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衣未成妆/涅凤磐凰千叶莲 作者:曲峥

狼烟九万里,铁蹄踏河山。男儿宁割头,安能作奴颜?
国难当头之际,他得以入主金銮,袖卷朝堂;
九重宫阙之中,他与她携手江山,不离不弃。
生死,盛衰,谁人主宰?
天下,私情,孰轻孰重?
这一世,于她而言,帝王之爱,究竟该如何应对?
本文慢热,乃个人YY,狗血俗套,天雷小白,敏感者慎入!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莲戒·引 紫气东来
明-正统八年

朝饮颍川之清流,暮还嵩岑之紫烟。

颍川紫云山,自古便因道教圣夏青睐闻名遐迩。善摄生者无死地的道家始祖老子便是在此著就了千古名篇《道德经》;义穷玄任之境的庄周寻古探幽,觅黄帝足迹于此处,长吁叹惋此山应是仙人之居所;盛世大唐,青莲居士李太白更是野且欣登眺,颇惬隐沦诺。三山旷幽期,四岳聊所托”为之歌,足可见其蓊郁风姿。

雨后的紫云山青绿如洗,苍翠滴;山上绿树成阴,兰草芬,悬崖陡立,怪石嵯峨。小雨初晴,清冽的山泉流湍迅秘泻入紫云湖,如同玉珠飞溅,源曰绝,颇有惊心动魄之势。转过紫云湖后的四十八盘青石山道,太上璇玑观隐现在山顶郁郁葱葱的翠竹碧海中,古朴典雅,气势恢宏。太上璇玑观内供奉着道教三清,云雾袅袅,暮鼓晨钟,山下五湖如玉带环绕,山后林泉峦嶂,挺拔险峻。道观之内栏廊连缀,甍栋参差,太上璇玑观大门两侧的石壁上分别以朱漆墨梓篆刻着遒劲对联,左书——“观神凝,饮风露,畅于寰宇”,右刻——“乘云气,御苍龙,游乎四海”。

雾气氤氲之中,三个颇为悠闲自在的人骑着马缓缓走近了太上璇玑观。

最前方马背上的是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雨后阳之下,他的眸子如同被渡上了一层琥珀,几近透明的清澈中带着难以琢磨的深邃。马走得很慢,而他的神也始终闲适而悠然,轻浅得如同月落霜河,不着痕迹。他身上有让人侧目的独特气质,儒雅温文,虽然并不十分英俊,却让人一见难忘。

在他身后,两匹马儿分别驮着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年岁稍长的一个莫约十一二岁,一身素衣裙,乌发如缎,明眸善睐,若再过个三五年光景,必然会蜕变为冠盖群,动人心魄的子。只是,她眉宇间自有一抹淡然温婉,整个人观之宛若无瑕的玉璧,静逸而玲珑;另一个则至多不过八、九岁,鹅黄的衣裤衬着讨喜的脸蛋,神采飞扬,她微微噘着嘴,慧黠的双眸顾盼有神,一看便知是个古灵精怪的角儿。

“衣,我们每日马不停蹄地赶路就是为了来这里?”黄衣小姑娘皱着眉,望着眼前雾缭绕的道观,一副万般失望的表情。她懊恼地故意翻着白眼,冲身旁的白衣少撇撇嘴:“师父不是说要彰姑吗?为什么来道观?姑姑怎么可能在这个道观里?”

本以为这次下山可以借机大玩特玩,尝遍天下珍馐味,没想到,师父却带着她们风尘仆曝自长白山直奔河南府,就连绵绵梅雨季节也未曾歇过半日,更别提闲游了。不止如此,她们途经受灾之地,目睹百姓生不如死的惨状,那些饿殍遍地的景象如同梦魇一般不时在眼前萦绕,惊得人冷汗涔涔。如今,她好想捶胸蹬足地忏悔自己的失策,早知道是这样,乖乖和心一起留在烟萝谷不就好了,何必跟来活受罪?“我要回长白山,我才不想住在道士窝里…”她哭丧着脸,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马鞍,拖长尾音小声埋怨。

“四儿,不要任。”素衣平心静气地看着四儿,这一路上,师父虽然没有展露出半分的焦灼,可她却能感觉到师父长久以来压抑的忧郁。“你也知道,姑姑出谷至今已经快三年没回来了。师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一直记挂着她。听闻太上玑璇观的清远真人不久之前曾经见过姑姑,师竿立刻赶来探问消息。只要有了姑姑的消息,我们应该就会马上离开此地,你先忍忍吧!”

“师父倒是挂心姑姑,可姑姑呢?姑姑几时给过他好脸?”四儿瞄了瞄师父轩昂的背影,在心里替师父感到惋惜。别看她年纪小小,其实,师父与姑姑之间的不对劲她早就看在眼里,疑惑在心底。她常常猜想,姑姑和师父必然有什么恩怨,搞不好还有可能是什没共戴天的深仇大恨。只可惜,事实的真相无从得知,自然也无法印证她猜测的准确。“也不知道师父是怎么想的,姑姑平日对他视若无睹,不理不睬,他却还是这么一如既往地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留心你的措辞。”素衣扭头朝她微微皱眉,立刻出声提醒,阻止了她接下来可能冒出的更粗俗的话语:“你是不是很希望回谷之后被师父惩罚面壁思过一个月?”

四儿暗自吐吐舌头:“说实话都不行?这是哪门子道理?!”她闷闷地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无奈地将尚未发泄完的牢一古脑地全给吞回肚子里去。

待得马儿走到近处,却见太上璇玑观大门口早已有一个灰衣小道士等候着。小道士毕恭毕敬地向马背上的布衣男子行了个礼:“请问来者可是长白山无相居士寒先生?”

“正是在下。”布衣男子寒霜渐微微颔首,自马上一越而下,“请小师父代为通传一声,就说寒某有要事,特来求见清远真人。”

小道士笑吟吟地点点头:“我师父早久知寒先生会到访,特命我出来迎接。请先生随我来,我家师父已经在大殿恭候多时了。”

将马妥妥当当栓在山门的木桩上,素衣与四儿跟在寒霜渐和小道士的身后。他们一路穿过庭院,远远看到大殿之上有一位老道士,他须眉皆白,清瘦的面容上带着沉着与淡定,长发束髻披肩,手里握着拂尘,正在闭目打坐。看他那仙风倒骨的模样,想必应该就是太上璇玑观的清远真人吧!

素衣正随着师父上前行礼,却突然听到原本在后头走得磨磨蹭蹭的四儿大叫一声:“哎哟!”她这一叫不仅惊扰了素衣与寒霜渐,就连小道士也转过头,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素衣立刻转身跑过去扶起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肚子突然一下疼得很厉害!”四儿苦着脸蹲在地上,五几乎扭成了一团,她使劲拉着素衣的袖子,不停地使着眼:“衣陪我一起去茅厕,好不好?”

素衣抿起嘴唇,有些迟疑地回头看了看师父,只见寒霜渐仍旧是一副温耗笑脸,似乎并没有发现四儿的不对劲,他随意地挥挥手:“素衣,四儿大概是怕自己掉进茅厕里,你就陪她一起去吧。”

寒霜渐话音未落,四儿就如同等不及一般,拉着素衣飞快地往小道士所指的茅厕方向跑去。直到两人拐过了回廊,才听到身后传来自家师父沉稳醇厚的声音:“不要跑太远了。”

又接连跑了好几步,四儿才停下来,累得呼呼直喘气。刚才的腹痛症状如今犹似消失了一般,就连那扭成一团的五也在瞬息变回复了原本的娇俏可人。“还好我们在进大殿之前及时溜掉了,我猜,呆会师父和那个老道士一说起话来肯定是长篇大论,没完没了的,我们若不溜掉,恐怕就只好傻兮兮站在旁边被那檀给熏得头昏脑涨了!”她一边得意地大笑,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舒了舒还未完全缓过来的气:“这下可好了,我们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到附近去逛逛!”

“你以为师父真的没有看穿你的小伎俩吗?”对于她的得意,素衣只是无奈地摇头轻笑:“你刚才装肚子疼的那副模样,就连我也能一眼就识破。师父不是不知道你的心思,只是不便揭穿你而已。”

“我当然知道师父是不便揭穿我,要不然他也不会出声叮嘱我们不要跑太远!”四儿挤眉弄眼地哈哈大笑,笑到一半,突然又气愤地跺跺脚,“不过,师父也的确够恶毒的,我不过就是找个借口出去玩玩嘛,居然咒我这个乖巧可爱的徒儿掉进茅厕,哼!”

“师父是提醒你,哪里是咒你?!”素衣轻轻拍了拍四儿的头顶:“我知道你是想去山下的紫云湖,刚才经过那湖边的时候,你一直在后头磨蹭着不肯走。”

“哇,还是衣了解四儿的心思!”四儿兴奋地拉起素衣就往山门外跑:“我们现在就骑马去!”

说实话,她真是恨不得立刻去湖边享受一下湖水的清凉,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还能抓到湖里的鱼祭祭五脏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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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夏之交,莺飞草长,紫云山林海深处犹有残雪未消,一片如潮碧绿中,时见白雪皑皑,如履画卷。百千翠竹亭亭玉立,如无边碧海,随风婆娑起舞。九山映丽日,四面涧水响,一河千年流,五湖碧波漾。紫云山一向野奇、秀、幽、古”著称,而紫云山下的紫云湖更是景秀,清爽怡人。

素衣与四儿骑着马在林间穿行,迎面而来的风越来越大,也带来愈加明显的湿润感觉,远远地还能听见山泉流入湖泊的声音。登上一个小矮坡,清澈见底的湖面突然间映入眼帘,让人措手不及地陷入清凉的幸福感中。浩淼的湖水,泛起层层涟漪,一浪接一浪地拍打着湖岸边的青石。

一看到清澈见底的湖水,四儿就立刻欢呼着跳下马,不亦乐乎地扑到湖边,浇起清凉的湖水慰藉粉嘟嘟的小脸蛋。“衣,这湖水好清凉呀,一看到就让我想起天池!”她兴奋地一边玩水,一边朝着广阔的湖面大声喊出自己心底的畅快。

这紫云湖像天池?

素衣站在里岸边不远的树下,仔细地勾勒着记忆中的天池景。

与紫云湖的清澈不同,天池时常笼罩在浓密的厚雾中,水是一片澄蓝的泽,仑奂如一面巨大的铜镜,将峰影云朵与山岩陡壁皆倒映在万顷碧波之中。天池的在于容动静于无形之处,容山石于碧顷之中。天池水因深而波澜不惊,微风轻拂不见潋滟涟漪,而天际浮云一一倒影于水中,还有那气势恢弘的长白山瀑布,激流跌落,一泄千丈,浪飞溅开来,如雨滴四散,数里之外亦能闻其轰鸣之声。于动静之间置身其中,仿若与天地也溶为了一体。

是的,紫云湖和天池并不相像,可却为什么能激起心底淡淡的惆怅?

或许是因为离开长白山太久了吧!

她随师父四方寻彰姑的踪影,已经有一年多未曾回长白山长住了,就连最近做梦也老是梦见长白山上的冰雪。

是思乡太切吧,否则,怎么会日有所思有所梦?

她尚且如此,那么,姑姑呢?姑闺开长白山这么久了,可曾想念过长白山,想念过天池,想念过烟萝谷里的一草一木?

应该是有吧,可是,姑姑为什么一离开便杳无音讯,连只字片语也不曾留下?

思及至此,素衣无奈的轻轻叹了一口气。

“衣,我们到那边高崖上去看看吧,居高临下,正好体会登临之意!”快乐的四儿并没有察觉到素衣的落寞,她似乎已经被不远处那一片绝景致给吸引了,还没等素衣有所回答,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翻身上马,策马快速往高崖而去。

高崖上是一片茂密的槲树林,涓涓的山泉在石缝中潺潺流淌,琮琮作响,如弦音出韵,悦耳动听。山涧幽深峭峻,林泉密布,幽岩飞瀑,涧壑苍润,泉水自崖上淅沥落下,飞珠溅玉,婀娜有致,于秀丽中平添了几分娇媚。

极少有机会外出的四儿犹如一只刚破茧而出的粉蝶,骑着马在槲树林中穿梭奔跑。相较于四儿的兴奋难耐,素衣则显得平静多了。她牵着马站在崖边,风掀起她的长发在颊边飞舞,飘扬的裙袂令原本落寞的心情也渐渐平息。微笑着仰望天空中如纱如烟般恬淡轻盈的浮云,放眼不远处的丹霞峰,一片苍翠的槲树与峰头的紫云相互映衬,甚为壮观。微风拂过,林海荡起层层波浪,远远望去,似乎已经与紫云湖中的涟漪连成一片,得摄人心魄。她渐渐沉醉其中,难以自拔。

不知不觉中,突然有少许淅淅簌簌的奇怪声音传入耳际,素衣不经意地环视四周,却蓦然发现密林中不知何时多出了几双饥渴如野兽的眼睛!她稍稍错愕,随蓟由心惊!

是什么人正躲在暗处窥伺?!


莲戒·引 此间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不骂人,不掐架,

只想开心把字码,

刚来晋江将坑挖,

只求把砖砸,

如若可以献献,

曲峥在此多谢啦!那是几个形容枯槁的汉子,衣衫褴褛,神情憔悴。他们见素衣不过是个孤身少,胆子似乎也大了起来,一步一步向她逼近。他们的身体虽然瘦弱得不象话,却有着狼一般绝望凶残的眼神。那眼神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令恐惧从心底不由自主地蔓延开来,侵蚀着四肢百骸。

难道,他们是企图杀人越货的山贼?

素衣一边打量着他们的举动,一边极慢地往后退,不过几步便已是退到了崖边,无路可再退。

那几个汉子的眼神着实让人心里发悚,她手里没有兵器傍身,一旦动起手来,很难说谁能占上风,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跳下山崖。山崖有十几丈高,崖下杂草丛生,乱石嶙峋,如果往下跳,以她的轻功,想要全身而退也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只是,四儿也在这附近,万一她跳下了山崖后,这几个汉子转而袭击四儿,那可怎么办?以四儿的身手,是决计应付不了这几个汉子的!

到底是迎战还是跳崖?

就在素衣哨思考万全之策的瞬间,四儿骑着马从树林深处回来了。

“四儿,不要过来!”一瞟到那鹅黄的衣角,素衣即刻大声提醒她,可四儿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她懵懂懂地看着素衣,还以为是在开玩笑,而马也依旧没有停步,越来越靠近崖边。直到她看到那些逐渐逼近素衣的凶恶汉子,这才被吓得目瞪口呆。“衣,小心!”她刚一回过神,就立刻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这一叫彻底惊动了那几个逐渐逼近的汉子。

“四儿,快——”素衣还没来得及把“走”字说出口,其中一个汉子已经扑了上来,他手里握着一把满是缺口的柴刀,那刀直挥向素衣牵着马缰的手臂。素衣忙不迭地将手往后一缩,那锈迹斑斑的柴刀正好砍断了缰绳,旁边,另一个汉子也挥刀砍了过来,却是狠狠地砍到了马背上。马儿受惊吃痛,突然没有征兆的抬起前蹄长嘶,素衣立刻往旁边躲闪,却已经是阑及,她只好再往后退,却发现后脚已经悬空,无法收回。她心里暗叫一声糟糕,感觉自己的身体凌空直往悬崖下坠去!

看来,这下她是凶多吉少了!

素衣轻轻地闭上眼睛,耳畔是呼啸的冷风。她的身体象萧瑟秋风中凋零的朵,急速地在往下坠落。那一刻,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临死前的恐怖也没有,,平静得不像话。

忽而一道暗影若流星闪电般一跃而出,凌空飞掠的姿势优雅非凡,从容不迫,宛若从天而降的神诋,风驰电掣间便已摄住了那若离枝白萼般下坠的身影。

素衣差异地睁开眼睛,在急掠而逝的风中,那人背对阳光,首先映人眼帘的竟然是一张丑陋的面具!

不,不对,或许应该说,她首先看到的是唯一没有被面具遮挡的一双眼眸。

而那双眼眸也正盯着她。

一双淡定而清亮。

一双温和而深邃。

两双眸子于这清山绿水间——就此相遇。在那四目相接的瞬息,或许便已经注定了一段尘缘。

“别怕,已经没事了。”直到两人落到崖下的草丛中,戴面具的神秘人才出声安抚素衣。他一身朴素的青衫,身形颀长,右手握着一管碧绿的洞箫。那箫在阳光下流光溢彩,闪烁着绿荧荧的柔辉,阳光所洒之处,无不晶莹通透,光滑如洗,不见一丝瑕疵,看那模样应该是玉石所制。听他的嗓音于温和中带着清亮,如果她没有猜错,这面具下的应该是个刚及弱冠的少年。

素衣理了理衣裙,盈盈一笑,态度从容:“多谢面具哥哥救命之恩。”

面具少年微微点头,对她“哥哥”的称谓似是默认。他抬头望了望崖上,似乎正在思考什么,须臾之后,他温贺开口:“抱紧我的腰,我带你回崖上去。”

素衣看着他的眼,那双眼极深极深的黑,比无月的子更黑,比万丈深渊之底更黑,澄亮若秋飞星,温润而晶莹,深邃而悠远,给人一种全然的信任,可以把自己的一切全都交付给他。“恩。”她没有迟疑,上前伸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面具少年揽住素衣,双臂一紧,稍稍一使劲,旋身飞纵间,借着崖壁上凸起的石块棱尖,须臾便飞身掠上了崖顶。

那几个袭击素衣的汉子已经不见了,马也不见了,地上到处是还未干涸的血迹,沿着青石和泥土绘出一条弯弯曲曲的血痕。但出乎意料的是,四儿居然还骑着马站在原地,她呆若木鸡地看着素衣,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怎么也想不明白,衣刚才掉下山崖明明是一个人,为何片刻之后再上来却多出了一个戴面具的人。

等到她终于答惊中清醒过来,她立刻扑上前,抱住素衣即开始号啕大哭。她刚才亲眼看到那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拿刀劈头向衣砍过去,而衣往后一退便摔下了山崖,她几乎被吓得心魂俱裂,整个脑子乱得象理不清的麻线团,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立刻骑马逃走。

要是衣出了事,那可怎么办?这一切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拉着衣从太上璇玑观跑出来,她们也不会遇到这样的事。

“别哭,别哭,我没事了。”素衣轻拍着四儿不断抽搐的肩膀,用衣袖轻轻擦拭着她挂在脸上的眼泪:“你这个傻姑娘,为什没赶紧骑马离开,还杵在原地发呆?那些山贼呢?”

“他们想把马儿牵走,可马儿不肯跟他们走。其中一个人就用刀狠狠地捅进马儿的肚子…”四儿哭得很伤心。师父在长白山下向真人买马的时候,她就特别喜欢这三匹代步的马儿,可现在,她亲眼看到其中最为温驯的那匹马儿被那几个汉子给宰杀了,怎能不伤心难过?她抽泣地指着汉子们离开的方向,泪珠还挂在脸颊上,看起来楚楚可怜:“他们把马儿拖走了!”

“这些人只是为了抢我的马?”这下子,倒换素衣纳闷了。想想刚才的情景,那些凶神恶煞的人似乎真的是一心抢马,挥刀砍向她的手臂也好像旨在逼她松开缰绳,而且,他们用的刀也好像是已经生锈豁口的旧柴刀,难道——

面具少年低头看了看地上遗留的脚印和血迹,再抬头时,眸光已是一片成竹于胸的黝黑:“如果我没有猜错,刚才那些抢马的人应该是逃亡的流民。如今河南府周边灾情严重,不少人逃亡到了颍川、凤阳一带,因为怕被府抓住督令回乡,他们不敢在山下行乞。可也巧,嵩山附近的大小寺庙道观都在接济流民,他们有的就干脆藏身在山上,靠救济的粮食和野菜充饥。你们刚才在树林里策马闲游,他们见你们不过是两个小姑娘,不足为惧,便抢走你的马。如果我没有猜错,现下,你的马已经被他们宰杀分食了。”

对于面具少年的分析与猜测,素衣沉默了。

原本以为刚才那些汉子是山贼,可仔细想想,紫云山上道观寺庙林立,哪来的山贼?再者,什没入流的山贼会用生锈豁口的旧柴刀为非作歹?

或许,一切正如面具哥哥所说的那样,那些贸然袭击她的人不是山贼,而是逃亡至此的流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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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留下血迹的路寻过去,果然在附近的一个山洞外找到了那些袭击素衣的汉子。

马的尸体已经被分切成了几大块,马鞍和嚼子被随意地扔在一旁,沾满了斑斑血迹。几个汉架起火堆分食着马腿,最瘦削的那个甚至不等马肉烤熟就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如同茹毛饮血的化外蛮族。一个奄奄一息的小男孩躺在山洞口,两个蓬头垢面的人正忙着把一块已经烤熟的马肉撕成小块,其中年纪较大的正小心翼翼地把刚烧熟的马肉喂到小孩嘴里。

“马儿!”四儿毕竟年纪还小,一看到马的尸体,本来还红肿着的眼儿又迅速地浮起一层水雾,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转,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正在大块朵颐的人给生吞活剥了。“你们把马儿赔给我!”她正想冲上前抢过他们手中正在剥皮的另一只马腿,却被面具少年给一把拉住。

“小姑娘,稍安勿躁。”面具少年冲四儿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太冲动。

此时,那几个流民汉子也正戒备地握紧手中的柴刀,用一种困兽般的眼神盯着她们,似乎是在警告她们不要轻举妄动,否则,他们随时有可能冲上来以命相搏!而那两个人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有些胆怯地畏缩在角落里,继续照顾着似乎已经病入膏肓的孩子。

“你们是从哪里流亡过来的逃户?”面具少年往前走了几步,虽然炕见他脸上是何种表情,但,听他沉稳的声音便知他对那几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毫无畏惧。

“什么流亡逃户?”火堆旁,一个汉子缓缓站起身,用手背擦了擦嘴边残留的马血,一张脸涨得通红。他半眯着眼,将面具少年从头到脚细细打量了好几遍:“我们从哪儿来与你何干?不管你是谁,我劝你少多管闲事,要不然,可别怪咱们兄弟几个不客气!”

“你们似乎从来就没有客气过吧?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向一个小姑娘挥刀相向,莫非,你们是打算在这紫云山上落草为寇,占山为王?”面具少年对汉子的威胁完全不以为然,只是毫不在意地低头抚弄着手里的玉箫,语气很是轻柔。

面具少年不以为然的态度激怒了旁边怒眼横眉的汉子,他“趴”地一声把手里的骨头扔在地上,站起身恶狠狠地吼道:“就算我们占山为王又怎么样?你若是识相的就赶快滚,别逼我们动手!”他挽起破烂的衣袖,冲上来便打算动粗。

面具少年并不在意,手中的玉箫微微一扬,正好点中那汉子的穴道,让他如木偶一般被定在原地,再也动弹不得。“若你们是山贼草寇,那倒简单,只需要上报府剿灭就是了!不过,看你们的模样倒像是无粮度日的流亡逃户,为什没去崇庆寺,少林寺或者太上璇玑观求助,而要干抢劫路人的伤天害理之事?”他依旧是轻柔温文的嗓音,如同谈天气一般漫不经心。

“你胡说!”火堆旁那个一直只顾狼吞虎咽的年轻汉子似乎已经发觉了事情的不对劲,他想冲上来,却又怕自己也中了妖术,只好隔着三丈远大声叫嚣,似乎对面具少年的指责很是不服气:“你使的是什么妖术?赶快放了我哥!我们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就算你把府的人带来,我们也不怕!不过就是一匹马而已,府难道会判我们死罪?”

“是吗?据大明律法,白昼行劫当以斩罪处决!就算你们是受灾的流民,府从轻发落不判你们死罪,可是——”听罢他的一番话,面具少年不经意地抬起头,深邃的眸光犀利如箭,一一扫过那几个汉子的脸,原本轻柔的嗓音兀地阴沉了几分:“你们在抢马的时候害一个小姑娘摔下了山崖,如果那位小姑娘有什没测,你们这辈子能安心吗?”

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理亏,对于面具少年的指责,汉子们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以沉默应叮一时间,树林里安静极了,没了风声,也没了鸟鸣,只有干草枯枝在火焰里吱吱作响的声音。

“你们不是说这匹马是商队经过留下的快死的病马吗?”过了半晌,终于有人开口,却是那个原本缩在角落里喂孩子的年老人,她疑惑不解地看了看面具少年,接着扭头大声质问站在火堆旁的几个汉子:“为什么他说这马是你们抢来的,还害一个小姑娘摔下了山崖?你们到底做过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