”
她叫流苏?凌吟双条件反射的想起了张爱玲《倾城之恋》里的白流苏,她可不想有个如同白流苏般的婚姻!这么一想,她慌张的抬头,随即在宣墨的瞳中看到了自己惊慌失措的神色。
心竟奇迹般的平静下来,她开始斟酌词句,思考着怎样蒙混过去。宣墨却已放开她的手,自顾自走到桌旁替自己斟酒,口吻淡淡的,却掩饰不住那丝厌恶:“凌流苏,我知你非自己所愿,被迫嫁于我,甚至不惜以死铭志。不过你既然活下来了,被下了迷香,终是嫁了我,那么便好好做你的少夫人。你有你的矜持,我也有我的坚持。这家里,除了爱,你该有的,一样都不会少。”
凌吟双那个汗啊,原来竟是所托非人。思绪已在宣墨短短的几句话内转过千回,听他的话,这宣家定是大户人家,与凌家也是门当户对。却不知什么缘故,这凌流苏宁可撞墙也不愿嫁过来,凌家别无他法,只得用迷香将她迷倒,送到宣家办了婚礼。原来的凌流苏要么就是撞墙死了,要么就是被下迷香给熏死了,总之自己误打误撞进驻了这个身体。一睁眼便已为人妇,却不曾想宣墨对她无情亦无爱,看样子,这是一桩除了利益再无一丝情分的联姻了。
想清楚这些,她坚定地抬头:“好,记住你说的。那么,除了地位和金钱,其余的我也不要。你要保证我应得的,所以无论你是否另有所爱,不能与别人有孩子,除非我先有了孩子。如果我生了男孩,你必须立他为下一代家主。另外,这家业我该管的仍要管,大到明细账目,小到仆人分配,我有权做决定。”
一席话说完,竟是悄无声息,宣墨望过来的眼神错综复杂,多了几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凌吟双忐忑不安的等他的下文,手指不自觉的将光滑的丝绸缎面裙摆拧成了麻花。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终于宣墨爽朗的笑出声:“好!不愧是凌家小姐,就这么说定了!”一撩喜服的下摆,似乎就要跨门出去。
“等等!”凌吟双清脆的嗓音响起,宣墨停住了脚,回身看她意欲何为。却见凌吟双找到纸笔,在纸上写了些条条框框,笑吟吟的递给他:“喏,立个字据,对大家都好。”
率先写下自己的名字,差一点便写成凌吟双,幸好及时反应过来,重重写下流苏二字。然后便是宣墨,接过笔,下笔是潇洒的行书。
“宣墨……”凌吟双跟着笔锋轻轻念道,原来他叫宣墨。
“宣墨,今晚你不能走。新婚之夜你倘若不留在房内,我少夫人的脸面往哪搁?”
宣墨看着那双眼睛,明明是强硬的语气,眼神里却带着无辜小兽般恳求的意味。他原可以走的,原可以不必考虑她的,因着这眼里的恳求,终是软了心留了下来。
两人默默地铺开香薰的绣被,各自占据着床的一边。身体不过是隔了稍稍的距离,心却如同隔了万重山千条河。
凌吟双仰躺着,睁大双眼,盯着上方浓黑的虚无,想起未知的未来,当前这般的处境,有些悲从中来。只得在心底默念:“明天开始,你叫流苏,凌流苏。”这般念着,倒也有些自我催眠,终于沉沉睡去。
一旁的宣墨,待凌吟双睡去后,倏地睁开眼睛,那眼神竟是清明一片。他支起头,几缕长发低垂在胸前,看着熟睡中仍微皱着眉的凌吟双,玩味的笑开:“凌流苏么……”

“少夫人,该醒了……”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摇动,床上的人儿终是皱着眉头不情不愿的睁开美目。
荷包看到少夫人终于醒了,舒了口气:“少夫人,等会荷包替您梳洗,梳洗完毕后要去向老夫人请安,接着还要归宁……”
流苏听着荷包絮絮叨叨,茫然的眼神对不准焦距,模糊的看到那个叫荷包的正在绞毛巾的丫头长的胖乎乎的,倒眉清目秀,不过她刚才说什么来着?请安?归宁?!
这一吓彻底把流苏吓醒了,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穿越这个事实,顿时有些心惊肉跳。镇静,镇静,她对自己说。了解当前的形势是最重要的。
这么想着,她下了床,汲了一双绣鞋走到荷包旁,接过荷包递上的毛巾,撩了水泼到面上,边问:“荷包,你说要去向老夫人请安是吗?”
单纯的丫头认真地答道:“是啊,不过少夫人不要担心,小姐没嫁过来之前,奴婢在家听说宣家老夫人是极其和善的,绝不苛待别人的。”
流苏在心里悄悄记下,这么说荷包应该是跟随着自己过来的,并不是宣家的人,心微微安定了些。将脸上的水滴拭干,她又问:“少爷呢?”
荷包胖乎乎的脸突然绽放出光彩,话语也多了,如倒豆子般哔哔梭梭:“少爷一早就去上朝了!少爷不仅人长得好看,手段也厉害,少爷可是当朝重臣,连皇上都要倚重他,咱们大越国少了他可是不行的!”
流苏听完,当下脸色一变,呵斥道:“荷包!此话切不可再说!否则割了你的舌头去!”荷包见流苏脸色如雷霆般,吓得一张脸惨白,低着头退到一旁去不再说话。
流苏倒有些过意不去,把荷包叫过来,婉言相劝道:“荷包,我不是针对你。只是怕你惹祸上身,这宣家到底不比自己家,切不可和在家时那样随意了。”
小丫头的脸色这才缓和起来,走上前笑着说:“夫人,奴婢给您梳头吧,今天归宁,得梳个漂亮的发髻。”
流苏眼睁睁看着荷包从首饰盒里拿出了一堆金的玉的珠钏,立刻瀑布汗,对荷包说道:“荷包,宣家有花园吧?不如你去折枝花吧,挑素雅一点的,最好是玉兰。”看着荷包犹犹豫豫不情不愿的样子,又说道:“虽说是新人,该装扮的喜气点,可毕竟还要去拜见娘,万不可太过华丽,还是朴素点的好。”
荷包听了觉得也有理,这才应了一声出门去。
流苏怔怔望着窗外花园的一派春光沉思,才刚荷包说这是大越国,她从未听说过,倒只知道中国历史上有个吴越,好像还有个钱武肃王,具体的也不是很清楚,她历史本就学的极烂。不过这大越国,应该是架空的一个朝代了。宣墨又是当朝重臣,这政治阴谋大约是避不了了。想到这,她叹了口气,又很快安慰自己:“既来之,则安之。”
这当儿荷包兴冲冲的捧着一盘子花回来了,对流苏说:“奴婢也不知道夫人要的是哪种,就挑了素净的全折了一朵,夫人您瞧。”
流苏一看,满盘子横七竖八的躺满了各色还带着露水的新鲜花朵,不由得哭笑不得。只得由荷包扶着坐到梳妆镜旁,对着镜子细瞧了瞧,昨夜只看到这镜框像是青铜的,还以为镜面也是青铜的,正苦恼会不会看不清容貌,却不料这镜面倒也十分清晰,就像现代的镜子般,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成的。
只见镜中映出一张清秀的脸,黛眉青翠,杏眼潋滟,樱唇粉嫩。白皙娇嫩的脸庞还带着几分婴儿肥,美则美矣,却是一副孩子气样,并未长开。这五官虽精致,却没特色,只能用清秀来形容。
流苏也不失望,心内想:“也算一个小美女了,何况既然这身体的主人换了,便是再普通的一张容颜,自己也有办法让别人难忘!”
一旁的荷包看着流苏兀自沉思着,烟波流转,眼神就有了灵气,那眼角眉梢带上了自信,竟也隐隐藏着妩媚,天真的容貌偏偏染上了隐约的妖娆,有一种说不清的风情,在一旁就看呆了。
“荷包!发什么愣呢,给我梳个普通的发髻吧。”流苏嗔怒着。
荷包立刻回过神,麻利的替流苏挽了个高髻,流苏纤纤玉指拂过那一盘子花,最终停在了一枝半开未开的鹅黄色蔷薇上,捻起花,轻轻斜插在乌黑的发髻旁。端详了会儿,觉得太过素净,又去首饰内翻寻,冷不防竟然找到一枝碧玉制成的钗,简简单单,并无任何纹饰,色泽却炫美不凡,她拿起仔细一看,差点狂喜惊叫:树化玉哎!这竟然是树化玉!树化玉是玉化的硅化木,那是千万年才形成的化石,看样子这钗是水料树化玉,外观看来就像晶莹剔透的玉石,色泽却尤其的炫目,玉石内还有些变化莫测的形状和保存完好的树皮,蛀洞。这钗竟被这么随意放置在首饰盒内,可见也不受人珍视。流苏喜滋滋的想着:如果能回到现代,带上这支钗,那自己就发财啦!边小心翼翼的插进发髻。
这边荷包已经伶俐的捧过一叠衣服等待流苏挑选,流苏最终选了一件浅绿色的卷草白纹裙,刚穿戴完毕,门外已有通报:“少夫人,少爷已在花厅,请少夫人一同前去拜见老夫人。”
荷包朝外一叠声嚷道:“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来了!”
这才扶着流苏小心翼翼的出了门。门外的人见了流苏行了个礼,淡淡的道:“少爷命我来陪同少夫人,少夫人请这边走。”
流苏见他神态淡然,并不恭敬谄媚的样子,又听他并不自称“奴才”“小的”之类的词汇,反倒是“我”,便知道他必是宣墨的心腹,身份也不低下。便笑着回礼:“流苏不敢,倒是劳烦先生了。”
苍澜诧异的看了流苏一眼,他跟在宣墨身旁也有些年头了,宣墨身边的女人也如走马灯般的换,倒从来没一个像她那般对自己敬重。就是唐姑娘,见了他也不过淡淡的一个点头而已。这样的女子,若非真是善良高雅,那么便是城府极深。
“喂!喂!”荷包见苍澜呆住了,不禁急切的小声提醒。
苍澜一回神,看到流苏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等着自己带路,竟然有些羞赧。慌忙一躬身:“这边请。”
宣墨在花厅里细细的品着碧螺春,就听到苍澜的声音:“少爷,少夫人到了。”
宣墨再低头茗了一口,才不急不缓的合上茶杯,慢慢抬头看向流苏,眼前那抹淡绿色的纤细身影,微风吹动裙纱,像是要缥缈而去。乌黑的发髻上别着一枝淡黄色的蔷薇,竟然还有那支玉石钗。那钗是自己外出游玩买下的,本来是一块色泽碧透的石头,里面还有些类似年轮的形状,自己也算是见多识广,却不只这玉石究竟是什么品种。因见那石色泽淡雅漂亮,便命工匠制成了钗,意欲送给唐络的,却不想她看了一眼嫌这石头怪异,便丢置一旁,只得自己拿了回来,随便放在首饰盒里,倒被流苏看上了。那钗的颜色显得流苏的头发愈发乌黑,与身上的淡绿衫裙又相衬得宜,把她衬得媚而不俗。
流苏也在打量他,今日宣墨褪去喜服,着一件玄色长袍。腰处系了银灰的一条带子,佩着琳琅美玉。长发高高的束起,与昨夜的倾城绝色相比,此时的他朗眉星目,卓尔不凡,又是另一种味道。
宣墨见流苏毫不收敛的打量着他,便放下茶杯,站起身,走向流苏,亲昵地在她耳边低声道:“让为夫好等。等会到了娘面前,我们夫妻恩爱,别惹她老人家担心。”
流苏瞪了他英俊的侧脸一眼,扯出一个凉薄的笑容:“彼此彼此,等会到了我家,见了我爹娘,我们鳒鲽情深,好让俩老安心。”
宣墨笑得色若春晓:“那么走吧,夫人。”牵起流苏的手,绕着曲折的回廊,走进了一个题着“瑞康”二字的园门。
流苏远远见到那园里的亭子上站了好些人,当中的红木椅上坐着一个老人,便知道那是宣老夫人了。待走近亭子,便盈盈一拜:“流苏见过娘,给娘请安,愿您老福寿安康。”
宣老夫人见流苏一身清爽打扮,清新可人,早生喜爱之意,又听她这么说,连忙回道:“呵呵,流苏不必多礼,过来坐到娘身边来。”
“哎!”流苏应了,这才抬头,乖巧的走近老夫人。却见老夫人目光温柔,神色和蔼,但却又隐含着犀利,便知这不是简单人物。
旁边丫鬟递上茶,流苏连忙接了,小心的奉给老夫人。宣老夫人茗了一口茶,叹气道:“唉,老爷很早就过世了,留下我苦心经营着宣家,好歹把墨儿养大了,又讨了流苏这样的媳妇,娘可以放心了。流苏啊,墨儿这人,别看他平时的凉薄样,有时又放荡轻浮,可是心眼儿是实诚的,对所爱之人也必定是好的,所以他若有什么委屈你的地方,你多多包涵啊。”
流苏听这话是话里有话,又不能说什么,只能笑道:“娘,您多虑了,夫君对我是极好的,并未有什么不如意之处。”
宣老夫人宽慰的拍着流苏的手,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又转头换一名白衣女子:“砚儿,过来见过你嫂子。”
流苏心想:敢情好,原来还有个小姑子,这宣家更是难混了。面上却是热情的拉过宣砚,见这宣砚虽是女儿身,眉宇间却英气勃勃,对着流苏爽朗的行了礼,朗声道:“见过嫂子!嫂子真是倾城之色,羡煞砚儿!”
一边久未开口的宣墨揉了揉宣砚的头发,责备道:“这么大人了,怎么还是这么莽撞,如若吓到你嫂子拿你是问!”口气却是满满的宠溺。又转向流苏道:“夫人莫见怪,我这妹子从小便爱舞刀弄枪,性情是直爽了些,还请多包涵。”
流苏看着宣砚调皮的朝自己吐了下舌头,心下倒真对她有些欢喜,嘴上更是带了几分喜爱:“不妨。砚儿这性子直爽伶俐,比那些姑娘家扭扭捏捏的不知好去多少倍,我可是喜欢的紧。”
“好了好了,”宣老夫人开口了,“既然家里人都见过了,咱们吃早饭吧。”
一顿饭吃的寂然无声,吃完饭,就有小厮来报:“老夫人,少爷,少夫人,马车已备好了。”
宣墨拿起手绢拭了拭唇边,转头低声问流苏:“吃饱了吗?”
流苏放下筷子,并不回答宣墨,对着老夫人道:“娘,既然马车已备好,那流苏先告退了。近日天气虽已回暖,但夜里寒气甚重,还望娘多保重身子。娘的安康便是流苏的愿景。”
一席话说的老人家心花怒放,喜笑颜开,连连道:“哎!流苏啊,你去吧。墨儿,好生照顾流苏,别让她受委屈。”
宣墨牵了流苏的手,亲昵地替她将耳边散落的发丝挽到耳后,回到:“知道啦娘,我疼流苏都嫌不够,怎会欺负她呢。”
说着两人告退,沿着来时的路回到了花厅,从正门出去。门口是一辆四匹骏马拉的宽大马车,宣墨率先一跃,上了马车,回身将手递给流苏,小心的将她拉到马车上,荷包和苍澜跟在车外两侧。
流苏一到车内,便长长松了口气,第一关算是过了,也成功地让宣老夫人看顺了眼,要让她喜欢上自己的话,还要以后花功夫。不管怎样,当前的难题就是凌家了,天晓得,她可连自己的爹娘都不认识,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兄弟姐妹。如果事先能知道些信息就好了。
想至此,流苏看了一眼宣墨,却立刻就打消了从他那套话的念头。宣墨自从一离开宣家,就立刻判若两人。流苏倒宁可他板个酷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可偏偏他仍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惬意的翘着腿翻着书,就是不看她一眼,摆出一副平易近人的姿态,却散发着疏远的气息。
流苏一时气结,索性闭上眼靠着厢壁思索:连宣家那关也过了,还怕凌家么,毕竟是自己家,父母总不会害自己吧。这么一想,心也安了,更是闭目养神起来。
一时车厢一片静默,只有马蹄踏在石板路的嗒嗒声有规律的起伏着。

宣墨想是累了,放下书闭上眼,用手支着下巴小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圈半月形的阴影,容颜如玉般温润。放松下来的神色使他平添了一丝性感的慵懒,真是美人,流苏在心底暗叹,可惜这个男人注定不会属于自己。
车厢内的空气宁谧的几乎静止,流苏忍不了这枯燥,便将车帘拉开一条小缝,看向外面的光景。
马车原来是行驶在一条宽街上,既然宣墨是当朝重臣,那么府邸必在京城。看样子这是京城比较繁华的地方了。街两旁是林林总总的各色小摊,也不乏高楼雅阁的建筑,饭馆,当铺,胭脂水粉铺,成衣铺,打铁铺,米铺,应有尽有。街上的行人脸色都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小摊贩也是心满意足的样子,这大越国不出意外应该是盛世吧。太好了,流苏想,她可不想在战争中失掉生命。
马车又踢踢踏踏走了一阵,流苏听到帘外荷包兴奋的声音:“夫人,咱们快到家了。”于是掀开帘子举目望去,只见一幢气势庞大的府邸森森然矗立在那边,门口两个石狮子煞是狰狞,更有家丁守卫在门口,心内便有些忐忑。转眼又想到宣墨,慌忙转头想提醒他,却不料他已换上温文尔雅的表情,一双星目温情脉脉的看着她,嘴角噙着宠爱的笑。
纵使流苏事先已知道他对她无情无爱,却仍是差点便陷进那温柔陷阱。刚低下头腹诽了一句,车外荷包已恭敬的说道:“少爷,少夫人,请下车。”
宣墨一甩衣服的下摆,潇洒的跳下了车。然后向车内的流苏伸出手:“夫人,千万小心。”体贴的扶着流苏下了车。
两人相携着走进凌府,早有仆人进去通报。流苏远远便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向他们走来。其中一华服中年女子走的尤为急促,脸上是激动的神色,一双眼盯在流苏脸上,就没再往其他地方望过。中年女子的身旁是一个面色沉静泰然的男子,穿着一身武装,腰上的长剑尤为醒目。
流苏料着那女子必是她的母亲了,于是急切的迎了上去,一声娘还未出口,那女子已经一把搂住流苏,颤着声道:“儿啊,让为娘瞧瞧,瘦了没?”流苏看那女子脸上流露的真切的关心和忧虑,不由联想到现代自己的母亲,眼眶也就红了,哽咽着道:“娘,流苏很好,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您别担心,千万保重身体。”也不知这话是说与眼前的“娘”听,还是远在另一个时空的真正的母亲。
那旁边的男子轻声对凌氏说道:“瞧你,女儿不过才嫁出去一天,倒像是嫁了一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凌风雷的女儿不是那等柔弱女子,何须担心!”
流苏知道这凌风雷自然是自己的父亲了,就福了一福:“爹。”
宣墨见他们寒暄完毕,向两位长辈行了礼,恭敬的道:“爹,娘。今日流苏爹娘相见,本应是喜庆的事,不想却惹得娘伤心,是晚辈的不是,晚辈在这边赔罪了。”
“咳!这是什么话,”凌风雷重重的拍了拍宣墨的肩,“客套话就不说了,哪有让新姑爷站着说话的理,来,里面请。”
流苏边往里面走边抹了抹额上细小的汗珠,幸而目前为止还没露出破绽,接下去就是见招拆招了。
一行人走至正厅落座,丫鬟奉上清茶后就退下了。凌风雷和宣墨说了几句可有可无的场面话,使了个眼色给身边的凌氏。
凌氏就起身拉住流苏,面上笑吟吟的:“流苏啊,娘有几句体己话想和你说,跟娘过来。墨儿,不妨事吧?”
宣墨站起身回礼:“自然。”
这边流苏跟着凌氏往前走,一路沉默无语,只有腰间环佩的叮咚声不绝于耳。流苏正想着找些话说,便听到凌氏悲切的声音:“流苏,莫怨娘,也莫怨你爹。我们知道你不情愿,却也真是没法子了。流苏啊!你……”终是没再往下讲,只是那悲戚的神色却看得流苏一阵沉重。
莫非这桩婚姻并非单纯的利益联姻这么简单?形势越来越扑朔迷离,自己真的有办法应付这种局面吗?
正想着,凌氏已经把流苏带到一间房内,流苏原以为应该是带她去她的闺房的,四下打量了一下,却发现不过是一间及其普通的书房,桌案上笔墨纸砚摆的齐整,窗外一壁粉墙,几丛芭蕉。流苏仍兀自纳闷着,凌氏却走近书桌,在桌子上鼓捣了一阵,机关巧合,那平整的墙面竟然裂了一道缝,露出一条黑漆漆的通道。
流苏惊在原地,在电视上看到场景活生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震撼的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凌氏拿过一盏烛台,递给流苏,悄声的说道:“去吧。”流苏为难的看看那黑暗的通道,未知的恐惧油然而生,却又不能露出胆怯样子,以免引起怀疑,只得暗自咬牙,接了烛台壮士赴义般跨入通道。
身后的暗门缓缓地合上,手中蜡烛微弱的光芒,衬得四周的暗愈发黑浓,流苏胆战心惊的一步步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在不远处有隐约的光亮,流苏不由得加快脚步朝那出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