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侯门邪妃 作者:青墨烟水
本文重生女强,一对一甜宠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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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慧是被爱情这玩意儿坑死的,可惜峰回路转,死是没死透,还借尸还魂了。但是…谁告诉她这个借尸的壳子是个女疯子怎么办?
听说,安国侯府嫡长女秦绾突然不疯了。
听说,安国侯府嫡长女秦绾其实疯得更厉害了!
一局棋,一杯茶,秦绾折扇轻摇,笑意盈盈。
昔日我能捧你上太子之位,今日也能再把你从上面踹下来。
谁不服?干掉!
男主:别踹了,脚疼,叫侍卫去。
女主:那我要你干嘛?
男主(认真):叫太子跪下喊你叔奶奶?
女主(怒):鬼才要他当孙子!
皇帝:小皇叔,朕不想叫这个疯女小皇婶啊…
本书标签:权谋 重生 爽文 王妃 独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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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重生
欧阳慧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亲手设计的箭阵会被用在自己身上。
每一处破绽,每一个空隙,她都曾彻夜揣摩,密密实实地封住,历时三月而成,自信可以对付任何一个高手。
随后,她亲身尝到了箭阵的厉害,果然是能对付任何高手,包括她自己。
然而,万箭穿心的痛苦,依旧比不上最后一眼看见那人怀里搂着一个娇艳动人的女子,言笑殷殷中,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这边的修罗场。
李钰…东华的太子,她心中的良人,她耗尽心力,将他一手捧上太子之位,不惜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却距离太子册封典礼完成不到三个月就落到这样的下场。
耳边之听到男人如同往日与她下棋品茶时一样温和的嗓音,淡淡地陈述事实:
“慧儿,谢谢你这些年为我做的,但是现在虞先生能比你做得更好。”
“抱歉,我其实不想这样,但涟漪很介意你的存在。”
“我知道你定是不肯做妾的,其实我真有点喜欢你。”
“要知道,太子妃需要有个高贵的门第。”
“江丞相好像不太同意这门婚事,不过没关系,涟漪很爱我,会让他同意的。”
“本来…你应该有办法让他同意吧。”
“不过我也不会让你帮我办这样的事,有些对不住你呢。”
“慧儿,你的人,我会送他们去陪你,不会让你在下面寂寞的。”
“放心吧。”
“…”
欧阳慧只觉得脑袋越来越昏沉,仿佛随着血液大量的离体,也一丝丝地抽走了她的神志。
朦胧间,她仿佛听见了周围放箭士卒的惊叫声,像是遇到什么可怕的事一样。
是属下来救她了吗?可是没用的,李钰既然敢在猎宫杀她,就一定做好了周密的准备。这些年,自己手下有多少实力,李钰都心知肚明,可是李钰在暗地里培植了多少势力,自己却一无所知。
不要来了,只是送死罢了。
逃…能逃一个算一个…
不过,自己这个主子做得可真是失败呢…
最后的意识中,脑海一片血红,隐隐的光晕中,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嚓”,蛛网般的细纹缓缓延伸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裂开,终于破茧成蝶。
“嗯…”欧阳慧慢慢地睁开眼睛,入眼就是一片淡青色的帐子。
好一会儿,眼前的事物渐渐清晰起来,她这才发现,自己是躺在床上,看屋中的布置,简单而素净,布料都有些陈旧,被子还微微带着些霉味,再加上满屋子的药气,看来这里的主人不仅身体不好,而且不受重视。
明明看这屋子的建筑格局,这户人家绝对是官宦人家的一处正房。
慢慢地坐起身,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忍不住皱起了眉。
没死?这不可能,没有人能在乱箭穿心中活下来,而且她此刻并没有感到身上有伤口的疼痛。最重要的是,她习武多年,尽管努力保养,但虎口指尖依旧覆有一层薄茧,可这双手,十指纤纤,虽有些营养不良的暗黄,但皮肤柔嫩,显然是没做过粗活的。
“吱呀——”长久没有加油的门栓发出刺耳的声响,一个丫鬟打扮的粉衣女子走进来,也没看她一眼,自顾自地将手里的托盘放在桌上,转身去开了窗户,拉开帐子挂好,然后拿起碗走过来:“大小姐,喝药了。”
欧阳慧望了窗外一眼,看天色应该是辰时一刻左右,此时起身已是晚了的,而这丫鬟穿着的衣裳料子比她这个“大小姐”还好些,进屋后毫无恭敬姿态,不上梳洗用具和早膳,先进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大小姐,是囚犯呢。
丫鬟见她没什么动静,脸上闪过一丝不耐烦,往床边一坐,端着药碗就往她嘴边灌。
欧阳慧脸色一沉,手一挥,直接打翻了药碗,褐色的药汁顿时染黑了一片床褥,还有一丝流到了丫鬟的衣裙上。
“哎呀!”丫鬟大惊失色地跳起来,发现裙子上已经染了铜钱大小的一块污迹,顿时又惊又气,指着她不满道,“你怎么这样?这裙子是二少爷送我的,今天才刚上身呢!”
欧阳慧隐隐对自己目前的处境有了猜测,正想好好整理一下思绪,耳边有个女子叽叽喳喳吵个不停更惹她心烦,于是顺手捡起落在床上的空药碗就直接砸过去:“闭嘴!”
反正这种奴大欺主的丫鬟,就算砸死一两个的,也算不得什么。
“哐!”总算那丫鬟闪得快,药碗砸在门框上,摔得粉碎。
“滚出去!”欧阳慧也不在意她死不死的,只要她闭嘴就好。
丫鬟原本被吓愣了,闻言气焰大消,也不敢回嘴,开门就直接跑出去了,连房门都来不及关上。
呼啸的寒风灌入,没点火盆的屋子里,最后一丝暖气也被卷跑了。
欧阳慧一挑眉,翻身下床,在屋里找了一圈,没找着镜子,倒是铜盆里还有大半盆清水,她也不在意水凉,洗了把脸让自己脑袋清醒清醒,然后当做镜子照了照。
水面倒映的是一张算得上漂亮的脸,不比她从前差。只是,这姑娘瘦得几乎脱了形,形容憔悴,发色枯暗,摸着骨龄约有十*了,可身材看起来还像是没及笄的小丫头,这家人到底该有多虐待她?
至于自己没死,还换了个躯壳的事,虽然离奇,但她反倒更容易接受些。
没死,活着,总是好的,说不定还能替自己报个仇什么的。追究为什么没死这种事,是能吃呢,还是能吃呢?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要弄清正处于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什么处境。
打开衣柜,随手拣了套外衣穿上,过长的头发拿丝带往脑后一束,就算是打理整齐了。毕竟,她虽然不是贵族出生,但也衣食无忧,只是师父教她习武怕她安于享乐,身边琐事都不许侍女打理,让她独立完成,现在做起这种事来也很熟练。
走出房门外面,是一个荒凉的小院,看得出当初的格局还是很精致的,只是疏于打理,使得草木杂生,满地尘土,一片破败景象。
唯一通往外面的院门紧闭,入眼处看不见一个活物。
欧阳慧沿着满是青苔的石径往外走,推了推院门,只听一阵锁链的响动,竟是从外面锁上了的。
原来这个身体的原主人还真是囚犯?她不禁皱起了眉。
隐约的,门外传来一阵女子的抽噎声。
“好了,春杏,她原本就是个疯的,你跟她计较个什么。”另一个温婉的声音安抚道,“傻丫她爹没了,才调你去伺候几天,今儿个她就回来了,要不我跟二哥说说,你先回去他房里吧。”
“可是…大小姐的午膳…”春杏吞吞吐吐地道。她这一开口说话,欧阳慧就听出来了,不就是刚才跑掉的丫鬟吗?这么快就找着主子告状了,看来是吓得不够啊。
“行了,一会儿我帮你去送。”先前的女子道。
“谢谢二小姐,您真是又美丽又善良!”春杏顿时破涕为笑。
“好了,救你嘴甜。我也是好久没见姐姐了,怪想念的。”二小姐轻笑道,“以后…怕是也难见到了。”
“是啊,二小姐马上就要做端王妃了。”春杏恭维道。
“别胡说,没影的事呢!”二小姐赶紧轻斥了一句,然后脚步声远去。
听完该听的,欧阳慧一边缓缓地往回走,一边在心里勾画出大致的轮廓。
这个“二小姐”的声音有些耳熟,应该是她从前认识的人。而本朝中,她认识的、可能会成为九皇子端王的王妃的女子——安国侯秦建云嫡次女,秦珍。
那么,她这个身体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二十年前,安国侯出使南楚,与南楚最受宠的清河公主一见钟情,前任东华皇帝派出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帝亲自前往提亲,两国联姻,传为一时佳话。两人生下的嫡长女秦绾,身世可谓荣耀之极。然而好景不长,清河公主因难产,身体每况愈下,终于在秦绾周岁时撒手人寰,而更雪上加霜的是,随着秦绾渐渐长大,大家才发现,这位有南楚皇帝赐予郡主封号的天之骄女,竟然天生疯病!
欧阳慧理清了思绪,不由得苦笑了,没想到自己占用的这个躯壳,不是囚犯,但比囚犯还麻烦,竟然是个疯子!怪不得会被锁在这无人的小院中自生自灭呢。
这十几年,安国侯与续娶的张氏夫人夫妻恩爱,育有一子二女,无论他当年有多爱清河公主,时间也早已磨灭了一切,至少他肯定是忘记了他和清河公主还有个女儿了。不然,哪怕秦绾有疯病,也不至于这般无人照顾。
但是现在,她欧阳慧已经成了秦绾,继承了秦绾的一切,就要从走出这座院门开始。
疯子?她现在就是一个神志清醒的疯子,连自己都不知道下一刻能做出什么事来。疯子又如何,至少还有命在,还有机会…让那个男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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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蛊师孟寒
一整天,欧阳慧——现在的秦绾都在思考,究竟要怎么做才能让大家相信,或者说,让大家知道她没有疯?
就算张氏再不待见她,可只要让人看见她的疯病确实好了,张氏也不得不把她放出来,免得落得苛待嫡女的坏名声,连累自己女儿。
秦绾已经十八岁快十九了,再加上她疯女的名声,大概整个京城都不会有正经人家愿意迎娶,所以,只要能大大方方出现于人前,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报仇。
直到天黑,那个自称“想念姐姐”的秦珍也没送饭来,秦绾也不在意,趁着小院清净无人打扰,她正好将丢下的武功重新拾起来。这几年为了帮助李钰登上太子之位,她殚精竭虑,日夜劳神,倒是荒废了武功,要是让师父知道了,恐怕要罚她去面壁思过。
秦绾的身体自然是没有任何内功底子的,原本从十八岁开始练武,她也只是抱着聊胜于无,好歹能揍几个欺主的奴才的心态,可是,让她惊诧的是,运功一周天,丹田处竟然有一丝丝热气升起,缓缓运行于四肢百骸中,浑身舒畅。
要知道,原本的欧阳慧天生习武奇才,也是十日后才感受到气机的。
难道秦绾是千年难遇的习武天赋?
她摇了摇头,立即否决了这个想法。摸骨龄时,她就察觉了,这具身体的天资也就中上罢了。
下了床,她才发现,天色已经黑透了。
没有任何人在意这座小院中发生的事,仿佛这个角落是安国侯府中被遗忘的存在。
秦绾知道,这种事肯定是经常发生的,这样有一顿没一顿的,馊饭冷菜,怪不得这身体的状况已经差到极点了。
“噗通!”突然间,外面传来一声什么沉重的东西掉下来的闷响。
“小贼?”秦绾一挑眉,有几分好笑。
要是贼,这家伙也实在是太不会做贼,眼力太差。偌大的侯府,偏偏就跑进最穷的院子,就是下人房,还藏有几钱散碎银子呢,而她这个小姐房里,连根银钗子都没有。
一边想着,她大大方方就开门出去了。
翻个墙都会弄出这么大动静的毛贼,哪怕她现在身体虚弱,内力全无,仅凭招数技巧,也足够拿下。
然而,一出去,她不禁愣住了。
只见院子里静静地站着一个灰袍男子,容颜年轻俊美,却生了一头如雪白发,最妖异的是,一双眸子是湛蓝的颜色。
“孟寒?”秦绾迟疑了一下才开口。
她当然是认得眼前的人的,欧阳慧的得力属下,精于用毒,更精于用蛊。
百年前东华皇帝惧怕南疆用蛊之术,发兵深入南疆沼泽,几乎灭绝了那里的族民,而孟寒就是南疆王族后裔,天生的白发蓝瞳太过醒目,在东华举步维艰,连李钰都不知道她还有这样一个下属。
毕竟,当年的李钰提起南疆也是恐惧厌恶的,而那时的欧阳慧,并不想让心爱的男人对自己有一丝不满。
她需要孟寒的蛊毒之术,也帮他隐藏身份地在东华生存。
可是,她绝对不相信,孟寒和疯癫的秦绾有什么联系。
“慧小姐?”孟寒的语气是疑问的,但眼神中流露的却是无比坚定自己判断的神色。
“你在说什么?”秦绾心中一跳,脸上却不露声色。
死后重生这种事,她本人都觉得震惊,况且是旁人。短短一天,孟寒是怎么找到这里,确定她的身份的?
“你身体里有我的蛊,化成灰我都认识。”见她不承认,孟寒不耐烦道。
蛊?秦绾皱眉,依旧没有说话。
“轮回蛊。两年前你受重伤那次,我给你种下的,要不然你以为你现在还能活着?”孟寒自从到东华,这几年就只跟欧阳慧和她的贴身侍女打交道,说话更是直来直往,毫无婉转。
“你说,我死后重生是因为这什么轮回蛊?”秦绾疑惑道。
“轮回蛊在宿主身死后会自动寻找最近的宿体。”孟寒道,“顺便说一句,只有尸体能成为宿体。”
“这么神奇?”秦绾更是震惊,这种效果,岂不是能让宿主永生不死?但对于孟寒话中她是依附到了一具尸体上,她反而不在意了。
以原主的这情况,什么时候无声无息死在小院里没人知道也毫不稀奇,大不了,自己用了她的身体,也顺带替她报个仇好了。
“千年来,这是第一条存活的轮回蛊。”孟寒见她总算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没好气道。
“这么难养,你倒是舍得。”秦绾奇道。
两年前,她和孟寒相识不久,正处于磨合期,倒是没想到看起来冷面冷心的人会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来救她。
“好养,但每次宿主都爆体了。”孟寒如实道。
“…”秦绾无语,许久才怒道,“那你还用在我身上!”
“反正你也要死了,死马当活马医。”孟寒满不在乎。
秦绾不禁叹了口气,放过了这个话题,反正她不但没死,还因为这轮回蛊救了两次命,算她欠了孟寒天大的情了。
“外面怎么样?”犹豫了一下,她才问道。
“慕容九背叛,你的势力基本上已经被李钰铲平了,就算有侥幸逃得性命的,也只是几个无伤大雅的小卒。”孟寒平静地道。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答案,秦绾还是沉了眼神。隔了一会儿,她开口问道:“基本上?”
“逃出一个蝶衣。”孟寒沉默了一下才答道。
秦绾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万万没想到,在李钰的精心布局下,她最信任的贴身侍女蝶衣竟然还活着。但随即她就反应过来:“你救的?”
“好歹照顾我两年。”孟寒淡淡地道。
“谢谢。”秦绾郑重地道谢,如今更庆幸自己当初没有把孟寒的存在透露给任何人知晓,如今他才能在李钰的计算之外救下蝶衣。
“重伤。”孟寒补充了一句。
“你医不好?”秦绾一愣。
毕竟医毒不分家,孟寒的医术虽然远不如毒,但当个普通大夫还是过得去的,除非蝶衣伤重垂危。
孟寒很郁闷地看了她一眼,半晌才道:“没钱买药。”
秦绾呆住,下意识地伸手到怀里掏钱,但下一刻就反应过来,她现在不是有无数店铺产业收入、还有李钰的私库在身后支持的欧阳慧,她只是被幽囚于小院,连个银首饰都没有的疯女秦绾。
钱…还真是一文钱难倒奇女子!
孟寒形貌特殊,没法从普通行业中获得金钱来源,从前的欧阳慧也怕他被人发现身份,每月都让蝶衣给他送去金银,而他就待在密室中研究他的蛊虫。而不普通的行业…孟寒就会几手三脚猫的功夫,顶多对付两三个地痞流氓的,一个不小心被人察觉他南疆遗民的身份就麻烦了。
“你也没有?”孟寒很无语地看着她。
“欧阳慧名下的产业显然是不能用了。”秦绾道。
“你就没有李钰不知道的产业?”孟寒讥讽道,“对那个男人,你就这么死心塌地?”
“有几处,不过不在京城。”秦绾没理会他的讽刺,认真盘算了一下,还是摇摇头,“而且,就算我没告诉他,也不能不考虑他自己查到的,毕竟他处心积虑已久,而我对他…防备不够。”
“呵。”孟寒一声轻嗤。
防备不够?真够谦虚的,是完全没有防备吧!女人…
李钰在欧阳慧的辅佐下,控制了半个京城,为了连根拔除欧阳慧的势力,整个京城外松内紧,让孟寒连出城采药都没办法。他能把重伤的蝶衣藏起来,还是托了当初欧阳慧为他建造的密室实在隐蔽的福。
“这样,你明晚再来一趟,我想办法弄钱给你。”秦绾道。
“明晚?”孟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袍子衣角,小幅度地撇了撇嘴。
秦绾也注意到了他沾在衣服上的泥水,终于忍不住咆哮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武功可以差劲,但至少把轻功练练,也不至于连翻个墙都要摔个狗啃泥!”
孟寒抽了抽唇角,终于还是把那句“我没有摔个狗啃泥”咽了回去。
反正看见他爬墙出去,这女人该嘲笑的还是会嘲笑,不如省点力气。
果然,发泄完了的秦绾看见他用惨不忍睹的轻功跳上墙头,只能无奈地叹气了,也幸亏这小院是被侯府遗忘的,连个侍卫都没有。
☆、第三章 就是抢你的!
钱…到哪里去弄钱?
孟寒走后,秦绾一直盘腿坐在床上咬手指苦思冥想。
以前从没想过,有一天她竟然会有为了钱发愁的时候。
确实,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可现在她的问题就是——没钱!
放眼整个小院,都找不到一件可以用来典当的值钱物品。何况摆设之类的,就算有,她也不可能拿出去当,每个府邸的物品都带有记号,发现了不好解释。最好用的,除了金银,就是首饰了。
直到天亮,秦绾倒是想了几个办法,但终归要让她先见到人才行,偷溜的话,以她现在的底子,恐怕瞒不过侯府的侍卫。
这次来送早膳的是一个只有十一二岁的粗使丫头,头上只用白绳扎了两个小髻,一身素色布衣,一看就是戴着孝,应该就是负责照顾她的傻丫了。
秦绾没有为难傻丫,这小姑娘看着就知道心智不全,偌大的侯府,这一个疯一个傻的,正好作伴,不是吗?
吃掉冰冷的粥填了填肚子,药自然是倒掉的,不过傻丫只负责收拾,对她的行为完全没有表示出异议。
“哐啷~”房门被人用力推开,故意发出巨大的响声。
秦绾早就听见有人进来,只是她不在意这些幼稚的挑衅发泄,只冷眼看着。
原本气势汹汹的春杏接触到她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脸上的表情也僵硬起来。但下一刻,她回过神来,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句。
眼前的人不就是个无人理会的疯子吗?也不知刚才自己是怎么了,竟会觉得她有些可怕。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有些僵住了。
“有事?”秦绾开口道。
“夫人听说大小姐又打翻了药,让我送新的褥子过来。”春杏指使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放下抱着的棉被褥子等物,一面嘀嘀咕咕地抱怨。
秦绾不禁冷笑,她打翻药碗是昨天早晨的事了,这大冬天的,被褥一天肯定是干不了的,今天早上才吩咐丫头拿褥子来,是存心让她在冰冷潮湿的被褥上睡一晚吗?
小丫头麻利地换好被褥,抱着脏的出去了。
春杏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夫人说,一会儿药房会重新送药来,大小姐可不能再倒了。”
秦绾闻言,更觉得不对。
张氏真要关心她的病,听到药翻了,当即就该派人重送,隔了一整天,今天的药都送过了,再补昨天的份?哪怕她再不通医术,也知道世上断没有这样治病的。
不过,事情没有弄清之前,她只会先放在心上,横竖今晚孟寒还会来,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既然春杏来,她也不挑剔,只道:“你等等。”
“大小姐还有什么吩咐?”春杏不耐烦道。
“呵呵。”秦绾一声轻笑,走到她身边,仔细打量着她。
“干嘛?”春杏忍不住退了一步,心里又起了之前那种毛毛的感觉。
“这个不错,本小姐要了。”秦绾忽的出手,一把拔下她发髻上的珠钗。
“还给我!”春杏愣了一下,顿时急了,“那是夫人才赏我的,还给我!”
“我我我、你你你的,一个丫头,还有没有规矩了!”秦绾不耐烦地把珠钗往地上一砸。
“啪!”的一声,脆弱的首饰碎成几块,上面缀着的几颗珍珠骨碌碌地滚开了。
“你!”春杏几乎是扑过去,捡起珠钗的残骸,但珍珠滚得到处都是,怎么也找不全了。
“滚出去,看着你就讨厌。”秦绾说着,直接将她推出去,“呯”的一下关上了房门。
“我要去告诉夫人!”春杏哭着跑了出去。
秦绾翻了个白眼,嗤之以鼻。
虽然抢一个丫鬟的东西她也挺无奈,不过众所周知,秦绾是疯子嘛。难不成张氏还能因为前任留下的疯了的嫡女砸坏一个丫鬟的东西,就替丫鬟出头处罚她吗?
夫人还要脸面呢,要是春杏敢当面告状,说不得张氏还得教训她一下,以显示自己贤良。
可是…另一件事却让她有些疑惑。
二少爷送的绸缎衣服,张氏赏的贵重首饰,春杏一个丫鬟,也不知怎么同时讨好了他们母子两个?明明看起来那么蠢,要用来做点机密的事也不够格,总不会是看她长得漂亮?二少爷还有可能,但越是讨了儿子欢心的漂亮丫头,不是应该更惹夫人的厌弃吗?
傻丫收拾完屋子也出去了,安静得像个幽灵,整个小院又恢复了寂静。
秦绾乐得一个人继续练功,也无需避人耳目。
直到午时都快过了,才有人来送午餐,加上一碗黑漆漆的药汁。大概那张氏怕她再摔碗,派来送饭的是两个膀大腰圆的健壮仆妇,都一脸的凶相。
秦绾真想摔碗也容易,只是她另有打算,便不做反抗地端起来喝了。
接下来这一天就很平静,张氏果然没有因为春杏的挑唆有所反应,不过这才是正常的状态。关注太多,不管好的坏的,总难免让人想起安国侯府还有个嫡长女,真要彻底消灭一个人,像这样默默地遗忘她才是最好的办法。
而秦绾一整天就在想快速来钱的法子。一来,偶尔饿一两餐无所谓,但她不想天天过这样的苦日子,这具弱不禁风的身体也需要好好调养。二来,她将来要做的事,无论哪一件,都需要大量的金钱支持。像今天这般小打小闹的,可以救急,但无法长久。
但是,别说她现在的处境,就算是安国侯府最受宠的女儿秦珍,恐怕也拿不出她需要的金钱。
除非…是侯府的继承人,张氏所出嫡长子秦桦。
秦绾微微摇头,帮李钰上位,她也跟秦建云打过交道。这人野心勃勃,掌控欲极强,即便是儿子,也是不放心的,何况秦桦也才十五岁,还在国子监念书。
但是,还有一大笔钱,却是只有秦绾一人能支配的,顺利的话,足够支持她日后全部所需!
清河公主的嫁妆。
作为南楚皇帝最宠爱的女儿,当年清河公主大婚时,十里红妆,足足装了十艘大船才运到东华。母亲的嫁妆,按制只能由秦绾继承,连秦建云都只能代为保管,更不用说张氏和她的子女了。当然,张氏当家多年,不可能不惦记这份嫁妆,但明面上还是不敢动的。纵有缺失,应该也是那些精致小巧的饰物摆设,而她需要的,是现钱,不是那些虽然贵重,却很难变现的物品。
要合法拥有那批嫁妆,最好的方法当然是出嫁。
想到这里,秦绾更郁闷了。
满京城,门当户对的,谁家愿意娶个疯女?门不当户不对的,她不在乎,可安国侯府还要脸呢。
也许,她这个难办的婚事才是秦建云默许张氏遗忘她的原因?最好所有人包括南楚都不记得安国侯府还有个秦绾,然后在小院里养她一辈子算了。
顺便,清河公主庞大的嫁妆也名正言顺地变成安国侯府的私产了。当然,这一条是她不乏恶意地推测。
☆、第四章 轮回蛊
夜半时分,孟寒如约而至。
秦绾早把傻丫打发去睡觉,勉强烧了壶热开水,算是待客了。
孟寒夹着一身寒气进屋,放下头上的兜帽。
“蝶衣怎么样?”秦绾一边倒水一边问道。
“暂时死不了。”孟寒淡然道,“不过我医术不精,不保证没有后遗症。”
秦绾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下才道:“活着就好。”
毕竟,除了孟寒,她在京城已经没有可信之人,只能指望他了。
“我在这里不能久留。”两人对面坐下,孟寒却没去动那杯水。
秦绾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两颗珍珠丢给他:“这是东海出的上品,去玄武街的白记当铺典当,那里的后台是宁亲王,比较安全。过几天…我会想办法弄笔钱给你。”
“知道了。”孟寒接过珍珠收好,也没觉得跟个女人要钱有什么不妥。他是她的下属,为她办事,哪怕他需要的报酬不是金钱,可经费总是要给的。至于说对方是个小女子——在欧阳慧的布局下死的死、发配的发配的那些龙子龙孙可真是冤死了。
“对了,帮我看看这是什么药?”秦绾说着,拿过来小半碗冷药,这是她中午偷偷剩下来的。至于喝下去的部分,反正这身体都喝了这么多年了,有什么问题的话也不差这一碗。
孟寒皱了皱眉,端起药碗闻了闻,又用一根手指蘸着尝了尝,随即放下碗:“药是很普通的安神汤,吃不坏,也没什么好的。但是开这个药的人很有意思。”
“哦?”秦绾一挑眉,心知能被孟寒称为“很有意思”,八成就是有毒了,这人可是对医术没什么兴趣的。
“让我搭一下脉。”孟寒道。
“好。”秦绾挽起衣袖,大大方方地伸手给他。
孟寒三指搭上她的脉门,沉吟许久。
“中毒了?”秦绾毫不意外。
秦建云或许没想过要她死,但张氏…就为她娘那笔嫁妆,也恨不得她早死早好,只是不能做得太明显罢了。
“有毒也被轮回蛊吃完了。”孟寒冷哼。
“它…吃毒?”秦绾睁大了眼睛,一脸的差异。
昨晚来不及细问,她还在想,身体里有条虫子要吃什么,该不会是像南疆传说的那样用宿主的精血喂养吧。
“轮回蛊重生后才正式苏醒。”孟寒解释道,“它吞噬百毒而生,甚至能将剧毒转化为宿主的内力——你已经感受到了吧。”
秦绾顿时恍然,原来她练功如此顺利,竟然是因为轮回蛊!
“轮回蛊重生时带出了你曾经一部分的功力,慢慢地会还给你,之后你就不会感觉到功力增加迅速了。”孟寒道。
“我喂毒给它?”秦绾道。
“它很挑嘴,不吃砒霜。”孟寒勾了勾唇角,很恶意地道。
秦绾无语,她现在一个大家千金,没有孟寒的帮助,能弄到的毒药怕也只有砒霜了。
“至于这个药——”孟寒指指桌上的碗,又道,“我专精蛊术,辅修蛇虫之毒,对于草木的研究一般,只知道你中毒应该和药有关,但看不出问题在哪里,你最好找个真正的大夫看看。”
“知道了。”秦绾点点头。
最优秀的大夫,她是认得,可对方现在不见得还能认识她——只能以后再说,反正这药她是打算一直喝了。
轮回蛊这么挑嘴,毒药这么难找,既然有人抢着提供,聊胜于无呗。
“没事的话我走了。”孟寒站起身。
“等等。”秦绾一伸手,“给我一些保命的东西…别否认,我知道你有。”
孟寒拒绝的话还没出口就被直接堵了回去,犹豫了一下,终于从袖子里摸出一支漆黑光亮的短笛丢给她:“虫笛。”
“不会咬我吧?”秦绾自认不怕蛇虫,但要是铺天盖地的蛇虫不分敌我,想想也让人心里发毛。
“你身体里有轮回蛊,哪有蛇虫敢咬你?”孟寒一声轻嗤,又道,“没你想得那么夸张,这里不是南疆,甚至不是野外,顶多招来点蜘蛛虫蚁吓吓人,还没毒。”
“那就足够了。”秦绾笑了。
现阶段她要对付的可不是什么刺客高手,几个后宅妇人及其爪牙罢了,被一群蜘蛛追着咬足够吓得人整夜噩梦了。
孟寒朝她点点头,开门出去。
秦绾转着手里的短笛,这东西非金非铁,触手冰凉,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但看那光润的色泽和毫无棱角的圆润就知道,应是南疆的古物。
不如…试试看?
计算着时间,孟寒已经远离安国侯府,秦绾微微一笑,将墨笛凑到唇边,吹出了第一个音节。
不愧是南疆古物,墨笛音色并不如一般笛子的清亮,反而更接近于埙,低沉厚重,带着一丝异域的风情。
秦绾当年把重心都放在了文武两途上,对于琴棋书画之类的消遣除了棋之外都只算粗通,弹弹琴还行,笛子么,真的只有“能吹响”的程度。
反正虫子听不懂高雅的音律,她不拘曲调,乱吹一气也不在意。
很快的,耳边能听到一阵轻微的沙沙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爬过,但视线所及之处,并未看见有什么蛇虫出现。
下一刻,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大半座安国侯府都开始响起此起彼落的惊叫声。然后是狗吠马嘶,灯火接连亮起。
秦绾估计了一下笛音能控制的范围,轻轻地笑了笑。
今晚的安国侯府,应该会很热闹吧!
反正她是不用担心有人查到这小院来的,蛇虫并不是靠耳朵来听声音,笛音其实并不响,出了小院就听不见了。
秦绾将墨笛往衣衫内一揣,自顾回屋洗洗睡了。
而小院外,安国侯府的家丁门结队举着火把,一间一间屋子地搜灭那些蜘蛛、蚯蚓、虫子,甚至还有几条从冬眠中醒过来的菜花蛇。女眷们裹着厚厚的冬衣,在院子里挤成一堆,瑟瑟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吓的。
而那些夫人小姐的卧室,显然不能让家丁侍卫进去翻找,只能由几个胆大的丫鬟惨白着脸进去处理。
当然,以这个速度,怕是大部分人都只能在院子里过夜了。
☆、第五章 父女见面
第二天,安国侯府偏厅。
主位上的安国侯拿着筷子,目光慢慢扫过桌边的人。
侯府的规矩,除了年事已高的老太君之外,所有在府中的主子都要在一起吃饭,包括那些庶子庶女。当然,他们的母亲不在其中。能上桌的侯府内眷,在公子们还未娶正妻之前,只有安国侯夫人张氏一人。
除了次子秦桦在国子监读书,家里有庶长子秦枫,张氏所出的两个女儿,十六岁的秦珍、十三岁的秦珠,还有妾室陈氏所生的幼子秦榆,以及秦枫的同胞妹妹秦珑。
其中秦榆七岁,秦珑三岁,勉强坐在垫高的小椅子上,身后还有奶娘照顾着。
“你们成何体统!”半晌,秦建云终于忍不住“啪”的一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斥道,“早上都没睡醒吗?一个个毫无精神,垂头丧气的,本候在江南一月余,你们都当本候死了呢?”
“本来就没睡嘛。”一向被张氏娇宠的秦珠小声嘀咕了一句。
“你说什么?”秦建云一眼瞪过来。
秦珠缩了缩头,赶紧不说话了。
“老爷别生气,不过是昨晚府中动静大了些,吵得人没睡好罢了。”张氏赶紧安抚道。
“府中动静大?”秦建云很疑惑。这可是侯府,能有什么动静,何况他代皇帝巡视江南,东华皆知,就算有刺客也不会挑这时候上门。果然还是夫人又护着秦珠这丫头吧。
不同于张氏骄纵幼女,他心里还是更看重温婉大气的秦珍,不愧是从小由老太君教出来的。
想到这里,他又不由得埋怨张氏,若不是她说秦珍秦桦都被老太君拘在身边,自己作为母亲实在膝下寂寞,要自己抚养小女儿,他心有不忍就同意了。可没想到她竟把秦珠惯成了这样子。
“还不是…”张氏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说什么,又犹豫着咽了回去,随即露出一个有些无奈地笑容。
秦建云怔了怔,就明白了她未尽之语。
绾儿…唉,那个孩子,真不行就只能养她一辈子,也算对得起清河了。
“好了,吃饭吧。”秦建云用筷子敲了敲桌子,开口说道。
“是。”这下子,气氛终于慢慢恢复了轻松,也有了欢声笑语。
当然,基本上都是秦珠在说,秦珍和张氏偶尔会插上一句,看起来很和谐的一家四口,倒越发衬得几个庶子庶女孤零零的仿佛多余。
“真是热闹呢。”突然间,门口传来一个浅笑着的声音。
屋里的人都是一愣,转头看过去。毕竟,侯府的主子除了老太君外都在这里了,还有谁敢如此说话?
然而,这一望之下,所有人都僵硬了。
这一晚,秦绾睡得很踏实,果然,安国侯府并没有任何人想到这里还有一位大小姐,也没人注意到小院平静如常的模样在这个喧闹的夜里显得格外不寻常。
第二天一早,天还蒙蒙亮,秦绾不等傻丫起身,自己翻出小院,到厨房拿了两个昨晚的冷馒头——今天估计是不会有人想到给她送饭了。
回来的时候,懒得再翻墙,直接就拿根铁丝拨开了院门的挂锁,大大方方地走进来。
刚刚路过中庭听说一个消息,前阵子一直在江南巡查的秦建云回京了,面圣过后,晌午就会回府。
秦绾咬着冷馒头,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倒是很期待秦建云看见侯府鸡飞狗跳的样子后可能会有的脸色呢。
安国侯秦建云年轻时以军功封侯,十年前大陆各国基本平静下来,战争只是边境上的小打小闹,不成气候,从军已经很难建功,这才让几个儿子都弃武从文。印象中,秦建云是典型的武人性格,粗枝大叶,有些大男人,不太重视后院妇人的事,这也是张氏敢如此对待秦绾的一大原因。不过,秦建云对所有的皇子不偏不倚,因此他能封侯后依旧极得皇帝信任,这次巡查江南大营的事,也交给他这个曾经南楚的驸马去做。
把剩下的馒头给了傻丫,然后支使她去打扫院子,秦绾自己回房去翻箱倒柜,终于找出一件比较能看的衣裳,虽说款式旧了些,是几年前京城的时新花样,但保存得还挺新。
再把头发松松地挽了个发髻,没有发饰,她细心地将与衣服同色的浅蓝丝带剪开成细细的条状,合着发丝一缕缕地编织起来,就像是发间散落的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看起来也清新别致。
秦绾对着铜盆的水面打量了一下自己,满意地点点头。
是时候,去见见这个所谓的“父亲”了。
“你是…绾儿?”秦建云犹豫着道。
眼前的少女虽然还是有些肤色黄暗,身体单薄,但灵魂焕然一新后,精神极好,看起来倒比其他几个一晚没睡的姐妹更不像是个病人了。
“爹爹好久没来看过绾儿呢。”秦绾轻巧地跨步走进厅内,熟练地扶手、蹲身、行礼,“母亲安好。”
“起、起来吧。”张氏有些木然地答道。
“绾儿怎么过来了。”秦建云吐出一口气,又有些奇怪。
张氏总说秦绾的病情反反复复,今年来愈发厉害了,更不敢放她出院子。而他因为种种原因,也不想见这个每次见到他就疯病发作的女儿。可如今看起来,不是挺好嘛?这行礼的动作,比起秦珠都标准多了。
“女儿前日生了一场大病,出了一身汗之后,倒觉得神志清明,好多事都明白了呢。”秦绾笑吟吟地说着,目光往桌上一转,又面露迟疑之色地看着张氏,“母亲,我…”
“珍儿,还不快给你姐姐让个座。”张氏咬着牙吩咐,桌下的手已经把手帕扭成了一团。
这死丫头…不管她疯没疯,可明明院子从外面锁上了,究竟是谁放她出来的?
“姐姐坐这儿。”秦珍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往边上挪了挪,下面的秦珠等人也依次移了一位。
毕竟,秦绾是原配嫡长女,又有南楚郡主的封号,身份尊贵,她既然出现了,张氏就只能让自己的女儿后退。
“谢谢妹妹了。”秦绾毫不客气地在秦建云身侧坐下。
她的礼仪举止完美无缺,是因为自知出身不如,为了将来不给太子妃这个称号丢脸,请了宫里调教皇妃的嬷嬷刻苦训练出来的,多年来一举一动都深深融入了骨髓中。然而,号称最知礼仪的礼部尚书嫡女的张氏,这礼仪可真不怎么样了。
就算嫡子秦桦不在,可这个离秦建云最近的位置,怎么也该属于庶长子秦枫,怎么会留给秦珍一个女儿呢。
☆、第六章 初次交锋
侍女再加上一副碗筷,秦绾摆摆手,接过她手里用来分菜的长筷子,给秦建云和张氏布菜,手法灵巧,看起来就赏心悦目。
“夫人把绾儿教导得很好。”秦建云满意地点点头。
“这是妾身该做的。”张氏笑得很勉强,但手帕都快被绞烂了。
她教导得好?明明她从来没有教过这丫头任何东西,到底…还是说,这么多年来,秦绾一直在跟她装疯卖傻?
想到这里,张氏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秦绾有多少能耐,她一眼就能看出深浅,一句话就能刺激得她方寸大乱,状若疯狂,那就是个不学无术,又性格暴躁、目光短浅的野丫头,任由自己捏在掌心,要圆就圆,要扁就扁。
然而,眼前的这个秦绾,却仿佛是干涸的溪沟瞬间变成了湖泊,尽管表面上更平静无波了,可却让人再也看不透深浅。
可是,张氏不明白的是,如果秦绾是装疯,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哪怕要低调,装什么不行要装疯,把自己的名声毁了个干净,拖到如今都快十九了,门当户对的,哪户人家愿意娶她过门?何况,她要是一早就拿出这般本事来,仗着当年老爷对清河公主还有愧疚,也未必就争不过自己的珍儿。
秦绾动作优雅,小口吃着碗里的饭菜,目不斜视,对比边上东张西望还总是凶巴巴瞪她的秦珠,更让秦建云暗自比较,越比较就越对长女满意。
昔日的欧阳慧看人无数,秦绾在与秦建云对视的第一眼,就从他一瞬间表露出来的情绪中看清了他对自己的态度。
秦建云对秦绾是有愧疚的,而且这愧疚还不轻。但秦绾是个疯子,只会成为安国侯府的笑柄,这些年他怕是没少听到别人的奚落嘲讽,这让爱面子的秦建云无法接受。两种情绪互相冲击之下,秦建云也不想见到这个女儿,这才默认了张氏的做法,让这个侯府的笑柄潜移默化地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
但是呢,愧疚这种东西,压抑得久了,爆发出来的时候,不是烟消云散,就是更加深刻。秦绾要做的,就是好好经营这份愧疚之情来达到自己的目的。秦建云也是希望嫡长女是个优雅得体的淑女,甚至比京城所有的贵族千金都高贵,好一吐这口憋了十几年的气的。
秦绾从来都没想过要藏拙,要低调,在她看来,张氏也好,秦珍也好,做她的对手也太不够格了,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做,没空耗在这个妇人争斗的后院里。
而秦建云不同,这份父女之情,她还是需要好好经营的。
“下午,让大夫再来看看。”秦建云转头道。
“是,老爷。”张氏强笑着答应下来。
“爹爹,如果大夫说我病好了,我能不能去梅花节?”秦绾看着秦建云,眼神亮闪闪的,满脸的期待,还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讨好。
“当然可以。”秦建云忽然觉得很是舒畅。
东华冬季最著名的庆典活动,若是她的女儿能大大出彩,最好拿个名次回来,看那些总暗地里嘲笑他生了个疯子女儿的同僚是什么脸色!
想着,他往秦绾身上扫了一眼,回头又道,“小姑娘家的,别穿这么素净,让你母亲给你好好打扮打扮。”
“以前绾儿看见鲜艳的颜色就犯病…”张氏说着,快要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侯爷虽说再叫大夫来看看,可这言下之意分明是认定了秦绾没病了。
也是,就看这死丫头落落大方,优雅高贵的举止,说她是疯子,谁信?
“姐姐要是大好了,可真是件大喜事。”秦珍笑着接了过去,“我帮姐姐参详,梅花节的时候一定让姐姐漂漂亮亮的!”
张氏一愣,下意识地看了女儿一眼。
“那真是有劳妹妹了。”秦绾亲亲热热地挽着秦珍的手。
“和睦些就好。”秦建云很满意地点头。
这些年来,后宅安宁,全家和睦,张氏掌家的能力还是不错的。
“那…母亲,我可以出门自己选些绣线吗?”秦绾一脸期待地看着张氏。
“带上丫鬟就好。”接到女儿的暗示,张氏勉强点了头,却在心里暗暗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