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驯养
作者:青色兔子
文案

你知道驯养的意思吗?
——“它的意思就是‘建立关系’,这是常常被人们遗忘的事情。”

1V1,HE。
男主病娇,工于心计。
女主软萌,善于遗忘。
陈默:在她的双足,镶嵌银色的枷锁。但愿她不会重蹈覆辙。

内容标签:甜文 情有独钟 爱情战争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愿,沈默 ┃ 配角: ┃ 其它:


chapter01

驯养
文/青色兔子
2015年09月26号
Chapter1*
仲夏,坐落于北冰洋的维多利亚岛。
已经是凌晨三点,从传送带上找回自己的行李,陆愿游走在空旷的机场大厅,秀气的小脸上透着点货真价实的苦恼。明知道男友钟离靠不住——她该早些联系舅妈的。
时间太晚,方才同陆愿一班飞机的乘客都已各自散去,机场里只剩了穿着蓝色制服的工作人员。他们正三三两两整理着推车,偶尔好奇地打量一眼孤身立在大厅正中的女孩——亚洲面孔,栗色短发,穿一件天蓝色半袖过膝连衣裙,瘦瘦的一小只。
陆愿看着电量即将耗尽的手机,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走到咨询台,用英文问台后看起来很是和蔼的胖大叔,“你好,请问到U大怎么走?”声音很小,透着浓浓的羞涩。
胖大叔瞪了瞪蓝眼睛,“太晚了,凌晨三点——你到了U大,也没地方住的。”他说着,很熟稔地翻出本岛地图来,指给她看,“你可以搭11路公车,路上会经过一家酒店‘红狮’。你在酒店住一晚,明天早上去U大…”
陆愿低头认真看着地图,上面蜿蜒曲折的线路看起来是一团谜。
她皱眉将凌乱的短发掖到耳后。
胖大叔热心道:“公车30分钟后到,这个时间只有这一班车了…”他很是健谈,“你是来U大读书的吗?你从哪个国家来?自己一个人来?没有人接?”
陆愿羞涩地笑着,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谢谢你。我是从中国来的U大新生。”犹豫了一下,不忍心辜负胖大叔的热心询问,还是解释道:“约好男友来接我的,但是他没有出现…”
原本笑眯眯听她回答的胖大叔突然瞪圆了眼睛,直直看向陆愿背后。
陆愿愣了一愣,手中的小岛地图卷成一团,还没回身就听到有人用中文唤她的小名。
“周周。”
年轻男子的声音,低沉缓慢,透着一点沙哑与慵懒。
仿佛在他发声的这一瞬,机场大厅灿烂辉煌的千百盏灯一齐暗了。
陆愿循声望去。
只见那人长身玉立于通天落地的巨大玻璃幕布前,无边的夜色是他的全部背景。
他轻轻迈上前两步。
明亮的灯光打落在他清俊的眉眼,令他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陆愿吃惊地将卷成一团的地图抵在唇前,“陈、陈默学长…?”脑袋上翘起的几根栗色短发,呼应般地颤了两下。
陈默似乎被她吃惊的样子取悦了。
他双手插在牛仔裤口袋里,站在原地低头笑。他个子高高的,这样勾着头笑的时候,简直像是从漫画中走出来的男生。
陈默笑着笑着,忽然歪头向陆愿望来。
陆愿不知不觉中已经推着行李箱向他走去。
异国他乡,孤单无助的时候,突然遇到一位故国旧识,总会有几分平时不会有的亲切感。
“学长,我在机场滞留好久好久了…”
“以为今晚要露宿街头了!”
“那位热心大叔给我讲公车路线,可是我看地图看得好晕…”
13个小时航班、从东半球到西半球的辛苦,还有憋了一整夜的委屈——一起悄悄发泄出来。
陈默看着陆愿推动两个跟她差不多高的行李箱踢踢踏踏走过来。
他安静听着她清脆的说话声。
等她走到身前,陈默很自然地按住行李箱拉杆,修长的手指微微拨转,从她手中接过行李箱推向机场大厅门口。
“谢谢…”陆愿下意识道谢,甩了甩酸痛的双手,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抱歉,我是不是话太多了?”
两人走出了机场大厅,夜色笼罩了无垠草地。
陆愿仰头望向陈默,一不小心正撞入他眸中——他的瞳孔幽深,似乎藏了这凌晨三点的夜色。
在他的目光下,陆愿下意识地伸手拨了拨左耳后的短发。
栗色的发遮住了她的左耳。
“还好。”陈默简单道,嘴角的弧度介于礼貌与友好之间。
说话间,陈默将她的行李搬入车子后备箱,用力时上臂肌肉鼓起,将蓝色的衬衫撑起。
陆愿呆了一呆,却见陈默已经坐到驾驶座插上了车钥匙。他单手系着安全带,微微侧着脸望向仪表盘——似乎笃定陆愿会上车,甚至都不用确定她的想法。
“学长,你怎么会来这岛上?”陆愿坐在行驶的车上,好奇地问着,“我记得你不是去了美国的H大吗?”怎么会跑到另一个国家来,还半夜三更出现在机场。
陈默直视着前方,深夜的公路上几乎没有车辆。
他闪了陆愿一眼,“你知道我去了H大?”
陆愿用力点头,“当然知道呀!咱们高中的人都知道吧,尤其是我们这一届,刚好比你低一届——被老师科普了你的好多故事,说你天资聪颖,偏偏又努力…”
“关于我的坏故事,老师是不会科普给你们的。”陈默淡淡笑着。
陆愿想问他有哪些坏故事,又觉得唐突。
陈默似乎有所察觉,“H大和U大有交流项目,我就过来了。”借着回答她之前的问题,岔开了话题。
“噢…”陆愿挠挠脑袋,没听说U大有这么高大上的交流项目啊。
“凌晨三点,不知道这车要开去哪里,你就这么上来了?”陈默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他又闪了陆愿一眼,目光沉敛,不透露情绪。
他下了结论,“周周,你一点戒心都没有。”
陆愿笑嘻嘻道:“不是我男友拜托你来接我的吗?”她已经放松下来,惬意地放下一半车窗,让仲夏的夜风吹过她的短发。
“钟离?”陈默静了一息,笑道:“周周,你变聪明了。”
这话是有典故的。
陆愿认识陈默,还是在她初二那年的暑假。那时候陈默是本省的中考状元,被请来给陆愿辅导功课。那个夏天,陆愿无数次在陈默面前羞愧于自己的“笨”——虽然陈默始终好脾气地笑着,并不在意的样子。
提到钟离,陆愿嘟起嘴来,对男友有点不满,却不想在外人面前表露出来,于是低头从挎包里翻出一盒水果硬糖。她倒了七八粒在自己掌心,想了想,先问陈默,“学长,你要吃糖吗?”其实只是出于礼貌问一下,陈默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吃水果糖的人。
谁知道陈默歪头看了一眼,单手控着方向盘,伸手从她掌心捡了一粒翠色的。
陆愿白白把糖盒举了出去,见状又慢慢收回来。她把手心剩下的糖果一把按入口中,草莓味、青苹果味、香蕉味、荔枝味…各种水果的味道融在一起,汇聚成一种真切的满足感。
“钟离喝醉了,托我来接你。”陈默简单道:“他人在台球房,U大这个时间不能入住,你准备去哪?”他补充道,“你原本准备住哪——我是说,读书期间。”
陆愿咂摸着口中硬糖的甜味,模模糊糊道:“学校旁边的房子,钥匙一直是我舅妈在保管的。今天到达的时间太晚了,所以我原本打算今晚去钟离那里,跟舅妈约的明早取钥匙…”
可是钟离喝醉了,还睡在了台球房。
而总没有凌晨三四点,一个电话把长辈闹起来取钥匙的道理。
“是么…”陈默低低念了一声,神情晦涩,他抬眼望了一下路标,“所以你现在没有住宿的地方了吗?”
陆愿叹了口气,然而因为身边有陈默在,竟没有太苦恼的意思。她讲故事似地说着,“刚刚那个热心大叔建议我去酒店住一晚,叫‘红狮’好像是…”
陈默应了一声,车速放缓,转入停车场。
陆愿微愣,透过陈默一侧的车窗向外望,只见停车场对面坐落着一幢尖顶木屋,红色的招牌灯一闪一闪亮着。那红光落在陈默侧脸,透出几分神秘与危险。
陆愿却并没有留心,她视线掠过陈默,看清了那闪烁的招牌灯:Red`Lion。
正是机场大叔所说的酒店,“红狮”。
陈默已经下车,取出行李,向酒店走去。
陆愿忙跟上去。
她站在一旁,看陈默跟客服办理入住,只需要把护照和银、行、卡递上。
“两间房。”陈默掏出了自己的证件。
陆愿讶然,她歪过头去,从底下望着陈默,小声道:“学长,你今晚也没地方住吗?”她好像还没问他住在哪里。
陈默按了按眉心,低声简短道:“困。疲劳驾驶不太好。”他好像真的很累,声音有点沙哑。
陆愿猛的反应过来,她是因为在跨国飞机上睡饱了,又有时差,所以困意才没有很明显。但是对于陈默而言,这可是货真价实的凌晨四点多——再过两个小时,天都亮了!
两人走进狭小的电梯。
陆愿小声道:“学长,这次真的谢谢你了。”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光亮照人的电梯地面上映着两人的影子。
陈默低声笑了笑,没说话。
陆愿刷开自己房间的房门,和陈默一起把行李箱推进去。她揪着垂落过左耳的头发,因为愧疚和感谢显得有点紧张,低着头一直不好意思看陈默,“学长,我…”
陈默温和道:“进去睡吧,明天要早起。”他做着手势示意陆愿走入房间,并没有碰到她,始终保持着社交距离。
陆愿连连点头。
“我在隔壁房间。”陈默留给她一个礼貌的微笑,替她关上了房门。
折腾了一天一夜,陆愿其实也累坏了。
她草草洗漱过后,趴到柔软的大床上,不一会儿就沉沉睡着了。
在陆愿睡着片刻后,陈默站到了她的房门外。
他显然也洗漱过了,头发因为水泽越发黑亮,衬衫的领口还未系好。他冷静地将粘在门锁上的透明软纸抽出来,“咔哒”一声轻响,推开了房门。
陈默脸上的表情是一片空白。
房内柔软的大床上,陆愿一无所觉地沉睡着。
唯有床头一盏夜灯,将乳白色的光静静洒落。


chapter02

驯养
Chapter02*
陆愿的舅妈于洁是两个初中孩子的母亲,因为陆愿的舅舅在渥太华工作,于洁在工作之余还独自照料着两个孩子。
“这是钥匙,这张纸上写着地址。”于洁三十余岁,脸色有些疲倦。她匆匆交代着,视线一直徘徊在精致的腕表上——上班快要迟到了,“你去看一下,如果水电暖有任何问题,打地址下面那个电话。”
陆愿接过钥匙和纸片来,笑道:“谢谢舅妈。”
于洁这才松松得抱了她一下,无奈又抱歉地笑道:“对不住,等周末舅妈带你出去吃饭。”她潦草得打量了陈默一眼,道:“这位你的男朋友吧,叫…钟离?跟你很般配。”于洁话一说完便大步朝车子走去,并没有给陆愿解释的机会。
看着绝尘而去的于洁,陆愿挠挠脑袋,对陈默很是抱歉,“对不住,我舅妈…有点忙…”
陈默从她手中抽走纸片,看了一眼,平静道:“走吧,送你过去。”
陆愿觉得实在太麻烦陈默了。虽然是学长和学妹的关系,但是除了中学暑假的那次补习,在国内两人并没有多少接触。她摇头道:“不用啦,学长。你帮我叫辆出租就好…我的手机没电了。”声音小小的。
陈默安静地发动车子,开到她面前,从里面把副驾驶的车门推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
陆愿没有办法,再拒绝实在矫情。
她低着头坐上去,脸颊透出粉色来,颇感不好意思。
房子在高档住宅群的最里面,到U大走路不过十分钟,安静低调,景致很好。
日近正午,气温升高。陈默帮她把行李都搬到客厅,额头沁出薄薄的汗水来。陆愿忙把中央空调开起来,打开冰箱,却见里面空空如也,于是只好从水龙头里接一杯白水给他。
陈默把玻璃杯端在手中,将冰箱里空荡荡的情形看得分明。他站在流理台旁,侧对着冰箱和陆愿,平静道:“出去右转,走下斜坡有家小型超市。你可以暂时在那里买点东西。”
陆愿点头记着,问道:“学长,你到这边来多久啦?”
“两周。”
嘎?
陆愿愣住,他看起来对这边的道路商铺都很熟悉的样子,竟然才只过来了两周么?
两人站在客厅里,客厅接着开放式厨房,双扇玻璃门外是房子自带的小花园。陈默将玻璃杯放在流理台上,发出细微轻脆的响声。他走到双扇门旁,隔着玻璃打量着小花园。
他专注的姿态吸引了陆愿。她不由得也走过去,站在陈默身边,也向外望去。
只见花园里一片蓊郁,间或点缀着粉色与黄色的花朵;高处是无限湛蓝的晴空,偶有几朵白色的纤云,看得人心里都安静下来。
“今天真的太谢谢学长你了。”陆愿揪揪遮住左耳的栗色短发,咬着下唇笑道:“我刚来,这边也不熟悉。这样吧…等我联系到钟离,跟他一起请你吃顿饭,好不好?”
“举手之劳,别太放在心上。”陈默淡淡道,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我先走了,下午跟教授约了时间。”他这就要离开。
陆愿在后面望着,忽然“咦”了一声,“学长,你的衬衫…”
原本蓝色整洁的衬衫,后摆却染上了好惹眼的一块灰色印记。
陆愿追上两步,看仔细了,很像是她行李箱滚轮留下的痕迹——大约是陈默帮她般行李的时候,不小心蹭上的。
陈默也发现了,眉头紧皱盯着那一团污痕,又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然他要赴的约很赶。
陆愿一拍脑门,笑道:“学长,你稍等一下!”她风一般地穿过客厅,冲入卧室,迅速输入行李箱密码,一把拉开,将里面的各袋物品“哗啦啦”一阵抖落。
“找到了!”她抱着一件蓝色的衣物收纳袋,气喘吁吁地跑回双扇门旁,“学长,你选一下,看看哪件合适…”一面说着,一面打开了衣物收纳袋,将里面五光十色的衬衫翻给陈默看。
陈默目光掠过那些鹅黄、浅粉的衬衫,一向平静的面皮终于忍不住抽搐了下。
“不是这件,不是这件…”陆愿埋头翻找,有阵子流行boyfriend风的衬衫,她也喜欢,后来干脆收藏了两件真的男式衬衫在家里穿。
“这件!”陆愿猛地将手中宝蓝色的纯棉半袖衬衫拎了出来,这件是她最喜欢的。她捧给陈默看,有点小心翼翼地问,“这件可以吗?”
陈默垂眸看着她,因为方才急促的跑动,女孩鼻尖沁出了细细的汗珠,在阳光照耀下闪着亮亮的光泽。他又看了一眼那衬衫,缓缓问道:“有长袖的吗?”语气中不知为何,暗含了几许妥协的味道。
陆愿收藏的男式衬衫里只有一件是长袖的,然而是牛仔面料的。这个天气穿未免太热。
陈默却并没有在意,他接过衬衫,简单道了一声“谢谢”,就出门向停在路边的车子走去,显然是打算在车里换一下衬衫。
陆愿站在路边,冲着远去的陈默挥手送别,带着微笑。
陈默从后视镜里看着越来越远的女孩,她湖蓝色的裙裾在风中轻轻摇曳,似一朵即将被大海吞噬的浪花。
因为这意外的小插曲,陆愿自觉报答了学长几分恩情,心情异常地轻松愉悦起来,就连在下午接到钟离电话的时候都没有发火。
“周周,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钟离在电话接通的瞬间就扔过来一大堆道歉。
陆愿带着耳麦,一面将行李箱里的衣物一件件挂到卧室的衣橱里,一面笑眯眯道:“你舍得醒来啦?”
“我错了…”钟离忏悔得好不动情,“这不是知道你要来,我高兴吗?跟几个兄弟去台球房玩了几杆,被他们灌了好多酒——我这会儿还头疼呢…”说着声音就从生气勃勃变得软绵无力起来,似乎打算博取同情。
“好啦。”陆愿大度地放过他,“我不会跟阿姨讲的。”她说的是钟离的母亲。
钟离的声音听起来立刻欢腾多了,“哇塞!周周你真是太好了!对了,你现在在哪?我去接你…嗳哟,头疼,宿醉太痛苦了…不过我撑得住的!我去接你!”
“接你个大头鬼啦!”陆愿哭笑不得,“你不是拜托陈默学长接我了吗?我都到家了。”
“陈默学长?”钟离嘀咕道,“我昨晚找陈默接你了?”他用力按住额角,宿醉刚醒的脑袋里还不甚清明。昨晚陈默的确很罕见地跟他们一起去了台球房。难道是他喝醉之后拜托陈默的?似乎影影绰绰地有印象。
钟离道歉的诚意还是很足的,当天下午送了一双价值不菲的玫红色高跟凉鞋给陆愿,并且附以甜言蜜语,“周周,你如果原谅我了,明天就穿上这双鞋子同我共进晚餐,好不好?”他长得高大阳光,说起这些肉麻话的时候,竟让人丝毫不觉起腻,只是逗趣。
陆愿哼了一声,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这种你来我往的唇舌官司不知打过多少次。她扬起下巴,傲娇道:“我考虑一下喽。”她想了想,忽然又道:“我想请陈默学长吃顿饭谢他——你看请在哪里好?”
钟离磨了磨牙,阳光的脸上露出点古怪的表情,他咧嘴道:“学校食堂。”
陆愿瞪起眼睛,哭笑不得,“那你明天去食堂吃晚饭好啦…”说着推钟离起身,“我明天还参加学校的新生入学游,今晚要早点睡啦。”天还没黑,就把他送出了家门。
第二天果然是繁忙的一天。上午是两场入学会,下午是校园游。
陆愿跟着她所在的十人小分队,将U大的重要地标用脚丈量了一遍。待到傍晚时分,天空下起细雨来,校园游也接近尾声;领队把大家带到喷水池边的草地上,拍拍手宣布解散。
雨丝很软很细,陆愿慢慢走过喷水池边,被校内咖啡店外的一个“熊猫人”拦了下来。那是一个穿着熊猫套装的当地男生,只露出一张轮廓鲜明的笑脸来。他递给陆愿一张传单,给她讲环保的事情,又问她要不要参加下周学生们的海滩回收活动。
陆愿含笑听他说完,礼貌地看了下传单内容,轻声道:“有时间的话我会去的。”
“请一定要来。”“熊猫人”做了个握拳的动作,笑道:“我喜欢熊猫,你喜欢熊猫吗?”
陆愿被他逗笑了。这一耽搁,方才草地上的学生都四散离开了。她看了一眼腕表,记起同钟离的约会,只好跟“熊猫人”道别,匆匆向来时的路走去。
这会儿还没开学,又临近晚饭时间,且雨越落越大,偌大的校园竟望不见几个行人。陆愿闷头走了半响,直到脚踝的酸痛感明显到无法忽视,她才猛地停下来,有些茫然地环顾四周——她又犯老毛病了。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陆愿会不停地左转,并坚信那是正确的方向。
而事实上她很可能并不认路。
陆愿弯腰揉了揉脚腕,她穿着钟离昨天送的玫红色高跟鞋,毕竟跟他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的。她掏出手机,早已经没电关机。
陆愿摇摇头,雨水顺着栗色的短发滑下来,模糊了视线。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迈着酸痛的腿走到校园地图牌前,仔细研究着路线。
在按照校园地图牌的指示,走了足足二十多分钟后,陆愿颓然得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地。她不得不求助于路人——在原地等了五分钟后,终于有个撑黄伞的金发男生走了过来。
陆愿上前求助,那男生走到地图牌前看了半天,皱眉把上方的方向标换成了指向右边。
“这很奇怪,”那男生用英文说,“方向是反的——这个地图牌指错了。”他很详细耐心地告诉陆愿校园南门怎么走,“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陆愿忙摇头,仔细记下怎么走,谢过那男生后快步离开。已经过了跟钟离约定的时间,她知道联系不到等的人时心情有多么焦急。
细细的高跟鞋鞋跟踩在布满鹅软石的小径上,酸痛的脚腕再也无法继续支持快速的行走。
陆愿脚下一崴,跪倒在坚硬的鹅软石上,钻心的疼痛令眼睛不由自主地涌出液体来。她坐倒在路边湿漉漉的草地上,把漂亮的高跟鞋扔在一边,将脸埋在膝头,任雨水浇在她的头上、背上,再顺着头发衣物一路贴到皮肤上去。
原本只是因为疼痛才流出来的泪水,不知不觉变了味道。
陆愿缩成一团,埋头膝间,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察觉雨停了——可是耳边雨水落地的声音分明未停。她疑惑地抬起头来,顶着被雨水浇到狼狈的栗色短发,还有一双红肿的眼睛。
只见陈默单手擎着一柄巨大的黑伞,撑起在两人上方。
雨水顺着伞面向外滚落,留下一圈被庇护的居所。
巨伞之下,风不能来,雨不能来,是安全温暖的。
见她抬头,陈默弯下腰来,温和问道:“能站起来吗?”声音低沉,透着令人信赖的力量。
陆愿紧紧咬住下唇,想要止住眼中的泪水,说出一个“能”字来,却只是徒劳。
陈默幽深的瞳孔微微一闪。
他掌心朝上,缓缓将手伸到了陆愿面前。


chapter03

驯养
Chapter03*
暗下来的天光里,越下越大的夏雨中,红房顶的校内商店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来。
陆愿坐在店里的长凳上,身上裹着一条厚厚的蓝色毛巾被,白皙的双脚虚虚踩在微凉的瓷砖上。她把罐装的热咖啡贴在脸颊上,视线落在门边那柄收起来的巨大黑伞上——那伞可真大,足有半个她高,应该很重吧。
她脑海中不由得又浮现出陈默单手擎着伞柄的模样来。
陈默在收银台付完款,拎着购物袋向陆愿走来。
陆愿慢慢转头看他。
湿漉漉的栗色短发紧紧贴在她脑袋上,让她的脸看起来越发小得可怜。
陈默在她身边停下,轻轻弯腰,把一双蓝色相间的平底凉拖整齐摆在她脚边。
“谢谢你。”陆愿小声道,垂下眼睛,冰凉的双足踩上凉拖。
木质的鞋底与店里的温度一样暖。她蜷缩的脚趾小心翼翼舒展开来。
陈默没说话,只从购物袋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盒子来,放在长凳上慢慢推到陆愿手边。
陆愿低头看,只见白色的盒盖上标着“First Aid”(急救物品)。她看了一下陈默,从他的眼睛里找到了他要表达的意思。她伸手,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打开了盒子。
小巧的盒子里分了三格,左边堆了一打防水创可贴,右边的两格分别放了棉签和黄色的消□□粉。
陆愿原本紧并在一起的膝盖打开了一点,她把裹住全身的毛巾被拉上来一点,右膝膝头露了出来——那里的皮肤还在沁血。方才那一摔磕得厉害,皮都擦破了,被雨水一沾,更是被蛰了似的痛起来。
陆愿又看了一眼药盒,只捡了一条创可贴在手中。她怕疼,并不敢尝试那黄色的消炎粉剂。
陈默看她把创可贴歪歪斜斜贴在膝头,这才开口道:“晚饭吃了吗?”
陆愿一愣,道:“我跟钟离约好一起吃晚饭的——他应该还在南门等着吧?学长,麻烦你帮我给他打个电话——我的手机又没电了。”
“他回去了。”陈默走向一旁的自动售货机,投入硬币,拿了一罐冰咖啡在手中,修长干净的食指勾住铁拉环,缓慢而均匀地用力将它打开——竟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