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执暴君今天病更重了 作者:青花燃
文案
仙域四洲最可怕的女魔头终于死了。
梅雪衣觉得自己死后一定会把地狱十八层的牢底给坐穿。
没想到眼睛一睁,面前居然是一个绝世病美男。
他凶狠地盯着她,目光狂热情深、偏执病态。
他把她当成了自己的爱妻,为她盖金屋玉殿、设琼楼华池、建摘星高台。
一言不合发动战争。
人间暴君,竟恐怖如斯,女魔头自叹弗如。
梅雪衣:“其实我外号‘血衣天魔’,并不是你的小娇妻。”
卫今朝:“雪衣染血,为的是我。”
梅雪衣:“你我仙凡殊途,我终有一天要回仙域的。”
卫今朝:“我灭仙域,看你往哪逃。”
梅雪衣:QAQ
她一直认为他是个脑袋有问题的自大狂。
直到硝烟起、云风变,仙人降世要灭国,她才发现,他真能一手遮天,摘星揽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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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衬托下全员小白花#
#最后才知道谁是真正的爸爸#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仙侠修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梅雪衣,卫今朝
一句话简介:反派女魔头穿成替身小娇妻
立意: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第1章 甚合我意
梅雪衣正在死去。
意识变得十分轻盈。
随着躯体和元神的分崩离析,那些伴她走过漫长岁月的疼痛也一点点化为虚无。
她从前修的是天魔血解大术,从皮肉至脏腑再到元神,每一处都在不断地分解又融合,只要她活着一天,剧痛就如附骨之疽,永远折磨着她。
常人无法想象的痛楚,换来的是至高无上的修为。
她有个尊号,唤作血衣天魔。
一是因为她的仇敌实在是太多,他们总是像飞蛾扑火一样前来送死,不停地为她的衣裳增添艳色。二是因为她的身体随时都在崩裂,无论穿什么颜色的衣裳,最终都会被渗出的魔血染红。
值得吗?
濒临死亡,意识变得不那么清明。她有些忘记了,自己当初怎么会走上这么一条前无古人的狠绝之路。
为什么呢?
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自己一身魔功天下无敌,纵横仙域四洲,令那些所谓的正道名门闻风丧胆。
每一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诅咒她去死。
然而最终是她击败仙域四大圣主,也是她灭杀生死守界人,踏上通天之路。
只不过在手摘登天道果,差一步破碎虚空成神的时候,出了一点状况……
也许是天道不容邪魔,又或者是她的残躯大限已至,总之,她没能飞升成功,而是身神俱灭。
她只记得自己把手放在那团蕴藏着无尽威能的道果上面,默许了什么心愿,再后来,眼前只剩下一片白光。
她死了,一点一点解体,复归天地。她不觉得有什么遗憾可惜,唯一的不适,就是心里好像空落落的缺了一大块,有一点钝疼,仔细去琢磨却什么也没有。
她不怕下地狱,那些传说之中的炼狱之苦,对于她来说什么也不是。
意识飘飘荡荡,摇摇晃晃。
她渐渐感觉到热,还有一点撕裂般的疼痛。
‘刀山火海吗?不过如此。’
和她每日每夜都在承受的剧痛比起来,此刻的‘刑罚’就像是初春之日洒落在身上的细雨。
意识稍微凝聚了一些,她隐隐感觉到有点不太对劲。
心里空了很大一块,缺失了什么,同时又有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充实感正在强势地侵袭她的神经。清幽特殊的淡香席卷着她,铺天盖地,无孔不入。陌生又熟悉。
她尝试着睁开眼睛。
眼前若是什么尸山血海妖鬼恶狱,那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然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她的瞳孔猛烈收缩,头顶仿佛落了一道惊雷!
她寒毛倒竖、浑身发麻、心跳停滞。
本该身神俱灭的她,此刻竟然躺在松软舒适的床榻中。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伏在上方,狭长漂亮的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目光狂热偏执,占有欲凝固在深不见底的幽黑瞳眸中,浓烈如墨。
寒凉的月色印着他的轮廓,精致的唇角勾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笑意,双颊微陷,脸上有股阴森的病气。
他的容貌生得好极了,就连被称为仙域第一美男子的东圣主,都要逊他三分颜色。
她没有见过这张脸,但因为过分俊美,让她有一种曾在梦里邂逅的错觉。
和病弱外表极不相衬的是他此刻在做的事情。
他把她紧紧扣在怀里,姿态强势。
伴着他的动作,更加浓郁的幽异香气从他的身上散发出来,令人呼吸困难,心惊肉跳。
他的温度感染着她,他掌控一切,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梅雪衣倒吸了一口凉气,及时摁住了险些脱口而出的嘤咛。
血衣天魔,何曾受过这般……侵犯!
她暗暗运功,发现周身沉沉,四肢无力,体内感应不到任何魔息。内视只有一片昏黑,不见识海灵台,元神浑噩无明,被肉-身牢牢束缚。魔血不再沸腾,从无间断的剧痛也不复存在。
她尝试着很有技巧地挣了一下,发现完全无法挣脱他的钳制。
身上没有半点力气,姿势也对她完全不利。
他停下动作,居高临下盯着她,唇角勾起了堪称恶劣的笑容,慢条斯理地说:“怎么,孤没伺候好王后么。”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是那种久咳咳坏了的嗓音,但是底子非常好,很有质感的低沉音色配上这病嗓,竟然出离勾人。
梅雪衣:“……”
她不动声色,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肌肤幼嫩白皙,骨似软玉,指甲圆润光滑。手腕纤细,仿佛一折即断,腕骨小巧漂亮,一看就知道从未经受过任何磨炼。
这不是她的手。这具弱唧唧的身体不是她的。
她,血衣天魔梅雪衣,借尸还魂了,而且这个还魂的时机有点一言难尽。
她缓了下神,迅速判断面前的形势。
对方称孤道寡,叫她王后,所以这是个人间帝王,是她这个身份的夫君。此刻魔功尽散,前路未明,必须蛰伏隐藏,不能让人看出破绽。
虽然对男女情爱毫无经验,但堂堂血衣天魔,什么场面没见过?
梅雪衣定下神,眸光一晃,不胜娇羞地开口:“大王你好坏。”
这副嗓子娇软甜糯,此刻吐息不稳,上气不接下气,活脱脱就是一个祸国妖后。梅雪衣自己听着这声音,也觉得头皮发酥。
他的黑眸中闪过一抹错愕,嘴角微微一僵。
气氛凝滞片刻,他忽地轻笑出声,哑着嗓道:“都说梅侍郎之女端方淑雅,不曾想,床笫之间别有风情,甚合我意。”
说罢,把她狠狠往怀里一扣,肆意妄为。
梅雪衣浑浑噩噩地想:‘这个男人看着病弱消瘦,不曾想力气竟是这般惊人……待我恢复实力之后,是将他收入后宫呢,还是干脆制成血傀儡呢?无论如何,今日之事决计不能叫那些仙域老贼知晓,否则不知该如何笑话我!’
她是血衣天魔啊,能止小儿夜啼的大魔头,竟会落到如此境地。
他的呼吸声沉沉落在她的耳际,他好似不知疲倦一样,眼底闪动着她看不懂的暗火,好像要把她揉进骨血里面。
他好像爱她爱得发疯。
她的心跳越来越疾,脏腑肌体中没有了剧痛折磨,对周遭的一切感知更加清晰敏锐了千百倍,他的温度,他的清幽气息,他的肆无忌惮……都很要命。
她试着推拒他。
他覆在她的耳畔,低沉吐气:“叫我名字……就饶过你。”
她的心跳微微一滞。
鬼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幸好他没有继续坚持,薄唇划过她的脸颊,他微偏着头,准备吻她。
她下意识地转头避开。
一吻落空,他停顿片刻,冷笑着狠狠扣住了她。
死而复生的梅雪衣反复死去活来。
不知浮沉了多久,他终于放过了她。
他翻身起来,披上一件月白的宽袍,随手把她往缎被中一裹,打横抱起来,大步走向殿外。
她像一朵被风雨摧残过的小花,柔弱地偎依在他怀里,双眼半睁半闭,不动声色地打量周遭。
寝殿乍看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看,会发现地上铺的是白玉砖,殿壁是青玉墙,灯是琉璃灯,纱是鲛纱帐。殿顶嵌的是大粒圆润的明珠,将殿中烛火的光芒均匀柔和地散射到每一个角落。原来她刚才看见的不是月光,而是珠光。
落地木窗是一整面雕花紫金檀。
梅雪衣暗道:‘昏君、有钱。’
出了大殿,发现外头飘着雪。她裹在缎被里,倒是不冷。他的衣襟没有拉拢,胸膛微敞,一片雪花飘到锁骨下,激得咳嗽两声,惨白的脸颊泛起潮红。
梅雪衣暗暗加了一句:‘造作。’
长廊精致典雅,灯笼罩着珠纱,廊顶镶着夜明珠。
殿下两株树,不是真树,而是晶莹剔透的玉树,一瓣瓣寒梅都是纯玉雕刻的,一眼望去,低调又绚丽的玉色令人目眩神迷。
君王微微俯身,沙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今朝之梅永不凋谢,就如你我,岁岁年年。”
对面檐角挂着一轮巨大的圆月,清冷月色衬着雪景,胜似仙境。
梅雪衣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真没什么说话的力气,于是软软地倚着他,媚眼如丝,继续扮演娇羞宠后。
她想:‘或许我该送他入九幽黄泉,与他真正的爱妻岁岁年年。’
顺着殿下的长廊,他抱着她走向左边的偏殿。
左右两旁的宫人齐齐垂下头,不敢直视。
来到廊下,他的脚步忽然一顿,下巴冲着庭院角落扬了两下,示意她看。
梅雪衣偏头看去,只见一个雪人跪在雪地里,看不清是死是活。
他温柔地笑道:“你带入宫中的贴身婢子。”
梅雪衣随口问他:“犯了什么事?”
他垂下头,眸光幽暗难测:“替人牵线搭桥,意图秽乱宫闱。”
“哦……”听起来好像很严重的样子。
梅雪衣收回了视线,阖上眼睛,继续假寐休养。
他的语气多了几分怪异:“不为她求情么。”
“为何要求情?”她没睁眼睛,慵懒绵软地问。
“因为她是替你给那个男人传信啊。”他的声音无比温柔,却听得她一阵窒息。
梅雪衣:“……”


第2章 病得不轻
梅雪衣感到一阵窒息。
原本以为莫名其妙跟一个男人睡了觉已经很惨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事情在等着她。
身为王后,和宫外的野男人暗通款曲,还被君王发现了?
梅雪衣觉得天道可能是嫌她死得太痛快,所以特意送她还魂,想再辱杀一回。
她用无比哀怨的眼神,幽幽凝视着他。
果然人间帝王没有心,逮到妻子红杏出墙,不急着杀,而是物尽其用,先在床榻上用完了再发难。
他的脸上带着笑,月色和雪色衬得他的肤色更加寒凉,嗓音沉沉罩下来:“王后明日回门省亲,尽管去见沈修竹。孤,信得过你。”
梅雪衣:“……”
杀气都快把屋檐上的积雪震下来了,信他才有鬼。
她这一生经历过太多大风大浪,怎么能在这小小的阴沟里面翻船?
视线微垂,她装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大王若是信我,又怎会疑我?我不会和什么人见面的!”
野男人叫沈修竹,她记住了。
“必须见。”宽袖下面探出一根冰凉如雪的手指,轻飘飘地抚过她的脸颊,“每一个眼神、动作、一字、一句,孤会亲眼看着。放心,不会打搅你们,想说什么话,只管大胆说。”
薄唇分合,月的微光时不时从他的齿间淌过,既清寒,又阴森。
梅雪衣:“……”
他依然笑着,笑容温和得令人胆颤。
很显然,这个男人不仅身上有病,脑子也有,还病得不轻。她一时竟没分清,他是希望她红杏出墙,还是不希望她红杏出墙。
梅雪衣无语望天。
月色忽然黯淡了几分。
一阵暗风打着旋掠过殿下长廊,周遭温度骤降,金瓦玉柱、雪月琼花之上,蒙了一层黑纱般的阴影。
气氛变得完全不同,每一处看不清的角落里仿佛都晃动着幢幢鬼影,风声呜呜嘤嘤,后背寒毛竖立,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对着后脖子吹气。
梅雪衣眼神微微一滞。
晃神之间,走廊变得阴森幽黑,她环视左右,发现周遭的环境已经悄无声息地发生了变化——自己一个人站在长廊中间,病得不轻的君王消失了,廊道两侧侍立的宫人也不见了踪影,偌大宫廷,好像只剩下她独自一人。
她的身上穿着雪白的中衣,阵阵阴寒沁入骨髓,直觉疯狂示警,告诉她背后站着什么东西。
这是……阴灵来了?
用凡人的话说,就是厉鬼。
念头刚一转,庭院中就响起了女子凄厉至极的哀嚎。
梅雪衣侧头望去,只见那个跪在雪地里的雪人窸窸窣窣地爬了起来,摇摇晃晃走向她,双眼的位置渐渐流下血泪。面庞被落雪覆住,若隐若现,更添几分未知的惊悚。
“别……信……他!”刺耳的尖啸回荡四周。
果然是阴灵幻象。
梅雪衣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见过这种东西了。
阴灵无法直接伤人,它们的杀生手段唯有一种,那就是对神魂发起精神攻击,让人产生幻觉,在惊恐之中慌不择路,落入阴灵准备好的陷阱而丧命,最常见的便是溺水或坠楼。
她回忆了一下,庭院中好像没有水井。
此刻她的身体被病昏君搂在怀里,身上裹了缎被,包得像只粽子,根本动弹不得,再说廊道两侧都是宫女,这么多大活人,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这个王后挣出缎被,不着寸缕地跑去哪里寻死吧?
梅雪衣觉得这只阴灵的脑子可能不太灵光,害人都不会。
蠢物。
随着‘雪人’步步逼近,它的七窍开始涌出鲜血,形貌越来越骇人,一步一步,在雪地里留下了一行血淋淋的足印。
梅雪衣屏住了呼吸——就怕自己动静太大,把它给吓跑了。
这种东西也就能害一害凡人和小修士,元婴之上明心见性,一眼就可以堪破幻象,抓到阴灵本体。它其实就是一团由怨气凝结而成的混沌破碎的魂力,去一去煞气之后,就变成了大补之物,有益于神魂。
梅雪衣是魔修,抓住阴灵连煞气都不用除就可以囫囵吞。从前天魔过境时,大大小小的阴灵早在千里之外就开始望风而逃,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它们了。此刻突然出现这么一只傻乎乎的阴灵,还在面前很卖力地搔首弄姿试图吓唬她,梅雪衣不禁有一点热泪盈眶。
虽然身体不是她的,可神魂还是她,纵然没什么魂力,但是要论原始的吞杀,谁能拼得过每天自己拆自己的血衣天魔?
至于恐怖皮相什么的……真正可怕的恶魔,却是娇娇弱弱的这一个呢。
梅雪衣控制着自己,尽量不露出变态的笑容。
隔着廊栏,只见阴灵抬起一双流血流得黑洞洞的眼睛,凝视着她,声嘶力竭地冲着她尖叫:“别……信……他!”
它的脚下很快就蓄了一滩血泊,在雪地上细细碎碎地扩散。
除了喊这一句之外,它似乎无法再表达更多的意思。
它看起来非常非常焦急。
整个庭院中一直回荡着同一句话——别信他。
喊了半天,不见下一步动作。
梅雪衣有些惊奇。
看起来,这只阴灵不是要害她,而是想要向她报信。
“啊……”梅雪衣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她这一生心狠手辣杀戮无数,但是向来有个原则——不杀对她释放善意的东西,无论人、妖、鬼、兽。
算了。
她冲着阴灵点点头:“我知道,我不会信他,你走吧。”
它大约是听不明白,看上去更加焦急了,抬起手来,把身上的雪一层层扒掉,连着血肉往下掉。
它凄声哀叫:“别信他!”
“我知道,知道。”梅雪衣掐了掐眉心,“你快走吧。”
此情此景,就像是把一份烤得焦黄喷香的乳猪或羊腿放在饿了十天半月的人面前,还要拼命提醒她去吃。
阴灵憋了好半天,总算憋出另一句囫囵话:“别信他……他杀我!”
梅雪衣觉得只要是个脑子正常的人,都可以自己得出这个结论,实在是用不着特地来报信。
或者它是希望她为它报仇?那它可找错人了。她是魔修,行事偏颇狠辣,我行我素,除非直接惹到她头上,否则她从来不会做什么替天行道的事情——她是魔啊!又不是正道之光。
梅雪衣冲着眼巴巴的阴灵严肃地点头:“我知道他杀了你,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明天他也会杀了我。”
阴灵:“……”
它用两只眼洞盯着她,继续掀了一会儿阴风,扯着嗓子尖叫了几声,终于不甘地消散了。
幻象一点一点消失。
梅雪衣回过神,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人抱进了偏殿的热汤池里。
他以为她睡着了,很小心地拥着她,正在非常仔细地替她清洁手指,一根一根,动作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梅雪衣不必睁眼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病态的眼神。
悉心呵护,轻拿轻放,就像在倒饬一件珍贵的死物。
她觉得自己和傀儡之间,可能只隔着那个名叫沈修竹的野男人。
真是作孽。
他垂着头,呼吸拂过她的脸颊,就像毒蛇贴着她吐信。她倚着他的胸膛,感觉不到心脏跳动。
她选择装睡。
时不时地,他的薄唇就会辗转过耳际,低沉病嗓时轻时重:“梅雪衣……梅雪衣。”
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像爱极了她,又好像要活吃了她。
哦,原来这个身体也叫梅雪衣。梅雪衣心说。
羞耻地洗完了澡,他抱着她原路返回。
路过雪下长廊,梅雪衣偷偷打开一道眼缝,看向庭院角落。
那个婢女的尸体已经不在原地了,阴灵也没有再度现身,可能是对她太失望。
她把这个小插曲抛到了脑后。
他把她抱进了寝殿,中途停下来咳嗽过三五次,还偏头吐了口血。
在床上时,她可真看不出他已病入膏肓。
他把她抱上了白玉榻,拢在怀里,一缕一缕替她擦干头发。
他半敞着衣襟,身上那股独特的清香一直缭绕在她的鼻尖,他动作温柔,像是摆弄过她千百遍一样,两个人的姿势无比契合妥帖。
伴着他略寒的体温,梅雪衣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陡然从睡梦中惊醒,发现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她迅速彻底清醒过来,心脏在胸腔中疯狂打鼓,阵阵惊悸像潮水一样拍打着她的身躯。
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睡过觉。像她这种举世皆敌的大魔头,别说睡觉,就连稍微晃一下神,都会有虎视眈眈的仇敌趁机扑上来。
此刻修为尽失、前路凶险,她居然在这个男人的怀里睡着了!
猛地一抬头,发现他那双幽深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眼底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黑情愫。
视线相撞,她的瞳仁不自觉地收缩。
他缓缓眯起了眼睛,低哑的病嗓蓄着薄怒:“你在害怕?”
他掐住她的下巴,逼到近前,黑眸中的暗火仿佛要将她燃成灰烬,恐怖的眼神和温柔的笑容反差骇人。
“这世间,唯有孤一人,永不会负你,你有什么好怕!”他很认真地想了想,盯着她,眸光柔情地化开,唇角笑容逐渐扩散,“死了就不会再害怕了,孤要你,年年岁岁,安宁喜乐。”
梅雪衣:“……”
如果她没理解错的话,他这是要杀了她的意思吧?

 

第3章 青梅竹马
病昏君的笑容温柔得十分骇人。
梅雪衣觉着,他是真心实意地认为杀掉她是为她好——死去之后就不会再恐惧害怕,而是永远安静祥和地沉睡。
这个人的想法真是扭曲得清新脱俗,比魔修还魔修。
梅雪衣幽幽瞥他一眼:“和大王在一起,每时每刻,我心中都是欢喜。没有大王陪着,我不想死。”
他那即将动手杀人的病态表情微微一僵,狭长眼角下方,肌肉轻轻抽跳了两下。
沉默半晌,他忽然开口:“想一起死吗?”
梅雪衣差点脱口说了句‘你先请’。
话到嘴边,滚了一滚,纤纤玉指顺着他半敞的衣襟落进去,触着他冰冷坚硬的身体,她嗔道:“死也要和大王在一起。”
他怔忡片刻,失神地笑了笑:“不会发生那种事情。时辰不早,王后该准备回门了。”
掐住她下巴的手指滑到她的脸颊上,重重抚了两下,然后倾身过来,独特的嗓音低低地在她耳畔响起:“在旁人面前,要称孤为卫王陛下,而不是大王。闺中乐事,不必叫他人知晓。”
梅雪衣:“?”
梅雪衣:“!”
他叫她王后,她叫他大王哪里不对吗?他该不会以为,她叫他大王是字面意思?
梅雪衣倒抽了一口凉气,额角突突地跳得疼。
他哑笑着起身,握住她那雪玉般的肩,把她拎了起来。
“孤为王后梳妆。”
梅雪衣眉梢微动,羞羞怯怯垂眸一笑,伸手牵着他的衣带,随他走到妆镜前。
他扶她坐下,动作轻缓,昨夜被他弄出的那满身青青红红的痕迹,一处都没有被他碰疼。
梅雪衣定了定神,抬眸望向镜中。
凡界的妆镜是铜镜,泛黄的镜,照出了绝色的脸。
纵横仙域多年,梅雪衣竟没见过比眼前这位更加美丽的女子。
一切生得恰到好处,任何脂粉都只会玷污她的颜色。花容月貌不外如是。
如果只论皮相的话,世间能配得上这张脸的,也唯有身后这位卫王陛下了。
她没有露出半分异色,只是平静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顺便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他十分娴熟地取出了画眉的黛笔。
“王后容颜天成,无需雕饰。不过,孤喜欢在王后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迹。”嗓音低沉,沙哑得撩人心弦,“要深,要浅?”
一列黛笔嵌在金绒中,左起是浅乌云的淡灰色,自左向右,逐渐过渡到夜色一般的浓墨深黑。
梅雪衣挑了一支笔尖最为圆润的。
没办法,她得防着这个变态一言不合就用眉笔扎她的眼睛。
深浅什么,倒在其次。
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了她的下巴。
俊美无双的容颜凑到了近前,他的呼吸微凉,带着他体内那股特殊的幽淡清香,与她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她不禁暗想:‘久病之人竟是香的,也是稀奇。’
他的目光极其专注,手中拈着笔,动作异常娴熟,不过十几个呼吸的功夫,他就画好了尾梢。他是憋着一阵咳意为她画眉,落下最后一笔,陡然把脸转向一旁,重重咳喘了好几声。
稳住呼吸之后,他放下笔,把她的脸转向铜镜。
“如何?”声线已彻底哑了。
长眉完美无缺。
昨夜是她和他的初夜。所以,他是在别的女人身上练就的画眉本领吗。
她微微蹙眉,心中不舒服。
倒也无关什么情爱,只是独占欲作祟。修魔道与鬼道,核心都是一个‘执’字。
她的东西,绝不容许旁人染指。
就算将来要把他做成傀儡,那也必须是干干净净,只有自己碰过的傀儡。
“不喜欢?”他偏着头,左右看看她的眉,随手从玉架子上取过湿布巾,三两下擦掉了刚刚画好的眉,“无妨,重画。”
视线划过那一列黛笔,他随手把方才用过的那支捡了出来,捏成屑末,然后在玉盆中净了净手指。
梅雪衣:“……”这昏君有点幼稚。
“来,再挑。”他兴致不减。
梅雪衣捡了笔头第二圆润的那一支。
他怪异地盯着眉笔看了一会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禁发出了低低的哑笑:“不会弄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