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田园 作者:某某宝【完结+番外】

一朝重生到农家,看小桥流水青山傍,
本以为秀色田园幸福长,谁料远亲近邻无数个。
这边方歇那边闹,鸡毛蒜皮争不休,
都是家穷惹的事儿,看咱小女子带领全家奔小康。

小说类别:古代言情作者自定义标签:种田、家长里短、平凡生活

本文物价参考资料——感兴趣的亲看看

明朝万历年间的工资水平和物价水平
大米通价:史记明朝1两白银购大米2石,(明一石=188.8斤)折合人民币白银1两=人民币660.8元。(明万历年)
柴薪皂隶:给当官的跟班,买柴烧水、干杂活。年收入20两,计13216元。(国家规定正堂可以有四名柴薪皂隶,县丞二员各二名,主簿二名,典史一名;以上官员,每人用马夫一名,国家付工资。)
马夫:给go-vern-ment公务员赶马,出差办事使用。年收入40两。计每年26432元。
低级丫环:年收入18两。中级:25两。高级35两计23128元。
明朝县官:正七品每月俸禄7.5石(或支取年俸银45两),现在2006年米价在1.5-2元之间,按1.75元计,以下同。实际收入7.5*188.8*1.75=2478元。每年约3万元。其它收入:柴薪皂隶4个、马夫一个,这5个人繇赋工资由国家支付。冬夏官服和笔墨费由国家补贴。
税收:小商小贩年经销额小于20两的免税,也就是一年生意做不到13000元的免税。大于20两的税率每两1分五厘,即收税1.5%。
明朝物价:
大米白银1两=2石即377.6斤。合人民币1.75元/斤。
上等猪肉白银1钱六分=8斤合人民币13.2元/斤。
上等羊肉白银1钱二分=8斤合人民币9.5元/斤
牛肉五斤白银七分五厘合人民币9.9元/斤
五斤重大鲤鱼价白银1钱合人民币13.2元/斤
栗子五斤价白银6分五厘合人民币8.6元/斤
活肥鸡一只价白银4分合人民币26.4元/只
白布四匹价白银8钱合人民币元132.2元/匹
绵花一斤价白银6分合人民币39.6元/斤
高级红枣100斤价白银2两5钱合人民币16.5元/斤
还有很多很多,诸位有时间可以看看明朝万历年沈榜写的《宛署杂记》
第一章 穿越农家
惊蜇已过,溪水萦绕青山抱的李家村,又迎来了桃花红、梨花白,黄莺鸣叫燕飞来的时节。
溪边地头,随处可见的梨树上,洁白如玉的梨花开得团团簇簇沐着阳光,白得就象去年冬上那场没了膝盖的大雪。溪岸边柳村也跟着悄悄的泛了绿,远远望去,黑褐枝梢上象是蒙了一层青黄薄纱,倒映在清凌凌的溪水中。
李家村最东头有户人家远远瞧去,白墙黛瓦掩映在一大片碗口粗竹林中,竹子刚发了新芽,和着黄黄的竹子杆,黄绿相间,倒有别有一番趣味儿。
三月初九这天早上,天刚蒙蒙亮,青白的晨光映进纸窗,轻柔湿润的晨风从窗缝中透进,轻盈盈的带着香浓甜糜的梨花气息。
老李头的大儿媳何氏醒来有一会儿子了,眼睛直直盯着房梁,寻思着大丫头的夹袄子小了,该抽空改改给二丫头穿;三丫头好动,一双新鞋穿不了多久,又破得快露大脚趾了,今儿得抽空从里面给补上两层,省得让街坊邻里瞧见了笑话;天一里一里热了,四丫头的薄衣裳还没着落呢;五丫头…唉,她想到这里叹了口气,手轻柔的伸到被子里,摸着那小小人儿的后背,入手是孩子纤瘦的脊骨肋骨…神色暗淡下来,这孩子自出生起就没享过一天的福,她心里头憋屈,奶水刚出满月就没了,好在这孩子乖巧安生得很,象是知道家里艰难,给什么吃什么,不哭不闹的,一点也不挑。想到这儿,她又笑了起来。
抬身亲了亲女儿光洁的小额头,手护在她长满浓密黑发的小脑袋上轻轻摸着。
晨光映着她瓷般细白的小脸儿,上面似是渡了一层莹润的光。凑近细看,长而密的眼睫毛一抖一抖的,小嘴微翕着,也不知在做什么香甜的梦。
李薇也早就醒了,到这个时空三个多月,被困在这副初生婴儿的身体里,整日睡了吃吃了睡的,再多的瞌睡也睡足了。
听着身边新任娘亲的叹息,她心头也百般不是滋味儿,若不是自己又个是丫头,老两口也不会这么不待见自家娘亲。
猪圈里三头老母猪饿得哼哼直叫,牲口棚里一头牛一头驴比赛似的叫唤,鸡舍里的五六只鸡也应景的扑棱着翅膀“咕咕咕”的叫得欢。
李薇早已习惯农家早晨的独特交响曲。何氏瞧了瞧天色,轻拍着李薇,“乖,乖,起来嘘嘘喽。”
李薇很是配合的睁开眼睛,咧着没长牙的小嘴朝着何氏“咯咯咯”的笑起来,何氏高兴得一把抱起她,亲了又亲,“哎哟,娘的乖女儿,一大早的笑这么欢实,梦到什么好事儿?”用小褥子包着她,下了床,就着臊气冲天的马桶把了尿。
丈夫李海歆也醒了,一边穿衣裳一边笑,“她这么小能听懂什么?”
何氏抱着李薇回了床,解开襁褓,给她穿衣,笑笑,“谁说听不懂,咱家这五丫头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从生下来就不哭不闹的,屙屎撒尿也知道叫人,比别的孩子少洗了多少尿布,省了多少工夫。瞧这小脸儿白嫩干净的,将来准是个少奶奶的命儿。”何氏给五丫头穿好了衣裳,伸手轻戳她花瓣似的小嘴,“给你爹笑一个。”
李薇很配合的小手挥舞拍打,冲着她爹“咯咯咯”的笑起来,虽然装小孩对她来说还是有点难度,可这是目前她唯一能做的逗他们开心的事儿。
何氏喜得抱着亲了又亲,白了丈夫一眼,“瞧吧,我说她听得懂呢。”
李海歆也稀奇得很,抱过女儿亲了几口,硬硬的胡子茬儿扎得李薇小脸一抽一抽的,新长出的镰刀弯月眉跟着皱巴起来,何氏瞧见又笑出声来。李海歆也笑了,“嫌弃你爹呢。”
堂门屋“咯吱”一声开了,婆婆李王氏扑打着衣裳出了门,捡着肩上的落发,走到西屋南间窗下喊,“春桃娘,还没起呢?”
何氏应了声,麻溜的穿衣下床。大女儿春桃从北间过来,从床上抱起李薇,点她的小额头,“你个小人精儿,一大早的又逗爹娘高兴了?在那屋就听见你笑了。”
李薇对这个外表秀气又能干的大姐十分有好感,冲着她咧着没长牙的小嘴又笑了起来。
“哎哟,还真是个小人精儿,知道谁对你好…”春桃在她的小嫩脸儿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笑起来,“今儿晌午再叫大山去溪里头捞捞,要是能捞出条小鱼来,给我们小妹做鱼汤喝。”抱着李薇出了南间,往北间走去。
何氏梳好头,捡了肩上的落发,在她身后叮咛,“可别再叫大山去了。你大武嫂子宝贝得啥活也不让干,知道了该心疼了。”
春桃应了声。李海歆笑笑,“昨儿下晌的时候,我在南沟那里下了个鱼篓子,今儿说不定就有鱼了。”
何氏催他赶着去看看,若是有鱼,晌午让春桃在家里熬鱼汤给五丫头喝。
李王氏叫完老大家的,又到东屋南间窗下叫老二家的。沉着脸儿拎了水桶添了半桶清水去饮牲口。
何氏出来瞧见她的脸色儿也不多言语,打了声招呼,端水洗了脸,去院外抱柴升火做饭。
水烧得半热,叫春桃过来舀些热水给她五丫头洗脸,李王氏把饮牛桶顿得“扑嗵”作响,进了厨房,“孩子牙巴的恁娇着!”
何氏笑了笑,站身起身子,舀了半瓢子苞谷糁,待春桃端着瓦盆走远了,才说,“也不是娇着她。三月里的天,水还寒着,孩子受了凉,不还得去瞧郎中?!”
二儿媳许氏抄着手进了厨房,倚在门框上,头脸儿望天,“大嫂,我听人说大青山上的送子娘娘庙可神了,我娘家门上有个媳妇儿也是一连生了五个闺女,一直想要个男娃儿,诚心上山求了菩萨拜了神,还特意捡了块送子石头,结果,这最后一胎真是个儿子,长得胖乎着呢。不过…”许氏“咯咯咯”的笑起来,“人家说,这求子一看心诚,二看机缘,也不是什么人都能求成的…”
何氏心头微恼,不吭声往灶里添着柴。李王氏更恼,把剥了一半儿的白菜往菜案子上一顿,“还不去喂鸡,给牲口棚添草料!”
许氏背着婆婆,鼻眼朝天的哼一声,扭着腰儿去牲口棚旁边的草料棚里,给牲口上了两筛子轧好的苞谷杆儿,又舀了半瓢子干瘪谷子去喂鸡。
春桃就着温水给小妹洗了脸儿,又叫大妹春兰给那两个也洗洗,逐个给四个妹妹梳了头,姐妹五人清爽干净的出了屋门,领着她们到篱笆墙西北角有两棵高大的梨树下去玩。
何氏从厨房里扭头瞧见,心里头一阵阵酸,又温暖。
白得似雪的梨花瓣飘飘扬扬的打转儿落下,落在几个女儿的头上脸上,在地上洒了一层雪似的白。
团团簇簇的梨花,映着女儿们的嫩脸娇颜,可爱的笑脸儿,让人怎么看心里头怎么舒坦。何氏虽没读过书,也听过几出戏,极象那戏文里的唱词:人面映花两娇艳。
只这一眼便把何氏心里头的没男娃儿的遗憾消去了大半儿。打定主意不去求什么神佛,若是能得了男娃儿最好,若是命里没有,她也不强求。
自己家这五个丫头不是她自夸,模样长得俊着呢。
自己熬过这几年的苦,待女儿大了,那还不是一家有女百家求。到那个时候,也该轮到她硬气一回了。
这么一想,心头便松快了,手脚利索的取下房梁上吊着的竹篮子,里面是昨儿刚蒸好的苞谷饼子黑面窝头还有两个细白面卷子,昨儿午饭时,她记得还有两个整个儿的,这会只剩下一个整个,另一个只剩下小半个。
晚饭是老二媳妇儿做的,想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何氏旁的事儿可以不争,可五丫头没奶喝,看尽婆婆的脸色,才得了这点细白面口粮,还被人偷嘴去。脸沉了下来,把馍篮子递到李王氏面前儿,说,“娘,晌午再发一碗细白面吧。”
李王氏正被许氏的话戳得心里头不舒坦,五丫头怀上前,她和前巷子里的九嫂子一道儿上过大青山,也拜了送子娘娘捡了送子石头儿,结果何氏生下来还是闺女。她不信二儿媳不知道这事儿。
暼了眼馍篮子,心头的火苗更盛,把刚切了一半儿的白菜扔到案上,走到厨房门口冲着正给猪圈里添猪草的李家老三,大声叫嚷,“老三,别添了,见天儿偷嘴吃,还能饿死她!”
顺手抄起棍子,一阵风似的跑到猪圈前,朝着抢食猪草的母猪一顿乱敲,“吃,吃,就知道吃!馋不死你个嘴,猪娃子的食儿你都抢!”
偏巧有一头母猪刚下过小猪崽,护食的很又不肯好好奶猪崽子,李老头只好趁着镇上有集,刚满一个月就拉去卖了。
李海歆拎着两条巴掌长的半大鲫鱼进了院中,眉头一皱,“娘,你干嘛呢?”
李王氏气哼的棍子一扔,“要不是这该死的猪护食儿,也能多卖几个钱儿!”朝东屋恨恨的瞪了眼,扭头去了厨房。
许氏在东屋气得不行,朝老二道:“你瞧瞧你娘,这又是指骂谁呢?”
老二瞪她一眼,“你就消停会儿吧。”下炕汲了鞋子出了东屋。
第二章 五丫梨花
李薇已习惯了李王氏的作派,她与老二家的许氏没一天不叮浜磕碰的,整日价指桑骂槐的斗得欢。偏家里的男人都是闷性子,任你再吵吵,他们也跟没听见似的。
何氏手脚利索的做好了早饭,一如往常,早饭是苞谷糁糊糊,高梁窝头、苞谷糁饼子,两个桌上各放了一小盆儿醋盐腌生白菜,丁点油没有放,还有一碟子黑漆漆的自家腌的大酱。
家里人口多,老李头和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一桌,这边婆婆李王氏领着两个媳妇儿和七个小的。
在李家村,除非特别讲究的人家,或者家里来了贵客,一般都在院中露天摆饭桌。
春桃把李薇交给何氏,又叫三个妹妹坐下,李王氏刚说了句吃饭,老二家的一大一小两个小子便站起来,抓起筷子大口大口夹着菜往嘴里塞,滴拉了一桌子汤水。
李王氏脸儿刷的黑了下来,嘴皮子动了动,也没说什么。何氏朝春桃笑了笑,又叫那三个,“你们也快点吃,吃完饭扫扫院子,帮嬷嬷干点活儿。”
春桃三个文文气气的吃着,何氏给四丫头春杏夹菜,一手抱着李薇用稀糊糊汤将细白面馍泡开,拿勺子碾碎,再一点点喂她吃。
李薇到这里这么久,还没尝过盐味儿,眼巴巴盯着那盘生拌白菜,这会儿她也不嫌那两个鼻涕虫小子恶心了,口水不知不觉流下来,把围嘴浸得湿了一大片。
许氏夹了满满一筷子菜往嘴里送,抬头对上她那双馋巴巴圆溜溜可怜兮兮亮晶晶的大眼睛儿,象小大人一般放着亮光,笑,“哟,你们瞧五丫头!”
何氏一低头也笑了,点她的额头,“瞧这小馋样,饭马上就好!”加紧手里的动作,孩子还太小,得磨得细细的才行。
春桃坐在李薇对面儿,看着妹妹馋巴巴盯着那盆拌白菜,口水长流,小手抬到嘴边儿,划拉一下,把口水拖得老长,太阳照过来,亮晶晶的闪着光,觉得她这小馋样实在好笑,夹了一筷子白菜往前一伸逗她,“小妹想吃这个?”
李薇被人猜中了心事,高兴得手舞足蹈,两只小手朝春桃伸去,咧开小嘴“咯咯咯”的笑起来。
“哎,小妹真想吃这个!”春柳叫起来,也夹了一筷子白菜逗她。
李薇刹那间做出反应,小手向更近的三姐伸去。
这下就连李王氏也被吸引住了,停了筷子,睁大眼睛看着小孙女。老大家的常说这个孩子如何省心如何不一般,往常只当是她又添了女娃儿脸上无光,四处说嘴。不爱哭闹的孩子也不是没见过,也没甚么稀奇的。
可这会儿,她倒有几分信儿老大家的话。
试着用筷子头沾了沾大酱,凑到李薇嘴边儿,“五丫,来吃嬷嬷这个。”
李薇略纠结了下,决定忽视她那满口黄牙和在她口里几进几出的筷子,她也看出来了,这个家里,李王氏才是掌着财政的实权人物,自己要想不被饿死,健健康康的长大,讨她喜欢也是个不错的法子,况且,娘为了给自己争点口粮受了这老太太多少的刮刺闲气。
刹那间心思电转,认定这是个不错的法子。也能让她娘轻松点不是?
舍了春柳转向李王氏,手舞得更欢实,笑得更响亮,腿上用劲儿,挣着身子向她扑去。
小孩子讨大人高兴只需一个笑容,一个简单的动作。李王氏的脸儿霎时笑得如朵盛开的菊花儿,从何氏怀里接过李薇,将沾了大酱汤的筷子伸到她嘴边儿,李薇张口含住,咸!咸得她不由打了个哆嗦。
她挤眉苦脸儿的怪样子,惹得一桌子哈哈大笑。
何氏听人说小孩儿不能吃太咸的东西,忙喂她一口粥,李薇就着勺子喝了一大口,还带着响儿。
何氏喜得合不拢嘴儿,往常这孩子虽也肯吃家常的粥,却没有跟今天这样吃得这么香过。
连着喂了几口粥,李薇又盯上那盆只剩下汤水的白菜盆。
李王氏稀奇的叫老李头,“老头子你来瞧这孩子,哎哟,跟小大人似的,一口菜一口汤,吃得欢!”
李薇今儿下定决心要发挥发挥她这个伪小孩的先天优势,李王氏一叫,她挣着小身子向老李头那边儿看,笑咯咯的伸出小手儿。
老李头也笑了,接过抱在怀中,惦了惦,“哟,这丫头现在可认得人了。”
二姑海棠放下碗,凑近李薇,笑笑,“认得哪个是你三姑不?”
李薇转头朝着三姑海英咯咯的笑,又伸手让她抱。海棠不信才三个月的小孩这么精怪,再问,“哪个是你三叔?”
李薇又转头冲头李家老三李海嵘咯咯的笑着,这下连一向冷脸的李家老三也笑起来,夸赞一句。
何氏接过她,在她小屁股拍了一下,“今儿怎么变成小疯子了?来,吃饭了。”抱着她回桌坐下,喂馒头糊糊吃。春柳见自家小妹的眼还直勾勾的盯着菜汤盆看,用筷子头点了菜汤,塞到她嘴里,李薇心中感激,又冲她咯咯笑了几声。
许氏心里头有些不大高兴,唏哩胡噜的喝完粥,用掌根子抹了抹嘴巴,筷子在手心一下一下戳着,“春峰大姨家的侄媳妇儿家的小儿子也精怪得很,不到三个月都认人了,九个月就会叫嬷嬷爷爷,不到一岁上就会走路了…”
何氏笑了笑没接话。
“爹,五丫还没名字呢。”五丫自生下来,爹娘正眼也没看一眼,他与春桃娘也不敢自做主张,怕惹得这老两口更加不痛快。这会儿趁着一大家子都高兴,李海歆就寻思着把这事儿说说。
果然,李王氏扭过头,催老李头,“吃完饭你去九哥家一趟,让他查查,给咱五丫起个好名字。”
老李头放下粥碗,站起身子,“现成的名字还用他起?”指着篱笆墙边儿两棵盛开得灿烂如雪的梨树,“就叫梨花吧。”
二姑海棠“扑哧”笑了,“这名字起得好。大嫂家桃兰柳杏都有了,再有个梨花也不错。”
李王氏也笑了,“嗯,中,五丫头长得白净,也趁这梨花。老大媳妇儿你说咋样?”
何氏瞄了眼李海歆,见他笑眯眯的,转头看那两棵高大梨树的雪白花朵,白白的花瓣粉红的蕊儿,极象女儿白净的脸儿红嘟嘟的小嘴,默念一遍,也顺口,心下满意,“爹起的名字怪好。就叫梨花吧!”
可怜李薇一口馍馍粥没咽下,就从五丫变成更乡土的梨花。
用完早饭,老李头扛着锄头带三个儿子下地。这时节正是锄草保墒的好时节,老天又作美,前儿刚下了一场春雨,早上起身他去村南头那十亩好田里瞧了瞧,不粘不沾,湿度刚刚好。
春桃过来要抱李薇,哦,现在该叫梨花了。她因存着讨好李王氏把小身子死扭活扭的,不肯让她抱。挣着向李王氏伸出小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
老大家的五个丫头,只老大春桃小时候跟李王氏亲近些,也是因她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家里稀罕,李王氏狠带过一段时间。后来孩子大了,李王氏又因生女儿生儿子的事儿跟何氏有了摩擦,闺女自然偏向娘,春桃也就跟她疏远了。再后来的这几个丫头,她既没管过,也不亲近。五丫生下来,今日更是第一回抱。
虽然奇怪,心里头却美滋滋的。伸手接过来,抱在怀中亲了亲,“我们梨花想嬷嬷抱?”
李薇回以咯咯咯的笑。
李王氏乐得抱起她向外走,“走,嬷嬷带你去转转。”
看着大姐和另外三个姐姐怔立在桌子旁,黯然受伤的神情,她心里有点堵,想了想又觉得现下最重要的是哄老太太高兴,让自己吃饱饭,让亲娘少受点累,少作点难,四个姐姐对她打心眼里好,她是不可能忘的。便把脸儿埋在李王氏满是头油腥味的衣领中。
梨花被李王氏带走,不止春桃几个难过,就连何氏心里头也觉空落落,就象女儿被人抢去了一般。
“大嫂,愣什么呢,今儿轮到你刷锅喂猪了。”何氏几个的神情让她心头略爽快些。脸儿上带着笑,推了饭碗,拉扯两个儿子进了东屋。进了屋,脸儿便拉了下来,今儿,先是婆婆话里话外的指骂,后是老大家的五丫头哄得老两口连宝贝孙子一眼也没瞧。
“娘,小妹还小呢。”春桃偷偷扯了何氏衣角,手脚利索的收拾碗筷,春兰春柳也帮着收拾。
何氏笑笑抱起一摞子粗黑瓷碗,“把饭桌擦了,带着这几个去玩吧。”进了厨房,洗了碗,就着锅底的剩糊糊,添了大半锅的水,把屋角堆着的白菜帮子白菜根用水洗洗,剁巴剁巴扔到锅里,引了火,一边等水开,顺手把灶下收拾了。婆婆李王氏干活利索,就是太粗粗拉拉,只要她一进厨房,收拾起来得比往常多一倍的工夫。
何氏喂了猪,又饮了牛,见李王氏还没回来,有些不放心,立在院子门口左右张望,也不见人影,不知道婆婆带着梨花去哪家串门子了。
怕孩子跟她不熟,一时新鲜过了,再哭闹起来。
心里七上八下的回了院中,春桃和春兰已把院子打扫干净,今儿轮到老二媳妇儿做午饭,也不用她操这心。猪牛鸡都喂饱了,也安生了,院子里静悄悄的,两个小姑子怕又是躲在堂屋西间里绣花做针线。
她便进屋找出春桃的大夹袄,并一条草绿的新布条,叫春兰过来比比身子,准备今儿趁着这点空儿把这活先做了。
春天里也就这几天闲些,过些天麦苗子抽了葶,大人小孩都得下地拨草,只能趁晚上那点空儿了。
何氏手脚麻利,照着春兰的身量,把大袄子改小,袖口下襟用新布条缀了边儿,让她过来试了大小。朝外面看看,婆婆还没回来。不放心的立到院门口等了一会儿,仍不见人影。
这回心头略安定了些,不回来就说明五丫头没闹人。
瞧瞧日头也该做午饭了,老二家的还躲在东屋没动静。午饭虽不该她做,可一大家子人在屋里,让男人们下晌没饭吃,也说不过去。
想了想,走到东屋南间窗底下叫,“春峰娘,春峰娘!”
听见里头没动静,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听见了故意不应声。又提高音量叫,“春峰娘该做午饭了,咱爹他们快下晌了。”
许氏这才应了声,“知道了。”忙着把手中的绣撑子往被子底下藏。没分家,活一块儿干,饭一块儿吃,连绣花儿卖的钱也归婆婆管着,手里头除了在娘家里攒的那几个,嫁到老李家八九年了,愣是没长一个子儿。
前街的春生媳妇儿刚分了家,就卖鸡蛋卖猪娃儿又卖针钱的,这才两个多月,就赞了四五十个大钱儿了。要想攒点钱儿,只能背着婆婆偷偷的做了拿去卖。
许氏扭着腰儿出了东屋,进厨房瞄了一眼,回身冲何氏喊,“大嫂,你做个早饭咋把柴火都用完了?”
她倚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事事要压何氏一头,家务活儿更是偷奸耍滑的。
该她挑水的日子,她只挑大半缸子,仅够一家人吃喝饮牲口的,晚上洗脸洗脚,都要刮缸根子,她还嘟哝嫌家人用水多,不知道她挑水有多累。
害得何氏第二天一大早就要去河里挑水,不然一家人洗脸饮牛做早饭的水都没有。
而轮到何氏挑水的日子,她不是洗衣裳就是洗头的,何氏说她几回,洗衣裳去河边儿洗,离家又不远,那里的水紧着她用。她便能一整天的拿着女儿儿子说事儿,后来何氏再也不说她了。
这倒还罢了,若是哪一天儿何氏挑的水刚好仅够当天用,她就会故意把早饭做晚了,婆婆一说她,她又拿着挑水说事儿。
挑水如此,抱柴也是如此。
春桃知道大婶这毛病,也懒得跟她对嘴,放下绣撑子,往外走,“我去抱柴。”许氏笑了笑,“还是春桃勤快。”扭着腰儿进了厨房。
海棠和海英坐在堂屋西间窗下做鞋。隔窗向外瞄了一眼,嗤了一声。海英气得把箩筐里的剪刀锥子拨拉的得“叮当”响,“又馋又懒的婆娘,也不知道咱娘当初图她的啥?!”
海棠嘘了声,“小声点,别让她听见!”
海英仍是气呼呼的。海棠笑了笑,把白棉绳拉得“丝拉丝拉”响,“你气什么?那两个都不是省事儿的。大嫂子看着面儿,事事不计较,可自从梨花生了后,你没瞧出什么来?”
海英只比春桃大一岁多点,今年还不到十四岁。何氏进门的时候,她才是个不到一岁的小奶娃儿,头一年没有春桃,何氏也是真心的拿她当闺女疼。走娘家回来,有什么好吃的,都记得给她留着。
海英倒也记得她的好。气呼呼的问,“瞧出什么?”
海棠斜了眼窗外,低头使劲儿纳鞋底子,“往常天不亮就起床,院里院外的收拾。现在倒好,回回都得让咱娘叫了才起身。”
海英想了想,“她刚生了梨花,照看孩子呗。”
两人正说着,李王氏抱着梨花回来了,远远就能听到她响亮的“咯咯咯”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