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命妇》作者:平林漠漠烟如织

文案一:
重生之后,玉芝的人生目标变得特别简单:发家致富做生意,攒够路费找儿子。只是,情况似乎有了新变化…

文案二:
在寻找儿子的过程中,玉芝发现自己拥有世上最强金手指——她的儿子是皇帝,她的弟弟是状元,她的相公是名将!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平步青云 种田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玉芝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正富贵突遭毒手,再醒来重生农家
大周承安十年八月,鲁州城。
永亲王府内宅东偏院里静悄悄的。
宋侧妃素来得宠,她住的东偏院房屋轩昂,院子阔朗,花木扶疏,颇有几分景致。
正房东暗间卧室外面种着两棵桂树,如今正是花季,金桂盛开,满院甜香。
宋侧妃的两个心腹大丫鬟青竹和青兰带着四个小丫鬟候在正房外面的廊下,等候着里面的传唤。
永亲王林昕端坐在正房明间的黄花梨木罗汉榻上,俊秀的脸上带着一抹深思,看上去心事重重。
他今年才二十三岁,是先帝幼子,因生母张贵妃早逝,先帝早早就把他封在了富庶的鲁州。
侧妃宋玉芝嫣然一笑,端起小巧的青瓷茶盏奉了上去:“王爷,这是妾身家乡产的玉叶茶,您尝尝吧!”
作为永亲王林昕得宠的侧妃,宋玉芝生得极为美貌,身材高挑,乌发如云,小脸雪白,尤其是一双眼睛,秋水一般,顾盼多情。
林昕有些心虚,不敢看宋玉芝,接过茶盏放在了手边的黄花梨木小炕桌上,这才道:“玉芝,阿沁最近怎么样?”
他和玉芝一起长大,十多年的感情了,彼此拥有对方几乎所有的第一次,他喜欢她,依恋她,却又有些怕她。
玉芝明明是一丛野草,外形却似一朵娇花,让他离不得,却又畏惧她。
听林昕问到了自己的儿子林沁,宋玉芝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王爷,阿沁最近长高了不少,读书上也开窍了,书读了两遍就会背了,而且字也写得比先前好多了!”
一提到心爱的儿子林沁,宋玉芝整个人都洋溢着光彩,仿佛发着光一般。
她太爱林沁了,在她眼中,才六岁的林沁是世间罕见的宝珠,是仙界的玉树,谁也比不上。
林昕心虚地看了宋玉芝一眼,慌忙移开了视线。
他自然知道庶长子林沁是宋玉芝的命,可是没办法,承安帝的旨意已经下来了,他必须交出一个儿子送入宫中。
承安帝虽未明说,可是接到旨意的这几位王爷都知道,陛下这是不放心他们,让他们一人出一个儿子做质子呢!
林昕只有两个儿子,宋姨娘所出的庶长子林沁和王妃所出的世子林涵。
林涵是王妃嫡出,王妃娘家势大,只有牺牲庶出的林沁了。
宋玉芝是个聪明女人,虽然情不自禁谈着儿子的琐事,可是见林昕并不像是爱听的模样,当下便不再多说了。
她能从一个农家女一步步走到现在,成为亲王侧妃,除了美貌之外,自然也是聪明的。
林昕今日实在是心虚,不敢面对宋玉芝,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
宋玉芝有子万事足,自从章王妃进门,就不怎么招惹林昕,因此也不过多挽留,老老实实送了林昕离开。
到了中午林沁下学的时间,宋玉芝算着时间带着丫鬟出了门,专门在仪门那里候着,谁知等了好久也没见林沁的身影。
宋玉芝毕竟沉得住气,略一沉吟,便吩咐大丫鬟青竹去迎一迎,自己先回房去了。
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宋玉芝这才等回了青竹。
青竹急匆匆跑了过来,来不及行礼,直接道:“侧妃,王爷带着大公子坐船往京城去了,怕您知道,让人封锁了消息!”
宋玉芝身子摇晃一下,勉强扶着另一个大丫鬟青兰稳住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侧妃,延年说王爷是送大公子去京城做质子去了!”
延年是青竹的表哥,在永亲王府外书房伺候茶水。
宋玉芝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得知王爷送林沁入京做质子的消息,章王妃顿时笑了起来,得意地看向乳母王嬷嬷:“奶娘,还是你的法子好,这下宋玉芝可要被活活气死了!”
王嬷嬷摇了摇头,沉声道:“王妃,宋玉芝没这么简单,王爷和她多年的情分,又一向宠爱她,若是她施展手段,王爷再被她狐媚住了,换了世子去做质子…”
章王妃听了,当即冷笑一声道:“既如此,那就趁王爷不在王府,斩草除根好了!”
王嬷嬷凑到她耳边,嘀咕了几句。
章王妃眼睛一亮:“这倒是一个好主意…”
宋玉芝站在窗前,默默谋划着。
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事已至此,只能尽量补救了,明日一早,她就出发去追王爷一行人,务必护得阿沁周全,陪着阿沁进京!
即使阿沁要进京做质子,她也要陪着阿沁!
青竹正带着两个小丫鬟收拾行李,青兰用托盘端了一个青玉瓷茶盏走了进来。
宋玉芝想了好一阵子心事,正有些口渴,端起茶盏便饮了一口,满口茶香,后味甘甜,正是她家乡特产的玉叶茶。
她端着茶盏饮了一口,抬眼见青兰还在那里站着,便笑着道:“快去把我新做的那件宝蓝斗篷拿出来,我等一会儿要穿!”
青兰微颤的双手藏在衣袖里,声音有些沙哑:“侧妃,您…您要出门么?”
宋玉芝“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
她伸手扶了扶青竹给她簪上的赤金嵌红宝石玫瑰钗,起身对镜端详了一番,正要转身,忽然觉得腹部刀绞一般剧痛袭来,忙扶着妆台坐了回去。
青竹见状,忙道:“侧妃,您怎么了?”
宋玉芝还没来得及开口,小丫鬟青梅就尖叫起来:“血!血——”
宋玉芝疼得眼前发黑,觉得耳朵眼有些痒,脸也有些痒,伸手一摸,发现脸上湿漉漉的。
看着七窍出血的宋玉芝,青竹声音颤抖:“青兰,你,你快去禀报王妃…”
青兰的脸也有些白,她答应了一声,拎着裙裾跑了出去。
宋玉芝已经看不到听不到了,也感觉不到腹部的疼觉了,她凭着直觉伸手抓住了距离她最近的青竹,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把她拽向自己,声音低若蚊蚋:“王妃…毒…阿沁…逃!”
青竹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抖,紧紧抱着满脸满身是血的宋侧妃,喃喃道:“奴婢知道了…奴婢知道了…”
宋玉芝紧紧抓着她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
青竹小心翼翼把已经开始变凉的宋侧妃放在了贵妃榻上,用衣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吩咐两个小丫鬟:“你们看着侧妃,我去见王妃去!”
两个小丫鬟这会儿都没了主意,自然都听青竹的,苍白着脸答应了一一声。
青竹出了东偏院,一溜烟往东去了。
得知青竹逃走的消息,章王妃悻悻道:“这小贱人倒是溜得快!”
她吩咐王嬷嬷:“把侍候宋玉芝的人都弄死吧!”
王嬷嬷沉吟了一下:“那青兰——”
章王妃浑不在意道:“何必留一个活口!”
宋玉芝当年救过青兰的命,青兰却能为了二百两银子背叛宋玉芝,这样的人,留她作甚!
王嬷嬷微微颔首,自去安排。
章王妃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出了正房,缓步走下汉白玉台阶,看着灿烂秋阳中盛开的金色桂花,嘴角微微挑了起来。
她是荥阳长公主的女儿,当今陛下的亲表妹,眼里何曾揉过沙子?
可是为了心爱的男人,她只能忍耐着宋玉芝和她生的那个小崽子,如今宋玉芝惨死,宋玉芝生的小崽子也去京城做质子去了,早晚会死在她手里,真是大快人心!
她甜美一笑,吩咐道:“传我的话,厚葬宋侧妃!”
宋玉芝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却一下子愣在了那里——这是在哪里?
宋玉芝的心怦怦直跳,慌乱地打量着四周。
外面风声呼啸,窗子上层层叠叠糊的纸被风刮得“啪啪”直响。
屋子里光线很暗,又湿又冷,被子也硬邦邦的,勉强聚了些热气。
这是一个简陋的屋子,家具摆设虽然整齐,可是一看宋玉芝就知道清贫得很。
她记得自己被毒死了,怎么又醒了过来?
宋玉芝低头看自己身上,发现身子又瘦又小,穿了件青色窄袖衫,正在发育,应该是十二三岁。
这时候胃部一阵抽搐。
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被饿醒的。
宋玉芝冷得打了个哆嗦,忙又躺回了被窝里。
她裹紧被子,总算是暖和了些,可是肚子依旧饿得直抽搐。
宋玉芝虾米一样缩成一团,竭力抵御这难熬的饥饿。
这时候外面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婆婆非要卖咱们玉芝,玉芝早上没吃饭,中午也没吃饭,她正在长身体,怕是一会儿就饿醒了…”
是女子的声音,颇为陌生。
“唉,你去看看灶屋有没有东西,等一会儿给玉芝煮碗热汤也好…”
是陌生的男声,带着些无奈。
宋玉芝一动不动躺在床上,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王氏探头往南暗间看了看,见女儿还在睡,便又叹了口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家里的粮食都被婆婆锁了起来,每次我做饭,婆婆恨不得一粒粒地数米给我…罢了,我去看看婆婆睡没有,若是睡了,我去东边园子里薅一把蒜苗,把我藏起来那六个小馄饨给下了,给玉芝弄碗热汤喝!”
陈耀祖声音压得很低:“你先去看看咱娘睡没有。”
王氏赌气道:“反正无论如何,我不卖自己亲闺女!”
陈耀祖又叹了口气:“你先去给玉芝做些吃的吧!”
王氏穿上褙子,悄悄把东厢房明间的房门开了一道缝,往朝南的正房方向看去,见正房关着门,没有一些声息,知道公婆和小姑子都睡午觉了,便轻轻把门打开,蹑手蹑脚出去了。
宋玉芝饿得难受,蜷缩着身子不敢动弹。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接着一股浓郁的食物香气就钻入了宋玉芝的鼻子里,她的肚子更疼了。
随着一阵悉索声,一个温暖柔软的手放在了宋玉芝的额头上:“玉芝,起来吃点东西吧!”
宋玉芝睁开了眼睛。


第2章 理思绪步步为营,暗观察心中有数
眼前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少妇,虽然荆钗布裙,却天然俏丽。
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柔声道:“玉芝,先吃点东西,你放心,娘不会让你祖母卖你的!”
宋玉芝眨了眨眼睛,没有立即开口说话。
那少妇做事甚是麻利,伸手把她扶了起来,往她身后塞了一个枕头垫着,然后探身把放在床头衣柜上的碗端了过来。
宋玉芝抬眼看了过去,发现飘着碧绿蒜苗末和红色辣椒丝的清澈汤水中,浮着几个晶莹剔透的小馄饨。
扑鼻的香气令宋玉芝的胃部又抽疼起来。
少妇用汤勺舀了一个馄饨,小心翼翼地吹了吹,这才喂到了宋玉芝口中。
馄饨小小的,可是味道极为鲜美,肉馅很有弹性,口感很好。
见宋玉芝乖乖地吃了,少妇眼中一喜,忙又舀了一勺吹了吹,喂宋玉芝吃下。
这时候门帘被掀开了,一个中等身量的男子走了进来,搓着手站在一边看着。
少妇瞥了他一眼,口气颇为不善:“怎么一点眼色都没有?不知道自己挡着光了?”
那男子忙走到床尾坐了下来。
宋玉芝喝了一口汤,抬眼看了过去,见这男子三十岁左右年纪,浓眉大眼,肌肤黝黑,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她垂下眼帘,专心喝汤。
王氏把剩下的汤喂完,抬眼看向男子,压低声音道:“凭什么要供老二家的儿子读书,就要卖咱家的闺女?反正我不同意,大不了把我和闺女一处卖了,反正婆婆一天到晚骂我‘不下蛋的鸡’!”
陈耀祖低下头,没有吭声。
王氏最恨他这愚孝的模样,当即恨恨地把空碗递给了他:“把碗送到灶屋刷了吧!”
待陈耀祖拿着碗出去了,王氏一把把玉芝抱在了怀里,柔声道:“玉芝,我的闺女,你放心,娘定会护着你!”
玉芝先是身子僵硬,接着慢慢在王氏带着皂角气味的好闻体香中放松了下来。
王氏抱着瘦小的女儿,想到自己那偏心的公婆、自私的老二两口子和愚孝的丈夫,鼻子一阵酸涩,心里却愈发刚强起来,低声道:“现在家里的嚼用都靠你爹杀猪卖肉赚钱,我豁出去闹一闹,我不信了,你爹还真能狠心到这种地步。”
玉芝伸出胳膊,抱住王氏,轻轻道:“娘,不要卖我…”
前世她才十岁就被祖母给卖了,期间所受的苦真是不堪回首…
王氏用力抱了抱女儿,语气坚定:“放心吧,我的儿!”
宋玉芝待王氏松开了她,这才试探着问道:“娘,今年是哪一年?”
她的眼睛一直看着王氏,心脏怦怦直跳——她最怕的就是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儿子了!
脑海中浮现出儿子林沁可爱的脸庞,想起林沁白白嫩嫩藕节般的小身子,宋玉芝心的脏蹙缩成一团,都快要无法呼吸了。
王氏松开女儿,起身拿过玉芝的衣服,口中道:“今年啊…今年是承安二十年,对,就是二十年!”
宋玉芝闻言,心里一松:原来才过去了十年,阿沁也十六岁了…
想到也许还能见到儿子阿沁,宋玉芝心中欢喜无限,心道:如今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打听儿子的情况,其余事情倒是要先放一放了!
王氏麻利地帮女儿穿好衣服,又拿了桃木梳帮玉芝梳理头发,口中絮叨着:“你爹已经出摊了,等一会儿你和娘也一起过去,娘不放心把你留着家里和那些狼心狗肺的人在一块…”
丈夫不在跟前,她没了顾忌,说话大胆了许多。
玉芝一直专注地听着王氏说话,脑子里梳理着家中的情况。
王氏给女儿梳了一对丫髻,用大红丝带绑好,又拿了件半旧桃红夹袄让玉芝穿上,给她系了条洗得泛黄的白绫裙子,这才带着她出了房门。
到了外面,总算是亮堂了些,玉芝这才看清了自己这位娘,发现她身材高挑,肌肤微黑,瓜子脸,大眼睛,生得颇为俏丽,身上穿着件洗得发白的紫色褙子,系了条白绫裙,瞧着很是利索。
经过院子的时候,玉芝发现院子里有两株桃树,桃树的枝干上长着无数花苞,却还没有开放,树枝被风摇撼着,发出“咔咔”的声音。
她仰首看了看碧青的天空,意识到如今正是早春时节,天还冷着呢!
正房堂屋门窗紧闭,没有一丝声息。
王氏拉着玉芝急急出了门,到了外面才悻悻道:“世上还真有你爷奶这样会享福的人,才五十岁,就躺倒啥都不干了,一天到晚的大事就是吃饭睡觉算计人!”
见王氏说得有趣,玉芝不禁莞尔。
王氏见女儿笑,心里总算是宽泛了些,牵着玉芝沿着门前的大路往东走去。
在一户人家大门外,玉芝看到了一丛在料峭春风中瑟瑟开放的嫩黄迎春花,心里一动,弯腰掐了一朵拿在手里把玩。
王氏腿长,走得很快,一阵风般拉着玉芝走到了街上,直奔自家的大肉摊子。
她家的大肉摊子就摆在路边,上面挂着不少铁钩子,钩子上挂的是一条条切好的猪肉。
陈耀祖正在给一位顾客称肉,见王氏带了闺女过来,脸上不由带了笑模样:“还有些腿骨没剔完,娘子你接着剔吧!”
王氏答应了一声,先搬了张凳子过来让玉芝坐下:“玉芝,你啥都不用干,就坐在这里陪爹娘!”
安顿好女儿,她拿起一边放着的围裙围上,拿了剔骨刀在手,站在那里麻利地忙活了起来。
玉芝看了一会儿,便也起来帮忙。
见案板上摆着一排刀,个个磨得锃亮,她便选了最小的那把,拿了根脊椎骨过来,试着剔上面的肉。
王氏看了一会儿,笑了起来:“我的儿,你剔得太干净了,客人都不买这脊骨了!”
陈耀祖见了,也笑:“玉芝把肉剔得这么干净,这根脊骨怕是没人买了!”
王氏白了他一眼:“那正好拿回去给玉芝煮汤喝!”
不过她想了想,又撇了撇嘴:“即使拿回去煮汤,婆婆也会先让四妹和老三家玉和啃骨头吃肉,咱们玉芝也只能喝口汤!”
她越想越气,拿起刀用力砍了下去,刀砍在了案板上,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陈耀祖不敢吭声,闷声把称好的一条肉用草绳绑起来,递给了客人。
那客人正是镇上的牙婆韩九嫂。
韩九嫂接过肉提在手里,笑着向王氏搭讪道:“王大嫂,你可有福了!”
王氏拿了刀在手,一声不吭继续剔肉。
韩九嫂似乎没发现王氏的冷淡,笑吟吟道:“王大嫂,你家玉芝将来到了许守备府上,肥鸡肥鸭吃着,绫罗绸缎穿着,好好将养几年,将来大些再被守备老爷收房,若是生下一男半女,定会被守备老爷抬举,你两口子岂不有福?”
玉芝装作认真剔肉,却竖着耳朵听。
她如今两眼一抹黑,只能多听多看了。
王氏听得气闷,提着刀道:“有福?罢哟,守备老爷多大了?五十岁的人还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摆在那里,这是有福?你这样说,那就把你闺女卖进守备府好了!”
韩九嫂原是厉害人,如今被王氏抢白了一顿,本来想抢白回去,可是看看王氏手里白亮亮的剔骨刀,心里到底有些怕,撇了撇嘴道:“是你家婆婆要卖你闺女,又不是我非要当这中间人,你在我这儿出什么气呀,有本事和你婆婆说去!”
她撂下这句话,提着一条子肉昂首去了。
王氏恨恨看了在一边装死的陈耀祖一眼,咬牙切齿道:“陈耀祖,你娘要卖就卖你妹子去,少打我闺女主意,不然我和她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大家谁都别想活!”
陈耀祖不敢搭腔,一枚枚捡起散在肉案上的铜钱,放回了钱匣子里。
到了天黑收摊时分,玉芝已经把如今的情形了解得差不多了。
如今正是承安二十年二月十五,她姓陈,小名叫玉芝,今年十三岁了。
她家姓陈,住在西北甘州城西的小镇西河镇,她祖父大名叫陈富贵,祖母高氏,陈富贵和高氏一共生了三男一女。
大郎陈耀祖,娶妻王氏,只生了一个女儿玉芝。
陈耀祖两口在镇子上摆了个肉摊卖肉。
二郎陈耀宗,娶妻武氏,生了一儿一女,儿子陈玉川,今年十二岁,女儿陈玉梅,今年十岁。
陈耀宗在尉氏县城孙大官人绒线铺里做伙计,因陈玉川考中秀才,在县学读书,因此一家人租了房子住在城里陪陈玉川。
三郎陈耀文,娶妻董氏,生了一个儿子陈玉和,今年才五岁。
陈家在镇子北边有七八亩地,如今都是老三陈耀文两口在种。
陈家老四是个姑娘,小名叫娇娘,今年才十五岁,一向养得娇,正在说亲,因此不敢出门,怕脸晒黑了;不敢干活,怕手上长茧子,只在屋子里做些针线活,陪爹娘说说话。
一梦醒来,从宋玉芝变成了陈玉芝,玉芝很快就适应了下来,默默地筹划着。
不出意外的话,她的阿沁应该还在京城做质子,她须得想办法去京城,只是甘州距离京城有千里之遥,此事须得慢慢计较。


第3章 天色暗收摊回家,摆冷脸不怀好意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王氏开始帮陈耀祖收摊,玉芝试着上前帮忙。
她刚开始还有些慢,但是很快就上了手。
收拾完肉摊,陈耀祖拉着车,王氏和玉芝跟着,三口往家的方向走去。
不知何时起了风。
风声呜呜,刮得路旁的树枝“咔嚓”作响。
玉芝身上的半旧桃红夹袄也被风给刮透了,冷得她瑟缩了一下。
王氏一边跟着车走,一边和陈耀祖计较着:“今日剩的这些肉,先腌起来吧,等明日一起做成肉干卖。还剩下些腿骨回去熬成汤,下点青菜和面片,让玉芝也热热吃一碗…”
陈耀祖闷不吭声一直拉着车往前走:王氏就是想太多了,家里一切都是娘做主,自有娘安排,王氏是儿媳妇,自然得听婆婆的!
王氏正长篇大论,忽然发现女儿不见了,忙往后去找,发现苍茫暮色中玉芝孤独地走着,愈发显得又瘦又小又可怜…
她的眼泪差点流了出来,也不管陈耀祖了,走过去伸手握住玉芝冰凉柔软的左手,牵着玉芝往前走。
到了家天已经黑透了,家里已经点了灯,正房、三房住的西厢房和灶屋都透出昏黄的油灯光,显出了些温暖,只有大房住的东厢房关门闭户没有点灯。
陈耀祖在院子里整理收拾车子。
王氏怕玉芝冷,就先打开房门,带着玉芝回了东厢房。
她点着油灯放在了明间的条案上,低声交代玉芝:“你饿了两天,身子还没好透,就坐在屋子里歇着,谁叫都别出来,外面自有娘应付。”
玉芝轻轻“嗯”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王氏安顿好玉芝出去,正好听到婆婆高氏在院子里和陈耀祖说话:“灶屋就董氏一个人在烧锅做饭,王氏和玉芝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帮忙?”
一眼见王氏从东厢房里出来了,高氏看都不看王氏,径直问陈耀祖:“今日赚了多少钱?”
陈耀祖拿出钱匣子递给了高氏:“娘,去掉本钱,今日一共赚了九十一文钱。”
高氏拿了钱匣子,一枚一枚数着钱,口中道:“我先收着吧,明早你要杀的猪我记得是魏五郎家的,你和他家说一下,让他家来找我结账!”
陈耀祖答应了一声,见王氏呆站在那里,忙推了推王氏,低声道:“还不去灶屋帮着做饭!”
王氏看了看正在数钱的高氏,再看看陪着公公陈富贵闲坐在正房堂屋灯下的小姑子陈娇娘,强压住心中那股气,抬腿去了灶屋。
董氏一边烧锅,一边还要切菜,正忙得不亦乐乎,见王氏来了,忙欢喜道:“大嫂,你来了,正好烧锅,我自己忙不过来!”
王氏在灶膛前坐了下来,拿了两根剥过的干玉米棒子塞进了灶膛里,低声埋怨道:“婆婆和小姑子在家歇了一天,你我在外面风吹日晒忙了一日,还得给她们做饭伺候她们!”
董氏知道王氏就是嘴巴爱说,可是大房做主的人却是一向闷不吭声的老大陈耀祖,便笑了笑,道:“谁让人家是家里的娇客呢!”
王氏正要说话,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便闭口不言了。
高氏拿着一小块肉走了进来,吩咐董氏:“你过来一下,我把肉切一切!”
董氏闪在一边,背着婆婆高氏对着大嫂王氏眨了眨眼睛。
王氏撇了撇嘴。
高氏切好肉,一片片查了查,道:“一共十片肉,我记得数,你们别偷吃!”
董氏和王氏参差答应了一声。
高氏依旧看都不看王氏,昂首出去了。
她的娇娘已经十五岁了,正在说亲。
俗话说低娶高嫁,她自然想让女儿嫁得好一些,因此特地去找了西河镇的牙婆兼媒婆韩九嫂,许给了韩九嫂一两银子,让她给娇娘寻个好人家。
看在这一两银子的份上,韩九嫂还算尽心,终于给娇娘寻了个好亲事——住在西河镇南边的孙家二郎。
孙家二郎今年才十七岁,去年刚考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县学读书,前途不可限量,生得也很清秀,娇娘也很喜欢,只是孙家二郎的寡母一早说了,新媳妇须得陪嫁二十两银子供儿子读书,否则免谈。
为了凑齐这二十两银子陪嫁,高氏费了好多功夫,最后还是老二媳妇武氏给她出了个主意——老大家的闺女玉芝模样生得好,不如卖了凑了银子给娇娘做陪嫁!
高氏当即叫了韩九嫂过来商议。
说来也巧,城里的许守备年过五旬还没儿子,正要买一个丫鬟将来好收房,因指明了要买一个年小的美人,所以一直不曾说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