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坑我占了/在劫难逃 作者:曲小蛐

【文案】
“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你一辈子都爬不出来的深坑。”

十七岁那年,江城遇见了杜景。
然后余下的一辈子,他都蹲在这坑里了。

后来帝都闹得满城风雨,所有人都在笑江家三少“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还见过狼垂涎一只兔子,最后却把自己套成阿拉斯加的么?
【CP属性】外热内冷“护食”攻X吉娃娃属性学霸受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城,杜景 ┃ 配角: ┃ 其它:1v1,HE,攻宠受


001

江城被江老太爷从江家的主宅里赶出来的时候,大院里惊掉了一地的下巴。
这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圈子里,这些年谁不知道江家老三的家里长出来棵苍劲挺拔的苗儿?
江城的模样像极了江老太爷年轻的时候,只拿那个年代黑白老照片也能风靡一片的那种。脑子也聪明,在大院儿的这些孩子的成绩里,从小就占着第一的位置没下去过。再加上虽是生在这样的家庭里,江城却既不像一些纨绔似的不着调,也不是摆在表面见惯了的沉稳早熟这人在长辈面前笑骂从心,又抓得住分度;在同侪里不见多言慎行,却偏有一呼百应的人气。
大院里的这些大人若是提起来都是一句江家老三的那个小子啊,摸不透,以后恐怕了不得的……
即便是众所周知江老太爷那硬了一辈子的倔脾气抽起自己肩扛橄榄枝的儿子来都不手软也唯独一提起这个孙子就绷不住冷脸。
逢年过节,江家那长幼尊卑下,后辈里也只有这江城能上得了主桌,不尴尬不失言不抢眼哪只外人夸呢?
若不是有人亲眼见了,谁能相信江城会被江老太爷从主宅里赶出来?
说实在,大院里能折腾的主儿是少不了,但是能到大白天就被赶出来的这个份上的,到现在也就独江城这么一个。
当着一旁惊着了的邻属长辈的面儿,江城脸上看不出点尴尬来要不是江老太爷气震山河的那个“滚”字还在耳边闹得脑袋嗡嗡地响,那人都要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了。
江城脸上起初没什么情绪,只是一双瞳子似乎泛着点比秋水还凉了些的冷意,等回神再想细看又寻不得痕迹了。几秒之后他似乎是看到了旁边惊立的邻属了,转过身来从从容容地露了个笑脸,打了声招呼。
那从容淡定的笑模样,跟原来放课回家在大院里见着了,看不出什么两样。
停在这儿的女人有点尴尬,这情况问也不是不问也不是,正在那儿犹豫的时候,倒是听江城先开了口
“刘阿姨,明天我准备回老家待一段时间。建南在家的话跟他说一声晚上在老地方,其余人烦他帮我招罗下,我请他们吃顿饭,顺便还能敦促一下学习进程,您说是吧?”
最后一句有些玩笑的意思,只是被这“回老家”的消息惊了一下,女人却是没顾得上;脑子里转了转,女人在嘴上却不犹豫地应下来,也顺着嘱咐了几句,便转身往家走
这江家就算追到根儿不是帝都的,那也几代人都迁过来了,哪里还有老家这样的说法……这孩子说的莫不是他母亲那边的老家?
想到这儿女人自觉地封了这条思路,注意力也被自己主动扭开有些事儿跟她没什么关系,实在用不着自寻些麻烦。
……
晚上的时候,一帮半大的小伙子挤进了常聚的那家会所,整个VVIP区都能听得见那几个能闹腾的惊叫
“城哥你开什么玩笑?你要是走了我们怎么办?!”
江城抬在半空的指间夹着支烟,搁在往常都不会点起来,用他自己的话说只是装装样子罢了,没那个必要折腾自己只是今天却有所不同。
于薄薄的烟里,江城笑着抬手在他的堂弟头上撸了一把:“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怎么,你离了我还活不了了?”
江楠哀嚎了一声:“那要是下次爷爷再要揍我谁替我拦着他啊?!”
这话一出来,周围几个都哄笑成一片,不知道有谁不经心地多嘴了一句
“也就是城哥你了,从您家老太爷那儿还能囫囵个儿地出来换了我们这些,甭管谁家的,有一个勺上一个,那肯定得鼻青脸肿地抬出来啊!我听我妈回家说,老太爷那一嗓子唬得她都一哆嗦……”
估计是自知失言,那说话的到后面也快没音儿了,只是这几个闹腾的还是安静了下来,一时气氛难得有些沉闷。
“我说城子,……你是真要回去?”
一旁始终不见什么笑脸的一个走出来,江城转过脸去,见是自己的发小儿孙锦年,便好脾气地笑了笑,“我外公年纪大了,自己一个人在洛城,我不放心,这次回家……就当是替他尽孝了。”
话都说到这儿了,本有心要拦的也再不好意思说什么,零零散散围了几圈儿的也都沉默着,前所未有的一种分离的伤感在少年们的心头微微地氤氲浸染开。
“……我说你们能别一个个的跟要给我念悼词儿似的行吗?”
江城笑骂了一声,“我又不是去献身大西北了,洛城是没有帝都那么多的花样儿,但也不能把我埋在那儿你们这一副‘兄弟走好不送’的模样儿是闹哪一出啊?”
刚酝酿起来的伤感让江城几句玩笑就冲散得差不多,本就是没心没肺的年纪,再早熟老道,碰到了这么一群擎小儿就闹在一起的玩伴,也严肃不到哪儿去。这才伤感了没一会儿,一个新到的就拉着个白胡子老头出现在众人眼前,也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哎,咱谭少爷这是喝高了?拉着老家雀当果儿了?”
有人在人群里没大没小地吆喝。
“……江楠。”
语调不升不降,江城似笑非笑地瞄向人群里猫着的堂弟。
江楠脖子一缩,知道这堂哥平常虽然和和乐乐的,但总有那么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底线在那儿:尊老就是其中一条儿谁踩着也不行。
“去去去”离得远了,谭放没听见江城这一声,嫌弃地冲着这帮人摆摆手,然后就转过来看江城,“江哥儿,这是兄弟听说你要走远门,特意给你请来的老人家算一卦准一卦,人送外号‘半仙儿’,怎么样,给你测一测出行学业运道姻缘嫁娶呗?”
前面还算正经,到了姻缘嫁娶那儿一帮人哄他
“谭少爷这是要挖林小姐的墙脚啊,你信不信明天我们就跟她说去?”
林小姐全名林婉可,从懂事儿起就开始追在江城后面喊哥哥,近些年愈发不遮掩自己的意思,两家父母走得近,也是无可无不可地默认了于是这帮发小儿偶尔也就能拿“林小姐”打趣一下江城了。
虽然是擎小儿一块玩大的,但这些人里面没几个看得透江城的心思要说他喜欢林婉可,却看不出半点儿差别待遇来;若说他是故意吊着,他们又觉得没可能也没必要江哥儿是谁啊,哪还用得着掉这些腰子?
看不透他们就不方便说,只这么暧昧地打趣两句,当真与否只看个人深浅了。
若说了解,大概这帮人里也就总是不声不响的孙锦年能猜到点儿,他看了那老头儿一眼,转过脸来对江城低声道:“城子,你不和林婉可说一下,你也不怕她闹起来?”
江城的脸上看不出旁的情绪,笑容不深不浅,“她是个聪明的,时间长了就懂了。”
……说不定林婉可早就懂了,只不过装傻呢?
孙锦年犹豫了下,看着江城已经渐渐褪去了记忆里的青涩而转为成熟的侧脸,默默地把话音咽了回去。
有装傻的,自然也就有装作信你傻的。
这边孙锦年还没回神,突然隔得远一些有几个怪声怪气地叫唤起来,孙锦年刚皱着眉要看,就听见江城笑叹了一声:“锦年啊,你这乌鸦嘴的毛病怎么还没改过来?”
孙锦年心里咯噔一下,再一抬眼,正瞧着林小姐红着眼睛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了。
“江城!”
女孩儿还没站定,就已经哽着声音怒怨地喊了他的名字,“你连要走了都不肯见我一面!”
江城抬手揉了揉额角,仍是撑着笑往前走了几步,“婉可”
“啪!”
这一巴掌摔下去,本来场里还有的几声议论顷刻间就哑然了,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林婉可脸上闪过惶恐而委屈的情绪,这一巴掌她也是冲动,刚落上去就后悔了。
江家老三的这一位,从小到大,连江老太爷最重也就只喝过那一声“滚”,挨巴掌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江楠情不自禁地就往人群里缩了缩。
被打的江城微微侧过脸去,一双漆黑的瞳子里浮掠过百般的波澜,最后还是按捺下去。
他若无其事地转了回来,眼底甚至还能看出点笑意来:“林小姐来践行,怎么还带这么大一份礼。”
只是那点笑意看得林婉可浑身发冷,她鼻子一酸,眼泪哗地一下就湿了脸。
……这人无论嬉笑怒骂,她都看在眼里喜欢在心里,这人一举一动一颜一色她都恨不得永远记下来放在心底……她那么喜欢甚至是爱这个人
“江城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为什么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这话听得旁观者一愣感情这俩还真不是一对儿?
江城却垂眸笑道:“你爱自己吗,婉可?”
林婉可泪眼朦胧地看他:“……”
江城摇了摇头,“你不爱自己,你爱我……可你得先爱上自己,这样你才值得被爱。”
林婉可的眼底泛起些光彩:“所以……”
江城笑着退了一步,“一句话,一巴掌,补还你这些年犯下的过错,怎么算都是我亏了。林小姐,我这么个即将‘下乡’的,你何必呢?”
林婉可怔怔地看了他一会儿,看着那人脸上从头到尾都没变过的笑意,兀然跟着笑了,只是那笑比哭都难看:“……是,我何必……江城,我欠你的。”
说完女孩儿转身就走,语气铿锵步伐有力,却依旧是在离开了那人视线的刹那就泪流满面。
……江城早就提醒过她,只是她装傻罢了。
依仗着两家抹不开的面子,她装傻那么长时间,只盼着这人有一天会真的看见她……犯错的是她,无理取闹的也是她。
可要是那个人也一巴掌扇回来,她是不是就不会连这一刻都不想忘了他?
林婉可走了好一会儿,场子里的人都没回过神来。
过了半晌,才有人看着林校花的背影喃喃了一句。
“你可真狠啊,城哥。”
“……我狠?”
江城弯了食指轻轻摩挲过挨了一巴掌的嘴角,轻笑道,“她得感谢我不打女人啊。”
这话说得没心没肺,在场这些没心没肺的也就当听了个笑话,嘻嘻哈哈地就闹开了,一人一句什么“城哥原则太多”……
只有站得最近的孙锦年看见了,江城说那话时眼底一闪而过的鹜色。
正在这时,快要被遗忘的一角里,一个慢悠悠的老人神神叨叨地掐起了手指,不急不慢地走出来,只看江城一人
“老朽刚刚卜了一卦……公子这一去,怕是要遭劫呀。”
江城本是垂着眼帘倚靠着桌沿站在那儿,听了这话,不紧不慢地撩起眼来看过去。

002

江城是个和乐的人,最起码表面是。
这么多年没几人见过他真起了火的,在场里,也就江楠这一个。
所以从林婉可那一巴掌落下去之后,江楠就心有余悸地尽量往外圈绕,生怕一不小心波及了自己。
这时候听那老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再看见江城的表情,江楠心里顿时就是咯噔一声。
当年他也只是在江城把三叔家差点掀翻了之后才跟着爹妈一起去扫了个尾,如今回想起来,那时候看起来已经冷静下来的江城也不过就是那么不言不笑地睖了他一眼……
可那一眼让他跟掉进了冰窟窿一样,……从那以后他再没敢违逆他这个堂哥说出来的话。
他堂哥那时候的眼神,跟刚才有一刹那,是真像。
而此时,老头这一句话把刚暖回来的场儿又给冻了回去,谭放也在一边急了眼
这请人来的时候,也没告诉他说这老头这么没眼力见儿的啊……
江城却也未恼,勾出点笑容来盯着人看了一会儿,老头也八风不动地回看着他,一老一小这么对视了三秒,江城笑出声了
“老人家说得是准,眼看我就得从这帝都回洛城去吃土了,这不是遭劫,还能是享福?”
他歪了歪身子,冲视线里露出尴尬脸色来的人笑,“谭放,老人家是你请的,这份钱总不能让我这个‘下乡’吃土的来掏吧?”
听他这么打趣,谭放自然求之不得,连忙借着台阶往下赶,上前几步就拉着老人家往外拽;其他人就围上去,该接话儿的接话,该暖场儿的暖场,都是一帮存不住多少芥蒂的半大小伙,一会儿之后就是宴开酒酣,灌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好不容易逮着闹腾的机会,家里都默许了,他们哪能轻易放过去?
这一场送行宴摆到最后,能清醒状态地把江城送到机场的,还真数不出几个了。
至于“遭劫”这个话,嘿,这帮骨子里就比别人多刻了三分傲气的公子哥们,谁还真当回事儿呢?
……
帝都到洛城,坐飞机统共不过两小时的航程,江城选的就是一班夜航,凌晨三点半才下了飞机。
洛城其实连个二流城市也算不上,只是身处沿海位置,交通便利了些。人口不少,发展不快,不适合年轻人待,倒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最起码这洛城的天就不错。
只可惜江城到的时候是个凌晨,尚无晨光,前一夜那好一顿灌的酒宴再加上一趟两个小时的高空飞行要不是江城还顾念着那点脸面,大概也就不管不顾地横在了机场的候机室里。
这一趟他走得够光棍,全身上下除了几张信用卡储/蓄/卡身份证,加上些零散现金,再无旁物,连手机都直接撂在了家里。
扔掉了在家里长辈、邻里同辈们面前的“遮板”,江城这会儿连露个笑脸都觉得费劲儿。
看着机场里以同样麻木的表情匆匆来去的陌生人,江城顿了顿,还是抬脚随着人流走出了航站楼。
到了出租车专用的那条流动车道,江城招了辆车,便直奔着外公家去了。
路上司机看了他好几眼,要不是他报出来的那个小区的地段,即便是在洛城这小城里也叫得上寸土寸金,大概司机真会看着他两手空空眼圈发红把他撂在半路上。
于是,这天的清晨,江城的外公在准备出去晨练一打开门的时候,被自己家又帅又颓废的外甥惊了一下,然后就淡定地把昏昏欲睡的江城从门口捡回去了。
江城这一躺下,就直接睡到了晌午。
于梦中无声嘶吼着的时候,猛然惊醒,江城目光凶戾地瞪着天花板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已经不是在那个家里了。
身上起了汗,江城掀开薄被去浴室里简单冲洗了下,出来就看见自己的外公坐在沙发上,老知识分子此刻正用以前做学问时才有的目光认认真真地打量他。
江城开口便笑:“外公,您这是”
“跟我这儿,不用笑。”老人不喜不怒地阻回了他的话,“我刚刚给你父亲打过电话了,学籍先留在那儿,下午跟我去趟学校,你先当个交流生。等你真想定下来,再转学籍也不迟。”
“……”
江城走过来,坐到沙发上,“我想把学籍直接转过来。”
老人看出了他的心思:“你还相信学籍转出来,他们就治不了你了?”
江城没做声,因为他知道答案是什么。
老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有我在呢,秉城。”
已经很久没有被提起的旧名,让江城身体不自禁地板了一下,半晌后他才应了一声。
南老先生,也就是江城的外公,大半辈子诚心学问,中年时在学术界就已是享有盛名;后来年龄大了些,功名心淡了,再加上一夜之间痛失妻子与爱女的遭遇,这才独自一个人回了洛城。
就算南老先生自己存了隐于市的心思,也没少了上门拜访的所谓桃李不言下自成蹊无非如此。而这其中有一位是他年轻时的得意门生,更是在得知他回了洛城之后,每逢年节必要上门拜访,风雨不误。
说来是巧,那位刚好便是如今洛城唯一一所重点高中的校长。
南老先生一个电话打过去,来意说了一半,对面就立刻答应下来,怕这一老一小不知道学校位置,这位王校长更是直接叫上自己的司机亲自来接两人,说是去学校参观一下顺带办些手续。
看着这位王校长的亲切劲儿,江城脸上笑得漫不经心,心里却道……一份师生情能到哪个位置?多半是他那位好父亲又纡尊降贵提点了这位校长几句。
可他到底没戳破。
……
洛城二中是洛城唯一一所省级重点,教学质量与设施都要比市内其他几所学校好得多,校风既不是死板无趣,也不算散漫无度,运动场、图书馆、教学楼,几处转下来,江城不悲不乐地点个头,王校长脸上立刻就挂了笑容
“不知道江城同学是念高几合适呢?”
问这话的时候几人正走在学校的一栋教学楼里,午后的阳光穿透稀薄的云层洒进窗里来,江城抬头看了看窗外,停顿了几秒,然后笑着转回来:“转校之前我上高一,不过可能因为不太聪明,总是觉得有点吃力,所以麻烦王叔叔把我放到个普通些的班就行。”
话听了一半王校长嘴角抽了抽,心道能在帝都的特级重点高中名列前茅的,跟他说不太聪明,这上面下来的孩子都这么谦虚?等到“王叔叔”那三个字一落进耳朵里,他立马又乐了平常能被这位叫一声叔叔的,他见着了恐怕还得矮三辈。
“没问题,高一文理不分科,其实也没什么重点、普通的差别,不过高一主任带那个班,氛围一向不错,你去那个班看看?”
江城的眉皱了皱,只不过刹那之后就不见了那点情绪,他笑着点头:“听您的,我就去那个班吧,我想下午就跟着听几堂,就不麻烦您了。”
王校长一愣,继而点头:“主任办公室就在前面,我走之前跟他提过,那江城同学就直接过去吧”他说着转向一旁,“南老,那我送您回去?”
南老先生看向江城。
“外公,您先回去吧,有什么需要的我自己能处理。”
“……”
南老先生点了点头,转身往楼下去了,王校长笑眯眯地看了江城一眼,就跟着往楼下走。
江城也不在意周身“路过”了好几次的目光,抬腿往主任办公室迈去,到了门前,“扣扣扣”三声,然后踩着那句“请进”,推门而入。
很多年以后,江城回想起那将永远留在记忆板里的一帧时,仍会忍不住微笑
那时他本来要给那个估计之前就安排好的主任一个“深刻印象”,却没想到里面还站着一个。
那人只回过身来一怔而后一笑,就让江城十七岁那年的夏天,明媚得像是窗外阳光下绿油油的杨树叶子,哗啦啦地响在他的心房。
而彼时,江城站在主任办公室门口晃神的时候,只觉得自己好像又听见了昨天晚上人声微喧的会所里,半仙儿模样的老人给他卜了一卦
这是要遭劫了啊……
江城恍惚地想。

003

杜景从一个小豆芽长出点模样来之后,街坊邻居见了,都在背后说杜家那小子生得薄福相。
小时候杜景听了还觉得委屈难过,大了些之后,倒也不再计较了。
模样从来不是自己改变得了的,再说,只不过是长得比一般女孩儿肤色白了些、五官精致了点,再清秀他也是个男生的身量何况长得漂亮总比生得丑要好吧。
可今天见着了那个新转来的同学,一迎上对方好似漫不经心的目光,杜景莫名就觉得心里一紧,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反正不太好。
可想归想,他之前就听老班说了,新转来的这位搁在洛城这地盘上无论到哪儿都是个惹不起的主儿,他作为班里的班长,必须起到带头作用就算不能和新同学搞好关系,最起码也不能弄僵。
于是杜景犹豫了下,还是跟着老班走上前去,冲着那个看起来比自己要高上十公分多的男生笑:“你好,我是杜景是十一班的班长。”
杜景本就生得漂亮,笑起来的时候,一双眼睛都像是要弯成月牙的形状,让人见着心情就好。
于是江城也跟着笑了,伸出手去
“江城。”
杜景愣了愣,然后才反应过来,白嫩的面皮都有点盈上粉色,忙伸手递上去:“……江同学,你好。”
两只手握到一起,杜景才慢半拍地想,怎么自己比他矮一些,连手都看起来要小得多,那人一张手,就把他的手给攥进去了。
只一愣神的工夫,手让那人攥得一疼,杜景低呼了一声,忙把手抽了回来,这才听那人没什么诚意地开口
“不好意思,没控制好力道。”
江城笑着道歉,收回去的手在身旁似乎无意识地摩擦了一下指尖,嫩滑的感觉好像还握在手心里。
只可惜杜景没看见那一幕,在老班与那新生说话的时候还在一旁郁卒地想,新来的同学好像不太喜欢他,一进来就给他个下马威,手好疼……
而这边十一班的班主任跟有一搭没一搭回应着的江城倒也说了几句,刚随口礼节性地问了一声“吃过午饭吗”,却见新来的这位同学本是没什么精神的眼睛好似猝然亮了一下
“刚刚和王叔叔一起参观学校,还没有呢。”
江城终于不再时不时地瞥一眼某人,转过来对着班主任一副礼貌听话的样子。
班主任受宠若惊:“……那我带江同学去学校外面那家”
话音还没出来一半,却被江城半路截住了:“哪能麻烦老师,……不如就让杜景陪我去吧?”
还没等班主任被那一声“杜景”绕过这“与君初相识似是故人来”的感觉,江城就已经笑着转向一旁走神却被点了名的杜景
“杜景,你能陪我去学校外吃顿午饭吗?我第一次来附近,不太熟悉。”
“……嗯?啊,好的。”
杜景回过神来,当着老班的面自然是点点头就答应了。
于是这一顿饭吃得杜景非常不舒坦。
说是陪吃饭,但杜景到底是刚吃过午饭没多久,挑了几筷子就停下了。
然后他不经意抬头,就发现对面坐着的那个据说没吃午饭的也正看着他。
杜景往下咽的菜一噎:……我能下饭吗……
不过脸皮薄的杜景还是没把这话问出来,低下头去啃碗边。
直到快到了下午开校门的时间,杜景和江城恰好遇见了几个走读生进了店要捎些晚饭吃的小菜。
“哎班长?你怎么在这儿?”
杜景听见熟悉的声音便抬了头,迎上几个同学好奇的目光,便笑着道:“我们班来新同学了,我带他出来熟悉一下学校周边美食。”
“新同学?”
几人听了都有些好奇,探头探脑地看向杜景对面坐着的人。
江城的视线扫过去,神情淡淡地点了点头。
被这目光煞了一下的几人同是一僵
……卧槽,这新同学好强的气场……
下午的课从两点十分开始上,洛城二中毕竟是省重点,学生的学习态度和老师的教学态度都很认真两点不到,班里学生就已经差不多齐了。
英语老师是个年轻女人,二十七八岁,几年前刚从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此时正皱着眉盯着第三排那个空缺的座位,不知道在想什么。
教室正前方的那个石英钟的分针指向一的时候,杜景同学终于带着点儿喘出现在了教室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