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储天下 作者:年影

女太子的奋斗史。

他日我为女皇,做我皇后可好?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乔装改扮

搜索关键字:主角:付清 ┃ 配角:付湛,姬盛年

☆、第一章 先帝遗诏

天空自晌午开始便一直阴沉着,重重的宫阙仿佛被罩在一层暗红色的天光中,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扫地的宫人抬头望一眼晦暗不定的天空,暗道索性来一场豪雨也好过现在这般半死不活的状况。宫人抱怨完毕,擦了擦额角的汗珠正要蹲身去拿簸箕,猛然惊觉一道凉风掠过身侧,定睛一看,却是两个身着锦袍的小孩。
明黄做底,祥云绣边,这宫中除了皇帝陛下与太子殿下,便是皇帝陛下那一干龙孙,宫人慌忙丢下扫帚扑通一声跪在了廊下。
两个小孩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一路狂奔。然而才跑出没多远,较小的那个孩子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左手死死地扯着较大那个孩子的衣襟,死活不愿再挪动半步。
“四哥,我跑不动了……”坐在地上的孩子可怜巴巴地望着较大的那个孩子,一张小脸涨得通红,一边说着还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不跑也可以,你一个人留着这里。”被称为四哥的孩子不耐烦地一皱眉头,伸手就去掰较小那个孩子的手指。
较小那个孩子闻言一双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里立刻水汽氤氲,神色越发凄楚可怜。
“四哥……”眼看抓着对方衣襟的左手已经被掰开,较小的那个孩子慌了神,连忙伸出了一直掩在袖中的右手,双手并用抓住了较大那个孩子的衣襟。说是抓其实用夹更为合适,因为那孩子右手的手腕上根本就没有手掌,不过光秃秃一截手臂。
较大的那个孩子如小大人般无奈地叹了口气,半蹲下身子对着身后别扭的小家伙露出自己的后背。
较小的那个孩子立刻破涕为笑,驾轻就熟地爬上了较大那个孩子的后背。
“四哥,我的鞋!”走出没几步较小的那个孩子便不安地扭动起来。
“你到底还想不想见皇爷爷了?”较大的孩子叹了口气。
较小的孩子望一眼躺在地上的鞋子,最后终于还是诺诺地说出了个“想”字。
“那就别去管它!”
较大的孩子说完,道声抓紧便开始发足狂奔。
刚刚那一通狂奔,再加上此刻加在背上的重量,较大那个孩子的脚步已明显有些踉跄,然而他却咬紧了牙关不愿有片刻的迟疑。这些天他渐渐从宫人的只言片语间了解到了皇爷爷病重的真相,而可恶的师傅这种时候却依然不愿放松半步。没办法,他只好找机会尿遁,没想到却被背上的小家伙逮了个正着。
虽然离皇帝寝宫已经不远,但对一个孩子来说这依然是一段不短的路程,跑了没多久,他便感觉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每跑一步都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如此坚持了没多久,他的身体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重重地磕在了青石板上。他只觉得鼻子一酸,一股热流便顺着鼻孔涌了下来。伸手一摸,果然是血。
“哇——”小的那个因为有肉垫缓冲并没有被摔到,却是被大的那个满脸的鲜血结结实实吓到了,坐在地上便开始哇哇大哭。
小家伙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哭声震天,大有不震惊寰宇不罢休之势。
如此大的响动想要不惊动宫人都不可能,很快便有发现状况的宫人疾行而至。
“二位殿下!”
“来人啊——”
发现两个小家伙的惨状之后宫人惊声尖叫。
一通手忙脚乱之后两个孩子被带到了熙和帝的面前。
为了不惊到圣驾,两个孩子已经被收拾过。大的那个咬着唇一语不发,小的那个则依旧在抽抽搭搭惊魂未定。
听到宫人讲述事情的经过,病床上的熙和帝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柔和,似乎连精神都好了几分。
“疼吗……”熙和帝颤抖着替较大的那个擦去鼻尖残留的血沫,分明是一个疼爱孙儿的祖父。
大的那个咬着牙,倔强地摇头。
熙和帝满意地微微一笑。
“清儿,想不想当皇帝?”短暂的沉默之后,熙和帝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寝宫内的众人猝不及防,俱是一震。
熙和帝一生育有五子,除当今太子之外其他四子在幼年时便已夭亡。帝位的归属本来毫无悬念,然而谁都能够看出熙和帝对于自己唯一的继承人并不满意。太子体弱多病,爱琴棋书画明显多于朝政,最大的毛病便是优柔寡断。虽然有潜力成为守成之君,但是却明显无法令雄才大略的熙和帝甘心。倒是眼前这个孙子,从小聪明乖巧,很有几分自己少时的样子。
“不要!”寝宫内忽然响起一声清脆却决绝的童声,熙和帝一惊,定睛看去,给他答案的却不是那个被唤作清儿的孩子。
那个刚才还在一旁抽抽搭搭的小家伙不知何时已来到了床前,犹如小熊般死死地抱住了较大的那个孩子。
小家伙一边吸着鼻涕,一边正色道:“四哥不当皇帝!四哥是我的!”
那架势,分明是在守护重要的玩具。
熙和帝哭笑不得。
“轰隆隆——”
时近傍晚,那场酝酿了一整个下午的大雨终于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一时间,殿上、廊上、树上,噼里啪啦响成一片。茫茫的水帘遮蔽了天空,整个世界仿佛在刹那间沉入了水底,亭台楼阁纷纷随着水波微微荡漾,呼吸之间尽是湿润的水汽。
“咳咳咳……”
熙和帝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然而声音很快便淹没在了雨声之中。
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他朝较大的那个孩子招了招手,示意那孩子走近些。那孩子乖巧地俯下身,却并没有意识到这将是这位病入膏肓的老人最后的遗言。对于这一点,习惯于将老人视为万岁的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
“清儿,善待天下……”熙和帝抓住孙儿的手殷殷嘱托。
孩子猛然发现自己这位慈祥的祖父眼神中有了某些自己从未见过的复杂东西,虽然并不能完全理解,但依然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
熙和帝见状似乎在一瞬间卸下了某副一直以来压在肩头的沉重担子,如释重负般微笑着勾起了嘴角,而他眼中生命的光芒也随着这个微笑的绽放渐渐散落到了雨后湿润的空气之中。
熙和六十一年春,帝崩于寝殿。这位十岁继位,二十岁亲征平南越,二十七岁灭海寇收琉岛,三十岁带兵深入大漠大败鞑靼,逐之百里,减赋税兴水利,开创了一代盛世的雄主终于永远地闭上了他那双睥睨天下的眼睛。
整整一个甲子,天下早已习惯了他的永存。群臣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处理他的后事,首辅愤然怒斥礼部尚书,这位须发皆白的老尚书这才想起要去翻阅尘封的《大胤会典》。
然而,正当可怜的老尚书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之时,新的麻烦又接踵而至。本来先帝驾崩新皇继位不外乎宣读遗诏,陈让劝进之类的例行公事,然而习惯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熙和帝却不打算让一切如此简单。
先帝遗诏,太子继皇帝位,立新皇第四子付清为太子。
“太子继皇帝位”,这没什么,问题是后半句“立新皇第四子付清为太子”。太子历来由当朝皇帝自行决定,更何况太子共有五子,而付清在五个儿子中排行第四,既非嫡又非长。先帝留下的这份遗诏无异于将新皇置于极为尴尬的境地。
拥有一个雄才大略的父亲对一个皇帝来说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对于新皇来说父亲的一切成就就犹如一座横亘在前方的大山,自己将来的每一步都将笼罩在父亲那沉重的阴影之中,步履维艰。
太子本来还在为自己能否顺利接手这个庞大的帝国而忧心忡忡,却没有料到先帝在这种紧要关头又雪上加霜地将了自己一军。
“姜先生,你说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太子在御书房内踱着方步,对着首辅姜武一筹莫展。首辅姜武曾担过太子太傅,太子对这位老师极是仰仗。
“殿下有几子?”面对太子质询的目光,姜武捻着山羊胡幽幽发问。
“五子。”
“那么,殿下最爱哪一个?”
太子没料到姜武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没有回答。
“凭老臣都能看出,太子最爱三殿下。以先帝慧眼又怎会不察?”姜武一声叹息,“太子妃殿下薨逝后殿下迟迟不定正宫怕也是因此。论身份地位,太子妃之位非四殿下之母杨良娣莫属。”
“杨氏性刚猛,有智计,坐大非社稷之福。”太子忧心忡忡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先帝遗诏,半晌不再言语。
“先帝遗诏尚未颁行天下,看过的不过殿下、微臣、秉笔太监韩商三人而已。”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说完这句话姜武捻着山羊胡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太子,似在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太子闻言,眼中刹那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然而那光芒稍纵即逝,转瞬间便恢复平和。最后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犹如下定了决心般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既然这是父皇的意思。罢了,罢了……”
虽然千分不舍,万分不愿,胤朝还是无法逆转地迎来了新的纪元。
熙和六十一年春,太宗崩,高宗即位,封良娣杨氏为皇后,以明年为成光元年,大赦天下。皇四子付清以嫡子身份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当朝太子。
只是,没有人知道,先帝遗诏中钦定的新太子其实是个女孩。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 夜半迷行

是年暮春,草长莺飞,杂花生树的时节,九岁的付清顺利入主东宫。
册立大殿上成光帝略显阴沉的脸色让付清本能地感受到了一丝惶恐,然而母后那温暖的手心却让她没来由地感到安心。
在付清的记忆中,母后杨氏的目光永远都是那么坚定而自信,仿佛能够穿透时光的洪流看到前方遥远的未来,她的嘴角永远噙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微笑,仿佛人世间的一切都在她一手掌控之中。
五岁那年,年岁渐长的付清终于渐渐明白了自己与其他男孩的不同。惊慌、恐惧,她不顾一切地奔向自己的母亲,然而,母亲闻言却只是波澜不惊地摸着她的头,脸上兀自挂着那抹让人捉摸不透的淡淡微笑。
“清儿,乖乖听娘的话,娘会让你成为这天下的主宰。”
那一刻,幼小的付清本能地意识到自己已经陷入到了一张母亲编织的大网之中,除了前进别无选择。
她开始按照母亲的指示成为一名男孩,比所有的兄弟都听话,比所有的兄弟都乖巧。然而,那个被她称为父亲的男人却从未将目光在她的身上停留。他的眼中永远只有她的三哥付泽。
“父亲不喜欢你没关系,你只要让你爷爷喜欢就够了。”
母亲小心而坚定地将她推向那个身着皇袍的老者,教她如何卖乖,如何撒娇。她遵着母亲的指示在皇袍老者的膝头肆意妄为,揪胡子耍赖无所不用其极,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了老者最宠爱的孙儿。
她费了很长时间才弄明白,原来那个身着皇袍会用鬼脸逗自己笑的老者竟是这个天下的主宰。只是那个时候,老者在她的眼中已经成了比母亲还要亲上几分的亲人。
然而现在,亲人已逝,只为她留下太子的尊号还有这冰冷的东宫。
暮色四合,大殿内的灯火随着宫人的走动一盏盏亮起,重重的帷幄在烛火的照耀下隐隐绰绰,朱漆的柱子亮得晃眼,大殿两侧的莲花仙鹤香炉青烟袅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甜得发腻的香味。
明明是如此华丽锦绣的宫殿,却没来由地给人一种压抑之感,就仿佛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付清揉了揉眼睛,细细打量自己崭新的居所。这里就是自己的父皇成光帝曾经居住过的地方吗?
“四哥,我不喜欢这里。”
稚嫩的童音突兀地在大殿内响起,付清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小尾巴依然跟在自己身侧。
幼儿的感官最为灵敏,小家伙大概本能地感觉到了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息。
小家伙的存在似乎让当值的宫人怔了片刻,片刻之后一位小宫女急急地朝着皇后寝宫的方向奔了出去。
小宫女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几位年长的嬷嬷。
“五殿下,这里不是您应该留的地方。”老嬷嬷说着便要伸手去抱付清身旁的付湛。
小家伙闻言一颤,警惕地缩到了付清的身后。
“五殿下,这可不行。”
老嬷嬷叹了口气,强行将小家伙抱了起来。
“我不要离开四哥……呜呜呜……四哥四哥……”
小家伙慌了神,对着强行将他抱走的老嬷嬷又踢又咬,哭得撕心裂肺。
可怜的老嬷嬷吃疼不过终于松手,小家伙便趁着这个机会挣脱了她的怀抱,不顾一切地朝付清的方向冲了过来。
付清站在大殿中央,眼睁睁地看着不满五岁的小家伙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爬来。粉雕玉琢般的小脸丑巴巴地皱成一团,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那恐惧又悲哀的神色,仿佛东宫之外便是恶鬼狰狞的地狱。
刚刚明明还说过不喜欢这里的呢……
“嬷嬷,就让湛儿留下吧。”付清终于心软,上前半蹲于地,拿太子常服柔软的内衬替小家伙擦了擦满脸的鼻涕眼泪。
小家伙立刻破涕为笑,犹如重回母亲怀抱的婴儿般死死地抱住了付清。
老嬷嬷有些为难:“可是,这是皇后娘娘的旨意……”
见付清杀气腾腾地瞪着她,老嬷嬷欲言又止,悻悻地退出了殿外。
半夜的时候,付清忽然发现一个人影如鬼魅般抱起了床上的付湛,小家伙睡得正香全然没有任何意识。
付清双眼微睁,借着苍白的月光打量眼前的来人,却看到了一双坚定而沉静的黑瞳。
“母后……”
“你不可能纵容他一世。”来人抱着小家伙长长地叹了口气,“吉庆殿就在东宫不远。你现在是太子,应当与臣子保持距离。”
付清眼睁睁地目送那身绣着素白牡丹的锦袍飘出殿外,忽然感觉一阵没来由的悲哀。
皇爷爷走了,如今连付湛也走了。到最后果然还是只剩下自己一个人。
迷迷糊糊间,付清再度沉入了梦乡,只是,眉间紧拧的纹路却怎样都无法舒展。
第二天一大早,付清在明亮的日光下醒来。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侧,然而却摸了个空。这才意识到付湛已被母后抱去了吉庆殿。自从两年前付清“捡到”付湛起,两人就一直同寝同食,形影不离。黏在身边的小尾巴忽然之间消失,付清还真有些不习惯。
脑海中浮现出付湛找不到自己吓得哇哇大哭的样子,付清匆匆洗漱完毕便往吉庆殿的方向行去。
吉庆殿的方向安静地出人意料,一股不安的情绪渐渐在付清的心中升起。推开门一看,殿内却没有她心心念念的小尾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湛儿呢?”
“禀太子殿下,五殿下不见了!”宫人扑通一声跪伏在地,诚惶诚恐。
心中的不安升到顶点,小时候付清听乳娘说过太多宫中孩子一夜之间失踪的故事,虽然那位乳娘之后也因此被逐出宫外,但幼时深植入意识深处的恐惧却怎样都挥之不去。
冷汗渐渐攀上了她的脊背,付清不顾一切地冲出门去。
荷花池。
假山。
狗舍。
……
付清呼吸困难,浑身冰凉,心中充满了恐惧,犹如着了魔般奔向一个个故事中失踪孩子最终再度出现的地点。虽然明白自己这样做仿佛就像是在诅咒付湛一般,但付清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停下自己的脚步。
“湛儿——”
“湛儿——”
搜索完脑海中最后的几个地点,付清终于不顾形象一屁股瘫坐在了御花园冰凉的地上。原来,那条烦人的小尾巴在自己心中已经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如果当时自己勇敢一点,如果当时自己没有让母后把付湛抱走……
“呜呜呜……四哥……”
正当付清行将绝望之际,御花园一角的假山下忽然响起了付湛呜呜的哭声。
付清一跃而去,循着声音的方向慢慢找去。终于在假山一个隐蔽的石洞里找到了失踪的付湛。小家伙怯生生地缩在石洞里,脸上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睛红得跟兔子有得一拼。
见到付清,忍耐了多时的小家伙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四哥……呜呜呜……好黑……湛儿走了好远的路……呜呜呜……可是,哪里都没有四哥……湛儿好害怕……”
小家伙一边抽抽搭搭一边哭诉,身体犹如寒风中的树叶,不住地瑟瑟发抖。
付清拍着他的背柔声安慰,忽然感觉一阵强烈的内疚。不满五岁的孩子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寝宫醒来,身边却不见了一直朝夕相处的那个人,心中的恐惧与无助该是强烈到何种程度。更何况,小家伙的脑海中说不定还或多或少残存着两年前那地狱般恐怖的记忆。
脑海中浮现出小小的孩子独自一人在黑暗的宫殿中寻找自己的情景,付清一阵心酸,不由地抱紧了眼前小小的孩子。
“湛儿不哭,四哥答应湛儿,四哥再也不会让湛儿一个人了!”
“四哥……呜呜呜……”
待到侍卫从御花园将两个孩子找出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被册封为太子的第一天,付清非但没有准时到父皇母后处问安,而且还逃掉了太傅精心准备的第一堂课,引的御前侍卫全体出动,将整个皇宫弄了个鸡飞狗跳。
于是乎,付清成了大胤有史以来第一个甫一册立便被罚跪殿前的太子。只不过,跪着的时候,她的嘴角却隐隐含笑。虽然是安心却满足的笑,但在旁人眼里却容易让人想起恶作剧得逞的孩子。
“姜先生,朕是不是错了?”成光帝望一眼跪在殿前的太子,手指不安地敲着桌沿,满目忧色。
首辅姜武习惯性地捻着山羊胡,细细地打量着殿前跪得笔直的孩子,眸中光芒闪动,良久,终于缓缓开口道:“太子年龄尚幼,心性未定,多加教导未必不能成器。”
他说完忽然微微一笑:“更何况,陛下春秋鼎盛,现在忧心百年后岂非杞人忧天,何妨静观其变?”
成光帝自嘲地一笑,接着仿佛想起了什么般转身对姜武道:“对了,朕听说姜先生府上的小公子跟太子年龄相仿,不如接到宫中跟太子做个伴读,有个优秀的学伴,太子说不定能安分一些。”
“臣谢主隆恩!”
姜武虽贵为首辅,然而几个儿子却并不成器,倒是十二岁的长孙姬盛年聪明伶俐又勤奋肯学,颇有几分自己当年的神韵。听到成光帝刻意提携,姜武慌忙叩头谢恩。姬氏一系能否长保富贵就看这孩子未来的表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章 兄弟之争

付湛自那日之后便大病了一场,连续几日高烧不退。再加上付清跪在皇后跟前苦苦哀求,终于为他在东宫求得了一席之地。
小尾巴不愧小尾巴之名,身体刚刚好转便吵着要跟付清一起去上学。付清拗不过他,只得嘱咐宫人为他多添了一件衣服,带着他去了上书房。
东宫的一通磨蹭耽搁了些时间,付清和付湛赶到的时候,三位皇子和几位公主已经等在了上书房。
“太子就是太子,好大的架子。”
老大跟老二都是宫人之子,敢用这种语气跟付清说话的就只有老三,成光帝最宠爱的儿子,十一岁的付泽。这家伙从小享尽成光帝的宠爱,吃穿用度皆是众皇子中最好的。忽然之间矮了别人半截也难怪他会不平衡。
付清想起母后对自己的忠告,不去理他,径自带着付湛在自己的位子坐下。
见付清不理会自己,付泽稍有些悻悻,转而将目光落向蜷在付清身旁满脸通红,一个劲抽鼻子的付湛。
“呦,这不是断手尾巴吗?几日不见怎么变得跟壁虎一样红了?”付泽伸手捏了捏付湛通红的脸,接着嘿嘿怪笑着去拉扯付湛藏在袖中的右手。
“变成壁虎也好,说不定那断掉的右手还能像壁虎断掉的尾巴一样再长出来。啊哈哈哈……”
几个不晓事的小公主跟着嬉笑起来。
付湛死命地护住藏在袖中的右手,豆大的泪珠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砰!”
付清终于忍无可忍,拍案而起。桌上的笔架被她的袖子带到,毛笔散了一地。
“你敢不敢把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付清如寒冰般森冷的目光缓缓地扫过付泽,上书房的空气刹那间变得如浆糊般凝滞。付清并不知道,自己生气时的样子跟盛怒时的熙和帝别无二致。连站在门口的太傅都被震慑到,迟迟不敢进门。
付泽忽然感觉身体一凉,反应过来时身上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不甘心被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弟弟吓到,付泽咬着牙挺起了胸膛。
“说就说!断手尾巴,断手尾巴……”付泽上前半步,挑衅般瞪着付清。
付湛那只抓着付清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付清的忍耐终于到达极限。她扬起手,狠狠地朝付泽甩出了一个耳光。
“啪!”
这一声清脆无比,可见付清使出了全力。
付泽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伸手一摸,果然左脸已高高肿起。
“你敢打我?”
“没错,我打的就是你!”
有生以来第一次尝到被打的滋味,付泽失去了理智,推开碍事的桌椅便朝付清扑了过来。付清将付湛推到宫人的怀里,冷冷一勾嘴角便迎了上去。打架可是成为男孩最重要的一课,为此母后还曾让付清跟着大内侍卫偷偷学过几招。应付一个空有一身蛮力毫无章法可言的孩子绰绰有余。
付清灵活地闪避开付泽的拳头,毫不客气地对着侍卫口中人体最怕疼的部位招呼过去,间或用自己的脸去迎几下对手不痛不痒的攻击。
很快付泽便已疼得瘫倒在了地上。付清见状慌忙学着他的样子倒在了地上,其实她身上受伤的部位仅限于脸而已。而且虽然看似严重,不过都是些皮肉小伤。
付清一边喊疼,一边在心中暗暗佩服母后的先见之明。
“四哥小心!”
付清正得意间,忽然听到付湛一声惊呼。
抬头一看,一个金光灿灿的东西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自己的脑门飞来。原来付泽恼羞成怒,抓起落在地上的黄金镇纸便朝付清拍来。这镇纸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要是真被拍到不闹个头破血流绝对无法收场。
眼看着镇纸就要当头砸下,付清却猛然发现一道阴影箭一般闪过来挡在了自己眼前。
“砰!”
黄金镇纸重重地砸在了某人的脑门上。
嗯,果然是头破血流,不过破的却不是付清的头。
付泽见状,当下便呆了,怔了半天才想起要丢掉手中的凶器。
“殿下您没事吧?”头破血流的某人勉强扯出一抹微笑。
付清这才看清替自己挡箭之人的面目,这是个比自己年龄稍长的男孩,有着漆黑如墨的双眸,鼻子高而挺,嘴唇倔强地抿着,虽然血流满面眼神却依然明亮得令人心惊。付清没来由地想到了璞玉这个词。
“你是谁?”
“微臣姜昭文,从今天起便是殿下的伴读。”男孩笑得温文尔雅,如果不是因为额角鲜血淋漓,这或许将是一个极美的画面。
“怎么回事?”
成光帝本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到上书房的宫人奏报说太子跟三皇子打起来了慌忙急急赶来,然而眼前的一切依然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上书房内,桌椅纸笔散落一地,间或还染着斑斑的血迹。大胤朝的皇太子跟三皇子毫无形象地坐在地上,鼻青脸肿,而首辅姜武的长孙则跪在太子跟前,咬着牙痛苦地捂着鲜血淋漓的额头。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传太医!”
错愕片刻后,成光帝终于回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