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合记事之碎魂卷 作者:暮兰舟

 

文案

比起那些沉重的史书
传奇注定是个做妾的命。
那些未能出现在史书的文字,叫做传奇。
牧月就是这部传奇的女主。
史书里的她是身份高贵的奚帝城城主,开创大桐帝国万里山河的皇后。
在传奇里,别人是“拼命三郎”,牧月却是“逃命三娘”。

《六合记事》大纲分为三卷。
第一卷《碎魂卷》:一个组织的覆灭。
牧月童年是奚帝城主的替身,长大后是碎魂堂的一个二流刺客,学艺不精,自然屡陷困境,为了逃命用尽手段,惜命如金…。后来各种势力相继出现,矛盾重重。天性懒散、随遇而安的她不断游离在生死之间。

第二卷《曦京卷》:四个公子的绯闻+正传。
曦京城是悠国的都城,牧月是“曦京四公子”之一,这四个人宿命般改变了六合三分天下的格局。

第三卷《**卷》,名字还没定嘿嘿,内容简单来讲,就是一个新帝国的诞生。

--------------------------------------------------------------------------------

六合休、悠、昫三国鼎立地图

 

内容标签:平步青云 天作之和 惊悚悬疑 怅然若失

搜索关键字:主角:牧月、还有三人 ┃ 配角:星无遥,颜彤,项潜陌,柳昔云,鲁瞬,李馥缳,丘止柔,梁栈,李容杳,公山寂,陆翔回,原若晨,原若夕,魏行语 ┃ 其它:休国,悠国,昫国,奚帝城


文章基本信息
文章类型: 原创-言情-架空历史-武侠
作品风格:正剧
所属系列: 六合传奇故事
文章进度:已完成
全文字数:171618字

1

楔子 ...


初,姬云秧结束战国时代,统一六合,国号为休,史称休元帝。

二百年后,武将李辕曦在六合东南部起兵称帝,国号为悠,史称悠武帝,之后三十一年、悠国的版图扩大一倍,东达东海,南至南海,西边与昫国接壤,昫国是休国的附属国,当时还被称为西南蛮夷。

在休悠二国漫长的征战年代,二国难民纷纷逃往昫国躲避战乱,年仅十六岁的女国主奚秋忆慷慨仁慈的接纳他们,并鼓励难民开荒种地,修路通商。昫国人口暴增一百万,良田万顷,商铺林立,从此蛮夷之邦进入文明。

休悠战争二十年后,昫国奚秋忆称帝,史称昫明帝,不再对休国称臣,当时休国正和悠国酣战,为了牵制对方,二国均承认了昫国独立国地位,并派遣使者携厚礼参加奚秋忆的加冕典礼。

从此休、悠、昫三国成鼎立之势。

昫明帝十二年,奚秋忆突然宣布退位,将皇位传给她的弟弟,奚秋忆带着家人离开昫国都城——棠瑜城。搬到一座三面环水的小山城,再也没有回到都城。
昫国人为了纪念这位功勋卓著的女帝,将这座小城命名为奚帝城,城主由她的后代子孙世袭。


一百八十二年后,奚帝城郊。

子夜时分,奚帝城主郊外别苑。

四个约七八岁的小女孩在软榻之上,她们或坐或立,神态表情不一,但衣着打扮一模一样,都穿着绣着玫瑰图样的白色丝缎寝衣,相貌也极其相似,若孪生姐妹。

一个黑色细鳞甲的武士眼眸冰冷如刀,逐一打量这四个女孩,手中短刃的寒光缓缓划过女孩们花瓣般的脸颊。

站在左前方的女孩赤着双脚,靠在软榻边上的立柱,明明很害怕黑甲武士,还是强迫自己的目光与他对视,清亮的眸子腾起一阵阵雾气,若稍一动眼皮,泪水就涌出来。她双手互握,由于太过用力,光洁如玉的手背上依稀可见微动的蓝色血管。

居中的两个女孩躲闪着刀刃的寒光,相顾一眼,身体紧挨在一起。

最后一个女孩靠坐在软榻后方的立柱上,并拢双膝,怀中抱着个布娃娃,似乎睡熟了,晶莹的口水在左嘴角随着呼吸起起落落,就快要滴落布娃娃肥肥的颈部。

黑甲武士逼近一步,踩着地下散落的鲛绡帐,大声喝道:
“说!你们四个到底谁是奚帝城主!”

居中的两个女孩终于忍不住抱头大哭起来。

左前方的女孩猛地擦去泪水,轻蔑的看了看那两个泪人,带着些许哽咽的声音说道:“我是奚帝城主奚如锦,她们三人都是我的替身。”

明帝奚秋忆的后裔,历任奚帝城主像是受了诅咒一般,每一代无论是男是女都是单传,如今的奚帝城主奚如锦是遗腹子,城主夫人诞下遗孤后没几天就追随先城主而去。

小女婴继承了城主之位,现在也有八岁了,为了保护小城主的安全,从各地寻访了八个与其长的极其相似的女童,豢养在城中作为替身,在危机时刻李代桃僵,保护小城主安全。

这日小城主在郊外祭祀,歇在别苑里,没想到刺客居然直接闯到了卧室。

抱着布娃娃的女孩被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抬头正好和黑甲武士对视。

“咦?”,女孩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眼睛霎时亮起来。

她挪动着身体到了软榻前方,提了提脚上快要脱落的布袜,还将散落在脚踝处的襻带胡乱的打了个死结,从软榻边缘跳到地面上。

黑甲武士微微一愣,随即面色如常,将手中短刃比起,冷眼看着跳下软榻的女孩。

女孩垂下眼眸,有些困惑似的看着武士手中的短刀,片刻后,她嘟起鲜润的唇,皱了皱鼻子,腾出抱着布娃娃的右手,就要去摸锋利的刀锋!

这是一柄吹发即断的匕首,黑甲武士非常了解自己的兵器,如果这个女孩冒然碰过来,她的手指头是保不住的。

手指接近刀刃的瞬间,匕首往外挪动半寸,女孩粉嫰的指头掠过一丝凉意,她收回右手,凑在唇边呵了一口热气,

“你果然不是刺客。”女孩咯咯笑起来,回头安慰刚才自认是奚帝城主的女孩,“落雁不要害怕,还有泓影、宜清,你们两个莫要再哭啦,他是奚帝城的暗卫,故意装成刺客来吓唬我们的。”

黑甲武士身形一滞,眉头紧锁,冷冷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刺客?”

“你的匕首告诉我的,剑柄末端刻着三只短耳猫头鹰,是暗卫营统领的标记,而且…。”女孩顿了顿,眼神透过一丝嘲讽来,“你进来后先是一剑割破了床帐,胁迫我们说出谁是奚帝城主。真正的刺客,进屋就把我们全都杀了,那会有那么多废话。”
黑甲武士没有说话,将匕首入鞘,转头离开卧室。


卧房外,二队人马静静等待,每队各一百人,均穿着黑色软甲,马背上挂着黑色硬弩。

“你确定了今晚替身的人选了?”领队的中年男子问道。

黑甲武士点点头,“选定了,牧月和泓影最适合,泓影相貌最似小城主,她性格胆怯,口风却很严。牧月的相貌最不像小城主,但是她遇事冷静,即使遇到刺客也懂得如何周旋。”

“那个落雁很勇敢,主动承认自己是城主,可能比泓影要好些。”中年男子提醒道。

“鱼雁伴月影,寒玉胜清辉。霏鱼、落雁、牧月、泓影、岁寒、魄玉、宜清、晓辉,这八个替身中,落雁无疑最勇敢的。”黑甲武士沉默片刻,摇摇头,“不过历任奚帝城主若都像她那么勇敢,将自己送向刀尖,还怎么可能在危机四伏的境地下生存。”

战马长嘶!

探子翻身下马,半跪在黑甲武士面前,“禀告玄统领!敌人连夜翻过山头,避开前方的封锁,恐怕是要直袭别苑!”

“城里的援兵何时能到?”中年男子问道。

“回禀高统领,奚帝城的援军分两队支援,一队走水路,另一队骑快马,估计要半个时辰!”探子答道。

“过了半个时辰,这里可能就被夷为平地,援军只能找到我们的尸首——我们等不了。”黑甲武士定定的看着被称为高统领的中年男子,“看来要实行第二计划。”

高统领是奚帝城亲兵营的首领,与玄统领率领的暗卫营是同一军阶,两人一明一暗保护奚帝城城主奚如锦。

“高统领,你率队一百人,带着泓影向东推进。”

黑甲武士将手中另一枚令箭抛给骑在马上的武士,“青冉,你和莫奂也率队一百,带着牧月走水路,你们引开部分敌人,能够与援军会合更好,如若不能,就一直逃亡,伺机返回奚帝城!”

黑暗中,两队人马分别从东西两路奔去,他们将抱着女孩的队长夹在中间。

不远处,从山腰冲过来的追兵紧紧跟在他们后面。
霎时,箭矢如蝗!

 

作者有话要说:应各位看官的强烈要求,楔子改成了故事版本。
撒花的撒花,板砖的直接砸过来吧。

 


2

醉秋风(一) ...


“呜--呜”
深秋肃杀的秋风呜咽而过,卷着衰老的落叶和杂草,它们在风中相偎相依纠缠片刻,便又飘落的地上,下一阵秋风又把它们吹散,落叶和草在空中无奈伤别,身在风中,是聚是散是不由它们的。

荒草丛生的古老驿道,杂草和藤蔓都缠过来了,两个人影的婉转狭长的路上缓缓而行,月光斑驳的夜里,没有打灯笼或者火把。

此时已是子夜时分,月光被呜咽的秋风吓的躲在厚厚的云层里,偶尔怯怯探出小脸,又瑟缩回去。

走在前面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相貌甚是清隽秀美,琥珀色的瞳子在暗黑的夜里也目光炯炯,熠熠生辉,没有任何疲态;白袍黑带,外面披着黑色大氅,用一根精致的黑玉笄将头发束在头顶,手上提着一把长剑。
在后面的是一个面目苍白的女子,颜色淡淡、表情落寞,眼神漠然,比萧瑟的晚秋凤还冷,像是历经风雨的中年妇人才有的样子,不过女子的美貌却是毋庸置疑的,虽是裹着墨绿色大氅,还戴着风帽,仍然掩盖不住妙曼身姿,和清辉面容。

女子顿住脚步,望眺遥前方的一处光亮,“前面不到半里的地方便有个客栈,今晚在那里歇息吧,明日一早启程,不过二个时辰便到紫菱城了。”

“是,老师。”少年回头微微躬身行礼,
“你跟着我八年了罢?”
“八年有余。”少年的声音清亮又微微带些沙哑,答话果断而干脆。

那天应该也是如今晚般月影变幻吧,她执行完刺杀任务后返回玉遥山,经过一个坟场时,一个瘦弱的男童和二只流浪狗纠缠在一起,男孩狠狠的咬住一只狗的脖子,双手则绕着麻绳死死的勒住另一只狗的的脖子,任凭二狗如何用爪子在他瘦弱的身体上抓出无数条血痕,他也坚决不松开。渐渐的一只狗血尽而亡,另一只也伸长舌头咽气了。男童吐掉满嘴的狗血和狗毛,奔向坟墓前的祭品,见丘止柔缓缓走来,他戒备的站起来,继续进食,眼神已经在打探逃跑的路径。

“你叫什么名字?”她瞥了一眼他嘴边残留的狗血,那时她做杀手已经十二年了,属于悠国名为碎魂堂的杀手组织,据传碎魂堂自悠国是开国之初就存在,一般杀手组织很难长久,能存活百年更是凤毛麟角,难觅影踪,很多杀手组织的规模和威慑力上远远高过碎魂堂,但是大多还是昙花一现,一阵呼风唤雨过后,便土崩瓦解了。
而碎魂堂却奇迹般挺过了二百多年,这期间的刺杀行动还没有出过大差错,所以虽然名气不甚响亮,还是不断有主顾上门,丘止柔是那时碎魂堂酬金最高的刺客。

“何…何清阙 ”
“何清阙?从此以后你勿用和这些饿狗争食,这世上的好东西任你享用,只是你要付出的远比你今晚还要多,愿意么?”
“恩!”何清阙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颤抖,他的反应却是异常决绝。

月影恍惚的深秋之夜,二人行走在沿着越水河修建的驿道上,越州水网交错,大大小小的河流和湖泊占了大部分,水运发达,即使是在深秋,越水河水位也没下降多少,仍然可以航行大船,所以往返此地的人大多选择水路,走驿道的人极少,又是在深夜,一路上都没有碰到同路人。

前行半里,便见一个客栈孤零零的立在山脚之下,“醉秋风”的招牌被横在门口的四个大灯笼照的亮堂堂的,河边泊着两艘大货船。

“醉秋凤?越州多文人墨客,山野小店的的名字也叫的雅致。”丘止柔低吟道,和何清阙一起进入了客栈。

一进门,一股带着酒香和饭菜香的热浪袭来,一下子就赶走了深秋的寒气,连丘止柔也舒展眉头。

户外凄风连连,万径人踪灭,这里却是人声鼎沸,热闹非凡,隐隐还能听见有人拨着琵琶,客栈一共是两层,楼上是简单的客房和包间,楼下摆着座椅招揽客人吃饭,都已近是子夜时分了,一楼的座椅几乎都坐满了人。

“二位客官这边请!“店小二殷勤将二人引到一张靠着墙壁的座位上,“请问两位吃饭还是住店?”

“先上点菜,再安排二个房间。”何清阙边说边将椅子外移,丘止柔走到座位前,揭开风帽,解开黑色大氅的带子,何清阙年纪虽小,却比丘止柔高出一头了,他将剑搁在桌上,帮她拿下大氅,丘止柔身着紫色宽袍锦衣,头发松松挽起,斜插紫玉钗,格外娴雅高贵,何清阙也将自己的大氅脱下,白袍黑带,与丘止柔相对而坐。

“好咧!房间我马上给您安排,只是今晚人太多了,小店招呼不周,现在就剩下酱牛肉,大白菜和米饭了。”店小二擦擦额间汗水,弯腰歉意的看着他们。

“也罢,切一斤牛肉,炒个白菜,用清油,别搁上荤油了,二碗米饭。”丘止柔淡淡的说道,声音清冷,带着寒意。

“马上就来!酱牛肉是我们这里拿手菜,炖了四个时辰才刚出锅,清炒大白菜,包您满意。”小二擦了擦有些油腻的桌面,顺手将手巾搭在肩上,转身去厨房传菜。

“慢着”丘止柔冰冷的声音又响起,小二心中一凉,想想刚刚那里有不对的地方。

“你们这里每天夜里都这么多客人么?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声音的温度越来越低。

“客官,这里的客人是在越水河跑船的商人,他们今晚赶不到紫菱城,在这里歇一晚明早鸡鸣就走。这里离紫菱城近,顺风顺水的话二个时辰就到了,一般的客商在晚上只要能在城门关闭之前赶到的,都尽力赶路。所以我们店里白天人少,晚上人多。”小二连忙解释道。

“既然这么多人你们怎么可能还有空房?”一直在旁不语的何清阙冷不丁的问道。

店小二四处张望,看没有人注意这里,便压低了声音,“回这位客官,今晚只有王家船上的人歇在我们店里,许家船的人运的是南方时鲜水果,明日凌晨要乘着新鲜在紫菱城买个好价钱,所以今晚不住店,在我们这里打个尖就走,连夜赶到在紫菱城外等待明早开城门。”

“哦,你好好给我们安排房间和饭菜,再来壶花雕,剩下的是你的赏钱。”丘止柔将一枚金币搁在桌上,声音缓和了些许。

店小二拿过金币,心中窃喜,六合大地自从结束了战国时代,就统一使用金币、银币、铜币来交换货物,一枚金币折成十枚银币,一枚银币折成二十枚铜币,这位客人饭钱和房间加在一起顶多五枚银币,剩下全归自己了,他一个月的工钱也不过是五枚银币啊,看来今天运气不错哦。

“谢谢二位,您都放心好了,我包您吃好住好!”店小二连忙哈腰道谢,急匆匆传菜去。

作者有话要说:店小二与暮兰舟对话:
店小二:我抗议!为什么店伙计永远都是路人甲,我们也有名字啊!
暮兰舟:你的老板够厉害吧?可是他们的名字永远都是“掌柜的”,跑龙套又怎么了,成龙大哥周星星同学都是龙套出身,有部小说倒是把掌柜和店伙计写的有名有姓的,叫做《五星大酒店》,建议你去那里碰碰运气。

 


3

醉秋风(二) ...


越溪女,越红莲,
齐菡萏,双婵娟。
嬉游向何处,采摘且同船。
浩唱发容与,清波生涟漪。
时逢岛屿泊,襟袖即盈溢,
馨香亦相传。薄雾归去来,
苎罗生碧烟

从二楼包间隐隐传来清亮的歌声,唱的是越州再寻常不过的采莲曲,弹着琵琶伴奏。

此时灯笼照的店里如同白昼,炉火正旺,食客们额头都微微出汗了,谈论着路途的见闻,亦或者是生意上的得失,时不时的从某处传来一阵喧哗与笑声。

花雕还剩下小半壶,丘止柔微醺着转动手中的白瓷杯,不知是自己喝多了头晕,还是店里太热闹,丘止柔总觉得眼前有一团轻雾围绕,怎么拨都拨不开。

何清阙见她一脸倦态,便道:“老师,早点休息吧。”

“不急,听完这首采莲曲再休息,曲唱的一般,这一手好琵琶倒是难得的好。”丘止柔放在酒杯,微闭着双眸。
音律中仿佛有一位碧衣女子,载着满船青莲,轻轻摇着撸,微笑着飘进人的思绪里。

一曲终了,二楼包间传来喝彩的声音。丘止柔缓缓睁开双目,准备回房休息,却看见何清阙有些古怪的看着她左手边,眼神柔和,俊秀的嘴角微微上翘,泛着笑意。

大概八九岁的女童,穿着白色粗麻衣,两边与额头的发用白色发带拢起,余下的头发披散垂到腰间,露出的圆润的小脸来,淡淡的眉毛如初生婴儿般、衬得那双眼睛清澈无比,仔细看去,原来女童的眼睛和一般人不同,不是六合大地常见的的黑色和褐色,也不似西域人碧蓝、酒红。

她有一双少见的碎瞳,那瞳孔就像是墨玉和琥珀打碎又融合在一起,黑色和褐色交杂其间,灼灼其华。紧紧抱着一个同样穿着白色麻衣的布娃娃,布娃娃与女童的模样神似样子做,因为它的眼睛是用黑、褐两种颜色的丝线精心绣制成,也是一双碎瞳,只是远不及真人眼睛那么明亮。

女孩正盯着何清阙面前剩下的半盘酱牛肉发呆,花朵般的唇瓣微微张开,右嘴角晶莹剔透的口水已近垂到下巴了,随着呼吸缓慢的伸缩着。
丘止柔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女孩馋馋的样子和她一直牵挂人很像啊,一样是看见想吃的东西就再也挪不开眼了…。

“小姑娘,想吃牛肉吗?”丘止柔暖声道。

“恩!”,女孩不舍的将目光移向丘止柔,使劲向她点点头,又很快转过目光盯着酱牛肉。在她点头的时候,口水终于支撑不住,滴落在布娃娃脸上。

丘止柔会心一笑,头上的紫玉钗轻轻一颤,刹那间似一朵盛开的紫丁香。

何清阙笑意更浓,他从筷桶挑出一双筷子,夹住一片牛肉送到女童嘴边,女童伸出粉嫩的舌头轻轻在唇瓣上一旋,将残余的口水卷进嘴里,这才接过何清阙送过的牛肉,使劲咀嚼后咽下去,意犹未尽的又盯着剩下的牛肉,何清阙揶揄的抬抬眼角,将牛肉一片一片的喂给她,很快半盘牛肉就要见底了。

吃完牛肉,女童满意的眨眨眼睛,乖巧对二人施了一礼道:“牧月谢谢漂亮阿姨,漂亮哥哥。”

丘止柔逗弄女孩:“你该怎么感谢我们呢?”

女孩格格一笑,走到何清阙身边,轻巧掂掂脚尖,将油呼呼,水润润的嘴唇印在少年脸颊上,任是何清阙身形敏捷,就是没躲过女孩笨拙油腻的亲吻,顷刻间少年白皙的脸上飞过一丝暗红,然后迅速扩散到脖子。

“英雄难过美人关,何清阙你也有被人偷袭成功的时候,牧月小姑娘,你又怎么感谢我呢?”丘止柔看到何清阙尴尬的样子,玩味的看着女孩。

牧月将手中一直紧搂的布娃娃塞到丘止柔怀里,“漂亮阿姨可以抱抱六合第一美女!”

“哦,她是就是六合第一美女啊,叫什么名字”

“嗯?她的名字就叫六合第一美女,是我给她取的名字,好听又好记。”女孩得意的说道。

丘止柔接过布娃娃,像搂着一个熟睡婴儿般,将头部轻轻靠在胸膛,这娃娃与女童朝夕相处,所以它身上散发出一种只有孩童才有的气息来,让人觉得温暖而安心。

“你的娃娃很漂亮,不过我更想让你也亲亲我呢,为什么你要用亲吻来谢这个哥哥,而给我抱这个娃娃呢?”丘止柔问道。

牧月凑到丘止柔耳边,肥白的小手做喇叭状低语,眼睛却是笑咪咪看着一边尴尬的何清阙。

丘止柔缓缓点头,温柔的按了按女孩微翘的鼻头“哦,原来是这样啊,你还真是…”。

话音未落,一直忙碌的店小二走了过来,一把抱过女孩。“哎哟!我的小祖宗,好好的不睡觉,又偷着下楼了。”

又连忙哈腰向二人致歉道:“打扰二位用餐,房间已经安排妥当,我刚刚给房间准备了热水,请允我先上楼送这位小客官回去,再回来引二位去房间。”

店小二辞过丘止柔和何清阙,转头假嗔瞪着女童说道:“你再顽皮我就告诉你青姨,说你偷偷吃东西。”

女童颇为不屑,回瞪了店小二一眼,“你要告诉青姨,我就把你的事情告诉小兰姐姐…。”

还没等女孩把话说完,店小二便急忙捂住女孩的嘴,又慌张看看四周,低声道:“你就饶了我,小祖宗,乖乖的去睡觉,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

“小二哥哥,你不说,我也就什么都不说。”女童调皮的捏捏店小二的嘴唇。

“牧月,不得无礼。”一声轻喝,从楼梯口走来一位背着琵琶的素衣青年女子,生的甚是秀气温婉,白麻布倌起的孝髻簪着朴素的绿色绢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她从店小二怀里接过女童,然后又放在地上,对着丘止柔、何清阙施了一礼道“我家小主人顽劣,打扰两位用饭,小女子深表歉意。”
丘止柔微微点头,缓步走到牧月面前,将布娃娃送还给她,抚了抚女童柔软的乌发,头也不回的径直上楼了。
何清阙紧跟其后,店小二也匆匆跑到前面引路。


“漂亮阿姨,何清阙哥哥再见!”牧月朝着二人挥挥手,一直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二楼楼梯了,才回过头懒懒打着哈欠,用头噌噌女子的腿,“青姨,牧月困了。”

唤作青姨的女子转身找了一个凳子坐下,将背后的包袱解开,取出一件半旧大斗篷将女童从头到脚裹起来,只露出两只眼睛,宠溺的将她横抱在膝上,柔声道:“乖,我们就要上船了,船上没有床,青姨抱着你睡好不好?”

女孩点点头,星眼朦胧的靠着青冉,青冉将斗篷的风帽往下压压,遮住了女童的眼睛脸部,只露出白皙圆润的下巴,很快女童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沉沉的睡着了。

半柱香后,饭堂里人渐渐散去,半数人回房间休息,另一半客人陆续走出店门回到商船上准备赶夜路去紫菱城。只剩下几个看管货物的水手在炉火边烤着鲜鱼喝酒聊天。

“青姑娘,船马上就要开了,请上船吧。”一个年轻的船夫从外面进来,穿着厚厚的暗红色棉衣,同色的棉帽上用金线绣着一个“许”字。这就是店小二提到的今晚要赶到紫菱城的许家货船船夫了。

“多谢许大哥,若非是你向令尊求情,今晚我们主仆二人断然到不了紫菱城。”女子感激的说道。

许姓水手有些难为情的递过一套衣服,是和他一样的棉衣和帽子,“这是一套新衣,我从来没有穿过,外面太冷了,你要是不嫌弃,就先披着它,船上风大,不比在客栈里。”

他脸色微红,平日接触的都是些市井糙汉,在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面前有些手足无策。

“有劳了。”青冉没有推辞,放下熟睡的牧月,将棉衣披上,戴好帽子,将包袱琵琶背在后面,复又抱起女童,嫣然一笑,“许大哥恩情,小女子谨记在心。”

深秋的夜晚寒气袭人,路面已经结了一层白霜,踩上去吱吱作响,一不小心就会滑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