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嫁千金 作者:千山茶客

内容介绍:
薛家小姐,才貌双绝,十六嫁得如意郎,恩爱和谐,三载相伴,郎君高中状元。
夫荣妻不贵,他性贪爵禄,为做驸马,将她视作尚公主路上的绊脚石,杀妻灭嗣。
骄纵公主站在她塌前讥讽:便是你容颜绝色,才学无双,终究只是个小吏的女儿,本宫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被污声名,悬梁自尽,幼弟为讨公道却被强权害死,老父得此噩耗一病不起撒手人寰。
洪孝四十二年,燕京第一美人薛芳菲香消玉殒,于落水的首辅千金姜梨身体中重焕新生!
一脚跨入高门大户,阴私腌臜层出不绝。各路魍魉魑魅,牛鬼蛇神,她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曾经柔软心肠,如今厉如刀锋!姜梨发誓,再也不要微如尘埃任人践踏,这一世,平府上冤案,报血海深仇!
他是北燕最年轻的国公爷,桀骜美艳,喜怒无常,府中收集世间奇花。
人人都说首辅千金姜家二小姐清灵可爱,品性高洁,纯洁良善如雪白莲花。
他红衣华艳,笑盈盈反问:“白莲花?分明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食人花。”
姜梨:“国公小心折了手。”
姬蘅:“这么凶猛的食人花,当然是抢回府中镇宅了。”桀骜美人vs世家千金,男主妖艳贱货,女主白莲花精,强强联手,虐遍天下,就问你怕不怕?

☆ 第 1 章、第一章 芳菲

五月,暮春刚过,天气便急不可待的炙热起来。
日头热辣辣的照射着燕京大地,街边小贩都躲到树荫下,这样炎热的天气,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不耐烦出门苦晒,唯有做苦力的长工穷人,挑着在井水里浸泡的冰凉的米酒,不辞劳苦的穿梭于各大赌坊茶苑,指望渴累了的人花五个铜板买上一碗,便能多买一袋米,多熬两锅粥,多扛三日的活路。
城东转角弯,有这么一处崭新的宅子,牌匾挂的极高,最中间上书“状元及第”四字,金灿灿的——这是洪孝帝赐给新科状元的府邸和御赐牌匾,代表着极高的荣耀。读书人倘若得上这么一块,就该举家泣涕告慰祖先了。
崭新的宅子,御赐的牌匾,庭院中穿梭的下人来往匆匆,只是外头炎炎夏日,宅子里却冷嗖嗖的。许是屋里搬了消暑的冰块,然而越是往院子里靠墙的一边走,就越是发冷。
靠墙的最后一间房,门外正坐着三人。两个穿粉色薄衫裙的年轻丫鬟,还有一个身材圆胖的中年婆子,三人面前的凳子上摆着一叠红皮瓜子儿,一壶酸梅汤,一边吃着一边闲话,竟比主子还要自在。
最左边的丫鬟回头看了一眼窗户,道:“天热,这屋里的药味也散不出去,难受死了,真不知什么时候是个头。”
“小蹄子,背后议论主子,”年长些的婆子警告道:“当心主子扒你的皮。”
粉衣丫鬟不以为然:“怎么会?老爷已经三个月都没来夫人院子里了。”说着又压低了声音,“那事情闹得那样大,咱们老爷算是有情有义,若是换了别人…”她又撇了撇嘴,“要我说,就当自己了结,好歹也全了名声,这样赖活着,还不是拖累了别人。”
那婆子还要说话,另一个丫鬟也道:“其实夫人也挺可怜,生的那样美,才学又好,性子宽和,谁知道会遇上这种事…”
她们三人的声音虽然压低了,奈何夏日的午后太寂静,隔得又不远,便是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的传到了屋中里人的耳中。
塌上,薛芳菲仰躺着,眼角泪痕半干。一张脸因为近来消瘦,不仅没有憔悴失色,反而越发病容楚楚,有种动魄惊心的清艳。
她的容颜向来是美的,否则也不会当得起燕京第一美人的名号。她出嫁那日,燕京有无聊的公子哥令乞儿冲撞花轿,盖头遗落,娇颜如花,教街道两边的人看直了眼。那时候她的父亲,襄阳桐乡的县丞薛怀远在她远嫁京城之前,还忧心忡忡道:“阿狸长得太好了,沈玉容怕是护不住你。”
沈玉容是她的丈夫。
沈玉容没中状元之前,只是一个穷秀才。沈玉容家住燕京,外祖母曹老夫人生活在襄阳。四年前,曹老夫人病逝,沈玉容及母回襄阳奔丧,和薛芳菲得以认识。
桐乡只是个襄阳城的小县,薛怀远是个小吏,薛芳菲母亲在生薛芳菲弟弟薛昭的时候难产去世。薛母死后,薛怀远没有再娶,家中人口简单,只有薛芳菲姐弟和父亲相依为命。
薛芳菲也到了要出嫁的年纪,她容貌生的太好,远近公子哥儿高门大户都来提亲,甚至还有薛怀远的上司想要纳薛芳菲为填房。薛怀远自然不肯,自小丧母,让薛怀远格外疼爱女儿,加之薛芳菲乖巧聪慧,薛怀远从小便不曾短了薛芳菲吃喝,但凡力所能及,都要薛芳菲用最好的。是以虽然薛家只是小吏家府,薛芳菲却出落得比大家闺秀还要金贵。
这样如珠如宝捧在掌心里长大的女儿,薛怀远为她的亲事发了愁。高门大户固然锦衣玉食,无奈身不由己,薛怀远看上了沈玉容。
沈玉容虽是白身,却才华横溢,一表人才,出人头地是迟早的事。只是这样一来,薛芳菲便不得不跟随沈玉容远嫁燕京。还有一点,薛芳菲长得太美,桐乡这头有薛怀远护着,燕京的王孙贵族多不胜数,倘若生出歹意,沈玉容未必能护得住她。
不过最后薛芳菲还是嫁给了沈玉容,因她喜欢。
嫁给沈玉容,来到燕京,虽然她的婆母行事刻薄,也有许多委屈,不过沈玉容对她体贴备至,于是那些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去年开春,沈玉容高中状元,策马游街,皇帝亲赐府邸牌匾,不久后被点任中书舍郎。九月,薛芳菲也怀了身孕,适逢沈母诞辰,双喜临门,沈家宴请宾客,邀请燕京贵人。
那一日是薛芳菲的噩梦。
她其实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在席上喝了一点梅子酒,便觉得困乏,迷迷糊糊被丫鬟搀回房中休息…等她被尖叫声惊醒的时候,便见屋里多了一个陌生的男人,而她自己衣衫不整,婆母和一众女眷都在门口,讥讽厌恶或是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她本该无地自容的,她也的确那么做了,可任凭她怎么解释,新科状元发妻当着满屋宾客偷人的事还是传了出去。
她该被休弃然后撵出府,可沈玉容偏偏没有。她因忧思过重小产,躺在床上的时候,却听闻薛昭因为此事赶到燕京,还未到沈府便在夜里遇着强盗,被杀弃尸河中。
她闻此噩耗,不敢将此消息传回桐乡,强撑着一口气见了薛昭最后一面,替他办好后事,便病倒了,而后三个月,整整三个月,沈玉容没有来见她一面。
她在病榻上胡思乱想着,沈玉容是心里有了隔阂,不肯见他,或是故意冷遇她发泄怒气?可躺的越久,加之仆从嘴里零零碎碎只言片语,她便也想通了一些事,真相永远更加不堪入目。
薛芳菲努力从塌上坐起来,床边摆着的一碗药已经凉了,只散发出苦涩的香气。她探过半个身子,将药碗里的药倒入案前的一盆海棠里,海棠已经枯萎了,只剩下伶仃的枝干。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薛芳菲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织金的衣角。
年轻女子衣装华贵,眉毛微微上挑,带出几分骄矜。目光落在薛芳菲手里的药碗上,面上浮起一个恍然的神情,笑道:“原来如此。”
薛芳菲平静的放下碗,看着来人进了屋,两个身材粗壮的仆妇将门掩上,外头闲谈的丫鬟仆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只有寂静空气里传来的阵阵蝉鸣,焦躁的仿佛将要有什么事要发生。
薛芳菲道:“永宁公主。”
永宁公主笑了笑,她一笑,发簪上一颗拇指大的南海珠便跟着晃了晃,莹润的光泽几乎要晃花了人眼。
南海一颗珠,良田顷万亩。皇亲国戚永远用着最好的东西,他们锦衣玉食,不食人间疾苦,拥有旁人终其一生都不敢想象的一切,却还要觊觎别人的东西,甚至去偷,去抢。
“你好像一点儿也不惊讶。”永宁公主奇道:“莫非沈郎已经告诉你了?”
沈郎,她喊得如此亲密,薛芳菲喉头一甜,险些抑制不住,片刻后,她才淡道:“我正在等,等他亲口告诉我。”
薛芳菲一点也不傻,薛怀远将她教的十分聪明。自打她病倒后,自打她发现自己被软禁后,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后,她便联系前前后后,包括薛昭的死因,觉察到不对来。
她从仆妇嘴里套话,到底是知道了。
沈玉容高中状元,少年得志,身份不比往日。她薛芳菲纵然才貌双全,却到底只是一个县丞的女儿。沈玉容得了永宁公主的青眼,或许他们已经暗度陈仓,总之,她薛芳菲成了绊脚石,要给这位金枝玉叶的皇家公主腾位置。
薛芳菲想起出事的那一日,沈母宴请宾客的那一日,永宁公主也在人群之中,回忆的时候,她甚至能记起永宁公主唇角边一抹得意的笑容。
就此真相大白。
“沈郎心软,”永宁公主不甚在意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瞧着她,“本宫也不是心狠之人,本来么,想成全你,谁知道你却不肯善了,”她扫了一眼桌上的药碗,叹息般的道:“你这是何必?”
薛芳菲忍不住冷笑。
日日一碗药,她早就察觉到不对,便将药尽数倒在花盆中。他们想要她“病故”,顺理成章的让永宁公主嫁进来,她偏不肯。薛怀远自小就告诉她,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自绝生路。况且凭什么?凭什么这对奸夫淫妇设计陷害了她,却要她主动赴死?她绝不!
薛芳菲的声音里带了数不尽的嘲讽,她道:“夺人姻缘,害死原配,杀妻害嗣,公主的‘好意’,芳菲领教了。”
永宁公主怒意一瞬间勃发,不过片刻,她又冷静下来,站起身,走到桌子面前,拿起那一盆已经枯萎的海棠。海棠花盆只有巴掌大,细白瓷上刻着繁华,精巧可爱。永宁公主把玩着花盆,笑盈盈道:“你可知,你弟弟是如何死的?”
薛芳菲的脊背一瞬间僵硬!
“你那弟弟倒是个人物,就是年轻气盛了些。”永宁公主欣赏着她的表情,“竟能查出此事不对,还真被他找着了些证据,说要告御状,差点连本宫也连累了。”永宁公主拍了拍胸口,仿佛有些后怕,“他也算聪明,连夜找到京兆尹,可他不知道,京兆尹与我交情不错,当即便将此事告知与我。”永宁公主摊了摊手,遗憾的开口:“可惜了,年纪轻轻的,本宫瞧着文韬武略都不差,若非如此,说不定是个封妻荫子的命,可惜。”
薛芳菲险些将牙咬碎!
薛昭!薛昭!她早已怀疑薛昭的死另有蹊跷,薛昭在桐乡跟随拳脚师父习武,自小又聪明,怎么死在强盗手中!可她万万没想到,真相竟然如此!想来他的弟弟为了替她抱不平,查出永宁公主和沈玉容的首尾,一腔热血,以为找到了官,要告官,谁知道官官相护,仇人就是官!
她道:“无耻!无耻!”
永宁公主柳眉倒竖,跟着冷嘲道:“你清高又如何?日日在这里不曾出门,怕是不知道你父亲的消息,本宫特意来告诉你一声,你父亲如今已得知你败坏家门的事,也知你弟弟被强盗害死,生生被气死了!”
薛芳菲一愣,失声叫道:“不可能!”
“不可能?”永宁公主笑道:“你不妨出去问问丫鬟,看看是不是可能!”
薛芳菲心神大乱,薛怀远淡泊名利,做桐乡县丞清明一生,分明是个好人,怎么会落到如此下场,白发人送黑发人,甚至还生生被气死。薛芳菲甚至不敢想想,薛怀远得知此事后的心情。
这可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永宁公主说了许久,似是不耐烦,将那盆海棠随手放在桌上,示意两个仆妇上前。
薛芳菲意识到了什么,高声道:“你要做什么?”
永宁公主的笑容带着畅快和得意,她道:“你薛芳菲品性清高,才貌无双,当然不能背负与人私通的罪名。这几个月苦苦挣扎,虽然沈郎待你一如往昔,你却不愿意饶过自己,趁着沈郎不在府上,悬梁自尽。”罢了,她轻笑起来,“怎么样?这个说法,可还全了你的脸面?”她复又换了一副面孔,有些发狠道:“若非为了沈郎的名声,本宫才不会这样教你好过!”
“你怎么敢?你怎么敢!”薛芳菲心中涌起一阵愤怒,可她还未动作,那两个仆妇便动身将她压制住了。
“本宫和沈郎情投意合,可惜偏有个你,本宫当然不能容你。若你是高门大户女儿,本宫或许还要费一番周折。可惜你爹只是个小小的县丞,燕京多少州县,你薛家一门,不过草芥。下辈子,投胎之前记得掂量掂量,托生在千金之家。”
薛芳菲绝望陡生,她不肯放弃,苟延残喘,抓住生机指望翻身,她没有自绝生路,却拼不过强权欺压,拼不过高低贵贱!
抬眼间,却瞧见窗外似有熟悉人影,依稀辨的清是枕边人。
薛芳菲心中又生出一线希望,她高声叫道:“沈玉容!沈玉容,你这样对我,天理不容!沈玉容!”
窗外的人影晃了一晃,像是逃也似的躲避开去。永宁公主骂道:“还愣着干什么?动手!”
仆妇扑将过来,雪白的绸子勒住她的脖颈,那绸子顺滑如美人肌肤,是松江赵氏每年送进宫的贡品,一匹价值千金。薛芳菲挣扎之际,想着便是杀人放火的凶器,竟也是这般珍贵。
永宁公主立在三尺外的地方,冷眼瞧着她如濒死鱼肉一般挣扎,讥嘲道:“记住了,便是你容颜绝色,才学无双,终究只是个小吏的女儿,本宫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那一盆海棠,在她挣扎之际被碰倒,摔在地上落了个粉碎,花盆之中花泥泛着苦涩香气,枯萎的枝干跌落出来,描摹的彩绘残缺不堪。
人间四月,芳菲落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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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先祝大家鸡年大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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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2 章、第二章 姜梨

风吹得窗户砰砰作响,丫鬟伸手将窗户关上,屋里地上铜做的青牛里,肚腹中盛着沉甸甸的冰块。
燕京每年夏日热的早,冰块得从百里外的地窖中运回,小小一块便值十两银子,勿用提这样完整的,石盘大的一整块,更勿用提屋子里的四角,都放置着一模一样的四只青牛。
屋子里凉爽又清新,靠近小几前的塌上,坐着一名美妇人,美妇人一手支着下巴,懒洋洋的瞧着面前的账本。在这妇人的身边,还有一名十三四岁的娇美少女,一边吃着加了碎冰的冰糖果子酪,一边随手翻着眼前小山一样高的帖子。两个婢子安静的站在身后,轻柔的为她们二人打着扇。
“雨下的真大…”娇美少女看着窗外有些发呆。
美妇人看了她一眼,道:“少吃些凉的,省的晚上你爹回来你又吃不下饭。”说罢对身边的婢子道:“如意,把果子酪端走,这壶茶凉了,换壶热的香茶来。”
少女虽有些不满,却没说什么,如意放下扇子。弯腰将桌上的果子酪端起,正要出门,自外头走进个穿绸布衣衫的嬷嬷,见了她,并未打招呼,直直的往美妇人身边走,显然是有急事。
如意顿了顿,端着果子酪和冷茶出了门,隐隐听到身后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说是病的不轻…知道了三小姐的亲事同静安师太狠狠闹了一场…”
“身体不好哩,已经病的下不了床了…”
“大夫说熬不过这个夏日,要不要告诉老爷…”
屋中静寂了一会儿,美妇人温和的声音响起:“老爷最近公务繁忙,这些小事就不必叨扰他了,等空暇的时候,我亲自与他说吧。”
紧接着,少女独有的娇俏声音响起:“管她做什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人,什么人家都敢攀扯。”
“别说这个了。”妇人却换了另一个话头,“听说新科状元的妇人前几日病逝了,明日还得登门吊唁。”她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同情,“年纪轻轻的怎么就病故了,真是个可怜人啊。”
真是个可怜人啊。如意心里这么想着,脚步未停,托着银盘往厨房去了。
屋子里的夫人是当今首辅姜元柏的继室夫人,季淑然。那少女便是首辅千金,季淑然的亲生女儿,姜家三小姐姜幼瑶。
至于她们说的那位“熬不过这个夏日”的人,应当就是姜家二小姐姜梨了。
姜二小姐姜梨五年前因犯错被送到庙里学规矩,五年来,姜家似乎都没这么个人。如今家中做主的是季淑然,姜家嫡出的千金小姐也就只剩下姜幼瑶一个。首辅大人正室嫡出的千金小姐,如今就快要熬不过这个夏日,而府上上上下下却无一人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如意心中叹息一声,看了看手里冷掉的茶,又能如何?先夫人已经去了,姜二小姐又是这么个不惹人爱的名声。
世道就是这样,人走茶凉呢。

青城山上的鹤林寺是名寺。
山路虽崎岖,山上松石深秀,茂林修竹,景色倒是很好。尤其是住持通明大师更是远近闻名。据说在松鹤寺祷告也十分灵验,因此许多人不惜跋山涉水来到鹤林寺,只为上一炷香。
离鹤林寺不远,有一处庵堂。比起鹤林寺香客络绎不绝,这庵堂则就看起来冷冷清清,几乎空无一人。
下了一夜的雨,山风更寒,庵堂靠柴房的一间屋子里,有女子的抽泣声不断传来。
“姑娘…姑娘可怎么办呀…”
薛芳菲甫一睁开眼,便觉得耳边嘈杂。她费力的动了动手指,只觉得身子沉得要命,再一动,忽然明白过来,并非身子沉得要命,而是身上盖的被子太沉了。
棉被本来很薄,却因为发了潮变得冰冷沉重,捂在身上难受的要命。她掀开被子,觉得胸口舒服多了,慢慢的坐起身。
身边的哭泣声戛然而止,就着桌上昏暗的烛光,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难掩惊喜的脸,她道:“姑娘醒了!”
姑娘?
薛芳菲一愣,打量着面前人。面前的丫头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眼睛肿的跟桃核似的,长得倒是可爱,只是瘦骨嶙峋的模样令人看着心酸。她穿着不合身的深蓝布衣,浑身上下没有一件首饰,看着薛芳菲傻兮兮的发笑。
叫她姑娘,莫非是丫鬟?可就算她在桐乡未出嫁时候身边的丫鬟,也不至于穿的这样寒碜。
薛芳菲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对,重点是,她不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个丫鬟。她嫁到燕京后,四个贴身丫鬟,两个后来嫁了人,剩下两个,在宴客那一日出事后,沈玉容的亲娘要把两个丫鬟也打死,被薛芳菲苦苦哀求才拦住,给放了出去,后来伺候她的那些人,想来也是永宁公主的眼线了。
永宁公主!眼前突然飞快闪过一些画面,薛芳菲想起来了,分明是永宁公主来挑衅,她被永宁公主的下人勒死,难道她没死么?怎么可能?永宁公主这样斩草除根的人,不可能留下她的性命。
难道…她被人救了?是沈玉容?还是其他?
薛芳菲直直的看着小丫头不说话,小丫头的傻笑停止了,有些害怕,小声道:“姑娘?姑娘?”
“你是谁?”薛芳菲问。话一出口她就愣住了,似乎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小丫头更着急了,她说:“姑娘,奴婢是桐儿啊!”
桐儿?薛芳菲想不起来有这个人。
“姑娘,”桐儿看起来像是要哭了,她道:“姑娘,奴婢知道您心里不痛快。二小姐他们怎么能抢了您的亲事,那是夫人在的时候为姑娘定下的亲事。宁远侯他们家怎么能干出背信弃义的小人勾当。还有老爷,姑娘,奴婢知道您怨老爷,可是您不能看不开什么都不要了啊,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夫人想想,夫人在天之灵看到了您这样,该有多难过啊!”
薛芳菲茫然的看着小丫头哭天抢地,心里却想着这和宁远侯有什么关系。薛芳菲知道宁远侯世子,沈玉容的妹妹沈如云,她的小姑子就很爱慕宁远侯世子,燕京城出了名的美男子。可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小丫头兀自哭的出神,外面突然一个惊雷,照亮了屋中,寒屋破旧,被衾冰冷,也照亮了薛芳菲自己。
薛芳菲突然明白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这个声音…娇娇脆脆的,虽然疲惫,却泛着少女特有的软糯。
这不是她的声音。
“我是谁?”薛芳菲问。
桐儿一愣。
“我是谁?”薛芳菲再一次问。
“您在说什么啊,”桐儿还以为她是在不忿,立刻道:“您是当今内阁首辅姜大人府上嫡出的小姐,姜家二小姐。”又补充了一句,“正经的金枝玉叶,首辅千金!”
姜家,首辅千金,姜二小姐,姜梨。
薛芳菲闭了闭眼。
她成了姜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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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年过完了,来说说都长了几斤膘哇?
今天开始更新!更新时间和从前一样,每天早上七点!
另外关于年号庙号谥号的问题,本文架空,不考据哈。茶茶脑子不够用,只管剧情逻辑,智商已死_(:3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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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第三章 千金

即使看了很多次,薛芳菲也很不习惯。
绣了边的铜镜上有一道裂痕,映出的人脸上也有一道裂痕。人面像是都扭曲了,镜中的少女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和她的丫鬟桐儿一样,瘦的令人吃惊。
薛芳菲想起自己十四五岁的时候,断然不是这样面黄肌瘦的模样。说是首辅千金,看这模样,只怕比下人都还不如。这一张脸,和她原本的有着燕京第一美人的脸,实在是不能相提并论。
不过那一张脸,到最后也并没有什么好下场,仍旧是红颜薄命,一抔黄土。
薛芳菲的思绪不由得飞的很远,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没死,或者说,自己死了,却又活了过来,成了燕京姜家,当今的首辅千金姜梨。
姜元柏身为首席大学士,皇帝的恩师,当今文臣都要唯姜元柏马首是瞻。姜元柏在朝堂上也并不趾高气昂,倒是显得中庸,凡事像个和事老。但正因为如此,朝堂之中明着和他交好的人不少,至于暗中就更不知道了。
姜元柏的关系遍布朝堂,洪孝帝也对他信任有加,而姜元柏并不招摇。薛怀远说过,这样看似中庸,其实也是一种为官之道。不过有一点毋庸置疑,姜元柏是高官,而姜梨,也就是高门千金。
只是这个首辅千金过的实在不怎么样,姜梨的生母出身于燕朝有名的富商,襄阳叶家。叶家家财万贯,光是珠宝铺洪祥楼就在燕朝开了五十六家。当初姜元柏还不是内阁大学士,被叶老爷看中,就将叶家的小女儿叶珍珍嫁给了姜元柏。
谁知道叶珍珍嫁过去,三年才怀上姜梨,姜梨一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姜元柏新娶了副都御使家的嫡女季淑然。季淑然一嫁过去头一年就生了姜幼瑶,等季淑然怀上第二胎的时候,姜梨七岁,宴客时候,当着诸位夫人的面把季淑然推下阶梯,季淑然小产,流下一个儿子,伤了根本,再也无法怀上孩子。
姜元柏大怒,多亏季淑然替姜梨求情,即便如此,姜梨还是被送到家庙静心。
只是姜梨的一个毒害嫡母,谋杀嫡兄的罪名是跑不了了的,燕京人提起姜二小姐,也只会记得她的毒辣之名。
其实叶珍珍死后,怕继母虐待姜梨,叶家也曾派人来接过姜梨,如果姜梨愿意,可以去襄阳叶家生活,但且不提姜家如何,姜梨自己却不肯,长此以往,叶家也不再来了。
薛芳菲也知道这些京城的闲言趣闻,只是没想到,那个所谓的毒辣心狠的首辅千金竟然过的这样狼狈,而在朝中名声极好的姜元柏,菩萨心肠的季淑然,却对濒死的姜梨不闻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