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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作者:尼卡
老早就想写这么一个背景下的故事。只是近两年来,颇走了些岔路。那些岔路里,包括上一个完成的故事《一斛珠》。
在我创作某一段情节的文字的时候还在想,历史上是不是真的曾经出现过那么混乱、激荡的事件?终于到了2012年9月15那日,发生了一些事情,情形与我“凭空捏造”的情节惊人的相似,而与多年前的一些史实,也惊人的相似。我写作的目的并不在于改造或者影射什么,只在于借助于某种特殊载体的表达。而我希望这种表达,既不会太远离历史,也不会远离当下。毕竟从我自身讲写作是一种宣泄、一种会令心境平静的方式,而对绝大多数读者来讲,阅读也大约仅仅是一种消遣、一种能让身心愉悦的途径——假如在宣泄和消遣之外写、读双方共同获得一点什么,那将是我的荣幸。
所要说明的是,故事实际上是架空的写法。文内所涉及的人物、背景、及相关细节描写,尽量靠近设定的年代,但因为作者见识浅陋、所学有限,在写作过程中必有依赖想象力而发挥的部分,如有过分夸张及不合情理之处,或者有确切资料能够提供相应参照,请各位及时指出,以便作者及时研习和修正。作品虽为作者原创,但其成长和成熟,实在有赖各位支持。在此预先表示感谢。
另因作者自身的原因,并不能保证必定日日更新。所以作者在这里敬请各位入坑谨慎。等更、刷更的辛苦自不必言说。想想墙这边等着会莺莺的张公子,等到半夜别说莺莺没来红娘也没有来,实在是窝火。本作者再不懂事,张公子的心情还是能体会的。本作者还是将尽自己所能,保持一定程度的更文连续性,不令追文的各位过于辛苦。
特别感谢各位老朋友一直以来的支持。非常多的时候,有你们在我觉得安心极了。尽管事实上你们当中跟我有过真正的交流的,千万分之一而已。这是一个新的开始,接下来要走的一段路,也许我们都会觉得路边的风景似曾相识——尽量来点小新意,但是真的、真的那些作者偏爱的词汇和表达方式很难不重复出现——不过请相信,在似曾相识之外,作为这篇文字的创作者,最大的心愿,还是希望在自己写作的路上,能够写出哪怕只有一点点,不同于以往的东西。若能做到每一部作品都有一个小小的进步,也算这一步没有白走。
言情小说世界浩如烟海,推陈出新实属艰难。但重复前人走过的路,也要踩出属于自己的脚印。此之谓创作,而非抄写或简单重复。这是身为创作者的自尊、自爱、自重之心。
是为前言。
尼卡
于2012年10月21日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一)
【题记】
家国天下,本不是她的抱负。
《第一章最近最远的人》
清早,浓雾弥漫,位于法租界嘉德理大道上的慈济医院还没有开门,门前已经聚集了一群等待看门诊的人。
一个黑色的身影从轿车里出来,迈着稳妥而优雅的脚步,径直走向位于大厅中央的电梯。
在她位于四楼的办公室门口,已经在等着她的女秘书微笑着说“院长早”,一边将黑色的木门打开,一边替她接过手中的拎包。
“早。”她说着,走进办公室里去了。
室内有一股阴冷潮湿的味道,混合着来苏水气息。
她慢慢的摘下手套,露出一双凝白纤细的手。
抽下别住帽子的两根细细的发卡,她将头顶的帽子取下,连同手套一起放在了桌上。
她绕到办公桌后,立于窗前——浓雾丝毫没有散去的意思,从这里看出去,高大的法国梧桐那浓密的枝叶几乎触到窗子。她默默的站了一会儿,转身走到衣架前,脱下大衣来,换上了那件雪白的医生袍。有些刻板的白袍子,因剪裁精致而尺寸恰到好处,非但没有将她姣好的身段遮掩了分毫,反而在规矩之内,衬得她更有几分沉静的书卷气。
她从镜中看着自己。
金丝边眼镜后那双眼,微笑时,眼角就会有细密的纹路。
她不再少不更事了…她对着镜子,将发髻重新整理了一遍。确保没有一丝乱发垂下来。
随着“咚咚咚”的敲门声,女秘书梅艳春进来,说:“院长,时间到了,该去开会了。理事们今天都来了,想要见见您。”
她的眼神表明她知道了。
钟声在此时响起,已经是早上八点整。
她虽然听不到医院大门开启的声音,却也能想象到,刚刚聚集在医院大楼前等待门开启那一刻的民众们涌入时那嘈杂的脚步声…心内泛起些微激动,她希望此刻自己是坐在诊室中的。然而她眼下最先应付的,是这个医院的理事会成员们。用前任院长的话来说,那是一群让人头疼的家伙。
“小梅,我来了有两个周了吧?”她走出办公室的时候,问跟在身边的秘书。
“是。您也有两个周末都没有休息了。”梅艳春是个娇俏可人的女子。她微笑着,走快一步,给她开了会议室的门。会议室里早已坐满了人。见到这位女士,男士们都站了起来。
她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对大家点头,轻声的说:“诸位请坐。初次见面,我是凯瑟琳程。”
她一口流利的英文,几乎没有口音。
梅艳春站在门口,看着凯瑟琳程开始从容的主持会议,便慢慢的退了出去,将会议室的门合拢。她知道这不是一个简单的会议,而将决定这家医院日后的命运…这位美丽的女士,在重重困难中,能否做到前任院长没有做到的事?一切都是未知数。
梅艳春叹了口气。
突然,一阵车响惊动了她。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二)
梅艳春站在廊上的窗前往外看:雾薄了许多,隐约能看见后院里的车道上,有两辆黑色轿车停下来。押后的军用吉普车上跳下来灰色制服的卫兵,立即开始分散警戒。梅艳春看到这阵势,心想这不知是什么人来了?慈济前不久因为拒绝提供五百个床位的支援,而和军方起了摩擦。因此医院上下对穿制服的人总是格外的警觉…又过了一会儿,第二辆轿车上才下来一位身材中等、敦实厚重的军人,深灰色的制服,说明他的军阶高度。他倒是没有再耽搁时间,踏着利落的脚步,往住院大楼里去了。
“什么人呢?”梅艳春自言自语的问。还是看不清车上的标牌。但看服色,应该是中央军的人。
“没认错的话,应该是第35军的军长逄敦煌。”站在她身后的一位年轻的医生说。
梅艳春没想到身后有人,认真被吓了一跳。
“密斯梅早。”年轻的医生轻声的说。
梅艳春只好微笑着说:“李医生早。”心想原来是赫赫有名的逄敦煌逄军长——但看背影,倒没什么特别之处…“他来干什么?”忍不住补问一个问题。
“听说他的女儿在这里住院。”李医生回答。梅艳春望着窗外,他望着梅艳春秀丽的侧影。
“他结婚了?”梅艳春问。最近逄敦煌经常占据报纸头版,与他的直属上司陶骧及另外几名主战派将官一样,眼下在中央军里是炙手可热的的人物…但印象里,这人似乎是没有妻室的。
“这倒不清楚。据护士说那是他的女儿。也许,是他抚养的遗孤?逄军长是个好人。他很多部下的遗孤,都由他办的遗族学校助养。”李医生微笑着说。
“是这样的啊。”梅艳春低头看看表,礼貌的跟李医生告别。
她又看了一眼后院:那几辆车子已经悄然移开了,连刚刚在警戒的士兵也早已不见踪影。
逄敦煌,传奇将军逄敦煌,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军长!”
逄敦煌刚刚走近了病房门,守在病房门口的卫兵“咔咔”两声,提枪立正。
他回了个军礼,责怪的说:“小声点儿。”没来得及阻止他们,他有点儿懊恼。看了眼里面,压低声音问:“怎么样了?”
“报告军长,医生说…”
逄敦煌脸一沉。
“报告军长,医生说…”卫兵也压低了声音。
病房门“呼啦”一声开了,赤脚站在门前的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女孩儿打了个哈欠,说:“医生说,我随时可以回学校上课了。”
逄敦煌一看到小女孩儿,唷了一声,拦腰抱起她来,就说:“小祖宗,你怎么这就下地了?着凉怎么办?”
“逄叔叔接我出院吧?医生都说了我没事,只要回家继续吃药休息就可以了。”小女孩儿坐在床上,笑嘻嘻的。一头柔软的发,浓密的覆着,大大的眼睛亮闪闪的。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三)
“等我仔细问过医生再说。”逄敦煌看着她的样貌,虽然还是一团稚气,却隐隐约约的已经像极了另一张面孔。他胸口立时便有些发紧。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眉心,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对付这孩子,他一向没有什么好办法。
“秋薇姨姨问过很多次了,医生都嫌她烦了。你再去,医生也嫌你烦了。”小女孩儿学着他的样子,也揉了揉眉心。她还有些婴儿肥,小手胖乎乎的。粉白红润。
“谁敢嫌我烦!”逄敦煌一瞪眼,“没有老子在战场打鬼子,哪儿有他们在这儿太太平平开医院的份儿!”
“逄叔叔,不讲道理。”小女孩儿嘟嘟嘴。
逄敦煌叹了口气,又瞪眼,问:“秋薇呢?秋薇怎么不在这里看着你?”
“我说想吃小笼包,小薄开车载着她去买了。用不着她在这儿老看着我。您要不来,我这会儿一准儿睡的香着呢…再说她家里的老三老四一时离了她就闹腾…”小女孩儿眨眼,口齿伶俐的说着。逄敦煌看她,暗笑。这孩子的父母,都不是爱说话的人…也许是从小被秋薇带的缘故?小女孩儿见他只管笑,又说:“逄叔叔,秋薇姨姨太忙了,要不这次出院了,我住您那儿去吧?”
“住我那儿怎么行!”逄敦煌皱眉。这古灵精怪的小家伙,一会儿一个主意,让他应接不暇。他盼着秋薇快些回来,因为他就要对付不了。
“怎么不行?”小女孩儿问。眨着大眼睛,直直的瞅着逄敦煌。
“我那就是个养蜘蛛的地方。你去我那里?谁照顾你啊?”
“看妈啊。”小女孩儿嘟了嘴,“逄叔叔,您不让我去您那儿,该不会是因为…您又换女朋友了吧?”
“胡说胡说!”逄敦煌急了,“这都谁跟你说的?”他挥了下手,一眼看见身后的副官,副官正在偷笑,被他一瞅,急忙立正站好。逄敦煌手指点着副官,骂道:“我让你们没事儿都嚼舌根儿…图虎翼这老婆,平时看着倒是老实巴交的,该不会背地里也是个能编排人的吧?囡囡,你说说,这都谁和你说的这些乱七八糟的?说说,说给逄叔叔听听…”
他正嘟嘟哝哝的,走廊上传来一阵笃笃笃的高跟鞋声。
副官探头往外一瞅,回来微笑着报告:“图太太回来了。”
“回来的正好,我正要找她呢,怎么能跟囡囡说我坏话?”逄敦煌站起来,掐了腰。
“逄将军,我人前人后的可从来没说过您一个不字儿。”门外进来一个少妇,挽着发髻、穿着紫色的洋装,容貌十分秀美。此时笑微微的,拎着一个食盒走到床前,望着床上早笑歪了的小女孩儿,“你呀,又是你这个小鬼头!”她语气宠溺极了。
逄敦煌“哈”了一声,说:“不是你编排我,囡囡怎么知道我又换…”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四)
“您看。”秋薇一摊手,“还用我编排您,自己个儿就先说漏嘴了。”她说着,把食盒打开,给囡囡盛了粥,要她喝。见囡囡笑嘻嘻的,就说:“你就逗你的逄叔叔吧。反正你逄叔叔就是千军万马都指挥的了,唯独对你没办法。”
囡囡捧着碗,只是笑。
逄敦煌摘了军帽,坐到病床前,看囡囡喝粥。
秋薇见他满面满眼的慈爱,也笑了。静立一旁。逄敦煌看她一眼,问:“虎翼那边最近有什么信儿?”
“说是这两日就回来的。”秋薇说着,对逄敦煌暗暗的使了个眼色。
逄敦煌看着似是对他们的话题毫无兴趣的囡囡,说:“最近大部队在休整。陶司令的指挥部已经进驻徐州。囡囡,你爸爸…”
“我不吃了。”囡囡推开碗,一掀被子钻进被窝里,“你们都出去,我要睡觉。”
“囡囡…”逄敦煌无奈的隔着被子拍拍囡囡的肩膀,那小身子又猛的在被下扭了两扭,干脆蒙上了头,“囡囡,这回不能耍脾气,爸爸回来,你一定要回家陪爸爸安安生生的住两天去,知道吗?”
“逄将军。”秋薇对着他摆手。
“军长!电报!”病房门外传来副官的报告声。
“知道了。”逄敦煌说着站起来。见囡囡毫无反应,戴上军帽,对秋薇说:“我这就得走,你多费心——要是医生确定囡囡没事,就带她回家。我忙完了就来看她。有什么事,及时告诉我。”
他说着往外走。
秋薇答应着送他出门。到了走廊上,她将病房门掩了,轻声的问逄敦煌:“陶司令确定这几日能回来?”
“部队奉命休整,按说他应该有空回来。我听说陶老太太也从南洋回来了,也是这两日就到。他嘴上是从来不说,也是想囡囡的。”逄敦煌说着,戴上军帽。
“那,陶司令跟苏小姐的事…坐实了嘛?”秋薇问。
“他需要一位夫人。囡囡也需要一个母亲。”逄敦煌并没有正面回答。
秋薇张了张口,叹气道:“是的。只是,这孩子…说句不该说的,苏小姐毕竟年轻了些。”
“放心呢,哪儿能让她受了委屈?退一万步讲,就囡囡这小脾气,她不给人气受就不错了。”逄敦煌明白秋薇的心情,他的心也有些沉,脸上却是笑着。“现在她愿意跟着你,你就多操心一些吧。”
“我答应了小姐的,一定会做到。”秋薇说。
逄敦煌听了这话,看秋薇一眼,什么没有说,带着人离开了。
秋薇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回了病房。进门一看床上却是空着,大惊失色,惊叫道:“囡囡?!”
卫生间的门大开着,她闯进去。卫生间里空无一人,窗开着,她心里咯噔一下。扑到窗口,就看见一条白色床单结成的绳索下,那个穿着粉色小花朵睡袍的小女孩已经将要落地。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五)
她一阵眩晕,叫也不敢叫、喊也不敢喊,唯一能做的就是牢牢的扣住绳索,眼睁睁的看着小女孩轻巧的落了地,她才“呀”的出了一声。
小女孩落了地,仰着脸对着兀自目瞪口呆的秋薇挥了挥手。
“囡囡,你站住!”秋薇急了,这才大声的叫:“卫兵、卫兵!”
卫兵呼啦啦的闯进来。
秋薇喊道:“快去,囡囡在后院,快把她带回来!”她又伏在窗台上,对着囡囡大声:“囡囡不要乱跑!囡囡!囡囡…遂心!陶遂心!”秋薇语无伦次的,见遂心提着小裙子光着小脚越跑越远,恨不得插翅飞下去逮住她。
遂心则畅快的笑着回身便跑。脚印落在草地上,露水沾了鞋子,有些冷。她甩甩脚,一点儿都不在乎。
医院这四面高楼将花园围成了一个装满浓雾的盒子,遂心在雾中的草地上奔跑着,不时的被雪松树梢刺到面庞。她开心的笑,只觉得这地方,像极了她最喜欢的故事《绿野仙踪》里那个神奇的仙境…待她从灌木丛中钻出去,刚刚站定便发现自己站在了连结几座医院大楼的十字路上。她小心的看了看方位,决定朝南边大楼去——穿过南楼,应该就是医院前门了。她记得的。
可没跑两步,她就看到穿着灰色军装的卫兵从西边大楼门口冲出来,冲破雾气叫着“遂心小姐”。
遂心撒腿就跑。
她躲躲闪闪的绕过脚步匆匆的医生护士和病人。
卫兵追的近了。她调转方向,但就在她一转身的工夫,她撞在一个人怀里。
“哎哟!”她叫起来。声音娇娇的。“对不起。”她站定了,说完这句便要跑,不料那人抓住了她的手臂,她一时之间走不了,便被迫的站直了。
“别乱跑。”那人说。
遂心被这一把清亮的嗓音摄住了似的,抬头看着自己撞到的这个人——是个穿着白袍子的女人。她仍保持着半抱着自己的手势,用她的手臂承担着自己的重量——于是遂心就这么站着,打量着她:她身上有股医生的味道,可不同于其他穿白袍子的女医生或者女护士,她的味道暖暖的,又有些淡淡的说不出的香气…遂心吸了吸鼻子,一瞬不瞬的望着这个女医生:她并不令人害怕。大大的眼睛藏在薄薄的镜片后,也看着她。在这样的注视下,遂心不由自主的就有些发窘。
“这个时间怎么不等着医生查房,跑到外面来了?”她问。
遂心没有出声。
女医生身后就有人说程院长,这是儿科的病人,叫陶遂心,是急性肠胃炎入院的。
“你姓陶,名遂心?”被叫作“程院长”的女医生问。
遂心眼看着自己的名字,从那双线条柔美的嘴唇间被叫出来,没点头,也没摇头,眨了眨眼,反问:“那你叫什么?”
镜片后的大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六)
“我?我姓程,叫凯瑟琳。”她温和的说。
“你是洋人嘛?”遂心问。
“不,我是中国人。”
“是中国人,就要叫中国名字。”遂心的小脸儿有些严肃。
凯瑟琳程怔怔的望着遂心。
“是中国人,就要叫中国名字。”也是这样一句话。只是没有柔柔的喉音,而是低沉有力的。
这么巧,这孩子也姓陶。
“哦?”凯瑟琳程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遂心的耳垂。柔软而娇嫩的耳垂。她轻声的,几乎不像是在问:“这是谁教给你的?”
一个小孩子,很难想象,她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爸爸。”遂心立即说。
凯瑟琳程怔怔的望着遂心。
听到身后的梅艳春在提醒她该走了,才阒然一省,松开握着遂心小手的手。
“程院长好喜欢小孩,应该转去儿科。”有医生趁机开玩笑。
“可不是。”凯瑟琳程也笑着,看遂心。
“你的中国名字是什么?”遂心顽皮的问。
“我的中国名字是…”凯瑟琳程含着笑,正要告诉遂心,就见遂心一跺脚,嚷嚷着“糟糕糟糕”。
原来卫兵已经追到了跟前。
凯瑟琳程有些莫名其妙,她看着这些卫兵跑过来,后面更有一个军装汉子,几乎是气急败坏的,对着这边就喊:“陶遂心你这个小混蛋,你给我过来!”
遂心吐了吐舌尖,小灵猫似的迅速躲到了凯瑟琳背后去。
凯瑟琳直起身。遂心温热的小手抓着她的袍子。那汉子声音浑厚,态度也有些粗野,遂心却不害怕,吃吃的笑着。
凯瑟琳看着来人。
逄敦煌却根本没有注意到凯瑟琳程。他径直冲上来,一把拉了遂心在怀里,拎起来就转身,说:“我叫你不听话!我刚转身你就敢逃跑,医院是监狱啊,我且跟你秋薇姨姨说着,让你快点儿出院回家呢…”他断断续续的说着,抬头看到追过来的秋薇,说:“看好她。出了事,怎么跟她父亲交代?”
“交代什么啊?为什么要跟他交代?他早就不要我了!他就只管把我丢给你们…放开我!”遂心尖着喉咙大叫。
“陶遂心!”逄敦煌大喝一声,“你再胡说!你信不信我揍你?”他是脸涨红了。似乎遂心是说了什么让他难以容忍的话。
“你揍我!你揍我啊!他就是不要我了,就是不要了!就是不要了…你还凶…你也凶我…我讨厌他,也讨厌你!讨厌你!”
眼看着遂心的大眼睛里充了泪,逄敦煌的脸色又和缓下来。
这孩子尖声的哭叫,扎人心窝子。
“你呀!”他将遂心抱起来。堂堂的汉子,只觉得当众抱了这孩子,太温柔也太令人难为情了,可还是抱起来。轻声的哄着。他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发愣的秋薇,“秋薇?”
秋薇一双手死死的扣在一起,眼睛盯着他身后。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七)
逄敦煌被秋薇的神色弄的一怔。
秋薇急忙抹了下眼睛,迅速将遂心抱在怀里,转身低头就走。逄敦煌稍觉异样,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走廊,已经空无一人。他似乎意识到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就见一队穿着白色袍子的医生护士走进了后面的住院大楼。
“刚刚那些是什么人?”他问。盯着那一群人。
“医生。”卫兵回答。
逄敦煌想了想。在医院,这样一群白袍子,出现在哪儿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他转身,看到这几个呆头呆脑的卫兵,突然气不打一出来。
“一群废物点心!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要你们何用!”逄敦煌转了身,气的骂道,“给我看紧了些。出了什么意外,不用等陶司令回来,就有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时候!”
“是!”
逄敦煌抓起军帽,狠狠的挠了挠头。
刚刚一通乱跑,他出了一身汗。
此刻心跳有些急,这也令他格外的有些烦躁…
住院部的大楼里,凯瑟琳程继续带着医生们巡房。
“陶遂心,就是陶司令的女儿吧?遂心遂心,这名字起的真好。”
“可也够贪心的。”
“是啊…遂心,事事遂心?”
“陶家是一方诸侯,富可敌国,竟还要事事遂心。”
“名字嘛。眼下为了抗战,陶家也是举家为国出力,难得的…”
“所以,就让陶司令事实遂心吧。”
上二楼的时候,两位中国籍医生在悄声聊天。其余的外国籍医生,或者是语言不通的缘故,或者是并不关心这些消息,都没有出声参与。话题又迅速的转回了病人和病例上面去。
凯瑟琳差点被脚下的台阶绊倒,幸亏梅艳春扶了她一把。
“您还好吧?”梅艳春轻声问。她看出凯瑟琳有点恍惚。
凯瑟琳点点头。
“还有两科…产科和儿科。”梅艳春看了眼手里的表格。凯瑟琳程本是妇产科的专科医生。她作为院长,今天巡视的却是所有的病房和科室。
凯瑟琳又点点头,表示记得。但在巡视儿科病房之前,她却说自己不太舒服,提早离开了。并没有让梅艳春跟着。
穿过病区花径的时候,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此时雾消散了些,花木扶疏的园子,各处景色渐渐清晰。
而不远处的观景亭里,一个深灰色的身影背对着她。
她走近些站住,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随着她的一声叹息,那个背影转了过来,看着她。
好久,好久。
“敦煌。”她叫出他的名字来。
逄敦煌是定定的瞅着她的,直到被她这一声呼唤,才唤返了神似的,说:“王八羔子程静漪,给老子过来!王八羔子…你这个王八羔子、死丫头!老子真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了!”
程静漪微笑着。
逄敦煌捶了下胸口,转开脸,胸口剧烈的起伏终于被他强行压制的平稳和缓下来,才走过来。
大大的眼,瞪圆了豹子眼似的,炯炯有神。此时他的眼珠在发红、潮润。
他使劲儿的咳了一咳,才说:“你终于回来了。”
第一章 最近最远的人 (八)
“是。”静漪说。
“哈哈…我就说嘛,我的眼,不带看错的!只要一眼,只要一眼!”逄敦煌哈哈大笑着,食指比在鼻尖眉眼前。他用这样夸张的动作,掩饰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见静漪微笑望着他,他说:“因为你,我耽误了军务。要被军法处置,你可得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