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娘亲腹黑萌宝赖上门 作者:偏方方
内容简介:
神医娘亲之腹黑小萌宝(古风暖文,先苦后甜,欢迎跳坑O(∩_∩)O~)
楔子
阴霾数日的天总算放了晴,家里存粮不多了,阿婉背上竹篓去地里挖萝卜。
她挖的是水萝卜,也有人管它叫红萝卜。
水萝卜个头不大,还没阿婉的拳头大,但皮儿薄水多,一口咬下去甜丝丝的,能沁到人的心里去,若再切成薄片与辣椒酱一拌,又爽口又下饭。
眼下正是吃水萝卜的大好时节,等天气再冷些,水萝卜的口感就没这般水嫩清甜,而是有些涩辣了。
“阿婉!你咋还在这儿呢?你相公来了!”
一个婶子端着簸箕走过来说。
蹲在地里的阿婉小脸红了红:“婶子莫要乱说,谁、谁是我相公?”
婶子打趣地笑道:“马上就要成亲了,不是你相公,难道是我相公啊?”
田埂的另一边,摘油菜的农妇们笑作一团。
阿婉的脸红透了,虽嘴上不承认,可她知道,她确实是有个未婚夫的。
未婚夫姓赵,叫赵恒,是他们村唯一的秀才。
赵恒并不是本地人,而是刚开始打仗那年逃窜到他们村儿的,之后便在村子住下了。
赵恒的爹在战乱中死掉了,只留下他与寡母以及一个与阿婉同岁的妹妹。
这些年多亏阿婉家的救助,一家三口才惶惶度日。
阿婉家的日子也不大好过,尤其阿婉爹被抓去充军后,这一房没了顶梁柱,日子越发拮据起来。
可再拮据,阿婉都舍不得赵恒受委屈。
阿婉把摘好的水萝卜放进小背篓,心情大好地往家中奔去,路过一个小鱼塘时,她蹲下来,将手上的泥污洗净,她的手冻伤了,伤口进了水,疼得她直抽凉气!
随后,她解开发带,用手抹了水将头发梳得光亮,编了个漂亮的四股小辫在耳旁,又从怀里小心翼翼地取出过年才舍得佩戴的红头绳,一点一点绑上。
做完这些,她又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捧起一捧冷冰冰、带着鱼腥气的水洗了一把脸。
“冷死我了!”阿婉被冰得嗷嗷直叫。
却说赵恒在阿婉家外徘徊了许久,迟迟不见阿婉,决定改日再来,哪知他路过鱼塘时,凑巧看见了蹲在岸边洗脸的阿婉。
赵恒蹙了蹙眉,这儿的水能洗脸吗?鱼腥气这么重。
阿婉也看见了赵恒,手忙脚乱地站了起来。
才半月不见,赵恒又长高了,他虽比阿婉大三岁,却不知刚来村子那会儿,比阿婉还瘦小呢。
见他长好了,阿婉就高兴了。
“阿恒!”阿婉笑容满面地走了过去。
少女穿着臃肿不堪的棉袄,膝盖与手肘都打了补丁,一副寒酸得有些窘迫的样子,但这张脸生得极好,十里八乡都挑不出比她模样更俊的姑娘了。
曾几何时,赵恒也认为阿婉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姑娘,只是自打见过那些城里的千金小姐后,他再看阿婉就只剩一身寒酸的乡土气了。
阿婉看见了赵恒的手,那是一双读书人的手,手指修长,干净细腻。
阿婉不着痕迹地将自己那双长了冻疮的小肿手缩进袖子,含笑问他说:“你怎么来了?今天是月中,还不到交束脩的日子…是手头的银子花完了吗?我去给你拿。”
其实没多少了,只剩最后几个银裸子了,年货还没着落,可赵恒念书重要,她想,阿娘不会怪她的。
“阿婉。”赵恒叫住了她。
阿婉转过身来,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甜甜的笑:“嗯?”
“你不用再给我银子了。”赵恒说。
“为什么?你不念书了吗?”阿婉惊讶地问。
赵恒顿了顿:“不是…”
阿婉以为他在担心日后的束脩银子,忙拍着胸脯道:“你放心,我有银子的!我…我能挣!开春了我就去摘野菜!我还能砍柴!能种地…”
“阿婉你银子哪里来的?”赵恒打断她的话。
阿婉一愣。
赵恒面色沉沉地说道:“你不用瞒我了,我已经都知道了,你的银子来得不干净…前年你其实不是去了你表姑婆家,你…你是进窑子了!”
一道晴天霹雳袭上阿婉的头顶!
阿婉身子一晃,背篓掉在了地上,红扑扑的水萝卜滚了一地。
阿婉面色发白地看着赵恒:“谁?谁和你说的?”
赵恒拽紧了拳头道:“你别管谁和我说的,你只说是不是!你是不是进窑子了?”
阿婉的眼圈一点点变红了,她抓住赵恒的胳膊:“阿恒…”
赵恒猝不及防地看见了这双布满冻疮的肿手,吓得一把抽回胳膊!
阿婉感受到了他的嫌弃,不敢再拿手碰他,只是越发哽咽地说:“我…我没进窑子!阿恒你相信我,我的钱是干净的!是我用玉佩换的!”
赵恒冷冷地看向她:“你哪儿来的玉佩?”
“我捡的!”阿婉说。
赵恒讥讽道:“随随便便捡一块玉佩就能换那么多银子吗?”
他也曾天真地认为他那些昂贵的束脩银子都是阿婉种地种来的、砍柴砍来的,可谁料啊…她竟是拿自己的身子换的!
她还要不要脸了?要不要了?!
她都已经和他定亲了,还去和别的男人干见不得人的勾当!
她怎么这么脏?!
“阿恒你相信我,我没进窑子,我可以发誓!”阿婉哭得心都要碎了,她是真没进窑子,真的没有啊…
二人青梅竹马长大,很长一段时间,赵恒与妹妹都吃在阿婉家、住在阿婉家,他还记得全村闹灾荒的日子,是阿婉省下自己的口粮,一口一口喂给他的。
不是阿婉,他或许早就活活饿死了。
他对阿婉,终究是有一丝感情的。
“你放心,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情分上,你的事我不会宣扬出去,只是我也不能再娶你了。”他施舍地说。
赵恒想,他已经仁至义尽了,毕竟对一个女人而言,没有比名节更重要的事,他都愿意保住她的名节了,她该知足了。
赵恒义正辞严地说道:“我是秀才,夫子说过以我的才学,他日必能入仕,我不能娶一个不干不净的女人…亲事我会上门退掉,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罢,赵恒不敢去看阿婉伤心欲绝的脸,逃一般地离开了。
可他没跑几步,身后的鱼塘便传来噗通一声巨响。
“阿婉——”
第一章 穿越
“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又到了动物交配的季节…”
俞婉又被这魔性的铃声吵醒了,不用想也知道是她那催婚催得无孔不入的大姨妈干的。
俞婉父母早亡,是在大姨家长大的,大姨是动物园园长,身高一米八,嗓门儿奇大。
俞婉一滑开接听键便将手机拿到了一米远。
“怎么搞的?!这都几点了?!人家保育员儿都等你俩小时了!你还想不想结婚了?想不想了?!你打算一辈子赖我这儿是不是啊?我警告你,你早就满十八了,我对你的抚养义务已经终止了!今年你再不给我嫁出去,我就把你…”
俞婉的耳膜都发麻了,后面说的啥不用听也猜到了,一个月例行一次的最后通牒,她大姨妈虚声恫喝了三年也没真正兑现。
不过…保育员儿?
养熊猫仔仔的生物学博士?
这个得见。
没准能偷只牢底坐穿兽。
俞婉收拾一番下了楼,哪知刚一拉开车门,一个花盆从天而降…

俞婉是在一阵冷冰冰的寒意中苏醒的,醒来就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旧的土炕上,身下是散发着霉味的褥子,身上是一床霉味更重的被子。
凛冽的寒风自墙壁的缝隙争相挤入,让本就寒冷的屋子又多了几分严冬的残酷。
她的脑子乱糟糟的,有奇怪的画面与声音闪过脑海,只是全都太模糊了,她分不清是真实的,还是自己摔坏了脑子凭空臆测的。
屋子里有忽明忽暗的火光。
俞婉顺着火光望去,就见正对着窗台的墙壁前,一个十分瘦小的小男娃蹲在地上,穿着破破烂烂的古装。
他面前的火盆里架着一截半干不干的木头,因为烧不透,小男娃正努力地往里添枯草与树叶。
虽也烧得艰难,可到底是烧起来了。
见状,小男娃起身去桌子上拎来一个盛满水的旧铁壶放在铁盆的盆沿上。
俞婉就有些懵。
“哎。”俞婉叫了小男娃一声。
小男娃回头,眼睛一亮说:“阿姐你醒了?”
他放下火钳朝俞婉跑了过来。
这小男娃唤她阿姐,如此看来,脑子里那段记忆不是她胡思乱想的,她是真的变成另外一个人了——
“阿姐,你难不难受?”
俞婉违心地摇摇头:“不难受,阿娘呢?”
“阿娘晕倒了。”小男娃说。
“怎么晕倒的?”俞婉问,虽脑子里的记忆告诉她,阿娘的身子骨一直就不大硬朗,却还没严重到会晕厥的地步。
小男娃低下头,难过地说道:“他们说你死了,阿娘就哭,一直哭一直哭,然后就晕倒了。”
原来是伤心过度…
俞婉看着阿弟,感受到了他心底浓浓的担忧与害怕,也真是难为他了,最亲近的人,一个死了,一个晕了,真不知他是怎么挺过来的。
俞婉探出手,摸了摸他那颗脏兮兮的小脑袋:“你看我没死,是不是?”
小男娃抬起头,眼底光彩重聚:“嗯!”
俞婉瞅了瞅墙边那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炊具的火盆与铁壶,问道:“能给我倒杯水吗?我看你烧水了。”
“能!”小男娃兴冲冲地去了,能有用武之地让他感觉很开心,当然他还太小,不懂水要烧开了才能喝,他见水冒热气了,便觉着是烧好了。
他把半温的水倒在了一个缺口的大瓷碗中,小心翼翼地给俞婉捧了过来。
这水只烧了半开,若是前世,她那做园长的大姨妈只怕要把她唠叨得耳朵都长出茧子来。
“喝生水啊?你不怕寄生虫啊?你们这些年轻人,就是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俞婉没大姨这般讲究,生水她是喝过的,只是如今一回想,她有些分不清自己当时的举动是真不讲究,还是太叛逆,故意不去讲究。
大姨这人很好,就是有时龟毛得让她受不了…
俞婉苦笑了一声,穿来这种地方,想被大姨龟毛一次都没机会了。
忽然,手边传来一阵凉意。
敢情是小男娃见她迟迟不喝,以为是水太烫,忙用小嘴给她吹了起来。
俞婉把碗里的水喝光了。
喝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精神了许多,她对小男娃道:“对了,我睡了几天?”
“三天。”
这么说,他们的阿娘可能也昏迷三日了?
俞婉看着面黄肌瘦的小男娃,试探地问道:“你这几天都吃过东西了吗?”
“吃了!阿奶屋里吃的!”小男娃说。
“吃饱了吗?”俞婉问。
小男娃不说话了。
嘴唇都裂开了,一片虚弱的苍白,想来是没吃饱喝足的。
俞婉掀开被子,披上打了补丁的棉袄,对饥肠辘辘的弟弟道:“走,先去看看阿娘,然后给你做吃的。”
第二章 开始新生活
这家人居住的地方不大,统共也才两间厢房,分别在堂屋两侧,闭着眼都不会走错。
俞婉一边走,一边整理着脑子里的记忆。
说来也巧,这家人竟然也姓俞,原主叫阿婉,与她同名。
原主家的人口十分简单:一个被抓去充军的爹,一个缠绵病榻的娘,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弟,外加一个换了芯子的她。
印象中,这家人对她都不错,并没有因她是个女儿身便厚此薄彼,就连幼小的弟弟都十分懂得谦让她,她的吃穿用度一贯是家里最好的,这在重男轻女的村子里几乎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当然原主本身也还算争气,爹不在了,娘又无法下地劳作,她小小年纪便扛起了养家糊口的重担,比起前世只知道做大米虫的俞婉,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以上,便是俞婉从原主那儿继承的全部记忆,或者可以说,是原主临死前最想保留的一段珍贵回忆。
“阿姐,你当心。”扶着俞婉的小铁蛋走到门口时,脆生生地提醒了一句,这也恰如其分地打断了俞婉的思绪。
俞婉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融合阿婉的记忆后,她与这副身体的契合度更高了,再看小铁蛋也不再仅仅是个陌生的小男娃了,这是她弟弟,屋里的女人是她娘亲,从今往后,他们是她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亲人。
她初来乍到,会有这样的想法多半是出自原主的遗志,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强烈的遗志,才能在死后召唤了一个异世的灵魂,替原主走完接下来的人生。
屋子里没烧火盆,也没掌灯,黑漆漆的,一股冷风嗖嗖地刮过来,竟是半点不比外边暖和。
俞婉摸黑走到床边。
适应了屋子里的光线后,俞婉依稀能看见女人的容貌了,那是一张苍白得毫无血色的脸,瘦得两颊都有些凹陷,颧骨因此而凸显了出来,可即便是这样,她的五官依旧丝毫不差,尤其眉毛与鼻子格外漂亮。
原主的娘并无大碍,是伤心过度导致的昏迷,加上数日未进食,才变得奄奄一息了。
看过姜氏,俞婉将自己屋内的火盆端了过来,棉被也抱了过来,给姜氏盖上。
做完这些,俞婉提着油灯,转身去了厨房。
说是厨房,其实只是一个在后院儿用草棚搭建的小灶屋,灶屋正中央,一口生了锈的大铁锅架在粗糙开裂的灶台上,灶口正对着的地方是一捆已经被用掉大半的干柴。
连柴都这么少了…俞婉的心里涌上一股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当俞婉打开米缸时,就见米缸已经见了底。
俞婉将整个米缸都倒了过来,却只倒出几十粒米,连碗底都没铺平。
俞婉又在碗柜里翻找了一阵,除了小半碗辣酱,一无所获,还是小铁蛋抱着一个篓子走进来:“阿姐,萝卜!”
篓子里有几个不大新鲜的水萝卜,还有一个不知怎么混进去的大红薯。
这些在前世她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东西,眼下却完全没办法去挑剔,因为不仅小铁蛋与屋里的女人饿了,就连她自己也开始饥肠辘辘了。
俞婉将水萝卜与红薯洗净去皮,红薯切成块,与少得可怜的米粒熬了一锅红薯粥,水萝卜则是切丁与辣椒酱凉拌。
俞婉头一回用大锅灶,火候拿捏不大到位,红薯粥有些熬糊了,好在红薯这种自带甜度的纯天然作物,糊了也不失美味。
小铁蛋站在灶屋的门口,不时把小脑袋探进来,巴巴儿地朝里头张望。
大锅里飘出一股热腾腾的红薯香气,混着淡淡的米香与锅巴糊香,直把小家伙闻得口水横流。
“阿姐,我饿。”小铁蛋吸了吸口水,说。
“好了。”俞婉说。
粥不多,恰能分作三碗。
俞婉将红薯最多的那碗给了小铁蛋,米粥最浓稠的一碗给了姜氏。
姜氏仍昏睡着,无法自主进食,俞婉试图将她唤醒,姜氏醒倒是醒了,却在看了女儿一眼后以为自己在做梦,又闭上眼睡过去了。
不怪姜氏这般认为,实在是阿婉被从水里捞上来后没多久便在她怀里咽了气,她无论如何都不敢相信阿婉又好端端地活过来了。
俞婉给浑浑噩噩的姜氏喂了点粥,等她拿着空碗回到饭桌上时,小铁蛋已经把碗里的红薯粥吃完了,勺子也放下了。
随后俞婉眼尖地发现自己清汤寡水的粥碗中不知何时多了几块大大的红薯。
小铁蛋乖乖地坐在那里,眨巴着眸子望向她,仿佛在说,吃呀,阿姐!
俞婉的心头就是一软。
她清楚地意识到这不是来自原主的感觉,是她自己的。
“阿姐。”小铁蛋见俞婉不动,咽下口水,把粥碗往前推了推,“快吃吧,不烫了。”
俞婉知道他没有吃饱,却并没拒绝他的好意,端起碗来,将没多少热气的粥一滴不剩地吃完了。
屋外寒风凛冽,刮得窗棂子呜呜作响,俞婉躺在床铺的最内侧,看了看熟睡的小铁蛋,又看了看昏睡的姜氏,暗暗发誓,一定不让他们再饿肚子。
俞婉认床,本以为这一夜多少有些睡不着,哪知梦都没做一个,一觉醒来天边已有了一抹鱼肚白。
小铁蛋睡得香甜,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是多久没睡过这么暖和的觉了。
姜氏仍昏睡着,但气息比昨夜平稳了些。
俞婉没吵醒二人,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把自己收拾整齐,喝了口凉水充饥,随后去厨房拿了菜刀与背篓,一路踩着寒霜,朝记忆里的一亩三分地走了过去。
这是原主耕种的一块菜地,种了些蒜苗、水萝卜与白菜,白菜收得差不多了,只零星几棵稀稀拉拉地长着,还被不知谁家的鸡给啄了;水萝卜倒是还有些,俞婉就地拔了个,顾不上洗不洗的,用菜刀削了皮,一口一口地吃了起来。
家中已无米粮,光吃萝卜必定是不够的,就在俞婉捉摸着怎么才能填饱一家人的肚子时,余光眼尖儿地瞥到了萝卜地里的一个爪印。
那是一个鸡爪印,看大小已经成年了,地里的白菜让鸡给啄了,会在地里看到爪印本不足为奇,可让俞婉在意的是爪印旁竟然晃动着一根宝蓝色的鸡毛。
家鸡可没这么漂亮的羽毛。
这是一只野鸡!
野鸡竟然来了她家的菜地…
这个发现让俞婉的心头为之一振,人穷了连鸡都欺负到她头上,可巧她正愁没吃的,对方送上门,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野鸡是群居动物,有相对稳定的活动范围,轻易不会走下山来,无奈入冬了,物资匮乏,就连野鸡都觅食艰难了,又好巧不巧,阿婉这块地是全村最偏僻、最靠近山脚、最没人愿意耕种的地。
平日里除了阿婉,根本没什么人会走到这边来,正因为如此,才有野鸡敢闯进来。
这野鸡轻车熟路的,想来不是头一回了,只不过原主早上要给弟弟与娘亲做饭,下地下得晚,每每都让野鸡避开了,今日俞婉出门早,倒是把它撞了个正着。
野鸡没心没肺地啄着菜叶子,浑然不觉鸡生危矣。
俞婉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探出手,一把将它抓进了篓子!
第三章 第一顿大餐
野鸡的劲儿比家禽大,扑腾得俞婉不得不找个东西绑住它。
但俞婉找了半日,也没在篓子里找出什么工具,最后,她自怀里摸出了一根红头绳。
“我衣兜里还有这个呀。”俞婉挑挑眉,二话不说地拿红头绳去绑野鸡了。
俞婉打了个水手结,野鸡越是扑腾,红头绳缠得越紧,晨光下,竟有些触目惊心。
俞婉哼着小曲儿,带着野鸡离开了菜地。
一路上,她试图回忆一下有关这个村子或者所处朝代的信息,却遗憾地什么都想不起来。
不过,看山脚几乎都是茅草屋,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俞婉就觉得这个村子是真穷。
村子坐落在两座山头之间,有大片大片的农田,越往西,越荒无人烟,而他们家便是住在村子的最西面——门前是一处还算平坦的空地,俞婉记得前世在乡下的老房子也有这么一块儿地,大家管它叫道场,不知这边叫什么,或许什么也不叫。
进屋时,小铁蛋已经醒了,正笨手笨脚地给自己穿着衣裳,他再能干,也还只是个不到六岁的孩子,冬衣厚重,真是难为他了。
床上的女人还没醒,呼吸清浅,苍白的肤色比昨日看着更通透了些。
俞婉放下背篓,走进屋。
小铁蛋总算穿好了最后一只鞋,看见俞婉,水汪汪的大眼睛一亮:“阿姐!”
俞婉看了一眼他鼓鼓囊囊的小身板,上前将他里头的裤子拉平,上衣扎进棉裤里,正想问他睡得好不好,堂屋便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鸡叫。
小铁蛋先是一愣,随即兴冲冲地跑了出去,惊奇的声音迫不及待地传来:“阿姐!这是鸡吗?哪儿来的鸡呀?你去镇上了?你买鸡啦?”
小孩子兴奋起来可真聒噪啊。
“我没去镇上。”再说去了也没钱,俞婉给床上的女人掖好被角,将野鸡带去了后院,后院围了篱笆,前面连着房屋,后面连着猪圈与灶屋,当然猪圈里并没有养猪。
“这是我在山上抓的。”俞婉说。
“山上抓的呀?阿姐你好厉害!”小铁蛋满眼崇拜地说。
俞婉拿了空碗出来,一刀给鸡放了血。
小铁蛋看到这一幕竟也不害怕,乖乖地蹲在地上,一眨不眨。
“是给我们吃的吗?”他问。
“当然了,不然要给谁吃?”俞婉说道。
小铁蛋欲言又止。
俞婉觉得弟弟有些怪,她忙着做菜,并没往心里去,她把鸡放进热水泡了泡,开始拔毛,一边拔,一边想着配菜是什么,总不能又是萝卜,她本就不爱吃萝卜。
忽然,她扭过头,目光落在了灶屋后的一排排毛竹上。
毛竹的颜色青绿,竹干有不大明显的灰白色斑纹,应当是三到五年的竹子,这个年龄的竹子,最适合挖笋了。
“阿姐,你在看什么?”小铁蛋疑惑地问。
俞婉没说话,放下拔好毛的野鸡,找了一把铲子朝毛竹走去。
小铁蛋不知她要干什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俞婉在竹子地里走了一个来回,忽然蹲下身,用铲子在一棵毛竹下刨了刨,刨出一个尖尖的、红薯大小的东西。
“还真有。”俞婉笑了。
“阿姐,这是什么呀?”小铁蛋好奇地问。
俞婉心情愉悦地说道:“冬笋。”
“可以吃的吗?”小铁蛋又问。
俞婉弯了弯唇角:“当然。”
不仅可以吃,还十分好吃,营养价值也丰富。
俞婉挖了笋后,把土轻轻填上,以便它来年继续生长。
这儿的毛竹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也非每一棵都长出了笋芽,俞婉挖了两棵后,在小铁蛋饿得咕咕叫的声音里收工了。
俞婉将冬笋去壳洗净,切成片,又将野鸡剁成块,内脏放一边,鸡块与冬笋以大火爆炒,再用小火慢炖。
俞婉很少下厨,老实说厨艺算不上高超,但架不住食材好,不过须臾功夫,浓郁的鸡肉香气夹杂着清新的笋香,层层叠叠地飘了出来,无孔不入地刺激着俞婉与弟弟的感官。
小铁蛋馋得口水横流。
俞婉打开锅盖,舀了一块鸡肉想要递给他,他忙摇头,咽了咽口水说:“我、我等阿娘和阿姐一起吃!”
“好。”俞婉没拒绝,盖上锅盖后对小铁蛋道,“蒜苗不大够,我去地里摘点来。”
“那我守着鸡!”小铁蛋一脸严肃地说。
俞婉轻笑:“好,你守着鸡,别让人偷吃了。”
这话是与小铁蛋玩笑说的,哪知她一出门,还真有人惦记上她锅里的鸡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赵恒的生母赵氏。
那日阿婉投湖后,赵恒立刻将她救了上来,对外称她是失足落水,就连赵氏这个亲娘都并不知道真相。
阿婉昏迷好几日,赵氏本以为她活不了了,哪知方才邻居说看见了阿婉,她便赶紧上门来确认一番了。
“阿婉啊,你醒了吧?你也真是的!醒了也不去和我说一声,恒儿又要交束脩银子了,你快点把钱——”
赵氏一边说着,一边进了屋,话到一半,她整个人顿住。
这什么香气?
怎么这么好闻?!
赵氏火急火燎地冲进厨房。
小铁蛋看到她的一霎,小脸顿时黑下来了。
赵氏看也没看小铁蛋一眼,一把揭开锅盖,当她看到那一大锅金黄的汤汁与炖鸡时,眼睛顿时放绿光了!
她已经不记得上次吃肉是什么时候了,十天前?半月前?阿婉这死丫头没本事,一个月只能让她吃上一两回肉,还全都少得可怜,天知道她馋肉都快馋死了!
这里有一大锅,一大锅啊!
赵氏激动地放下锅盖,拉开碗柜,拿出一个干净的瓦罐,理所当然地舀起了锅里的鸡肉。
小铁蛋气呼呼地抓住她的手:“阿姐说了,这是给我们吃的!不许你拿走!”
赵氏哼道:“你阿姐是我儿媳,她的就是我的!什么时候轮到你们吃了?”
死丫头!弄了这么好的东西也不知道拿去孝敬她,竟偷偷藏在屋里炖!幸好是她来了,不然这一大锅鸡肉就被这几个遭瘟的吃完了!
“起开!”赵氏呵斥。
“我不!”小铁蛋死死抱住赵氏不撒手。
赵氏怒了,用力地甩手一挥,将胳膊抽了出来,掐住小铁蛋的脸恶狠狠地说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管老娘的事?信不信我揍你?!”
小铁蛋半边脸都被掐红了,叉腰瞪着她:“你揍啊!你揍啊!”
“你、你这小子!”赵氏抬起巴掌。
若在平时,赵氏定把这讨人嫌的小畜生暴揍一顿了,但眼前的鸡肉实在太香了,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端回去跟儿子女儿一块儿吃了,于是“大慈大悲”地放开了小铁蛋,一把将他丢出去,转身去舀锅里的鸡。
她把一锅鸡舀得干干净净,连个鸡脖子都没留下。
第四章 打的就是你
俞婉摘了蒜苗回到家时,赵氏已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竹笋炖鸡端走了。
“恶婆娘!你把我家的鸡还回来!那不是给你吃的!是阿姐抓来给我们吃的!”
灶屋那头传来小铁蛋愤愤不平的声音。
俞婉快步走过穿堂,就见小铁蛋憋红了脸,叉腰站在空荡荡的猪圈里,气呼呼地叫嚷。
无奈他个子矮,怎么都爬不出来。
他们家早没养猪了,猪圈是干净的,可饶是如此,看见弟弟被关在这里,俞婉的眸光还是凉了凉。
俞婉拔掉木板上的插栓,将弟弟抱了出来,又走进厨房,揭开锅盖一瞧,就见满满的一锅冬笋炖鸡,已经被舀得渣都不剩了:“怎么回事?谁干的?”
小铁蛋原本只是生气,可被姐姐抱在怀里的一霎,心中顿时涌上一股委屈,把赵氏来过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听完小铁蛋的话,俞婉这才发现自己在古代竟然还有一门没履行的亲事,奇怪的是,这么重大的事,原主竟没保留在自己的记忆里。
那赵氏一口一个“我媳妇儿”,可瞧瞧她都做了些什么,昏迷时不来探望她,把鸡肉端走了,连声招呼也不打,还掐了她的弟弟!
不怪原主临死前不想记得她,这种刁妇不忘了,留着过年啊?
“鸡没了…我没把鸡看好…”小铁蛋委屈得眼圈都红了。
那可是阿姐抓的鸡啊!好不容易才有的鸡,就这么被人抢走了…
俞婉把蒜苗放在了洗菜的水盆里,拍拍弟弟的肩膀:“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回来。”
“阿姐你去哪儿?”小铁蛋不解地问。
俞婉没说话,只走进厨房拿了一把菜刀,神色冰冷地出去了。
却说赵氏从俞婉家出来后,一路小跑地回了家,半路上有乡亲与她打招呼,她理都没理。
浓郁的鸡汤香气飘了大半个村子。
赵氏原是西北一个叫做赵家村的农妇,战事爆发后,赵家村被敌兵攻占了,她与丈夫带着一双儿女逃了出来,半路她丈夫被乱箭射死,她与年幼的孩子几经辗转,最终流落到了莲花村。
孤儿寡母难度日,万幸的是,赵氏有个好儿子。
赵恒不仅天资聪颖,更勤奋上进,很快便考上了童生,因为这个,他们家才破例得了莲花村的户籍。
但他们家没有成年男丁,唯一的赵恒又是个读书的命,赵氏哪儿舍得让他下地劳作?赵氏自己是个懒的,养出来的女儿也没一双勤快手脚,这些年他们家全靠阿婉家接济,就连地也是阿婉帮着种的。
要说赵氏对这个准儿媳多不满意,也不尽然,可要说多感激,却又未必。
毕竟她儿子是村儿里唯一的秀才啊,阿婉那野丫头能搭上她儿子,是俞家祖坟上冒青烟了!
此时大雾已散了过半,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开始劳作了,冬日虽无多少农耕,可饭总是要做的,衣裳也是要洗的。
赵氏跨进大门时,赵宝妹刚起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眼睛还没睁开便闻到了一股诱人的鸡汤香气。
她唰的冲了出来:“娘!这是什么?”
她赶忙去揭被赵氏放在桌上的瓦罐盖子,却被赵氏一把拍开。
赵氏道:“你哥呢?”
赵宝妹瘪瘪嘴:“哥去书院了,才去的。”
赵氏看了看香气四溢的瓦罐,拼命咽下口水:“那应该没走远,我先舀些出来,你给你哥送去。”
赵宝妹虽不大乐意,却也知道整个家里她哥最为重要,她哥没吃,谁也别想吃。
“知道了,娘。”她笑嘻嘻地说道。
赵氏去灶屋找来两个空碗,正要给儿子舀些鸡肉,却哪知还没碰到瓦罐,便见一把明晃晃的菜刀咚的剁在了她家的木桌上!
赵氏吓得浑身一颤!
“姓俞的,你什么意思!”站在一旁的赵宝妹率先回过神,看见了一脸杀气的俞婉,她的神色就是一愣。
俞婉懒得理她,目光落在赵氏惊吓得有些发白的脸上,冷冷地说道:“方才去我家的人就是你?”
她是闻着鸡汤寻过来的,她并不记得赵家,也不记得赵氏的样子,可这家里只有两个女人,怎么看她的“准婆婆”都不会是那个邋里邋遢的小姑娘。
赵氏也狠狠地愣了一下,俨然没料到一贯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阿婉竟敢这般蛮横地与她说话,还把刀子给用上了!
到底欺压了阿婉多年,她心里是不惧怕阿婉的,她跋扈地说道:“你想干什么呀?大清早的带把菜刀到我家里!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俞婉冷声道:“欺负了我弟弟,偷了我的鸡,还问我为什么会来这里,姓赵的,到底谁脑子进水了?”
姓、姓赵的?这死丫头叫她什么?!
赵氏瞬间就怒了,指着俞婉的鼻子道:“你还好意思说,你买了鸡,竟不拿来孝敬我!自己偷偷在屋里吃!你安的什么心?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
聒噪!
俞婉不胜其烦,不待赵氏把话说完,抄起桌上的菜刀,朝着赵氏挥了过去。
赵氏吓得上蹿下跳啊!
赵宝妹也没好到哪儿去,她早被俞婉的气势吓傻了,呆呆地怔在那里,惊恐地看着俞婉抓住赵氏的头发,像拖着一个麻袋似的,将赵氏拖去了堂屋后的猪圈。
她家的猪圈可是养了猪的!
“哎哟!”
赵氏被狠狠地摔进了猪食槽!
那之后的事,赵宝妹记不大清了,只知道等她回过神来时,散发着鸡汤香气的瓦罐已经被俞婉给端走了。
小铁蛋坐在堂屋的门槛上,神情沮丧。
他知道阿姐是去赵家了,可他不确定阿姐会把鸡肉给要回来。
阿姐就是这样的,什么好东西都先给赵家,赵家用过了,剩下的才是他们的。
他不讨厌阿姐,因为阿娘说,不能讨厌阿姐,要一辈子疼阿姐。
可是他偶尔,也希望阿姐能疼疼他呀…
鸡肉肯定是没了。
小铁蛋委屈地抹了抹发红的眼眶。
“大冷天的,坐门口做什么?”
一道熟悉的声音骤然响在小铁蛋的头顶。
小铁蛋茫然地抬起小脑袋,就见俞婉一手拎着菜刀,一手抱着瓦罐,神色恬淡地朝他走来。
第五章 阿婉她变了
“阿姐!阿姐!你把鸡要回来了!你真要回来了?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沮丧的小铁蛋,又变成一个活蹦乱跳的小话痨了。
俞婉端着鸡汤进了灶屋。
小铁蛋像条小尾巴似的跟上来,围着俞婉左转右转。
俞婉被他转得头晕,指了指一旁的小凳子:“坐下。”
“哦。”小铁蛋乖乖地坐下了。
俞婉打开瓦罐的盖子,鸡肉本就煮好了,在瓦罐中焖了一会儿,鸡肉的味道收了收,笋香浸其中,仿佛被发酵过一般,两种味道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竟是比先前的鸡汤更香了。
小铁蛋的口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俞婉挑了一块金黄的鸡肉,冷不丁塞进小铁蛋嘴里。
小铁蛋先是一愣,随即感觉到一股浓郁的肉香在他的小嘴儿里化开…
“好吃吗?”俞婉问。
小铁蛋泪汪汪地点头,好吃!好吃得他都要哭了!
“脸还疼吗?”俞婉又问。
小铁蛋拨浪鼓似的摇头,有肉吃,哪哪儿都不疼了!
俞婉见他脸上的红印子确实消了些,点点头,不再追问,忽然她想到什么,转头看向小铁蛋道:“你昨天说,你这几日是在谁家吃的饭?”
“阿奶家。”小铁蛋说,说完,用一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俞婉。
俞婉心道,我又没不许你去别人家吃,怎么一副害怕我发飙的样子?
不过阿奶长什么样啊?原主的记忆中也没这一号人物了。
“你说你没吃饱。”俞婉又道。
小铁蛋一噎:“那…那是…”
“阿奶家的日子一定也不好过。”俞婉轻声说。
“咦?”小铁蛋睁大了眼。
俞婉拉开碗柜,找出一个大碗,将鸡肉与冬笋舀了一半出来:“你给阿奶送去,我再炒个菜。”
“阿、阿奶已经死了,只有大伯他们。”小铁蛋像见了鬼似的说,也不知是在惊讶俞婉不记得阿奶过世的事,还是惊讶俞婉竟然要给那边送吃食。
俞婉不动声色地说道:“我当然知道阿奶不在了,我说的是给阿奶家送过去。”
俞婉装好了鸡肉,往大碗上扣了一个碗,用布条系紧递给小铁蛋:“不烫了,端过去吧,不用舍不得,阿姐给你留了很多。”
小铁蛋小胸脯一挺,给阿奶家送东西,他才不会舍不得呢!
小铁蛋接过鸡汤,兴高采烈地去了!
虽不知阿姐怎么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但这样的阿姐,他很喜欢!
大伯家就在阿婉家到菜地的半路上,与赵家想截然相反的方向,阿婉下地劳作都会路过大伯家。
阿奶是今年春末过世的,小铁蛋叫了几年叫习惯了,没改过口来,每每提到这边仍会说句“阿奶家”。
小铁蛋抱着鸡汤抵达这家时,大伯正坐在门口晒太阳,怀里抱着一根拐杖。
大伯一眼看见了小铁蛋,愁容满面的脸上迅速扬起一抹慈祥的笑:“铁蛋来了啊,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大伯母他们都出门了,粥在锅里,我去给你热。”
说着,他便要杵着拐杖站起来。
小铁蛋摇摇头,把怀中的大碗往前一递,脆生生地说道:“大伯,我今天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给你们送鸡汤的!鸡汤里有好多好多鸡肉!还有好多好多冬笋!是我阿姐做的!她让我给你们送些过来!”
大伯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冬季,天黑得早,不过傍晚夜色便沉了下来,零零星星地还飘了点雪。
大伯母带着三个孩子回来了。
今天是隔壁村的一户远方亲戚摆席面,他们过去帮忙了,没得什么工钱,但领了五斤玉米面与两斤糙米,以及半碗猪油渣,这些东西虽不够过冬,却也能顶上三五日了。
三五日听着挺少,可谁让家里人多,又除了三岁的小闺女,个个都是大饭桶呢?
“铁蛋这几日都没吃饱,我蒸几个玉米面馒头给他送去。”大伯母说着就要往厨房去。
大伯叫住了她,把阿婉让小铁蛋送鸡汤过来的事与几人说了。
几人的目光落在桌上正面相扣的大碗上,齐齐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她哪儿来的鸡?”大伯母问道。
“她有鸡干嘛要送给我们?”大儿子沉吟道。
“别只有一个鸡屁股!”二儿子冷笑道。
“屁股。”小闺女学舌。
大伯母一把抱过闺女,狠狠地瞪了二儿子一眼。
二儿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压低了音量道:“总之,我才不信她会那么好心,真给我们送…”
话到一半,他揭开了扣在上头的大碗,随后,他整个喉头都梗住了。
阿婉与老宅的关系并不好。
阿婉爹不是俞老爷子亲生的,是俞老爷子一次喝多了酒,打山沟沟里捡来的,俞老爷子与妻子一共生养了五个孩子,可真正养活的只有两个,老二还是个闺女。
老爷子与妻子一合计,觉得一个儿子太少,不妨多养一个,将来也好防老。
阿婉爹虽捡来的,可养出感情后,二老也拿他当亲生的了。
阿婉的大伯与姑姑都待这个弟弟极好,有他们一口吃的,就决不让弟弟饿着,谁把弟弟欺负了,他俩能扛着锄头追到人家田里去。
阿婉姑姑出嫁时,阿婉爹追着牛车哭了半个村子,后西北突发战事,官差来莲花村抓捕壮丁,原本该是长男去,但阿婉爹灌醉了大哥,大半夜的代替大哥上路了。
那一年,阿婉十岁,姜氏刚怀上小铁蛋。
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必定是无比艰难,可为了报答俞家的养育之恩,阿婉爹义无反顾地去了。
这些事阿婉原是不知情的,可也不知谁在她面前嚼了舌根子,说她爹是捡来的,当初抓壮丁,抓的是她大伯,俞家舍不得亲生儿子,才把他爹给推出去送死了。
战场烽火硝烟,让一个从未练过兵的人去打仗,可不就是送死吗?
阿婉信了这些搬弄是非的话,自此与大房的关系淡了,之后又分了家,便更形同陌路。
别说是一个鸡屁股,怕是就连一根鸡毛,她都不会舍得给他们!
鸡汤是上午送过来的,过了一整日,汤汁早已冻住,乳白的鸡油脂块下,是满满一大碗冬笋与鸡块,冬笋少,鸡块多,多不说,竟然还有一个完整的鸡腿。
这、这是怎么回事?
全家都怔住了。
第六章 丰盛的收获
昏黄的屋内,小铁蛋喝完最后一口鸡汤,捧着肚子,无比餍足地砸了咂嘴。
这只野鸡够肥硕,分了大伯家一半后,还剩下一小锅,俞婉又去后院的毛竹林里挖了两棵竹笋,切成笋片下进去,如此,方吃到了晚上。
俞婉给姜氏也喂了些鸡汤,以及一点用鸡胸肉捯成的肉糜。
姜氏依旧只醒了一小会儿,又很快昏睡过去了。
久病之人,不宜进补过多,比起鸡汤,姜氏更需要的可能是一碗清淡养胃的糙米粥。
“阿姐,我们明天吃什么?”小铁蛋坐在火盆旁的小板凳上泡脚丫子,一边泡,一边睁大了眸子问。
俞婉拿了块粗糙的干棉布走过去:“鸡杂还没动,明天给你炒个蒜苗鸡杂。”
“鸡杂是什么?”
“就是鸡的内脏。”
“内脏又是什么?”
这孩子话痨起来真是没完没了。
俞婉说道:“别说话了,说兴奋了待会儿睡不着。”
“哦。”小铁蛋乖乖地应下,没一秒又张开小嘴巴。
可不等他开口,俞婉便淡淡地睨了他一眼:“兴奋就是你现在这个样子。”
小铁蛋悻悻地闭了嘴。
俞婉蹲下身,给小铁蛋擦了湿漉漉的脚,擦过才知道,这孩子的脚后根竟然已经冻上了。
俞婉拿起小铁蛋的鞋子,就见鞋底果真破了个小洞。
俞婉把小铁蛋塞进被窝:“睡觉,不许说话了。”
言罢,她转身去找小铁蛋的鞋,却发现每双都又破又旧。
“阿姐!”小铁蛋忽然兴冲冲地开口。
“不是说了不许说话吗?”俞婉转头看向他,就见他不知何时躺在了她昨夜睡过的位置,见自己朝他看来,他忙往姜氏的身侧挪了挪,眨巴水亮的眸子说,“阿姐,被窝给你暖好了!你快来睡吧!”
俞婉神色未动,心头却掠过一丝难以言说的酸涩,弯了弯唇角,轻声说:“好,我这就来睡。”
这边,俞婉歇下了,另一边,赵氏却辗转难眠。
她想起白日里的事,觉得自己简直是见了鬼!
那丫头是她看着长大的,有多小媳妇儿她再清楚不过了,平日里在她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一口一个“赵婶”,叫得比娘还亲热!
她让那丫头往东,她从不往西,她让下地,她就不敢不听!
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丫头对她的好有增无减,便是曾经去她那什么表姑婆家住了一整年,回来照样没有与她疏远,反而更拿她当佛祖供着,还把从表姑婆家带来的几百两雪花银全都用在了她与儿子身上!
这蠢丫头对她言听计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怎么几日不见的功夫,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想到鸡汤没喝到,还反被阿婉把自己摔进了猪食槽,赵氏面子里子丢尽,气得在被窝里直磨牙!
但她最气的并不是这个,而是方才女儿告诉她,阿婉那死丫头竟把从她这儿抢走的鸡送去给老俞家的人吃了!
“死丫头诚心要气死我…你给我等着!阿恒回来了,我让他休了你!”
翌日,俞婉再次起了个大早,夜里飘了会儿雪,下得不大,只薄薄地落了一层。
俞婉今日打算再去菜地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逮住一只野鸡,若是逮住了,她便不自家做着吃了,想法子去集市上换点钱银。
但她的运气仿佛在昨日便用光了,她在菜地里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也没看见任何野鸡出没。
天光大亮,小铁蛋也该醒了,俞婉只得作罢,砍了一兜被啃得乱七八糟的白菜回家。
烂菜叶摘掉,菜心勉强还能食用。
俞婉去厨房,取出最后一小碗鸡汤,下了些白菜心,就着昨日炼出来的一小勺油鸡油炒了个蒜苗鸡杂,顺便没吃的水萝卜洗净凉拌,这是他们最后一顿饭了。
碗柜再一次空了。
蒜苗鸡杂的味道果然很好,蒜苗炒得有点焦,但油味儿十足,吃起来咸滑脆爽,鸡杂里,小铁蛋最爱的是两个“小黄鸡蛋”,以及两块肥嫩的鸡肝。
小铁蛋吃得停不下来,小嘴儿油乎乎的,也只有在这时候,俞婉的耳根子才是清净的。
吃过早饭,俞婉带着铲子与背篓去了后院的小毛竹地。
她方才想过了,没有鸡没关系,冬笋也是好东西,虽不知在古代值钱不值钱,但只要是菜,就一定会有人买。
这儿的毛竹不多,俞婉仔仔细细地挖了一遍,只挖出六个中等大小的冬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