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与子归 作者:卿妃
【文案】
阿归阿归,快快附耳过来。你你,跑什么!在你心中,你威武高大气宇不凡的爹是那种为了半碗米饭欺骗亲生女儿的人么?
乖女儿,可怜你老爹昨儿刚被那母老…不不,是被你娘她进行过爱的搓板教育。你就长点孝心,乖乖过来吧。
话说,我们余家家训可是传女不传男,江湖人人欲知的不二秘闻~
啥?你个不孝女竟敢怀疑你老爹,你爹我当然是男的,男的!传女不传男,那个…呵呵,做人要懂得变通,咱余家人最擅长的就是这点了。
呜~~~肉拌饭真好吃~~~
阿归乖,乖,千万不要跟你娘告状。爹可是拿千金不换的余氏家训跟你“换”的粮食,说到底你是不亏反赚啊。
夫…夫人…原来你一直在啊…
楔子
月黑风高夜,奸淫掳掠时。
这被江湖人口诵心记的至理名言,原本她是不信的。可事到临头,她不得不感叹名言警句的可靠性。
她不过是找个地方避雨,结果却碰到了《江湖逸闻录》中的经典桥段。
黑云如墨的夜里,一间破庙,一位衣衫不整的美人。唯一走调的是,这美人是个男的。
只见他垂着首,长发湿湿地蜿蜒着地,在这空山秋雨的夜里别具风情。
“阿匡?”美人微一开口,庙里便满是浓香。
这味道…
她赶忙掩鼻,真是药死大象的剂量。
“阿匡?”沙哑的声音明显偏缓,像是在试探。
听气息他好像不懂武,对于普通人来说,中了这等春药还能如此清明的已属不易。更何况,他还想杀她。眼见美人就要按下手中的机关暗器,她赶忙出声:“阿弥陀佛,贫尼山中遇雨,欲借此地暂且休息,不想惊扰了施主,真是罪过。”
编话不经大脑,说谎不打草稿。她是余家人,这点变通的本领还是有的。
“原来是师太,在下失敬。”美人虽语带春风,手中却依然紧握着暗器。
哎,真是疑心啊。她在心中暗叹一声,突地向前倾倒,发出重重的落地声。
“小心。”
她姿态不雅地爬起身:“施主可有火折子?”
“没有。”他语调轻柔地开口,“师太前方两尺的地方还有一块碎石。”
她看着光滑如镜的地面,微微一笑:“施主能夜视啊。”
“江湖中人,这是自然。”
“那便多谢施主了。”她瞎子般地试探,鞋底在地面摩擦着,越过假想的碎石,而后靠墙坐下。
“师太。”黑暗中,沙哑到性感的声音缓缓响起,“在下有一个不情之请。”
“施主请说。”
“近日秋雨如晦,在下的心亦是纷扰难定,想请师太持诵《金刚经》,平我心绪去我烦忧。”
语调绝对恳切,要求绝对合理,但他的心绝对是黑的。想她假扮不懂武的出家人,拿出生平最大的善意来表现出对他既无色心又无色胆,可这个美人还是不相信。
“师太?”
这声催促压抑不住喉间的呻吟,看来他快要撑不住了,要在药效发作前扫除一切威胁?还真是守身如玉啊。
“师太不允么?”他笑如春月,手中的暗器对向她所在的角落。
原来他一直不信,先前的好心指路只是想确定她的方向,这人真是…
“阿弥陀佛。”唱念佛号的同时,她倏地飞起。
美人刚要按下机关,就觉脑后一木,整个人软软落下。
“哎,吃了‘淫乐无边夜夜春’还能这么折腾。”看着地上春意横生的美人,她缓缓叹了口气,“看你这么守身如玉,我便成全了你。”
落雨的山野像是着了墨,匀染着朦胧的水渍。恍然间只见一白影飞起,如画中留白,带着清雅旷远的风韵。
于山岩上轻巧地将一人扔下,毫不留情,畅快无比!
第一卷 汉广
第一章 金钱佛
传奇谱排名第一,余瞻远、余柳氏夫妇,殁于正魔大战虎跳崖一役。
《江湖逸闻录-宗师正册》
晋安余氏,正道大家,掌江湖宝重逾二百载。宝重之秘以家训传之,故言“得余氏者得江湖”。十一世孙余瞻远,生性豁达,武功超绝,与魔教右使柳缇育有一女。江湖无人见过此女,之后更不知所踪。此女重出江湖之日,便是余氏传奇陨落之时。
《江湖逸闻录-南山院隐册》

江湖上最不缺的就是传奇,能跻身《江湖逸闻录》偏册的已属不易。更别提能以个人身份进入宗师正册,连续十年蝉联传奇谱排名第一,让有“万年毒舌”之称的南山老人赞之又赞、不能再赞的人物了。
当然,这样的人物必已作古。只有死人才能安享盛名,这便是江湖的残酷之处。
然而这入土的传奇同一件物品联系在一起的时候,便成就了江湖书写不完的神奇。
“‘淫乐无边夜夜春’?那不是二十年前,让余瞻远余大侠失身给魔教女魔头的春药?”
“怪不得啊,我想玉剑公子怎会娶那柳无双,原来是中了药啊。”黄衣侠女愤恨地看着堂上喜烛,一副誓将银牙咬碎的模样,“哼,公子必定是在周遭只有这么一个女人的情况下,这才委曲求全、痛心疾首、老大不情愿地收了那姓柳的。”
“去他爷爷的,老子怎么听说是江湖第一美女,峨嵋派的柳小师妹于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不幸路遇‘据说’是中了春药的玉剑公子,结果三生不幸落入狼口,一来二去一朵鲜花就插在了…玉剑上。”这番言论引得江湖王老五们频频点头。
“细细算来,这是自余氏夫妇以来因‘淫乐无边夜夜春’而结合的第…”好事者拿出最新出炉的《江湖逸闻录》翻了又翻,半晌报出准确数字,“第三十八对佳偶。”
三十八对!
一旁埋头苦吃的天龙门门主王叔仁差点爆出眼珠。
丫,还要媒婆做什么?只要有了这“淫乐无边夜夜春”,他座下的唯一女弟子便不愁嫁了。慢着,慢着,容他好好算算。现今江湖四大公子,玉剑、君山、濯风、祁阳,前面两个死会了,跳过跳过。北濯风,南祁阳,有钱的自然是南方人。南边好啊,物产丰饶,买卖恒通,家大业大不怕吃空。想他天龙门一十三口,外加堂前看门狗,便能天天喝汤顿顿吃肉。
一双老眼忽喜忽悲,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两泡热泪,湿漉漉地挂在眼眶里:“阿归,天龙门就靠你了。”
被点名的女子缓缓抬头,清秀的容貌在美人如花的江湖里只算一株不起眼小草。“师傅,您叫我?”慢半拍似的,她眨了眨眼。
“你!”正当王叔仁很铁不成钢之时,就听喜堂里骚动起来。
“上官公子。”
“上官公子到了!”
一时庄门大开,座上宾客纷纷起身,身穿喜袍的玉剑公子更是出庄相迎。
“上官…上官?”王叔仁低声念叨,“好像不是江湖排名前十的人物啊,怎会这么大排场?”
“哎?王掌门不知道?!”
“本门地处边陲,消息不通,还望兄台指点一二。”
“上官公子乃是江湖四公子之一祁阳公子萧匡的娘舅。”
“不过是沾了外甥的光。”有人颇不以为然。
“哼,沾光?上官公子气质高洁,神佛般的人物,哪里还用沾别人的光。”
咦?这不是刚才那位为玉剑公子万般惋惜黄衣女侠,怎地又为上官公子抱不平起来?
“敢问女侠…”
不等王叔仁问完,就听黄衣女侠温柔似水道:“上官公子出身大富之家,本可过着平顺安定的日子。可为了逝去的长姐,他不惜投身险恶江湖。这些年祁阳公子之所以名震江湖,全因身后有一位上官意,这样的人物怎能不让人肃然起敬?”
“是啊,是啊,祁阳公子真是好狗…”闻言,王叔仁惊瞪老目,只见他座下的唯一女弟子咽下一口好菜,平气再道,“祁阳公子真是好有运气,摊到了这么一位娘舅。”
黄衣女侠向她斜睨一眼:“有运气的又岂止祁阳公子。”
“哦?难道…”她一脸求知,完美地激发出黄衣女侠说下去的欲望。
“‘上官意,江湖幸。’自从有了上官公子,江湖门派再不愁生计。上官公子乐善好施,神佛一般的慈悲心肠。光上月,就有七家小门派在上官公子的救济下重开山门、起死回生。你们说,这样的人物当不起这般礼遇么?”
“当!当得起!”一手生金一手生银,试问有哪个门派能跳出上官大佛的五指山。她心悦臣服,佩服得五体投地。
“原来有钱的是娘舅啊。”耳边响起恍然大悟的老声,“阿归,天龙门就靠你了。”
不待她明白,整个人就被用力推了出去。再回神,只见淡青色衣摆在眼前微微拂动,流云样的银色绣边闪着内敛的柔光。
周遭,针落可听。
“我佛慈悲。”幸是双膝落地,她借势合十双手,跪拜神佛状,“请佛祖赐我天龙门白银五十两,腊肉一百斤,助我天龙门起死回生。”
头顶传来轻笑,她不听,径直站起身来:“阿弥陀佛。”
最后一声唱和,轻笑声戛然而止。
“敢问姑娘芳名?”
她眼皮一跳:“在下余秭归。”
“余秭归。”这人轻柔念着,似将她的姓名咀嚼再三而后郑重咽下,明明是春风般的暖声,却听得她头皮发麻四肢冰凉起来。
“若在下没听错,余姑娘师从天龙门?”
“是。”她微微退后,试图拉开彼此间的距离,不想却动弹不得。
在旁人看来是她主动靠近,却不知衣摆下她的长靴被人死死踩住
“在下上官意。”春潭般温柔的双眸直直看来,目不转睛,“今日得见余姑娘,真是三生有幸。”
入夜,玉剑山庄的流水席还在继续,她不胜酒力早早便下了席。
“无耻!”
“卑鄙!”
对于沿途的一路骂声,她已是毫无感觉了。
自上官意来了后就再无侠女为玉剑公子抱屈,这尊金钱佛不仅法力无边,就连害人的本事也是不小。吃完这顿喜酒,她定躲回天龙山,没个三年五载绝不下来。
叹了又叹,慢腾腾地她向无人的庭院走去。
今夜满月如盘,远处飘来一簧清歌妙曲,歌声婉转正应了人圆月圆的好时景,江湖难得显柔情。她藏在树荫里,听着时隐时现的乐声,熏熏然将要睡去。
“师姐。”树下有人。
“师妹,你怎么才来。”是两人。
“韦容那小子看我看得可紧了。”
“可恶,你连身子都给他了,他还疑心?”
“哎,原本他就快松口了,可自打被他爹叫去后就…”
“韦柏重那老狗!”年长的恨恨一啐,“师妹,你可要稳住。师傅十年布局,等的就是这一天。”
“可就怕我公爹早就看出我不是余瞻远的女儿。”
余瞻远的女儿?树上,浅眠的她下意识侧耳。
“放心,师傅曾去南山院偷看过《轶闻录》的隐册,上面清楚地写着没人见过余瞻远的女儿,就连韦柏重也不例外。而且江湖人都知道,与魔教大战的前夜,余瞻远就宿在玉剑山庄,与老鬼促膝而谈了许久。师傅推断,那一夜余瞻远定是对老鬼透露了部分余氏家训,作为交换托老鬼照顾他的女儿。不然老鬼也不会在余瞻远夫妇刚刚罹难之时,便以托孤人的身份去藏云山寻找余氏孤女。”
“可为何师傅让我姓柳?”
“在幼失怙恃、江湖人人欲擒的情况下,不改名换姓的那是傻子!”
登时,她明白了这些年自己无风无浪的原因。
“柳,原是余夫人的姓。据见过她的前辈说,余夫人是当时江湖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她眉间一点红痣,温柔如水,气质与魔教身份绝不相符。这下你该明白,师傅为何在我们师姐妹中独独挑中了你吧。”
“怪不得我公爹第一次看到我时,直说像呢。”
像么?她对新娘的容貌不禁好奇起来。
“今日上官意突然到访其意不善,师傅命我通知你,计划提前。”
“无双明白,定不会让她老人家失望。”
“多加小心,保重!”江湖儿女行事爽利,瞬间便没了人影。
哎…
她无声叹息,这些年不是她不愿忘,只怪江湖人刻意提起。
余氏家训,余氏家训。
默念着这四个字,她不禁笑出声来。
“原来树上也有赏月的同好。”
闻言她不由大骇,何时来人她竟不知。屏息静气,借着叶间的缝隙望去。只见月下美人如玉,桂黄色的月光停在睫毛上,形成一道迷离的光晕。似柳月春风,颇有几分不下凡尘的美感。若是初次得见,她说不定真会被色所迷。
树影间,四目相对。一双俊眸欣然漾深,绽出堪比月华的绝艳光彩。
“原来是天龙门的余姑娘。”
见躲不过,她只得跃下:“上官公子,失敬失敬。”
“姑娘好雅兴,在这儿赏月听风。”
“呵呵,在下不过是喝多了,寻个清净地小睡片刻。”她敷衍着,恨不得脚下抹油一走了之。
见她惶惶欲走,上官意叹道:“余姑娘可是讨厌在下?”
“怎么会!”断然否认,死不承认,“公子这般高洁人物,在下自是万分敬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敬仰到双膝跪拜的地步么?”他虽带着笑,笑意却未至眼底。
她蹙着眉,很是委屈:“公子莫怪,在下白日所为,实在是情非得已。”
“哦?”他颇感兴趣。
“江湖里既有玉剑山庄这样的豪门大家,就一定会有天龙门这样艰难度日的小门派,这同有黑必有白是同样的道理。”她翘首望向人声鼎沸的喜堂,“对天龙门来说,若真有人能代替神佛让本门过上不愁吃穿的日子,那三跪九叩又算什么。”含着不足为外人道的深意,一双乌瞳悠悠望去,“上官公子,你说可是?”
被她这一看,上官意微微愣怔,半晌才露出笑:“是在下多心了。”
竟然混过去了!她暗自窃喜。
“其实今日姑娘一声佛号勾起在下颇多回忆。”月色下,他一身淡青长袍,显得有些寂寥,“不瞒姑娘,在下也曾有过玉剑公子一样的遭遇。”
言下之意,名满江湖的上官公子也曾中过“淫乐无边夜夜春”?这绝对可以排在“江湖十大秘辛”之首,让江湖人士津津乐道半辈子了。
可如此私密的事对一个陌生姑娘说,是不是太过了?她心生警觉,下意识想要回避,就听上官意轻声再道。
“只可惜在下没有玉剑公子这般幸运,不等天明恩人便离我而去了。”
“可惜可惜。”她这声绝对应景,听不出半点敷衍的意思。
“这也不能怨她,谁叫她身份特殊,这等私情是佛门不容的。”
佛门?
她眼角一抽,只见他细密眼睫微微垂下,朗月般的俊容染抹痛色:“那日分离,只听她一声‘阿弥陀佛’,在下顿觉万念俱灰。只恨自己四肢麻痹,眼睁睁地见她离去。一夜秋雨如注,在下浑身湿透心却干涸,每每午夜梦回依旧是痛不能已。”
眼皮抽了又抽,她几乎喷血而出。
“你说,再相逢她还能认得在下么?”
咽下喉头血,余秭归宛转道:“若公子还认得师太,师太自然能认得公子的。”
倏地,他像是痛到极致,苍凉地笑起来:“在下既不能夜视,又怎能看清暗中的她?一切天注定。”
她暗舒一口气:“公子切莫哀伤,年少情仇记不长,过些时日便会忘的。”
今夜过后,就算皇帝老儿摆酒,她也绝不不下天龙山半步!
她正思量着如何脱身,半晌就听上官意唤道:“余姑娘。”
她小心抬眼,只见他含笑看来,眼中非但不见半分痛色,甚至还带着几许玩味:“听人秘密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
“…”
这样的强迫中奖,她能不能不要?
再抬眼,再抬眼。
果然是她痴心妄想了…
黑影如鬼魅一般漫天落下,兵器闪出摄人的寒光。刀剑无眼,她狼狈躲过。再想逃,却因带了个大“包袱”,怎么跑也跑不快。
“麻烦姑娘护我周全。”拽着她的腰带,身后的“包袱”愉快笑道。
第二章 到处都是秘密
雨后空山,绿叶似玉般的润泽。几缕蝉鸣在云气飘渺间,忽高忽低,忽断忽续,此唱彼和。
“阿归,今日快活么?”
高大的男子扛着小人儿,一摇一晃走在山间的小路上。
“快活,快活极了!”黑眸弯成新月,小人咬了一口红豆饼,最后还不忘往老爹的嘴里塞上一块。
“那,回去后…”
“我不会将爹爹偷看漂亮姐姐的事告诉娘的。”义薄云天,她绝对够义气。
“咳…咳…咳…”男子好容易顺过气,“爹的意思回去后你娘要问起,就说是你想下山的。”
“哦。”
“还有,爹绝对没有偷看除你娘外的其他女人。”
“哦?”
“阿归~”这声拖长了语调,对她的怀疑很是不满。
“爹爹明明就有看卖红豆饼的大娘。”
“…”拜托,那是奶奶好不好。
“还有走高索的姐姐。”
“…”那女娃顶多十岁!
“呵呵呵~”
“笑什么?”某人老大不爽。
“原来爹爹是扒耳朵。”
“你你你!”
坏了坏了,不过是在一家川菜馆吃了一顿,她就学会方言来羞辱老爹了。
某人气急败坏地将女儿放下,缓了缓气,摆出顶天立地般的造型:“阿归,你看你气宇不凡、高大英武的爹像是怕老婆的人么!”
“像。”
回答干脆,毫不拖泥带水,刺激得某人叉腰怒吼。
“怕她个屁!阿归,待会回去,你就实话实说,就说是爹受不了她的烂手艺,这才带你下山打牙祭!”
“当真?”
“当真!”
“果然?”
“果然!”
“爹爹不反悔?”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
乌瞳视远,小人儿笑得快意:“娘,你听见了吧,真的不是阿归的主意。”
“啥…啥?”脖子僵硬转动,某人烧高的火焰陡然熄灭,“夫…夫人…”
“偷看漂亮姐姐?”眉间一点红痣,美人观音貌。
“不…不敢…”
“我的手艺。”停顿了一下,美人灿笑如花,“烂?”
“谁?谁造的谣!”某人义愤填膺。
“相公,咱们回家慢慢说,慢慢说~”
“夫人啊夫人,其实是阿归她吵得要下山。”
“…”嫩嫩的小脸微微抽动。
“为夫是被逼上梁山,迫不得已啊。”
她就知道,什么“气宇不凡、高大英武”,什么“君子一言快马一鞭”,都是假的!要是江湖上真这么传说,也只能证明那是个谎话圈。
幼小的心灵破碎个彻底,却牢牢记住了一句似真似假的话。
“阿归,今日爹爹言传身教只为让你明白,在江湖里识时务者为俊杰。”
“醒醒!”
她掀开眼皮,就见一双喷火的丽眸。
“唔…”脸颊好疼,这位女侠是想把她打成猪头吧。
“真是,都这样了还能睡着。”女侠很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我睡着了吗?”她挠了挠头。
“哼,不仅睡着了,还边睡边笑呢。”
“大概是做了个好梦吧。”脸埋在阴影里,她似笑非笑道。
“傻笑什么,要不是你拖后腿,上官公子早就被我救下来了。”女侠叱道。
适才这个人冒出来的时候,她只想扔下“包袱”逃之夭夭。谁知这“包袱”像是长在她身上一样,甩也甩不掉,所以真的不能怪她啊。
“没想到天龙门武功不行,缴械投降的本事倒是不小。”
刀剑还没近身,她便果断地放弃了反抗,真是有辱“江湖人”这三个字。
“不是有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么。”她顾左右而言他,“咦?上官公子呢?”
“你还好意思问!”女侠倒吊眉梢,恨不得将余秭归一口吞下肚,“上官公子让贼人带走了!”
“哦。”
“上官公子长相俊美,又不懂武,此去定是凶多吉少,要是上官公子…”黄衣女欲言又止,一脸焦急,“你让我怎么跟江湖人交待?”
会有什么事,最多不过是失财失身。这样多好,让他明白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免得他老是误会“出家人”。
她忍住笑,以免激怒冲冠一怒为蓝颜的女大侠。
“我家主人说了,公子可去客房休息。”牢门外传来对话声。
“不用,在下和两位姑娘一起便好。”
门打开,蒙面人半举火把:“请。”
衣袍不染尘,墨发未凌乱,某人步履从容地走进牢房,全无受辱的痕迹。
“上官公子!”女侠一把将他护在身后。
蒙面人无视她的敌意,只对上官意有礼道:“公子好生歇息。”说完便将牢门锁上。
“公子可好?”
“多谢姑娘关心,在下一切都好。”上官意不留痕迹地摆脱女侠的触碰。
“那方才他们找公子去是?”
“不过是索取钱财罢了。”他答得理所应当,仿佛常常面对这样的情况。
“那公子是给了?”
“自然。”
“小女子季兰,师从峨嵋掌门。待脱险后,小女子必将公子之慷慨回禀家师。”
余秭归闭目听着,只觉这声音明显带着讨好,与先前对比不似一人。而接下来的男声听来温润实则清冷,客气有礼中透着疏离。人人都道他是江湖救苦救难的菩萨,却不知眼不见时“神佛”是如此无情。
人与神之间距离无限,一个黑夜,一个白天。
她听着听着,慢慢地意识开始模糊起来。背后的石壁有些凉,不及身侧的温热,她下意识地向那边…
慢着,温热?
她倏地张眼,正对一双似笑非笑的俊眸。这人何时靠她坐下的,向一侧挪了挪,她暗恨自己大意。
“余姑娘又想睡了?”季兰语带不善,强调着这个“又”字。
“呵呵。”她掩了个哈欠,“有事你们商量,我没意见。”
“那就这么定了!”
“啥?”
“待会儿由你负责引开追兵,我带上官公子离开这里。”
“…”她无语地看向另一侧。
“有劳余姑娘。”
她发誓,她看到了上官意的白牙。
真真切切,颗颗分明。
……
“公子!公子!来人啊,快来人啊,上官公子晕过去了!”季兰拍门叫着,尖锐的声音几乎穿破耳膜。
好逼真的演技啊。
一手堵住耳朵眼儿,余秭归拉了拉入戏很深的女侠:“其实那些贼人既然同上官公子谈好了价钱,应该不会伤害咱们,不如…”
随遇而安是种美德,她很想推荐,可还没出口就被大侠喷了一脸口水。
“闭嘴!”
她很识相地坐回原地,与据说晕厥的某人大眼瞪大眼起来。
吱呀一声,牢门应声而开。不等看守完全进来,就见季兰纵身一跃,一掌重重击在看守的天灵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