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路撒冷的四季 作者:琴瑟琵琶

【内容简介】

刮风了,楼外的报箱门碰到铁皮响了一下。

瑟瑟的吹到脸颊上,有点痛,干干的。站在大堂前,输入记熟的进门密码。

叮,门开了,大堂和外面的世界完全不一样。在电梯间按了上行键。

七层有两个房间,门口的踏毯一样的颜色。

一串闪亮的东西,他的钥匙放在她门口,钥匙扣是她亲手编的。本来,是想扣得很久很久。

打开了,不管为了什么,过去的事也就结束了。

在工作室一天都很冷静,安心做完了一块刺绣。心里有些波折,还是控制住情绪,小波什么也没察觉。

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分手,也分了好多次,久了,就觉得会一直在一起。担忧一个人要面对寂寞的事,有些杞人忧天。

【正文】

正文楔子大卫星和新月,总悬在耶路撒冷老城的夜空。

希伯来大学隔几条街,古朴的街道尽头,有扇大铁门。一年的有些日子,铁门外会挂起灯笼。那里是家普通的中国餐馆,老板兄弟两个。

几层的小楼,见方的花园。

站在门外向里张望,看到些应季的花卉,能听见一楼大堂两个人的交谈。

客人是不能上二层的,那里是员工区域,总立着块小牌子。

从楼上下来两个人,阿拉伯女孩和犹太小伙子,招待打扮。坐到一楼角落的一桌,等着柜台上商量事情的两个人谈完。

“现在怎样办?”女孩问,托着腮,眼角还有泪。

“祈祷吧!”男孩回答简短,陷入了沉思。

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语言,心里却是同样虔诚。

夜风拂过,三楼的窗格沙沙作响…能听到爆炸声,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不知道村子还能不能逃过今晚的空袭。

昨天的空袭,全村死了十几个人,今晚会有多少呢?

几个孩子在隔壁哭,还没到懂事的年纪,对这种狂轰乱炸只有恐惧。他们的母亲昨天死了,只剩下最大的姐姐在照顾一家人。

屋子已经在男人们的一次次修补下残破不堪,屋角的缝隙,不停往里面灌风,其实很冷,身上的衣服很淡薄。但更担忧的是下一次袭击,就房子会不会倒塌。

虽然已经习惯了夜间没有安定,无法休息的日子,但炮弹真的在耳边炸开,还是会害怕紧张,经历过枪林弹雨,总是本能的抓紧胸口的衣服,开始默念些什么。

诗篇里的句子已经背诵过很多遍,也能依稀辨识他们念的古兰经。但那些文字救不了他们,谁也救不了他们。这两种文字本后,就是不容于世的仇恨,几千年了。只要活一天,惨烈的冲突就不会结束。

从来没有信仰,只是用这样的祈祷保存些希望,但愿大家都活下来,每天都这么默念着,一定要活下去。

约旦河的两岸,截然不同的生存状态。摸着坑洼不平的墙,寻着门的方向。

曾经,她也生活在和平安乐里,每天在明媚的阳光下享受生活。如果没有那些机缘,不会来到这里,当然,也不会认识他。

想到他,突然不再害怕了,从内心最深处平静下来。一年前的午后,坐在长长的走廊尽头,怎么样也想不到,会来到战地,经历今天的一切。当然,也不会想到,他会出现。

到了门口,突然不知道该不该出去,就跪在门边双手合十。

又一颗跑弹,距离越来越近,房子振颤的利害。不需要慌乱,生死总在一念之间,不如就安静的等待。

黑暗里,眼前的一起模糊,想到那个自己,快乐无知的自己,好像就是昨天,也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庄子的庄,韩非的非。

想来有些埋怨,自己的名字一点不靓丽,更不像个女孩子,妈妈说那是非凡,独一无二的。可才觉得不是,字典里全是不好的词义,什么非难、是非、最后竟然还有个非典,想想就要撞墙哭了。

老爸的名字凡俗,就把希望全都寄托到孩子身上。老庄老庄,这么叫他没错,偏巧妈妈怎么就姓了孟呢。哎,酸儒,妈妈是老爸带出的研究生,也是半个女儒生了。

庄荀、庄墨,想到两个弟弟只能是叹口气,老气横秋,根本不像高三大男孩。似乎还是束发长袍的古人,摇着扇子,拿上卷古书,陪老爸伦理道德,和老妈百家争鸣。

先秦文学不能这样研究啊!瞧瞧把一家子弄成什么样子了!

咬着笔帽,庄非在面试的长长队伍后一直闷头苦想,说是放松一下思想游离,反而越来越紧张。

怎么就糊里糊涂学了希伯莱语,这倒好,办公室的椅子还没坐热,不到两年就被派出去了,还是那么战火纷飞的地方。

这次面试,好多部委联合组织的,说要选派一批年轻人过去工作,让一些常年驻守的老人轮休回国。可无论如何不该轮到自己啊,这么胆小,又没有主见!

肯定是名字里那个“非”不好,这下,非常不幸的任务就要降临到头上了。不,是非常可怕,非常恐怖,非常危险!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老庄拽文之前,已经钻到孟子怀里休养生息去了,好在老妈是不愿意让走战地的。

有些怕,昨天在被子里还偷偷哭过,才二十四岁,人生才开始,老爸啊老爸,就这么一个宝贝姑娘,读了那么多书,偏偏当初选了这样的小语种,偏方向,糊涂啊!

在外院的时候还曾经洋洋得意,因为系里的设备是最好的,那个小小国家每年大笔的钱砸在几十个孩子身上,万般周全的给他们创造环境,交换来的外教个个都是国家栋梁,就为了帮着培养两国之间的纽带。光荣使命!

可到了部里又不一样,领导人十年也不来一次,来的大人物用不到她,来了小人物又不会得到大人物接见,所以每天无非对着海外寄过来的报纸杂志发发呆,帮新闻社翻译几篇报道。

自杀式炸弹、集会、秘密宗教、无数的虔诚教徒和极端分子,那是个充满矛盾的国家,也遍布伤痕。

参加犹太集会时也有过放松,不谈国事的时候,人人都是半疯子,酒鬼,傻子,自己也能跟着乐乐。可是谈到宗教、政治、兴亡,又那么狂热,成了战士冲锋陷阵,躲在角落看那一双激狂的眼睛,才懂了保家卫国这样的字眼。

庄子是道家,韩非是法家,庄非,连杂家都算不上,只是没有家的普通小翻译,同声传译都没做过几次!高度概括了自己,却突然听到远处被喊到名字。

仓促起身,小跑着赶过去,进门之前稳了稳情绪,拍了拍整齐的淑女套装,拿出假装的勇气,学第一个希伯来字母时被老师骂过,写第一篇外交通告时被同学笑过,无非没有经验啊,怕什么!

去吧,庄非,通不过就是幸运,通过了,那就,就通过吧。握着小拳头有种突来的奋发,冲淡了胆怯。

来不及想清楚,已经推开门进去了,大门关上,满眼长排宽宽的大理石桌子,数不清到底几个面试官,一律黑色套装在身上,刻板的面孔,刻板的声音。

外交精英就是这样吗?没想过,没见过。

在唯一空着的小椅子上落座,面对三堂会审的架势,手心有些出汗。

天灵灵,阿弥陀佛,阿门,老子孟子、荀子墨子,保佑保佑,千万不要啊…庄子韩非说过的话,庄非其实一句也读不下去,虽然耳濡目染了这些年,但其实脑子里只有那点儿艰涩的希伯来语,最多再加一些缠绵悱恻的爱情小说,小资一点儿的电影罢了。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随行恣意的人,不是白领骨干精英,更不是衷心诚诚的公务员,只想做个很简单的人,有很简单快乐的生活。

这时真面对着一大排面试官,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勇者无惧,她本就无用,只剩下惧了。绞尽脑汁把最漂亮的希伯来语搬出来,毕竟科班出身。

左边第一个老妖婆最先发威,发髻翘得好高,只是少了黑黑的大眼眶,从祖宗八代盘问到堂兄堂弟,似乎连老爸老妈怎么认识的都要交代清楚。一边说,小手绞在一起,老妖婆的口语很强,不能输给她,来了个特别满意的大从句,妖婆果然不问了。

“庄非,谈谈你对以巴问题的认识!”严肃的男人声音,在一排长桌的另一端,赶紧表示尊重的微微调整坐姿,五十多岁胖伯伯,是不是故意答得不好就不会入选?

一边这么想,嘴上就随着了解的谈了些见闻,那些杂志报纸上看到的东西。“我是谁都不支持的,存在有理!”刚刚走廊里那么想的,最后也是这么结语。

“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这么冷门的专业,想过从事这样的工作吗?”持重的中年哥哥,有些歇顶了,一定是工作太操劳。

“我…”本来想回答的体面点儿,又觉得没有必要,反正也不想通过,就拿出了大实话,“爸爸给我选的,因为…因为我的中文不好,考不了中文系,外院小语种面试过了,爸爸托…然后就被录取了。”差点连小后门的事都说出来,低头险险的出了口气。

“不是挺好吗?中文哪不好了?看过你翻译的东西。”中年哥哥还追问,手里拿的似乎是她两年前用过的简历,那时候还是长头发呢,现在早剪短了。

“也不是特别不好,但是我爸妈都是研究古文的,我的文言文不好。”也不是故意谦虚啦,“其实…挺差的。”够真诚了,把伤痛往事都拿出来。

“背个《岳阳楼记》吧,或者什么别的古文?”特别友善,和外表的黑色刻板不一样,是个年龄长些的大姐姐,人看起来和善,让庄非想到了中学语文老师。

“背…背…不出来,背诗只能背绝句,一背律诗就不行了。古文,记不住。”简直是死穴,老庄玩弄文字于股掌间的潇洒一点没传给她,所以自己一直高举白话大旗。

“呵呵,你很坦率,庄非,韩非的非吗?”姐姐本来纯善,突然问到名字,似乎也不想面上那么简单了,影响到了庄非的自信。栽就栽在这个非啊!

“算吧。”有点小小的闷气,也没抬眼看人。

“庄荀、庄墨古文也这么差吗?”浑厚却不友善,还没从问题里反映过来,就听见利落洒脱的一大篇,“…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好听得像录音机里传来的一样。

“最后两句什么意思?”顿了一下,大刀又劈过来了。

被问蒙了,目光死死盯着说话的人,也就三十上下年纪,下巴上几根胡子高傲的翘着,投来的目光绝对带挑衅!

庄非咬咬牙,把刚刚根本没听清的话按照自己的一知半解,加上些仁义道德国仇家恨的大道理,杂糅了一大篇,不管三七二十一都倒了回去。直到屋里静了好一会儿,才发现大家都没再问,个个死死盯着她。

刚刚说什么了?一紧张也忘了,言多必失,指不定哪个说的不妥要受批评…转念一想,也许真就是个落选的契机说不定?踏实了,笑眯眯抬起了头。

“你的希伯来名字叫什么?”侧面阴冷的目光。

“没有取希伯来的,用了更早的犹太依地语,是大学时外教帮忙起的。”

“叫什么?”

“Zusa。”

“知道什么意思吗?”

点点头,又茫然的摇头,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甜,应该是吧。”

“为什么要取这样的名字?”

“意思很好啊,人生本来很短暂,应该尽量快乐甜蜜一些,不要为难自己,那样会很辛苦的。”

“几次中东战争的爆发时间,战况和结果是什么?”

“利库德集团历届内阁,你有什么看法?”

“阿拉法特的中东和平方案会不会有效?”

“沙龙对待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军事打击,其目的是什么?”

“你认为下一届以政府,会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哪里?”

“…”

反正已经这样,你们一轮轮来吧,好歹也是儒士后人,绝不简单,舌战群儒的感觉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形容的,只是到了最后,累得顾不得坐姿,靠在椅背上喘气,口干舌燥,口吐莲花,也快信口雌黄了。

“你站起来,走几步!”深沉冰冷,一排人中突然有人起身,好像是刚才问过问题的人,没太注意他的长相,绕过桌子奔着自己的方向走过来。

强撑着站稳,又不是面试模特,为什么还走台步?这场考试太奇怪!

耷拉着胳膊机器人似的走了几步,展示了她健全完好的四肢,虽然体育不是强项,长跑常常不及格,但身体还算健康。

“有男朋友了吗?”仰头才发现来人已经站在自己面前,高了自己那么多,薄薄的唇线,像是犀利冷硬的男人!

关你什么事!想发脾气,可又不能违反党国纪律,外交无小事,总理早早嘱咐过!

“非也!”没过大脑就这么说了,还拽文言,又错了吧…坐在办公室里,报纸盖着,茶叶早泡好了,爸爸喜欢铁观音,妈妈喜欢绿茶,庄非是不懂茶的,和办公室那些上了年纪的前辈随便喝喝,前阵子时间朋友带了点儿普洱茶,说是能减肥,也就凑凑热闹。

生活随意安乐,没有太多奢求。

报纸下面的穿越小说新鲜烫手,昨天刚刚从书评周刊上看到上榜,激动到不行,回家路上就去买了。想想面试过去两个星期了,没有任何消息,一定是被刷刷下来了,很好很好。

虽然庄子昨晚唠叨起这件事比较着急,但是她反而开心,晚上抱着书小说看了大半夜,就差结局了,索性拿到办公室来看。

抬头环顾,没人注意,找到叠着记号的一页打开,佯装翻了下报纸,轻轻咳嗽声。嗯,男女主人公渐入佳境,要有实质发展了!

对于小说,她有种格外的偏爱,从中学就没脱离小女孩的思维方式,对追求浪漫弃而不舍。当然,胃口也变得越来越刁,挑剔的很。悲剧,不看,太虐,不看,苦心,不看,禁忌,不看!

正是穿越年,她也穿越到了历朝历代,昨天这本就是…“庄非!”

不好,处长临检来了!

腾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用手支撑身子,试图把报纸下的小说掩盖住。这要是发现了,上班时间开小差,奖金肯定是完了。办公室小文员,月光族,实在对那点银子比较在意。

“处…处长…好。”看着处长背着手,身边竟然还跟着副处和科室的领导,这么大阵仗,不会是出什么大事了吧?

“小庄忙什么呢?”处长体察民意,满脸堆笑走到庄非桌边,想看看她在关心哪些国家大事。可这女孩子一脸傻傻的笑,报纸打到娱乐版,正面的演唱会评点。她还没察觉,手不肯放,一直压住了报纸怕被抽走。

“不忙,刚…给通讯社翻完沙龙总理早年的一段回忆录。”有点心虚的低下头,那篇稿子现在还压着呢,通讯社也不催,只说可能暂时用不到,一直没有提,她索性偷懒没翻译。沙龙还硬朗,不用着急回忆,等他不行的时候再翻译不迟。

糟了,正对上报纸上群魔乱舞、人肉横飞的演唱会照片集锦,平时都是政论新闻,今天这报纸怎么偏偏登了这些!完了完了!

身子差点铺在报纸上,只能尴尬的低着头。

“嗯,小同志很知道上进!”处长听后只是点头笑笑,又巡视到别人桌边,一派亲和。考察团匆匆来,匆匆去,庄非刚想坐下松口气,就听科长在门口喊了句。“出来一下,小庄!”

…再回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屁股死在了座位上。老刘远远的就打听,“好事坏事?”

“好事呗!这么大场面!”李姐说着,却看见庄非苦着小脸坐起来,对着桌上没来及藏的小说,咕嘟嘟灌了一大口普洱茶。

看着封面幸福美满的男女主人图,好事?这回是惨透了!茶真苦,可她的命,比这茶叶还苦,苦上不知多少倍!

刚刚被科长谆谆教导后,一路亲自陪着到了处长那儿,和处长谈,还是雷同的叮咛鼓励,讲完又被带着去了局长那儿,面对着百年不得一见的局长,心里紧张。完全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局长笑的很善良。本来应该特荣耀的,总觉得他的笑里藏着东西。

局长开诚布公,递上来她的调遣函和委任状,板上钉钉,一番祝贺和感慨,“人才啊!”之后就让她速速回来收拾东西,一刻不要耽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

晚上抱着个小纸箱进门,愁云惨淡的看了眼正在厨房翻找吃的的荀墨二子,直接把自己锁到了小屋里。

粉紫色的房间,还很少女很梦幻,屋角的书柜上满满当当放着各式各样的爱情小说。墙面贴着动过心的两个犹太歌手,电影海报很显眼,都是经典的老片,男女主人公深情相拥,含情脉脉。

皱眉,捶胸顿足,摔在床上,不活了!

“姐,妈让你晚上给我俩做饭,他们开研讨会有饭局。”墨子在外面问,听不见里面姐姐动静,门敲的震天响。“姐!大姐!”

“知道了!不许叫大姐,我还不老呢!”声音小的跟蚊子差不多,趴在床上真想就这么死过去算了。

“姐,我要买点卡,借我二百块钱!”荀子也来凑热闹,房门咚咚的不停,“上次你买小说可是从我这儿拿的钱,快给我!”

“知道啦!知道啦!烦人!”庄非起身,不知从床头拽了哪本小说狠狠扔过去,乒乒乓乓,门外静了。

老爸老妈不仁慈,生了这么对弟弟给她,明明小五岁,却都骑在她头上,给他们做牛做马。刚躺下,又听见两个人再外面窃窃私语。

“知道啦!小祖宗们!”

外面的两个野人,高三了,因为学习好不受一点约束,自由自在,一个填选了建筑,一个是计算机,全都远远的离开了酸儒的队伍,更彻底的反叛了老爸老妈。

自己呢,也算是听老庄话了,学了个语言,这回到好,要给送上前线去挡子弹了。

她是庄非,不是木兰,更不是穆桂英,十八般武器样样不会,就连遇到小偷撬盗也只会惊声尖叫低头沉默。

怎么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就被选上了呢?想不通,想不明白!

悔恨也晚了,只剩下深深自责,看着箱子里刚刚打包回来的家当,从此再无平静生活了!

死在枕头里,缴枪缴械了。

“庄非同志,我非常荣幸的代表组织通知你,你已经正式被委任为此次特别工作小组的希伯来语翻译,将在下个月中旬赴以工作,为期两年…”

大使馆分为三级:大使馆、公使馆、代办处。馆长分别为大使,公使,代办。工作人员分为大使衔、公使衔、参赞衔、一等秘书衔、二等秘书衔、三等秘书衔和随员衔七等衔级。

目前,我国驻外外交行政管理机关由四类人员组成。 第一类人员是外交人员,包括大使、公使、参赞、武官、一等秘书、二等秘书、三等秘书、随员等。 第二类人员是行政技术人员,如文书、翻译、主事、打字员、会计等。 第三类是…红灯前刹车,砰,庄非揉揉头,大力拍了一下脑袋,背单词从来那么流利,怎么一到政治、大思修,脑袋就不灵光了!

“没事吧?”王叔关心的问问,又回身看了眼后座上正在赛电玩的荀子和墨子。

给庄教授开车也有个七八年了,从没见过小非这丫头这么愁眉不展,今天送她去机场,一路上都是苦着脸举着个小本子默默有声。

“姐,你能安静会儿吗?”

“不能!”没好气地回头,也没听清是哪个说的,两个死小子一点没有离情别意,从今早出门就没正眼看过她,多余带他俩来。

老爸老妈说是全家动员,却要开完会赶过来。这一飞特拉维夫至少就是一年,哭丧着脸,把抄满词条的本子放在膝上,又使劲拍了拍犯困的大脑。大半夜还在政事考核的担忧里,最不擅长的就是背书,可自打拿到调令天天就剩背书,然后是没完没了的培训、体检、签证、收拾行李。

除了拿着外交护照那天得意新鲜了几小时,其他时候都是要死不活的状态。前晚饯行,梓牧和又又那两个没有情调的家伙!

“非非要努力啊,我和我家又又很看好你!”拍掉梓牧的手,头发都被他揉乱了。一起喝些小酒,算是壮行。他们也是学希伯来语的,怎么就不会被派去战场!

“非非,给你求的,保佑保佑!”又又递过来精美的小黑盒子。

人家都求什么长命锁啊,如意配的,可一打开,看见他们给求的那个胖男人,失望透顶。丑死了,一个脑袋三个下巴,兼袒胸露乳。

回家被老庄看见,又一痛怪力乱神的讲道拽文,脆弱的神经纤维马上就要绷断,无缘无故抄起穿越小说对着荀子墨子一阵追打。

“姐,你更年期啦!”

“姐,生气可要长皱纹的!”

“姐,…”

“住嘴!住嘴!住嘴!”

这样的开始,能是好预示吗?

命着荀子墨子提着行李下车,两个高出一头的弟弟左右护法似的戳在身边,手里还是电玩,无奈的摇摇头,和王叔挥手告别。

自顾自走了,一路还时不时看一眼小本子上的政事考题。熙熙攘攘的大厅,一张张亲切的中国脸孔,唉。

再落地,可就天翻地覆,见不到父老乡亲啦。

左拐又拐才拉着行李找到特别候机室的牌子,刚刚门外和先秦一家告别,抹了两滴眼泪,尤其是老妈,一说一路保重,到了往家打电话自己眼睛就红了。

庄非啊,不能脆弱了,从此要一个人扛鼎生活了,和老庄握手,削了荀墨一人一顿,把伤感压下去,庄非是不说再见的。

进门,不大的小房间,温馨安静,排开了大厅的嘈杂。靠边的一排米色沙发边,已经到了几个人,都是公务员样子,其间还有一个军人打扮。

迎面走过来是上次面试见过的胖伯伯,郑处长。

“小庄啊,都等你呢,来,这段时间大家分别培训也没有机会认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说着沙发上几个人纷纷起身,礼貌致意。

“这位,褚则,经商处一秘。顾洪波,武官处中校,陈子周,科技处二秘。文雅丽,办公室文书。这是小庄,庄非,领事部翻译。”

微微颔首,看着还算陌生的四个人,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大家都是中规中矩的样子,介绍后纷纷落座。

郑处长笑容可掬,殷切勉励在座年轻同志好好工作,庄非坐在小角落,掏出小本子又开始背书,郑处的话这个月听了不下上百次了。

那个叫褚则的,一秘,比当二秘的陈子周要高,顾洪波的中校军衔应该和他差不多。至于文雅丽的文书,和自己算是平级了吧?

突然有人推门进来。来人摘下墨镜,环顾四周即热络的和郑处长攀谈,话里话外叫的都是“郑叔”。听着越发耳熟的声音庄非才抬头,一看觉得似曾相识,再仔细端详,不正是面试那天在自己面前拽文挑衅的那个家伙,理成刺头差点认不出来了。

“牧,让呢?”郑处说着还不时向门外张望。

“给谦打电话呢,马上就到。”那家伙视线突然落在自己身上,玩味着笑了笑,随即转向所有人,“大家好,我是秦牧,领事部一秘,第二次赴以。”

话还没说完,门又开了,又是绝对的黑衣人,臂上搭了件黑色风衣,手上还有正在翻阅的文件。

进门直接在就近的沙发上落座,似乎连郑处长都没放在眼里。

化成灰这个也认得,攥着自己的小本,都能听见牙根咬紧的声音。犀利冷漠的死男人,拽什么!外交面试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这是赤裸裸的隐私侵犯!

啊!国家怎么能用这种人,庄非突来一腔悲愤,小本的纸揉的沙沙响。

郑处长及时出来打圆场,安抚几个不了解情况的年轻人,“大家坐,这位是领事部参赞,也是这次团队的负责人—孔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