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闺战 作者:秦兮
文案
不要脸面不顾廉耻贴了英国公一辈子的宋楚宜死了。
她死的那一日英国公正好请了戏班子来给她的亲妹妹贺寿。
伶仃一人的宋楚宜觉得再无眷恋。
谁知睁眼却重新回到未婚前。
问她还要不要不顾一切的追逐所谓的真爱?
她心平气和:不是我的我不要。上一世的事大家都有错就算了。这一世好好过吧。
谁知某个也重活一世的人偏偏如同臭皮膏药搅得她不得安生。
XXXXX!宋楚宜再也克制不住,妈蛋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
我不玩的你们满地找牙我就不姓宋!
古代言情 宫闱宅斗


第一章 微时
大周朝建章三十六年,宋楚宜死在一幕戏里。
正直初春,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后,春雨初晴,英国公府一派大好春光。细碎的蝴蝶兰铺满了整个后花园,远远望过去只见浅蓝一片,映衬着才刚冒出些花苞的海棠花,相得益彰,恍如置身仙境。
英国公生辰,请了近来京城里最红的角儿唱戏,热热闹闹的欢快无比。
宋楚宜僵着身子蜷缩在床上,一动不动。
室内陈设简洁,除了一张雕花床跟几把椅子,再无其他。一点儿也不像她原来的喜好,更加瞧不出宋家嫡女的半点尊荣。
绿衣取了这个月的月钱回来,就看见她正凝神听着外面的嘈杂声,不由鼻子一酸,走到床前替她掖了掖被子,哄道:“才晴没几天,还有倒春寒呢,夫人仔细着凉,我把窗子关上吧?”
外面人声鼎沸,笑声如同风铃一般迎风送响,哪里由得人安静。
宋楚宜脸上的表情似喜似悲,忽然卷着手猛地咳嗽起来。
绿衣忙伸手去替她拍背,触及她瘦骨嶙峋的身体时忍不住眼内发酸:“夫人别想了,国公他,他只是一时鬼迷了心窍......”
怎么会是鬼迷了心窍呢?他一直都清醒得很。要是真的有人是鬼迷了心窍的话,那个人也只能是她宋楚宜自己了吧?宋楚宜脸上终于有了表情,她瘪了瘪嘴似乎快哭出来,仍像幼时一般带着些委屈伸出手给绿衣看。
她已经咳血很多天了,最近这半年来病症几乎日日都在加重。
绿衣看着她手心里鲜红的一摊血,只觉得头晕目眩,身子一软就跪倒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
事到如今,整个国公府里,除了绿衣,再也找不到会为她哭的人了。宋楚宜费力的用另一只手去摸她的头:“别哭了。”
人总有一死的,她自己觉得已经活够了。
窗外阳光明媚,彩蝶翻飞,恍惚是她年少时候,场景熟悉得仿佛她只要一睁眼,就还在家学里,窗内是先生并众姐妹,窗外是自家的花园。
而她,仍旧是那个张扬明媚的宋家六小姐,而不是这个形同下堂妇的,名不副实的国公夫人。
窗外刮来一阵风,带来丫头们放肆又欢喜的嬉笑声,将宋楚宜很快的就又拉回到现实。
“二夫人给大伙儿多派了一个月的月钱呢。”
“听说今日请的戏班子是从江南来的,最会唱黄梅小调,国公他专程为了二夫人才去请的。”
她们说个不停,像是枝头上的麻雀,唧唧喳喳的惹人心烦。
绿衣目眦欲裂,牙齿快要将嘴唇咬破,恨不得出去将她们的嘴巴一一缝上,她回过头来看着宋楚宜,满眼恳求:“小姐,别听,不要听....她们都是胡说的。”
怎么会是胡说呢?宋楚宜提起力气拍拍绿衣的手,目光却飘向了远处。
她们嘴里的二夫人,是英国公沈清让的平妻------也是她自己的继妹,宋家八小姐宋楚宁,是沈清让真真切切放在心尖上的朱砂痣。
沈清让爱极了她,甚至等不得自己死,先就已经让府里众人称呼她为二夫人,只等她这鸠占鹊巢的大夫人一死,就扶她上位。
宋楚宜不为这一切伤心。
未出阁的时候,她便与继母继妹的感情极好。三年前因为沈清让救了差点溺水的宋楚宁,弄得宋楚宁不得不嫁给沈清让做平妻的时候,她甚至都并不曾怀疑什么。
她难过的是她与宋楚宁是亲姐妹,到最后自己众叛亲离,宋楚宁却春风得意尽拥一切。
可是这一切到底为什么会发生?!
她揪着衣襟差点喘不上气,恨得咬破了嘴唇。若是她自己行差踏错,愚蠢荒唐,她落到现在这个境地她认。
可是偏偏不是。
她还记得三日前宋楚宁得意洋洋的来看她,脸上一如既往笑的令人如沐春风,说出来的话却字字诛心。
“宋楚宜,你好歹跟我是同一个爹生的,怎么这么蠢?”
她的开场白就叫人目瞪口呆,打了宋楚宜一个措手不及。
“你当真以为国公是因为你失责,让小世子溺水了才厌弃你的吗?他从来就不曾喜欢过你,从小到大,他喜欢的就一直是我!我才是他的青梅竹马!若不是你闹死闹活的要嫁给他,我又怎么会沦落到当个平妻啊?!面上再好听,终究不是原配,终究要在你跟前执妾礼!”宋楚宁揪着她的头发把她从床上拖到地上,狰狞的全不似平常温婉模样。
一向温柔大方的、她视为亲妹妹的继妹一步步逼近,几句话把她说的神魂俱散。
“我.......我不知道........”她嗫嚅的跌坐在地上,泪汪汪的看着宋楚宁,脑子犹转不过弯来。
宋楚宁伸出保养得如同水葱一般的手来掐她的脖子,似是愤恨又是嘲讽的勾了勾嘴角:“你不知道什么?”
不知道原来自己的亲妹妹也同自己一样对沈清让情根深种........若是知道......若是知道.......宋楚宜心里酸涩,脸色发白。
她结结巴巴,跌跌撞撞的扯上宋楚宁华丽的衣裙,用近乎讨好的语气说道:“若是知道,我一定.......一定不跟你抢.......”
当初为了如愿嫁给沈清让,她无所不用其极,到最后连向来疼爱她的祖母跟父亲都厌恶了她,跟她再没话说。这些年来,娘家与她关系最紧密的,算来算去,只剩下宋楚宁一个了。她真是怕极了,怕到最后只剩下自己孤身一个,世间没人当她活着。
宋楚宁却在此时大笑出声,笑的前仰后合,笑出了眼泪。
“宋楚宜,世界上怎么真会有你这么傻的人?!我刚刚说的话你到底听没听清楚?!我不是在跟你说我受了多少委屈,我是来告诉你,你自己究竟是有多愚蠢的!”她伸手将宋楚宜掼在一边,轻松得如同在扔一只死狗。
“你到底知不知道为什么你的儿子会死啊?!”
宋楚宜握紧拳头,面色惨白,瞳孔猛然放大。
“因为沈清让不想再跟你扮演恩爱夫妻的戏码,因为你已经让祖母跟父亲厌烦得连见也不想见了。所以只要你的儿子死了,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因为这件事情厌恶你,让你滚得远远的腾位子给我,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真希望那一刻她聋了。
可是她没有。
所以很多以前不曾细想过的事情就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她儿子的乳娘从来不曾出过问题,偏偏在那天恰到好处的不见了;为什么去请的大夫那么慢,慢到孩子的呼吸都停了才姗姗来迟......
宋楚宜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襟,额头青筋爆现,却只换得宋楚宁一声高过一声的冷笑。
“宋楚宜,你真是蠢的无可救药!当日你寻死觅活,甚至不惜以死相逼来要挟祖母跟父亲替你寻得这门亲事,可是你看看结果呢?!”
“结果结亲不成反成仇,沈清让对你哪里有一点爱?就是有他自己一半血统的儿子,他都能狠心下得了手,可见他到底对你厌恶到了什么程度!”
“你娘蠢,没想到你更蠢!要不是我憋了一肚子的火,不想叫你这样幸福的死,你死了也是个糊涂鬼!”
宋楚宜回忆起这些就头痛欲裂,疼得想要打滚。
绿衣见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着一口气就上不来了,当下也慌了,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一边死命替她顺气,一边嚎啕大哭着叫人。
可是哪里有人呢?
她现在又不是伯府那个受尽老夫人疼爱的宋六小姐,而是一个随时都可能断气的、被沈清让厌弃的看也不愿多看一眼的废物啊。
宋楚宜眼内充血、面色张红,艰难的喘着粗气。
她糊涂了一辈子,要死的一刻却清醒得有些残忍。这桩婚姻里,她本身就有责任,她寻死觅活不顾一切要嫁给沈清让,是她的错。
可是从始至终,沈清让都没有表现过对这桩亲事的半点不满。
相反,当初他送风筝表情意、送镯子当定情物,殷勤得很。
等她的利用价值没了,她就成了他口中不要脸,上赶着倒贴的蠢货。被扔在一边,甚至连亲生儿子都没被他放过。
她真是瞎了眼,瞎了眼才会看上沈清让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剧痛袭来,她的意识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沉重的困意叫她再难睁开眼睛。
可是她仍旧用尽一切力气,死死的瞪大了眼睛。
她恨啊!恨得死也不能瞑目。恨自己蠢钝如猪,居然对继母跟继妹言听计从,更恨自己为了个中山狼与祖母父亲离心离德,到最后落得个身死人亡的下场。
意识渐渐涣散,眼前的景物也终于模糊,只余心中那抹恨意几乎要破体而出,宋楚宜瞪得眼睛都流了血,才不甘的咽了气。
窗外边清风徐徐,丝竹悦耳,戏台上的角儿哀哀戚戚的唱着词。
“我只道铁富贵终身铸定,
又谁料人生数倾刻分明。
想当年我也曾撒娇使性,
到如今,
不由我不信前尘。”


第二章 新生
阴阴沉沉了好几天的天终于炸响了立春以来第一道闪电,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京城的上空。
宋楚宜被这惊雷炸出一身冷汗,坐起身来不断喘气。
还是她惯常睡的黄梨木雕花大床,粉红色的软烟罗撒帐是母亲在世时亲自替她选的。透过帐子,能看见桌上仍旧燃着的琉璃灯。
是热的,呼出来的气是热的.......她用力捏了捏自己的脸,会疼.........
不是梦,不是梦,她捂住跳个不停的胸口,安慰自己。
“姑娘醒了?”绿衣温暖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来,麻利的挽开帐子伸手探了探宋楚宜的额头,这才放心的吁了一口气:“还好,总算没再烧起来。”
宋楚宜呆呆的坐在床头,至今她也没想明白,为什么明明她含恨而死,一转眼却回到了她才七岁的时候。
这时候祖母还念着她母亲崔氏孝顺温柔,拼死替二老爷宋毅产下了嫡子,而对她们姐弟怜爱有加。
她的继母也因为过门已经五年,却只在成亲当年生下一个女儿,到现在还无所出而缩着尾巴做人。
前世她七岁的时候,与三房的堂姐宋楚蜜打了一架,回来就有些不好,连着发了好几天的烧,听说差点没有背过气去。
幸好也因为这样,她这半个月来夜夜都要惊醒才有了个合理的说头。
才说几句话的功夫,屋里的灯就全都亮了,丫头们捧着盥洗用的毛巾碗盆等鱼贯而入。
宋楚宜一个个看过去。
红玉、黄姚、青桃,个个都是熟悉的面孔。
她由着绿衣将冒着热气的毛巾敷在脸上,只觉得脸上每一个毛孔都张开,眼睛也热热的,雾蒙蒙的含了一汪眼泪。
“烧还没退?”徐嬷嬷掀帘子进来,就见灯光下宋楚宜眼泪汪汪的脸,登下三步作两步到了床前,伸手探上了宋楚宜的额头,眼里满满的担心。
这是宋楚宜的奶娘,是她生母崔氏的陪房,从小带着她,却在宋楚宜八岁那年犯错被撵了。算上前世,宋楚宜已经有二十余年未见过她了。
“徐妈妈.......”宋楚宜悲从中来,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徐嬷嬷霎时担忧得不知怎么是好,宋楚宜霸道惯了,又因为生母去世而备受老夫人还有二老爷宠爱的原因,基本是个小魔王,还真的没掉过几滴眼泪,此番她这么一哭,真是叫徐嬷嬷心里发酸,忙去呵斥绿衣:“你们是怎么伺候的?我才离开半日......”
宋楚宜忙伸手去拉她的衣裳,吸了吸鼻子止住哭,可怜巴巴的瞧着徐嬷嬷:“不关她们的事,才刚是我被梦魇着了,妈妈莫要怪她们。”
向来蛮横霸道的六小姐居然会替下人说话了?!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不能反应。
为什么会被梦魇着?还不是因为四小姐这下手太狠了。徐嬷嬷心疼的叹了口气,却不好说主子的不是,手脚麻利的替她取了棉袄穿上,蹲下身来替她系带子:“既然好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才刚我从那边过来,老太太还问起你呢。”
宋楚宜重重的点头,乖巧得令人吃惊。
徐嬷嬷还只当她是因为吃了亏,大病了一场懂事了,又是感叹又是心疼。
绿衣此时才笑盈盈的捧上一盏红枣茶来,道:“昨日姑娘还叫我们提醒着,今日无论如何不能拖了,定要叫醒她去给老太太请安呢。”
黄姚总算有了插话的机会,忙道:“老太太最疼咱们姑娘,早就知会了不必赶着去请安的,好好将养着才是正经。我看呀,姑娘也不必急着去,只说病还没好,也好杀杀四小姐的威风。”
徐嬷嬷面带嗔怪的看过去,啐道:“混说什么?!给老太太请安也是能耽搁的?”
宋楚宜余光瞧见黄姚红扑扑的笑脸,心内一滞。
她与四小姐宋楚蜜起的这场纷争原本并不算什么,充其量就是孩童间的打闹罢了。可上一世,她被人教唆得昏了头,硬是装病卧床了半个多月。
三夫人云氏一开始还日日过来瞧,后来不知从哪里得知她是装病来要挟老太太处罚四小姐之后,干脆就对着她冷笑了几声,自己回去重重的罚了女儿。
她犹记得从那之后,三婶看她的眼神就没对过。
红玉静静的替宋楚宜披上斗篷,仔细替她理好衣裳,垂着头站在一旁并不插话。
绿衣红玉是她娘的人,崔家的家生子,规矩脾性都一等一的好。可是她们上一世的结局却都不算好,红玉早早的就不知因为什么事被发卖了。绿衣虽然一直跟着她,却也并不得宠。直到她的儿子死去,她在英国公府备受冷眼的时候,偏偏是一直被她冷落忽视的绿衣,毫不犹豫的护在她身边。
宋楚宜眼珠子往她们俩身上一溜,到底什么也没说,迎着晨风出了门。
伯府种了的山茶花全都开了,三三两两的在路边怒放着,红艳艳的迎着朝阳开的生机勃勃,叫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宁德院周围并不见花树,院外围着修剪得整整齐齐的大叶女贞,绿油油的充满生机。
宋楚宜领着绿衣黄姚穿过回形影壁,转上抄手游廊,就见几个丫头正喂雀儿,见了她眉开眼笑的问好。
又有人一迭声儿的叫着:“六小姐来了。”
立即有人打帘子出来,瞧见了宋楚宜就笑:“可算来了,老太太正念叨呢。”
来的是老太太身边的玉书,性子温柔和善,是个好说话的,老太太最喜欢她。
宋楚宜见她打起帘子,就往里走。
一进屋内,满身的寒气就被烧的暖暖的地龙驱的尽散。
老太太坐在上首,正不知跟旁边的世子夫人说些什么,瞧见她来,面上的笑意就敛了几分。
这个时候,老太太还是愿意对她好的,虽然会对她生气,却也是因为还抱有希望,不像后来,连正眼也不再瞧她,她做什么都无动于衷。
宋楚宜鼻内一酸,端端正正的拜倒在地:“孙女儿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平安康健。”
完全不似平日里没个正形,才满七岁不久的小姑娘礼仪举止一板一眼,做得行云流水,瞧着就赏心悦目。
众人都不约而同的呆了一呆。
老太太才刚听完三夫人的话,心中实在窝着火气,原本想着要晾她一晾。可是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知不觉间火气就去了一大半儿,忍不住叹了口气,面色却是和软了,道:“起来吧。”
宋楚宜站起身来,又低眉顺目的去给几位夫人问安。
轮到三夫人的时候,三夫人皮笑肉不笑的看她一眼:“三婶正要带着你四姐姐去给你下跪求饶呢,怎好叫你先给我请安?”
语气嘲讽,笑意不达眼底。
“娘!”宋楚蜜急急的叫了一声,随即就反应过来这是在老太太的宁德院,再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气鼓鼓的盯着宋楚宜。
不管出了什么事,三夫人一个长辈,当着一屋子人的面给一个小辈难堪,到底有些过分了,大夫人卷起手轻轻咳嗽一声,转头冲三夫人笑道:“这么大的人了,玩性还这样大,当心吓坏孩子。”
大夫人是世子夫人,以后这伯府都是她的。而其他几房,若是有一日老太太不在了,分家出去,什么也不是。
三夫人当然不敢不给她面子,假笑了几声,想了想到底不服气,盯着宋楚宜叹了声气:“大夫说你并无病痛,早可以下床了。你生你四姐的气无可厚非,只小心闷坏了自己的身子。也带累老太太担心。”
原来上一世她们一面教唆她装病之后,一面是这么在三夫人还有老太太那里上眼药的。
虽然她这一世是真的病了,可是给她看病的大夫都已经说了没病了,再加上房里的那些牛鬼蛇神,那就只能没病了。
因为小打小闹就记恨上堂姐,不惜装病使堂姐的处罚加重,这传到哪去也不是什么好名声。
宋楚宜出人意料的没有给自己辩白,她垂着头声若蚊蝇的给三夫人还有宋楚蜜道歉:“是小宜的错,我不该对四姐口出不逊。”
三夫人脸上的笑意这回才是真的僵住了。
她并没想到宋楚宜肯承认,而且承认得这么爽快。
宋楚蜜也有些不可置信,转而想到她果真是给自己使绊子,装病来叫老太太惩罚自己,不由得又怒上心头,冷哼了一声,转过头去了。
老太太在首座哼了一声,面色沉沉的,问道:“这么说来,你果真是装病诬赖你四姐?”
作为长宁伯府后院实际上的掌权人,老太太的地位举足轻重。尤其是对宋楚宜这种没了亲娘又有了后娘的姑娘来说。
上一世大家都明白这个道理,只有她自己不明白。
众人都替她捏了一把汗,黄姚已经勃然色变,立即就要开口辩驳。
可是宋楚宜已经先她一步跪在了地上,澄澈的眸子直直的与老太太的目光对上,不躲不闪,诚恳的低头认错:“是,小宜不懂事,先与四姐起了争执,后又给三婶还有四姐添了麻烦。”
是什么麻烦,却没说。
老太太是个顶聪明的人,吃过的盐比她们这些小辈吃过的饭还多。
上一世是确有其事,所以老太太对她也确确实实的失望了。
可是这一世......她垂头勾起一抹冷笑。


第三章 没娘
这一世她是确确实实的病了,老太太屋里的嬷嬷丫头也来了好几回,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真病还是假病?
要多谢能重活一回,她才有机会病上这么一场,好好想想她的前世今生。
小女孩儿仰着头,眼睛明亮清澈,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安静与认命。哪还瞧得见前阵子的张扬跋扈?
明明是病了,却晓得要服软了,不得不说成没病,冒着得罪三房的风险。
老太太蓦的心头一软,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玉书闻香知雅意,立即就咦了一声,上前弯了腰探了探宋楚宜的额头。
她是老太太贴身伺候的丫头,比府里那些姨娘们还多几分脸面,三夫人心里咯噔一声,面露疑惑。
“这不是还发着烫呢么?”玉书面露担忧,道:“老太太,各位太太们,才刚进来我就瞧着六小姐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还特意想着要禀报呢。”
是真病了?
玉书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她既然在这个时候有动作,就说明是老太太的意思,三夫人愣了愣,却顺着玉书的话站起了身:“怎么?不是这孩子胡闹,竟真的病了?”
说话间她已走到宋楚宜身边,见她确实两眼乌黑,小脸儿苍白着,嘴唇干燥,的确是大病了一场的样子。
竟然是真的病了?
三夫人心里有些打鼓,说真的,她真是气这个小丫头气的要死。姐妹间玩玩闹闹也是常有的事,不过就是打了一架,自家闺女蠢,手下重了点是不对。
可是当时她都已经亲自去二房瞧过这丫头好几次了,又是送吃的又是送玩的的,还不是希望这件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偏偏在她都做这么大努力之后,又得了消息说这丫头根本没病,是不忿宋楚蜜没有受罚,愤然装病呢。
当时听了这个消息,她立即就火了。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真以为没了亲娘大家就都得给你伏低做小?横竖都是被老太太斥责一顿,她也就不管了,打算把这事儿在老太太跟前闹开了,索性大家都别得好。
可是现在又发现实际上也不是那样。
竟真的是因为那场争执病成了这样?
毕竟是一个失怙的小女孩儿......又想想崔氏当年的好,三夫人云氏心里先过意不去了,拉着宋楚宜细细瞧了瞧,抱怨道:“既是病了,怎么又说没........”
她想起来了,过来给她透露消息的是谁。可不就是这丫头自己房里的人?
自己屋里的还敢颠倒黑白,可见这丫头蛮横也是有原因的,日子想必也难过得很。
可是虽然她此时觉出些不对来,却也不肯继续往下说了,毕竟虽然宋楚宜可怜是可怜,但是毕竟又不是她肚子里出来的,她没必要为了她得罪妯娌。
宋老太太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好了,四丫头六丫头各自回去抄女则十遍。我也乏了,都回去罢。”
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竟是两边都罚,又似两边都没罚。
云氏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世子夫人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听见,出门前却深深的瞧了宋楚宜一眼。
这么小的女孩子,从来都娇惯坏了的,偏偏在今日乖顺起来了?而且似乎拿准了老太太不会叫她吃亏。
她若真的闹起来,老太太还未必会替她出这个头。可是她可怜巴巴的一副委屈至极的样子,自己有病说成没病,来息事宁人,反而叫老太太亲自出言维护。
这么小,却完全知道该如何得老太太欢心,句句话都在点上,心机深沉至此?
她心中有些发沉,可是转瞬又笑自己管的太多。
她是世子夫人,是这长宁伯府未来的女主人,现今又有二女一子,大女儿更是宫里头的贵妃,二女儿也嫁了平阳侯府,隔了房一个失怙的女孩子,心机就算再深沉又于她有什么相干?
清晨的微风吹的人周身都泛起凉意,宋楚蜜从宋楚宜身边经过,犹豫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停住了脚,有些不甘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愧疚,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对。害你病了这么久,抱歉。”
宋楚宜有些惊诧,随即她就反应过来,真心实意的笑着摇头:“不怪你,四姐。是我自己出言不逊在先。”
虽然宋楚蜜下手是狠了一点,但是她的脾气也着实太坏,噼里啪啦就把宋楚蜜骂了一遍,不把人激怒不罢休的气势,人家气急了之下没轻重是有的。
原来很多事情说开了,就是另一种情境。
见她果真是没有了之前胡搅蛮缠的样子,宋楚蜜微微一笑,随即别别扭扭的拉着她:“原不是我说你,只是你这脾气真是像个炮仗一点就着。就拿这次的事来说,无凭无据的,你怎的就认定是我欺负了八妹?她虽小,却也五岁多了,难道连话也说不清楚?若是我真的欺负了她,她大可去告诉二伯母,甚至去告诉老太太。需要你来替她出这个头?”
宋楚宜眼里有些发酸,她晓得宋楚蜜说这话是真的为了她好,在教她道理。可笑上一世她却半个字都听不进去。
黄姚面上的神色渐渐变了,原先还以为她们俩话不投机会又闹起来呢,谁知道竟在两箱赔不是了,还拉上了八小姐。只是主子们说话,她又不好插嘴,在旁边急的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等二人散了,黄姚觑了觑宋楚宜的脸色,有些埋怨的道:“老太太跟太太尚且没说您的不是呢,四小姐倒是先充起大了。”
宋楚宜在穿堂停下脚,偏头道:“你是说,四小姐说的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