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长的拥抱 作者:暖风十里
Chapter 1
B市一中初中部主教学楼后有一大块绿化带,花花草草浓郁树荫石凳石桌样样不缺,俗称后花园。天气不错的时候,很多人喜欢去那里看看书、打打牌、吃吃零食。
后来因为某些心照不宣的原因,这里成为老师们在课余时最常光顾的地点,如此一段时间后,去那边的人就越来越少了。有向往桃花源的同学不时在那儿声情并茂地朗诵点诗歌或背诵英语课文,吓得一些人更是对那里退避三舍。
三月末的春天,后花园里的花渐次地开放,粉粉紫紫煞是好看,去年冬天灰败下去的树木已生出新绿,嫩嫩的颜色不管谁看见都会眼前一亮,这样的春日美景,余微却没心思欣赏,坐在柳树下的她只顾皱紧眉头“欣赏”手中的一块白布。
啧啧…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血书啊!
今天下午一个不认识的男生大摇大摆地到他们班教室门外递给她这个,那人拽到天边的表情让余微接过时还在脑袋里回想了下她是不是得罪过这号人物或者欠他钱什么的。
余微凑近嗅一嗅,还能闻到淡淡的腥味,她抬起手,对着暖和的太阳眯起眼再看了一遍那上面几排简单的字。字迹已经干涸,褪成比旁边的桃花粉深了好几层的暗红,有些骇人。
她冷冷地嗤笑一声,吊儿郎当地朗诵道:“余微同学,从第一次看见你,我就对你有好感。我觉得我们是同类,希望你能和我做朋友…”念到此处,她讥讽地说:“连情书都不会写,还玩血书这一套?可惜啊可惜…姐姐我不是琼瑶剧里水灵灵的女主角…”
余微边说边摸出口袋里的打火机,把那不知从家里哪块桌布上扯下来的布条放到了火苗上方。
“同学,这里不能点火。”有声音渐渐靠近,余微不以为然地把布点燃,才回头看向来人。
她第一眼瞄到的是来人衣袖上别着的一个袖标。
这学期学校说要狠抓德育,选了一批狗腿学生在下午放学后巡逻一圈校园,那么这位也是其中之一了?
“同学,请问你几年几班的?”来人走近了几步,看了一眼她手上还在燃的布条,一丝不苟地掏出纸笔准备记录。
余微不悦地站起身来,他比她高好几公分,兴许不是初一的?因为男孩子发育比较晚,班上比她高的男生一双手就能数出来。再细看他的五官,不由惋惜这位同学严肃的表情简直是他整张脸上唯一的败笔。
“几年几班?!”他再度开口,语气里有了些不耐烦。
余微注意到他握笔的手也在毫无节奏地敲点小本子,嘴角一斜,送他一个冷笑,把手中的火布送到他眼前,故意说:“难道在记下我的名字前,你不应该先灭火吗?”
他微微后仰了下身体,一双冷淡的眼睛从快烧到尽头的白布移上来,对上她的眼睛后又问:“名字、年级、班级。”
余微忍不住吹了声口哨,这人根本就不喜欢巡逻这工作吧?对她的行为本来是不想说什么,但想着尽早抓一个犯错的,他今天也可以早点收工回家?
她虽然被好多人说没心没肺,此刻却心情很好地愿意解救这人于水火之中,正准备认真回答问题,手上突来的灼热却让她尖叫起来。
原来那布条已经烧得差不多了,最后的火苗烤得她的手指火辣辣得疼。她着急地甩手,刚才自作孽缠了好几圈的布条一时半会儿还赖着不走,急得她整张脸通红,另一只手想去解布条也被火苗逼退开。
慌乱无措时,旁边的人直接伸过手来握住她乱动的手腕,用小本子使劲扑打一番,火才在她指头熄灭,然后他小心地解开绕在她食指上的残物,和着烧了边角的几页纸丢到了几步外的垃圾桶。
余微边吹着被烤得通红的手指头边含混地说:“谢谢。”
对面的人重新拿起笔,淡淡地说:“说了这里不让玩火的。名字年级班级。”
余微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一脸正经的他,心里不禁为这人的敬业竖起了大拇指,她无所谓地耸肩说:“余微,一年六班。”
“哪个wei?”
“微笑的微。”
他看她一眼,才低头一一记下,余微倾身看了看他的字,即使只是用手垫着写,也依旧有锐气的轮廓,比他们班上那些字迹潦草得让人分不清楚草稿本和作业本的好学生好了许多。
他收了笔,转身就要走。
“喂!”余微不满地叫住他,他回头不解地看她,她叉着腰说:“你这人很没礼貌,我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也应该自我介绍下吧?”
“没那个必要…”他似笑非笑地说:“没听说警察抓人时还要向罪犯做自我介绍的。”
余微气结,追上他,换了个问题:“你不会真把我报去政教处吧?”
“难道写着玩儿?”他目不斜视,侧脸骄傲如余微昨天在杂志上看见的孔雀,“明天自己到公告栏看处罚通知吧。”
因为“救指之恩”对他产生的那一点点好感瞬间消失,她余微最讨厌这种迂腐顽固不懂变通整天给老师当眼线的所谓好学生,当即拉下了脸说:“我一定去!”
说完余微越过他大步往园外走,政教处那些过家家一样的处罚算什么!
今天真是霉!余微想着今天来送信的那个高中部男生,心想以后见一次骂你一次衰神!
第二天的早自习,六班班主任赵明就把余微叫去了办公室。余微懒散地站在办公桌前,脚尖跟着脑海里哼着的歌打着拍子,她哼完了一首歌后,赵明终于泡好他的宝贝龙井,瞟一眼余微,“说吧,昨天怎么回事?”
“不知道您说的哪一桩事儿?”余微浅笑着反问,赵明也笑,靠在椅子上说:“听说昨天有高中男生来找你?”
“哦,是有这个事。”余微点点头,看来赵明还不知道后花园的事儿。
“余微啊…你们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你现在这样耍小性子,以后是会后悔的。”赵明又把以前的话搬出来重复,余微噙着微笑,默念:“你底子不错,现在回头好好学习还来得及,不要浪费了宝贵的学习时间,不要让你爸爸担心、老师痛心…”
几分钟的演讲下来,余微默跟着,一字不差,不禁暗暗地夸奖自己的记忆力。赵明停了会儿,换了个姿势,喝了口茶,又说:“听说送来的还是血书?你怎么不阻止?”
余微扑哧一笑,“老师,我怎么阻止?我又不是先知,要早知道那位同学要割破手指写这个,我一定阻止!我还不想费力去扔呢。”
赵明无言地看她一脸无所谓,心里暗叹,最后说:“你才初一,好好处理和同学的关系,不该想的不要多想。”
余微的耐心已到顶点,嗯了声边转身边说:“我得回教室背书了。”
赵明无奈地笑,余微这个借口可找得不好,谁不知道她从不按老师的规矩背课文?
年级上风风火火在传血书的事情,余微不在乎,她的罪名太多,再加一条也没什么。不过一个上午下来,昨天来送信的那男生的各种信息倒是清晰了。
吴念,高一,长得不错,成绩不好,父母都在政府部门工作,这一年在高中部很高调。
余微无聊地转着笔,听着前桌的杜恒月颇有兴致地报道她听来的八卦,等她终于闭嘴后,余微才故意歪头天真地问:“所以呢?”
杜恒月察言观色,嘿嘿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
“嗯?”
“觉得他还不错,如果你…”
余微停下手中正在忙活的事,瞥杜恒月一眼说:“你要觉得他不错你自己上啊。”
杜恒月当即闭了嘴,心里有一丝委屈又很不争气地觉得余微生气的脸很好看。
刚满了十二岁的杜恒月天□美,美食美物美人都是她的宝贝,她自己是娃娃脸,对此她很不满意,初一刚进校看到余微就喜欢得不得了,觉得那才是自己梦想的五官!后来听说了余微的一些传言后更是佩服,便主动和她做起了朋友。
余微最开始冷冷淡淡的,没给什么好脸色,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杜恒月摸透了余微的真实性格后,一出苦肉计就让余微接纳了她,两人从此出双入对。
有些女生带着羡慕嫉妒和恨的情绪挖苦杜恒月,说她只是余微的一个小跟班,她也不在意。这时其实还是小孩子的余微,在更是小孩子的杜恒月心里,那就是女王!给女王当跟班,有什么不好的?
此刻她又受了余微的奚落,惯常的扁着嘴不说话,余微再瞥她一眼,无可奈何地掐一把她的腮帮子,笑着说:“好了好了,我心情不好,不是针对你,你也知道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
余微玩伴不少,朋友却不多,最开始觉得杜恒月只是凑热闹往自己身边拱,但慢慢看出她的真心,就放松了些警惕,后来更亲近后,她更是把杜恒月当亲妹妹的,杜恒月一垂眼扁嘴,她就心软。
只怪她今天心情确实不好,余微默叹。
谁知让她心情更不好的还在后面。
下午赵明又把她拧出去,语气不似早晨的和蔼,气急败坏地说:“你昨天下午又干啥了?为什么公告栏有你的处罚通知?还要扣我们整班的操行分?余微,你就不能给我安分一天?!”
余微低头听着训,竟还有心思笑,她忐忑了一天不就是在等这个处罚吗!
下午放学后,杜恒月就拉着余微往办公楼跑。政教处的办公室在一楼,公告栏就在大厅,前面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个子不高的杜恒月站在外围袋鼠一样跳上跳下,嚷嚷着:“微微,快挤进去看看罚你什么了!”
“你着急什么呀…”余微按住她,事不关己地站在一边等,“等他们看完了,咱们自然能看到了。”
这样一闹,前面的人倒是发现了余微的存在,很识趣地停了刚才的议论,还自发地让开了些,杜恒月拉着余微挤上前。
这公告除了余微还有其他学生的处罚通知,杜恒月快速浏览了一遍,终于在角落处找到了余微的名字,哼哼着护短道:“不就是玩了个火吗?又没引起火灾,要不要处罚得这么严啊。”
余微在她的指示下才看到自己的名字。
余微,初一六班,于1999年3月20日在后花园玩火,违反校规校纪,扣除其所在班级三月操行分一分,罚其打扫办公楼厕所一周。
余微忍不住脸部抽搐,谁制定的处罚措施!让她写检查罚站什么的都可以!打扫厕所?!亏这些人想得出来!
怒火中烧的余微抓住杜恒月,“办公楼有几楼?”
“…六楼。”
余微瞪大眼睛,咬牙切齿地自言自语:“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谁啊?”杜恒月拉着她退出来,正要细问,眼角捕捉到一个身影,连忙招手愉快地叫道:“哥!”
余微低着头正在思考,眼前突然多了一双球鞋,然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猛地抬头,面前这个正在别袖标的人不就是她正在咒骂的人吗!
不过…恒月刚才叫他什么?!
哥?
她怎么不知道杜恒月还有一个哥哥?!
Chapter 2
他自然也看见了她,嘴角微扬说:“你还真来看了?”
余微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一言不发。
“你们…认识?”杜恒月不明所以地看着两人。
“不算认识。”男生说得保守
“怎么可能?!”女生气恼地瞪眼
听语气就知道谁对谁更不满了。
“噢…”被余微吼了的杜恒月缩缩脖子,无辜极了。
“恒月,我先走了,你早点回家。”男生无视头顶似在冒烟的余微,闪人了。
杜恒月挥手拜拜,扭身看看余微不善的脸色,嗯呃了半天还是抑制住了好奇心。
不过余微很快满足了她的好奇心,主动问道:“你什么时候有了个哥哥?!”
“他是我堂哥杜恒泽,初二一班的…”杜恒月瞄一瞄余微的脸色,继续说道:“堂哥成绩很好,我爸爸老让我向他学习,他每天还会来我家帮我订正作业。”
余微冷笑了声,她猜得毫厘不差吧?果然是好学生,做着一样的事情,戴着同样的面具。
“那个…”杜恒月大胆假设道,“堂哥最近在做那个值班,昨天不会是他…”
“嗯哼。”余微点点头,仰头看看这六层办公楼,一字一句地说:“你堂哥果然很好…很好。”
杜恒月没来由的打了个冷颤,呃…春天傍晚的微风,还真是凉啊。
第二天余微就走岗上任,下午下了课就往办公楼走,在中庭花园遇见季离夏和沈修,离夏还很奇怪地说:“你还真去打扫啊?”
“当然!我可是很听话的!”余微冲她眨眨眼睛,离夏微微后仰上半身,明显对她这句话不感冒,惹得余微伸手掐她的脸,直到离夏承认她确实很听话后才放人。
沈修刚拉走离夏,又一个冒冒失失的人从身后跑来,直接扑上了她的背,她光听脚步声也知道是谁,一把把杜恒月拉到面前来,不悦地问:“你瞎跑什么?!”
“我…我陪你。”杜恒月喘着气说。
“你是想帮我呢,还是想替你堂哥赎罪啊?”余微玩笑道:“听话,回家吧…别你堂哥找你做功课时找不到人。”
“没关系!他今天也还要巡逻呢,我肯定比他先到家…六个厕所你一个人做要做到什么时候啊?你回家太晚也不好吧。”
余微一时语咽,她回家晚不晚有谁在意呢?
那个家…曾经有欢声笑语,曾经和谐美满,现在只剩下一个空壳子而已。
余微吞了吞口水,拍拍杜恒月的肩膀,严肃地说:“赶紧回家,不然我要生气了。”
杜恒月看了她好一会儿,瘪着嘴说:“好吧。”
余微其实是很怕寂寞的人,看上去喜欢独来独往,但如果能有一个人陪在身边,她总会不动声色地开心,这一点杜恒月也是亲近后才发现的。
余微家里的事情,她最初也是听说来的,余微的爸爸是一个什么公司的小职员,还经常出差,所以余微一个人在家是常事。她对余微的崇拜最开始无疑也是从美貌和叛逆的个性开始的,了解越多反倒越来越心疼她了。
杜恒月是独生子女,却又生在一个大家庭里,从小受尽宠爱,衣来张手饭来张口,她去过余微家几次,看着余微熟稔地忙里忙外做饭打扫卫生,一时间生起无限愧疚。
某种层面上,和余微的亲近,提前让杜恒月开始懂事,在家偶尔也会帮忙做家务了。
她做了这些,会得到大人的称赞和更多的零花钱,余微呢?
大家看到的只是她坚强冰冷的面具,谁来陪伴她孤单的内心?
虽然只是打扫厕所这样一件小事,小大人一样的杜恒月却前所未有地心疼余微了,一时之间对从小尊敬崇拜的堂哥产生了负面情绪。
当天杜恒泽一进她的房间,她就嘟着嘴把他往外推,杜恒泽不解地扒住门框哭笑不得地问在他胸前乱拱的小朋友,“你这是干啥呢?”
“讨厌你!你是个大坏蛋!”杜恒月放弃了这力量悬殊的对决,恨恨地退后几步,大声地控诉。
“怎么了?”杜恒月的妈妈在厨房里问。
“没事,婶婶。”杜恒泽应了声,挤进屋关上了房门。
杜恒月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脸也被涨得通红,眼里竟然还有星点的泪光,杜恒泽伸手想刮她的鼻梁,小公主冷哼一声别过了头,嘴里嘀咕一句:“别烦我。”
“哟…谁惹你生气了?”杜恒泽弯腰看她,杜恒月小手一指,“就是你欺负我!”
“我怎么欺负你了?”杜恒泽无语地笑。
“你欺负微微就是欺负我!”
“哈?”杜恒泽茫然地看着又激动起来的表妹,“哪个微微?”
“就是因为你打小报告,微微才被罚打扫卫生的!”
“哦…”他反应过来,后花园那个女孩子,“你和她很要好吗?”
“当然!”杜恒月下意识抬起了下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
杜恒泽嗤笑一声,“要是叔叔知道你和那种学生交朋友,不教训你才怪。”
“什么叫那种学生?”杜恒月又被点着了,“微微可是好孩子。”
好孩子?
杜恒泽脑海里浮现那天在后花园看见的那张脸,是好孩子的模样,可她的眼神和言行举止,哪里像好孩子?他如此想着,不由自主地皱了眉头。
这样一个细小的动作让杜恒月捕捉到,她更是火冒三丈,把她亲爱的堂哥按坐在椅子上,自己也拖了把椅子面对面坐下,很认真地说:“你不要误会微微,她…”
一个小时后,客厅里的叔叔婶婶看见杜恒泽出来,不安地问:“今天怎么这么久?恒月错了很多?”
“没…没有,我和她聊了会儿天。”杜恒泽打过招呼溜回对面自己家,心想那哪儿是聊天,分明是强制性洗脑!
不过…那个女生真的如恒月说的那么可怜?
被妈妈抛弃,被爸爸无视?
小学时因为被老师骂笨体罚什么的,才从此厌恶学习?
他自然不知道第一句虽不假,第二句很明显是杜恒月私自编造的。
余微这个名字,他倒也不是没听说过,只是从来没放在心上,也没见过人,今天关于她的信息一古脑地涌上来,再和记忆里那张脸对上号,她的形象突然立体起来…
他看见她的时候,她侧身对着他,打火机的火苗闪着微弱的光。她穿着还算规矩的服装,披肩的半长头发挡住了她的脸,所以他以为是哪个不懂事的小女生在玩火。
可当她回过头来,手里提着已经被点燃的布条,桀骜地看着他说话时,他才领悟这个人并不如她五官所呈现出来一样温顺。
她的五官很漂亮,讨喜的、不具任何攻击性的漂亮,眼睛有些大,却很有神,鼻梁很挺,这样整张脸才更有轮廓,而且看得出来年纪比他小,没有完全长开,只是眉眼间的稚气被她刻意的眼神举止强行压了下去。
他本来对巡逻这一套很是讨厌,只是被迫推到了这个位置。放在平时,别说是烧那么一个小布条,就算是打群架他也觉得与他无关,可看见她那么挑衅地看着自己,突然就觉得不能忍受。
况且撇开这些私人情绪,他还算秉公办事吧?那么她被罚打扫卫生有什么好委屈的?恒月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魔咒,用得着这么帮她说话吗?
单亲家庭的孩子那么多,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她一样以幼稚的叛逆自以为是地想报复谁吧?杜恒泽一向看不起无病呻吟的人,家庭不和生活不易的人不是应该更加努力吗?
这样一细想,在短暂的同情后,他对余微的印象又回归到了第一印象——不自量力的骄傲、无理取闹的玩酷。
一周的卫生处罚,真正做完后也不过那么回事,解放后的第二天,余微是哼着歌来上学的,在楼梯间看见她亲爱的表哥叶小川,正要打招呼,对方已经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大声质问道:“你和离夏说什么了?”
“呃…”余微想起前两天离夏问她的搞笑问题,耸肩说:“我只是说了实话啊,我不就是你表妹么?”
“对啊!我也一直是这样说的啊,是她自己理解错误,和我有什么关系?结果她今天一来就闹我…”叶小川虽然满口埋怨,语气却是轻松的。
余微不屑地切了一声,“你能指天发誓,你没有故意误导她?”
“这个…”叶小川嘿嘿笑了两声,他确实是想看离夏出糗,可出糗后她反过来找他算账,就不是他所期望的了。
“自作孽。”余微下了结论,悠闲地往上走。叶小川追上亲热地搭上她的肩膀,一脸八卦地问:“喂喂…听说上次给你送血书的是高一的吴念?”
余微无语,她这位表哥怎么就没遗传到小姑一丁点的严肃呢?
“不错么…那个成语怎么说来着…芳名远播啊!连山那边的都找过来了。”
余微皱眉,瞧他说的…初中部和高中部不就隔着操场遥遥相望么,什么山那边。
“他…”
“再说我可就翻脸了!”余微斜瞪他一眼,余光里却瞥到另一个人。
杜恒泽就走在他们斜后方。
余微和他的目光对上了一秒,又转开,心想我聊我的天,犯你什么了,用得着皱着眉一脸厌恶的模样吗?
和叶小川在走廊处分开,她没有往后看,走进教室,杜恒月正站在讲台边兴致勃勃地和周围的几个女生讨论着什么,看见她激动地跑过来说:“微微,愚人节快到了!”
“哦…”余微不咸不淡地应一句,什么节日都与她无关。
“我们在商量怎么整人呢!你有没有好的想法?”
“整人?”余微眼睛一亮,挑眉问道,“以前都有些什么方式啊?”
“最常见的么,就是在人背后贴条啊,对谁谎称老师叫你去办公室啊…”
“停…”余微举手作投降状,“这样幼稚的招式有人信吗?”
“当然!”杜恒月嘿嘿笑,“听说上当的还不少。”
“…都是些做贼心虚的。”余微讪讪地回,心却想自己虽是办公室常客,愚人节那天也要加倍小心。
“现在愚人节还是表白的好机会。”另一个女生加入了谈话,“跑去对喜欢的人说我喜欢你,如果他表现得那什么,就说今天愚人节我骗你呢,不会丢面子。”
“…这个倒是不错的创意。”余微颔首,一会儿又说:“可惜啊可惜,我们都没表白的对象。”
“我看你那天会收到很多这样的信。”杜恒月摸着下巴一脸高深莫测。
余微沉吟一会儿,突然诡笑起来。
愚人节…果然是个好节日。
Chapter 3
“恒月,你帮我借本情书大全吧!”
“啊?你要那个干啥?”
“看看…你上次不是说哪个男生寝室人手一本吗?给女孩子写情书都是照抄那上面的。”
杜恒月点头,后知后觉地惊呼:“微微…你不是想给谁写情书吧?”
“你觉得呢?”余微很有技巧地反问,杜恒月拼命摇头,让微微写情书的男生,恐怕,现在,还没有出现吧。
“那你…”
“我要饱览群书!”
“切…”
纵然杜恒月有再多的好奇,也只能乖乖当跑腿,帮她借了一本回来。
“…微微,这本书…我看了三四页就看不下去了,”杜恒月诚挚地做着读书报告,“写得都很酸,看得人起鸡皮疙瘩。”
“是吗?”余微头也不抬,还很认真地翻看起来。
可这种学习热情没持续太久,下课后余微就把书还给了她,还一脸不屑地说:“这书也太没创意了,形容女孩子就直接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描述动心就一直说‘心脏不属于自己’,‘眼睛再移不开’什么的…早知道我哪里用它!”
杜恒月连连点头,试探道:“那你原先准备用它干什么啊?”
“秘密!”余微食指放在唇前嘘了一下,大步往外走,“我去四班借东西。”
太不对劲了!
杜恒月趴在课桌上,联想到昨天大家的对话,大胆推理——余微一定是喜欢上了某个人!她想趁愚人节表白一下!
原来微微有喜欢的人了…难怪高一的吴念送来血书她眼都不眨一下呢。
不过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杜恒月把所有可能人选想了一遍,还是没有头绪,当然更不敢去问当事人。
*
没有人记得愚人节这个洋节是哪年哪月开始流行的,现在这样泛滥倒颇有点“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的感觉。四月一日当天,几乎所有人都处在做贼心虚的状态,走路东张西望,和人说话斟酌了又斟酌,就害怕一个不小心着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