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神妹煞 作者:苹果八月半
神医有本糊涂账,“妙手回春,笑暖情淡。”说的是哥哥。
“一遇序生误终身,从此美男是路人。”说的还是哥哥。
“上房揭瓦,下地投毒。”说的是妹妹。
“此女只应地狱有,为何上来害人间!”说的还是妹妹。
哥哥是江湖盛名的小神医,人人敬仰;
妹妹是江湖恶名的柳恶女,人人得而…避之!
当兄妹发生了娘亲争夺战…
妹妹下毒辣手摧草,哥哥栽了;
妹妹哭得梨花带雨,哥哥继续栽;
妹妹下X药…哥哥从前来来回回地栽了又栽,这回终于…拉着妹妹一起栽!
本质上,它就是一部哥哥与妹妹关于娘亲的争夺战,最后演变成了妹妹因恨生爱扑倒哥哥的故事。
(一)江湖险恶
人言,江湖险恶。
皇佑年间的江湖尤其险恶。
至于这险恶二字何解,可拆分成俩字来说——险、恶。
如何“险”?——“一遇序生误终身,从此美男是路人。”江湖妙手回春的小神医柳序生能将死了三刻的人医活,看似手无缚鸡之力,却也能在三丈外将肩扛娇娘的采花贼弄死。
他是各路行走江湖的侠客客气相待绝对不敢冒犯的上宾,却也是各家少女为之倾倒从而荒废终身而不嫁的对象。各家父母对小神医又敬又怕,唯恐自己女儿见此人物后便误了终身。至此,小神医荣获“江湖最险”之称。
而此时,顶着“江湖最险”名头的小神医柳序生着一袭暗绣黑纹的宝蓝色的外衫,倚窗坐在茶楼二层。白玉冠下一头青丝倾泻,随风飘动着。目光和煦如春阳,悠远地望着远方。日光倾斜,渡在他的侧脸上,棱角分明的轮廓在飘洒的发丝间若隐若现,引得茶楼里的男女老少不时侧目,仿佛想多瞧几眼这谪仙一般的公子。
他一直这么注视着远方,细看目光并无焦点。嘴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回忆着什么,思念着什么,骨节分明的手指不时的弹着桌面,震得茶杯里漾起一波一波的水纹。
他的敲打忽的一停,像是想起什么忽的敛眸,看向坐在他对面的白衣少年:“陶止,这次出来得久了,萧庄主可有催你归家?
对面十六来岁模样的白衣少年面目清秀,透着他这个年级该有的少年活力,一双眸子极是清澈,原本顺着序生的目光好奇地在眺望,听其一问,连忙回头侃侃而答:“父亲说,跟着序生大哥你名游山水,救死扶伤也是一种历练。还嘱咐能用得上我的地方千万别客气。父亲是真的很敬仰序生大哥。”
不止他父亲,他也很崇拜序生,毕竟他的命就是序生捡回来的。
序生惊诧一笑:“敬仰?这…可是折杀我了。萧庄主乃无色庄之主,领无色庄锄奸惩恶,当之无愧的大侠士,这句‘敬仰’让我情何以堪?再说,这一路上陶止你这个未来的少庄主被我当侍卫使唤,当真是屈才了诶。”
会稽的无色庄与蜀中清雾山的逸水山庄一个临水一个临山,并列天下两大庄,为匡扶正道而存在,武林正派中举足轻重,江湖上数一数二的门派。
无色庄所有子弟皆是一袭白衣,长剑在侧,就如同面前的被唤作“陶止”的白衣少年这般。
他并不姓“陶”,姓“萧”,乃是无色庄庄主萧泊名的次子萧陶止。自从三年前他遭人暗算重伤奄奄一息,被路过的小神医柳序生救起,治好之后,全庄对小神医感恩戴德,奉其为上宾,倒是为序生的江湖路帮了不少的忙。
毕竟江湖人说起无色庄,也是要礼让三分的。
而陶止伤愈后,萧庄主以庄谕“有恶必除,有恩必报”为名,命其跟在序生身边当个使唤报救命之恩。
认识三年,断断续续同行,一起遇敌,受伤,退敌。一开始只为报恩,到后来陶止是真心地敬佩序生,甘愿为他护卫,此后也就有了江湖上那条诡异的传言——小神医柳序生武功高深莫测,难以近身,近者必死!
实情是——都死于他萧陶止的剑下。序生从未出过手。
天下皆知,柳序生师出潋月谷医仙,同时也是京城“碧染夕尘”铺子掌柜,圣上亲封的陈国夫人柳氏的儿子。
可天下鲜知,柳序生几乎不会武功。据他本人交代自己是练武的朽木,破碎了无数人想将他教成武林高手的梦想。先是娘教了一个月后,差点哭了;爹为了讨好娘,教了两天后,自个儿去了娘面前负荆请罪。之后三流九流一并上,一个个败下阵来,从此不想再收徒弟。
说起这个话题的时候,序生总是苦笑不得:“我总认为,勤能补拙,但自从我得知我花了三个月学的招式,妹妹三个时辰就会了后,我才知道,天要你拙,补了还是个大洞。索性放弃。”
他是放弃了,但肯为他挡刀子的武林人士多如牛马。光是这三年,陶止就亲眼看见无数江湖侠客被序生救活,感恩戴德,恨不得搭上一条命来报答。
也就是那句耳熟能详的江湖套语:“小神医你一句话,在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光是他一身的医术,就足以令黑白两道礼让了。毕竟谁没个大病重伤的时候?
陶止正待开口说话,旁边的楼梯忽然窜上一名青年男子,跑到邻桌前边喘气边嚷嚷:“大消息!柳恶女只身闯进妖月寨,这次肯定是要被分尸的了!”
序生原本上扬的嘴角一沉,身子明显一颤,茶杯里的茶水漾起很大一波。陶止见他如此,好奇地也将注意力挪了开,放在旁边人的对话上。
只听原本坐在邻桌的其中一个带头巾的男子“啧啧”道:“柳恶女作恶多端,这次挑上了妖月寨的单渊,就是她的大限了!”
一握刀的大汉附和“嘿嘿”一笑:“妖月寨单渊当年三环大刀砍了长白山那三个自命清高的秃驴当真是大快人心,这回终于要除恶了吗?!”
喘气的青年男子气息略平,坐下来翘起腿眉飞色舞:“那柳恶女近两年在江湖上做了好几起恶。还记得好汉帮副帮主的郭二少吧?一柄书生扇,三寸不烂舌。将好汉帮扩大到全国各地。一介青年俊才,在好汉帮劳苦功高,忙到而立之年好不容易跟天山派洛掌门的千金缔结百年良缘,新娘子都到门口了…啧啧,柳恶女出现了,二话不说钻进新娘子轿子里面,等众人拥上去,新娘子掀起盖头出来,哭得梨花带雨大喊‘不嫁了’!”
头巾男子瞪大眼睛好奇:“柳恶女做了什么让洛小姐如此?”
青年男子冷嗤:“谁知道呢,总之这门亲事就这么黄了,天山派从此与好汉帮互不盯对。郭二少当众被弃,颜面扫地,足足有半年没出门了。好汉帮就此一蹶不振。恶女害人不浅啊!”
握刀大汉接话:“你们知道那长乐门的那个判官笔吴归吧?上个月就因为夸了柳恶女一句‘有几分姿色’,竟被那恶女暗算中毒,这会儿都还躺着半死不活的,据说长乐门现下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小神医柳序生身上,门众正四下寻柳小神医。”
陶止正听得起劲,听到内容有关序生,忙回过头来看一眼,只见序生少有的沉颜皱眉,站起身摸出几枚铜钱放在桌上,“小二,结账。”
陶止忙跟着他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耳朵却依旧关注着旁桌的谈话。
青年男子笑讽:“没人跟她这个小女子计较,就真当自个儿天下无敌了?这回她挑上了单渊算她瞎了眼。单渊宠妻,对着其他女子绝不会怜香惜玉,恐怕柳恶女哭着喊爹娘的机会都没有吧?”
序生面色沉缓地从旁桌经过,走向楼梯。
身后,握刀大汉猥琐“嘿嘿”一笑:“妖月寨可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也不知那群乌合之众对柳恶女是先奸后杀呢,还是先杀后…哎哟!”大汉忽然痛呼,跟在序生身后的陶止回头一瞧,只见大汉抱着膝盖倒在地上。陶止眼尖地捕捉到大汉膝盖处银芒一闪,正是序生惯用的针灸的银针,此时入骨三分,这大汉的腿,怕是要废了…
陶止当即惊得身子一滞,半晌才回头跟上前方大步流星向外走的序生。
他、他什么时候出手的?
不!应该说,他是怎么出手的?!
三年来,陶止还是头一回怀疑起了序生“不会武功”一说。
若不会武功,又怎能将一枚银针扎进人的关节那么深?
而且,这三年来,不管对谁,序生总是笑若春风,不缓不急,悠然自若做着自己的事,救着芸芸众生。这也是头一回,他露出这等沉重担忧的表情,走得如此快。也是第一次,将怒气表露在脸上。
因为那众人口中的“柳恶女”?
对于这柳恶女,陶止也听说了几分。
众人常说江湖“险恶”,若小神医柳序生是那“险”,那么近两年嚣张起来的柳宛宛便是那“恶”。
恶到怎样的地步?——“此女只应地狱有,为何上来害人间!”
黑白两道无不对其恨得牙痒痒,偏偏柳恶女行踪不定,作恶也是东一头,西一下,然后就消失了。据说是杭州人士,十年前曾是杭州一害,人言“上房揭瓦,下地投毒”,人人得而…避之!但十年后,任众人将杭州搜了个遍也找不到其人。
而柳恶女作恶程度也有大有小,小至偷某某小姐的内衣挂在大门牌匾上,中至三言两语坏人好事,大至下毒害人,放火奸/淫…等、等等、柳恶女是女子吧…
陶止将脑中纷乱的恶女柳宛宛资料一收,摇头叹息——江湖…果然是人言可畏!
“回神,上马了。”
陶止猛地回神,只见序生已骑在马上,沐浴在日光下,微眯着眼催促着他,语气中竟有一丝…心急?
陶止连忙上马,骑到序生身边,问道:“序生大哥急着去哪里?”
序生正视着前方,神色凝重朝马屁股狠狠一抽。
“妖月寨!”
(二)初见宛宛
妖月寨依山而建,易守难攻。据闻一开始只是军营里一帮不服将军□,军法残忍的士兵逃出来躲进山里,后来联合了周边一些小山贼,渐渐成了气候,建成了妖月寨。
寨主单渊原本是江湖客,号称“金刀”,刀法一流,因途径妖月寨时正逢寨子被官兵围剿,当下看不过去,挥刀退兵,一时间得全寨人的拜服,一致推其为寨主,此后,妖月寨有了规矩,有了弟子家眷,有了自己的武功套路,不再是一群江湖草莽。
朝廷几次派兵,久攻不下,白白损了不少人。后有朝中御史台某大人谏言,妖月寨并无伤害到山下百姓的行为,反而专惩当地的恶势力与贪官,与其拔除,不如留着以证明朝廷宽容大量,善待江湖人士。
从此,朝廷不闻不问,妖月寨正式成了江湖门派。
而此时,妖月寨戒备森严,站在山下寨子门口便能感觉到其凛凛气势。
陶止看向序生,好奇他会怎么攻进去。
白衣少年此时脑中天马行空,一会儿是序生满天银针扫灭一排守卫的画面,一会儿是他手一挥毒药散尽从此妖月寨寸草不生的画面…
“陶止,”序生忽然叫他,负手望着眼前的寨子,凛然道:“拔剑。”
萧少年正天花乱坠想象着,听序生一言,满脑子的画面瞬间破碎,“哦。”搞了半天,还是得他出手啊。
陶止这一拔剑,立刻引来了守卫的注意,四个人将序生二人团团围住。
序生不慌不忙道:“这柄凌雪剑,乃无色庄单传。去禀告你家寨主,就说无色庄小庄主拜会!”
陶止握剑的手猛颤了下——又来了…
序生每次大咧咧站出来时,报的总是他萧陶止的名头。萧少年就不明白了,小神医的名头就这样令序生难以启齿么…
守卫四人互相望了望,最后一人警惕地退出了包围圈子,“我去报告寨主有人挑寨!”
烈日炎炎,序生施施然背手,陶止少年挺直身姿举着证明他身份的剑,三名守卫保持着躬身将红缨枪对着序生二人,大颗大颗汗珠滚过神情戒备的脸。
僵持的当儿,序生看着三名守卫:“长期这么保持躬身的动作,老了腰盘是要出问题的。可引起腰痛,背痛关节痛等…我很友情地提醒你们,躬久了还是直起身来动一动比较好。”
陶止眼角抽搐,小神医真是为人为己,这当儿都不忘传播养身的医理!
那三名守卫面面相觑,其中一名绷紧神经道:“你、你莫在这里转移注意力!站站、站好!等我们寨主出来了有你好看的!”
好言相劝,奈何对方油盐不进。序生摇摇头,背着手转身走到旁边的大树下,悠然乘凉。陶止见此,也放下剑跑了过去,两人悠闲地看着三守卫在烈日下暴晒。
寨主单渊不多时便赶到了,一反江湖人口中的凶狠大汉形象,若不瞧他腰间标志性的三环大刀,此人看上去倒像镇上的教书先生,彬彬有礼抱拳对序生道:“在下单渊,阁下可是神医柳大夫?”
序生诧异地挑眉,“我是,寨主何以知道我会来?”他明明报的是萧陶止的名头,为何对方会问他的真实身份?
还是说,他与陶止形影不离已是江湖皆知,不穿白衣的就肯定是他柳序生?
单渊见他疑惑,忙解释道:“有一位姑娘,在此恭候多时了。她说这几日一定会有两位公子前来,报‘无色庄小庄主’的名头。柳大夫这边请。”说着,礼貌地向他们引路。
陶止凑到序生背后,低声嘀咕:“序生大哥,敌知我我不知敌,小心有诈。”
序生笑了笑跟上单渊,“无所谓敌不敌的。”笑容中,竟带了几分如释重负的畅快。
跟着单渊进了山,走进寨子中心,守卫见了单渊,忙欣喜地朝里奔,边跑边喊:“夫人,寨主回来啦!”
话音刚落,一美妇便从屋里飞快奔出来,先是看了看单渊,然后视线一转发现了白衣翩翩的陶止,连忙上前双手拖住他:“请柳公子救救我儿子!”
“…”陶止被美妇拖着,红着脸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江湖皆知,无色庄出来的一律白衣上身,这美妇多半常年住在寨子里,不知这些江湖规矩才会认错。
序生也不加纠正,只是回头对单渊问道:“跟你说我会来的人呢?她在哪里?”
单渊正待开口回答,忽然从边侧冲出一小卒模样的男子,气喘吁吁报告:“寨主不好啦!夭夭小姐跟柳姑娘打起来了!”
单渊不以为然摇了摇头。
序生却脸色一沉,上前问道:“带路!”
小卒领着一行人往山坡上走,远远的,坡上两道丽影缠斗在一起,刀光闪烁,还未走近便能听见鞭子呼啸而过的风声。
陶止定睛一瞧,使鞭的女子一袭亮蓝色的裙衫,中袖下露出一截蜜色的手臂。柳眉高挑,杏眸勾魂,衬着她蜜色的肌肤,透着一股子热辣的野性之美。一头青丝飞舞,两侧五六条小辫上绑着银铃跟着“铃铃”作响,伴着鞭声倒是别有一般风情。
但真正夺人目光的却是与她对战的使刀女子。一头的青丝高高束起,以黑带绑之。腰捆一个小木壶,衣衫虽是深沉的朱色,衬着款式本该显得老气横秋,穿在她身上反而彰显了她如烈火一般的气势。一抬眼一扬唇,娇美却不柔弱,妍丽却不俗气;一招一式,干脆却不失流畅,洒脱却不失劲道。整个人举手投足间尽透着肆意洒脱,让人心生向往。
陶止一时间失了神,待瞧到使刀女子手上挥舞的弯刀时,不禁脱口惊呼:“谷草刀!”
谷草刀,因形状似割谷子和稻草的镰刀而出名,当然,让它“盛名”江湖的,却是操着它作恶的主人恶女柳宛宛。
也就是说,这使刀女子正是只身闯寨的柳恶女是也!
陶止认清了这个事实,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序生,想瞧出他脸上的情绪,但遗憾的是,序生除了专注地看着二女之斗,并无任何情绪的波动。
于是陶止凑上前低沉问道:“序生大哥,需要出手帮忙么?”他一路上也想通了,序生对这柳恶女的事如此上心,要么是对她有情,要么是跟她有仇。
他这一问,并未指出帮谁,只要序生一个指示,他自然就能知道到底是有情还是有仇了。
有情必然帮恶女,有仇必然帮鞭子女!
瞧他多会套话!
萧少年正对自己一番清晰透彻的推论沾沾自喜,就听序生悠悠道:“不用,她应付得来。”
陶止没有指出帮谁,序生亦没有挑破“她”是谁,到头来,萧少年计划落空。
序生说,“她”应付得来。陶止这会儿静下心来,仔细瞧两人的过招,想要探究谁才是那个应付得来的“她”。
鞭子女右手十分有力,一鞭尽扫一地花草,掀起少许沙尘,朝柳宛宛攻去,眼见着鞭子一回,末端已弯,裹住了柳宛宛的身形,仿佛要将她后路缠死。却见柳宛宛裹刀旋身跃起,半个身子飞出包围圈,身形一歪,刀锋已出,挥向长鞭,生生斩飞了鞭势!
“大风起兮——云飞扬!”只听柳宛宛高声一喝,翻身随势而出,刹那间出招好似云卷沙尘,铺天盖地向鞭子女砸去!
饶是出身无色庄,自认剑术还不错的陶止,见了如此凛冽的刀法,也忍不住低声叫一句“好”!
此时眼前的柳恶女一改他印象里偷鸡摸狗卑鄙无耻的形象,倒像是一代侠女,令人心生敬佩。
然而,就在他如此想的时候,形势却徒然一转——仿佛真气用尽,柳宛宛那一刀并未劈到实处,反倒是软绵绵地像是将自己送到了鞭子女的面前,之后来不及躲闪左臂生生吃了一鞭,手臂的衣料破碎,隐隐泛出了血迹。
就在这一瞬,序生一声抽息后,也动了!
只见他急步上前,不顾左右硬是插到了二人中间,躬身拢住了柳宛宛,背对着鞭子女,时机恰好卡在鞭子女一招已去,下招未起之时。
她见有人前来,那未起的一招便也作罢了,索性收起了鞭子,凉凉道:“就是他?”
序生转过头来,微眯着眼盯着这耀武扬威的蓝衣女子。
这一回头,蓝衣女子眼底闪过一丝惊艳,饶有兴趣低身凑近序生,明媚笑道:“百闻不如一见,我单夭夭可总算是见着正主了。倒不像是说的那样森森獠牙的奸恶嘴脸。”
陶止一听傻眼了,江湖上传的柳序生皆是温润如春,俊美倾城的谪仙模样,这名为单夭夭的蓝衣女子所闻的版本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序生不躲闪地与她对视,眼底隐有怒气,语气不善道:“单渊寨主就是如此纵容妹子伤人的?”
那边单渊才低咳一声:“夭夭,不得胡闹,还不快给柳姑娘道歉!”
单夭夭瘪了瘪嘴,睇了一眼单渊,抱怨道:“老哥,你瞧瞧人家是怎么保护妹子的。都是妹子,人家就可以冲上前来用后背保护,你怎么就不能向着点自己人?”
妹子?!
陶止目瞪口呆看着那边已掀起柳宛宛衣袖正在替其检查伤口的序生,一时间脑子一片纷乱,理不出个线头。
柳宛宛是他…妹子?!
江湖盛名的小神医柳序生跟江湖骂名的恶女柳宛宛是…兄妹?!
(三)妖遇见恶
时间倒回去三个时辰。
柳宛宛翘着二郎腿坐在茶几边,看似悠闲漫不经心喝着茶,实则掌心已出了一层冷汗。
坐在她对面的单夭夭托着腮专注地看着她,一双狐狸眸子媚眼如丝。她生得美,野艳的美,性格又火辣,再因为名字里面带“夭”字,一度被江湖喻为“妖女”,名气…稍逊柳宛宛的“恶女”之称。
她一直感叹,妖孽得不够。
但江湖人却鲜少知道,妖月寨的“妖女”,与柳恶女是不打不相识的好友。
用柳宛宛的话来说,作恶的从犯,用单夭夭的话形容,妖孽的帮凶。
她们的相识,源于当时茶馆里一个负心薄幸的男人。那男人为了一青楼女子,当众甩了自己糟糠之妻一耳光,单夭夭第一个看不下去,二话不说鞭子一抖扑过去了,直扑那青楼女子的脸。
眼瞧着那青楼女子的雪颜将见血,一把壮似柴刀的弯刀飞过,击在她的鞭子上,恰好替那女子挡了这一击。
这一动手,茶馆里客人四散逃窜,那青楼女子更是吓得躲在了男人的后面,瑟瑟发抖。
单夭夭气怒地朝挡了她动手的罪魁祸首等过去——那头站了道娇小身影,逆着光,只可见其马尾随风飘动,威风凛凛。
那人影渐渐靠近,单夭夭细看,才发现是名身着墨绿衣衫大约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女,年级虽与她相仿,气势却高了她一头。
单夭夭瞪着她,天生不满气势高自己一截的人,“你是什么人?来坏我好事!”话音刚落一鞭子就伺候过去了!
那少女正是柳宛宛!此时一鞭子袭来,她也未急,只是侧空翻身避过,右手一伸拔出钉在墙壁上的弯刀,一记“白虹贯日”悬空而出,一气呵成扑向单夭夭!
柳宛宛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偶尔犯人,人若犯我我一定犯人!
于是俩人就这么一点小摩擦,打了十个多回合后,一把椅子被宛宛挑起,砸向对方结果被单夭夭一鞭子铲飞砸到那青楼女子身边,引得青楼女子一声惨叫。
“别怕别怕,有我呢。”男子温柔安慰。
这一声安慰,柔情似水,本该暖人心田。但伴着初始那一耳光,不禁让人反感作呕。
何况那头还跪坐着一个捂着脸颊瑟缩在墙角低泣的妇人。
二女当即不管手下招式如何,一同回头,齐声道:“你给我闭嘴!”
这一齐声,二女又恶狠狠地对视一眼,齐齐跳了开来。
单夭夭首先发话:“我以为你跟他一伙的,既然你也看不惯,为什么一开始挡我?”
柳宛宛叉腰慢悠悠走到那一男一女身边,挑眼睇了一眼那男子,直到看见男子心虚的表情,才道:“你伤了他身后的女人,只会惹来他心怜,更加疼她,再说…”说着走到那青楼女子跟前,伸手挑起她目带胆怯的容颜,顺手揩了一把油啧啧道:“这么美一张脸,毁了多可惜。”
被一个虽然仍有嫩气但明显比自己貌美的女子夸奖,青楼女子娇羞地低头一笑。男子不满将她往身后一揽,像是壮胆一般大声道:“你们敢公然亮刀子,等着官府的人来收拾你们吧!”说完还露出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单夭夭翻白眼不屑道:“本姑娘会怕了那群酒囊饭袋?!”
柳宛宛转身,刚刚揩了美女油的手又抚上了男子的胸膛,故作柔弱状:“小女子也是心急,再说小女子可是救了公子。到时候官府来人了,公子可得帮衬点。”
男子见宛宛示弱,又是个清丽绝伦的美人胚子,顿生怜香惜玉之情,抬手想揽住几乎贴着他身子的宛宛的腰,却不想宛宛一个倒退,退到了另一头,走向了那头的妇人。
“这位大娘,”宛宛蹲下身来,拍了拍妇人的肩膀,“趁着还有几分姿色,休了吧!”
妇人泪眼兮兮抬头望了一眼她,抿着唇弱弱道:“我家相公只是一时迷了心窍,我…我怎能离了他?”
柳宛宛站起身来,回头对单夭夭摊手道:“她没救了,我准备撤了,烂摊子你爱咋咋地。”说完,就真的大义凛然地向客栈门走去。
单夭夭趁着这当儿,静下来想了想。也是,一个负心,一个甘愿被负,别人的家务事,她一个外人在这费神扯这么多干啥?
收了鞭子,紧追着宛宛的背影出门,“诶,别走!跟我继续打,刚没分出胜负!”
“哟?”柳宛宛诧异地看着追出来的单夭夭,“大小姐不管闲事了?”
单夭夭瘪了瘪嘴,“我也是看不下去才出手的,这会儿一想,人家乐意,我参合什么?只是这种负心的男人,真想杀一个少一个!”语罢还露出一个恶狠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