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夫人黑化日常》作者:柔桡轻曼
文案
姜家是苏州的首富,朱门绣户,堆金积玉。
姜婳四个妹妹,她是家中嫡长女,父亲重病,亲戚觊觎家产,过继儿子,姜家分崩离析,家产被瓜分干净,她亦被毁容陷害另嫁,潦倒一生。
浴火重生,
姜婳归来,步步为营,以血洗血。
姜家无子,姑母寻来宗族劝说,过继之事迫在眉睫,姜婳给自个寻了个入赘夫君,保姜家家产。
直到她晓得这叫燕屼的上门夫君是十年后让朝野侧目的燕无屹时
姜婳:…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宅斗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婳,燕无屹 ┃ 配角:沈知言,谢妙玉,姜映秋 ┃ 其它:重生,宅斗
作品简评:
姜家是苏州首富,姜婳乃嫡长女,四个妹妹,父亲被姑母下毒觊觎家产,父亲过世后,姑母入住姜家大宅,她亦被表姐毁容,被未婚夫嫌弃陷害另嫁,潦倒一生。浴火重生归来,她不再是上辈子那个娴静的姜大姑娘,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以血洗血。原本上辈子毫无交集的两人却因她退婚招婿被绑在一起,她只想要相敬如宾,直到晓得这上门夫君是十年后让朝野侧目的燕首辅时,加以利用,两人成为真正夫妻,他予以她最好的宠爱,可知晓一切都不过是她的计策,他是否还会宠爱于她?本文算是半复仇题材,前世伤害女主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女主半黑化算是本文的看点,前期男女主感情浓烈,后期会有大爆发,环环相扣,文笔细腻。
第1章
姜家是苏州的首富,朱门绣户,堆金积玉。
建熹七年阳春三月。
姜婳正是豆蔻年华,娉娉袅袅的年纪,父亲姜清禄突染重疾,姑母和叔叔们上门,姑母劝说姜婳的母亲许氏,“弟妹,我大弟如今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你身为姜家长房的媳妇,儿子却也不曾给他诞下一个,眼下他病危,我这个做姐姐不能眼睁睁看着长房无后,遂做主,打算把二房家中的晔书过继到长房来,你可有什么意见?”
许氏身为姜父原配,温良恭俭。丈夫躺在榻上昏迷不醒,上头也无公婆,她须得做主。
“大姑姐说的是,清禄如今病重,家中无男子掌家,亦是我的不好,没给清禄留后,便听大姑姐的话,把晔书过继到长房来,也正好冲冲喜,说不定清禄便能醒过来了。”
彼时,姜婳才十四,性子也应了她的名,娴静美好,静悄悄的坐在一旁看着长辈们敲定,把堂弟过继到了家中。
姜家大房的家业都是姜父同许氏成亲后奋斗来的,到如今成为苏州首富,肥马轻裘,炊金馔玉。可惜姜家长房子嗣缘薄,姜父好几房妾侍,生的都是姑娘,姜婳乃嫡长女,下头还有四个妹妹,最小的妹妹姜妤和她是一母同胞,其余三妹皆是妾侍所出。
三天后,二房家中的次子姜晔书过继长房家中,祭拜祖宗,跪拜姜父许氏,改了称呼。
一个月后,姜父病故。
自此,姜家长房好运不在,姑母姜映秋以照顾长房生意的缘由住进姜家这座大宅子里,俨然以姜家主人进出。姜婳眼睁睁看着姨娘和庶妹们争夺财产,看着姑母叔叔们强势起来,看着长房的家产被瓜分,看着母亲郁郁寡欢,临终前把妹妹姜妤托付给她。
不过三个月时间姜家面目全非,她没了父母,姜婳半大的少女,哪里经受住这样的打击,去寻未婚夫述说心中的哀愁悲痛。
姜婳的这个未婚夫名沈知言,两家父辈有过命的交情。两人青梅竹马,自幼定下娃娃亲,沈家家世一般,走寒门科考的路子。姜婳同沈知言叙说心中痛苦,他温言安慰,“婳婳不怕,以后我来护着你,等我高中入翰林院,做了官,你就是官太太,到时何人还敢欺辱你?”
他低声细语,如潺潺溪水,“婳婳别担心,一切都还有我…”
入了秋,沈知言上京赶考,来年春日,京城传来好消息,沈知言高中探花,金榜题名,沈家自此鲤鱼跃龙门。
姜婳在家中为他感到高兴,也以为自此不在受到欺负,等他回来,定能让姑母叔叔们奉还姜家的一切。还未等到沈知言回苏州,次日,她同表姐谢妙玉起了争执,表姐随着姑母住在姜家已有一段时日,常常借走她的首饰衣物不曾归还。
父母还未过世时,给姜婳用丝帛珍珠,各色宝石,珠花翠叶做出一顶金翠交辉,璀璨夺目的凤冠,用于她成亲之时。这顶凤冠出自一位会花丝镶嵌手艺的老人,也是老人在世的最后一件作品,价值连城。
谢妙玉从她压底箱中找出这顶凤冠,正在铜镜前试戴,姜婳推门而入,见到表姐头上的凤冠,她忿然作色,气愤道,“表姐,这是我成亲时的凤冠,你怎可如此?”
她性子温和惯了,心中愤怒,说出来的话语依旧有些绵软。
谢妙玉生的冰清玉洁,眼如水杏,戴上这顶凤冠如同下凡仙子。她不以为然,反倒冲姜婳笑眯眯的说,“这凤冠你怕是没机会带了。”
姜婳皱眉,“你说什么?”
“你竟还不知呢?”谢妙玉带着凤冠走至她身旁,垂下来的珠花叮叮当当,金声玉振。她附在姜婳耳边娇声道,“你真以为沈大哥想要娶你?不过是因为自幼定亲不得已罢了,我与沈大哥才是真正的两情相悦,等他回苏州我们就会成亲。姜婳,沈大哥至始至终都没有喜欢过你。”
“你胡说,你胡说,他不会这般待我…”姜婳脸色惨白,耳边嗡嗡作响。
谢妙玉冷笑一声,“你难道忘了沈伯母是如何过世的?”
沈知言年幼时,沈父纳一房妾侍,那妾侍生的妩媚动人,纪父专宠妾侍,沈母悒悒不乐终成疾,拖了几个月才过世。姜婳神思恍惚,听见谢妙玉继续说,“姜婳,他最讨厌的就是你这样的狐媚子长相,你竟以为他真心悦你?”
姜婳容貌同谢妙玉正好相反,她生的雪肤花貌,眉间一点朱砂痣,妍姿艳质,小小年纪就透着倾城艳丽,相比之下,谢妙玉的容貌就稍显寡淡。
“你胡说!”姜婳突如发了疯朝着谢妙玉撞去,谢妙玉被冲撞到身后的妆奁上,痛如斩腰,她心中恼怒,从身后抓起一个物件朝着姜婳脸上挥去。
血珠迸出,血腥味传来,惨叫声响起,谢妙玉这才发现自己抓的是妆奁上一柄修眉的小刀,很是锋利。望着姜婳碧玉无瑕的面孔,她心生嫉妒,总不由的想起外人对两人容貌的评价,‘表姐始终不如表妹呢,虽然也是好看,到底颜色寡淡了些。’
愤愤不平,心中的炉火怎么都平复不下,谢妙玉红了眼,攥紧刀柄朝着姜婳脸上划去…
姜婳疼的惨叫,双手抱头躲避,却怎么都躲不开锋利的刀刃,脸颊巨疼,血肉模糊。
容貌被毁去,姜婳醒来时已在乡下的小庄子里,有两个婆子特意照看,也曾帮她找过郎中,脸上的伤口却依旧反复溃烂化脓,怎么都好不了。几个月后,她的容貌变的丑陋不堪,婆子们送她回了苏州的姜宅,外面不知就怎么开始流传起来。
“听说姜家长房那个大姑娘去寺庙拜菩萨的时候被歹人抓去毁了容貌呢,可吓人了,脸上连一块好地方都没有。”
“那姑娘长的这般好看,怕是清白也不保了吧?歹人也是恶毒,毁她清白还要毁了她容貌,真真是可惜,那样的花容月貌。”
姜婳没有疯掉,她还要等知言帮她报仇,还要照顾妹妹,她不信谢妙玉说的那些话。
小小的姜妤见着她抱着她大哭,明明很惧怕,却还一遍遍的抚摸她的脸颊,“姐姐不疼,妤妤不怕,妤妤给姐姐吹吹就好了,呜呜,姐姐不疼,姐姐会好起来的…”
姜婳抱着小姜妤大哭。
沈知言衣锦荣归,得知姜婳被毁容,他温柔安慰,姜婳哭着告诉他,是谢妙玉毁了她的容貌,他却不信,“婳婳,我知你容貌被毁心中悲戚,却不能这样冤枉你表姐,你且放心,我定会抓住那歹人为你报仇,我不会弃你而去,等到婚期,我们就成亲。”
她如何的诉说,他始终不信,他也实现诺言,婚期一到就迎娶了她,却从不肯和她同房。
世人都称他有情有义。
她被拘在姜府的主院,这一拘就是两年,两年时间她不清楚外面的情况,能见到的人唯有身边的两个嬷嬷,就连小姜妤都不曾再见过。
建熹十年,炎天暑月的傍晚,姜婳坐于院中发呆,忽闯进一模样清秀男子,自称是府中马厮范立,受小姜妤之托来探她的情况。姜婳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妹妹,犹如抓住救命稻草,询问着妹妹的情况。
此后,范立常常偷溜进主院同姜婳说一些姜妤的情况,三个月后,正当男子在庭院里与她说姜妤的事情,突从垂花门涌进不少奴仆,沈知言,谢妙玉携姜氏随后而来,见到庭院里的情况,沈知言冷面霜眉,质问姜婳,“你们在干什么!”
姜婳怔住,不明所以,那范立突然跪下,深情惬意道,“大人,小的与太太两情相悦,大人嫌太太容貌被毁,不肯踏进主院半步,小的却不嫌弃,小的愿意照顾太太一辈子,求大人成全。”
沈知言冷眼望着姜婳,“婳婳,你实在太让我失望,我不过去翰林院两年,你就如此不守妇道,竟与一个下人私相授受!”
姜婳白着脸,亦知是被人算计了,喃喃辩解,“知言,我没有…”
姑母姜氏开了口,“知言,此事是我们姜家不对,是姜婳不知礼义廉耻,就由我做主,你休了她吧。”
此时,照顾她的两位嬷嬷也出来作证,说她与马厮有私情。
姜婳望着他们,“我没有,我在这院中被拘两年,不知妹妹的情况,他道是受妹妹之托来见我的,我担心妹妹,这才让他递消息给我,我不曾做过半点对不起你的事情…”
沈知言不肯听她辩解,拂袖而去,三日后,送来一封休书,自此,她不在是他的妻子。半个月后,姑母做主把她嫁给马厮范立,她被强行送到偏僻的西园马厩。范立原形毕露,恶语相加,直言要不是为了生计,不会娶她这么一个丑八怪,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
姜婳被安置在西园的正房,范家人吃穿用度上不曾克扣她,却从不会对她有好脸色,侮言恶语是常事,范立更是从不近她的身。在西园待了半年,范立从一个马厮成了姜家这座宅子的管家,纳了两房妾侍,育了一儿一女。
连带两个妾侍也对姜婳冷嘲热讽,盛气凌人。
外人都道她脸丑,心也丑,忘恩负义,她成了苏州臭名远扬人人喊打的贱,人。
建熹十一年春,沈知言迎娶谢妙玉,十里红妆,谢妙玉带着那顶她成亲时未曾带上的凤冠,艳绝苏州,成了人人羡慕的沈太太。
建熹十二年夏,沈知言任翰林院正六品侍讲,携家眷在京城定居。
建熹十四年秋,沈知言任正五品上吏部郎中。
建熹十五年冬,小姜妤十四岁,姜氏给她说了门亲,不出两月就出了嫁,姜婳带着面纱,几年的光阴她已苍老衰败不少,站在人群中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妹妹出嫁,却不敢上前为她道一句祝福,怕吓着她们。
建熹十七年夏,京城传来消息,沈大人升正四品上吏部侍郎,年轻有为,与妻子举案齐眉,琴瑟之好,传为一段佳话。彼时,沈大人正要携妻儿回苏州探亲。
苏家的姜宅开始忙碌起来,沈大人和妻子虽定居京城,每年回苏州探亲是住在姜家这座气派的老宅子里。姜婳神色枯槁的坐在西园正房门口,麻木的望着来来往往的奴仆。
第2章
姜婳被毁掉容貌已经有十载。
她脸上的皮肉翻滚,面目全非,极骇人。望之,让人恶心反胃,避之若浼。
不少奴仆路过看她一眼,面露惧色,匆匆离开。
只有两小儿拿着石头朝她砸去,嚷嚷着,“丑八怪,丑八怪,快滚。”
这是范立的两个孩子,有丫鬟匆匆过来将两小儿抱走。
庭院外有洒扫的婆子们说话,“真真是喜事连连,大人左迁,明儿还要带着太太同小公子回来探亲,我还听说了,小公子长的粉雕玉琢,冰雪聪明,小小年纪学问就不输给沈大人,咱们太太可真是好福气,苦尽甘来啊。偏有些人不知珍惜,那副丑模样大人肯娶她都是天大的福分,竟还敢做出那样下作的事情。”
“你可小心些,别被里头那位听见了,到底是咱们主子。”
有人嗤笑,“她算个什么主子,连咱们都比不上。”
“好了好了,快莫要说了,赶紧把活儿干完,明儿大人太太回来可是有赏钱的。”
明天他们就要回了啊,姜婳坐在廊庑下的小杌子上模模糊糊的想着,指甲无意识的抠着掌心,手掌心很快血肉模糊起来。
心中恨意滔天。
婆子们忙碌完陆陆续续离开,余下姜婳一人呆呆坐在廊庑下,不多时,垂花门那边有个婆子探头唤她,“范家的,快些过来,高家那边来信儿了。”
姜婳抬头望去,眼里有了些神采。
高家是妹妹的夫家,小姜妤出嫁后,姜婳使钱找了个传信的,每隔两月会给小姜妤递一封信,这是姐妹两人为数不多的联络。不过自打半年前妹妹送信过来说怀了身孕,她送出回信后就一直再未收到妹妹的来信,这会儿一听是高家那边,晓得该是妹妹给她送信了。
姜婳起身,蹒跚着朝垂花门走去,从婆子手中接过信笺,摸出身上的一小块碎银子递给婆子,婆子搁在手上颠了颠,咧嘴笑了笑,转身慢吞吞离开。
信封上面是宽扁的楷书,较为清秀的字迹,并不是小姜妤的字,姜婳打开信笺,脸色渐渐惨白起来,等到看完上头的东西,她浑身颤抖,牙齿咯咯作响,死死的攒着信笺,朝着主院那边冲去…
绕过层层抄手走廊,姜婳已经摔倒好几次,面色白的吓人,跌跌撞撞到了正院,有奴仆将她拦下,她尖叫的扑上去,“我要见姜映秋,我要见姜映秋,我要见…”她不断的重复着,身子剧烈的颤动。
奴仆训斥拉扯,她死死攥着柱子不肯撒手。
姜映秋在房中听见动静走了出来,见到姜婳在门外撒泼,皱了皱眉,“姜婳,你这是做什么?”
“小姜妤是不是死了?我妹妹是不是死了?”姜婳死死的盯着她,目眦尽裂。
姜映秋目光垂下,淡声道,“半月前高家的确给我送了信,女人生孩子本就是在鬼门关走了一趟,她没撑过来,怪不得别人,你也莫要难过,过好自己的日子才是正事儿。姜婳,你去照照铜镜,瞧瞧你现在的样子,你爹娘若是在天有灵也不愿见你如此。”
“我妹妹半年前才怀上,如何会是生孩子死掉的?高家人到底对她做了什么?姜映秋,你好歹毒的心肠,我爹当初待你们如何你心中最清楚不过。可你谋我爹的家业,你女儿毁我容貌抢我夫君,你又任由高家人害死我妹妹!姜映秋,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的!”
尖厉的声音在庭院中响起,震耳欲聋,透着绝望和深入骨髓的恨意。
这么些年的忍耐是为了小姜妤,姜映秋拿妹妹威胁姜婳,她什么都做不了,宁愿自己下半辈子非人非鬼的活着,就是想见小姜妤过的好,可是这一切都没了,不在了,她这么些年的忍耐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姜婳跪在地上,仰天痛哭,泪尽血涌。
底下的奴仆有些被震住。
姜映秋被她癫狂的模样吓着,下意识后退两步,脸色跟着难看起来,一甩袖子道,“姜婳,你莫要胡搅蛮缠,你爹娘去世,姜家的家业被外人窥视,我辛辛苦苦撑起姜家,何曾短过你的吃穿用度。你们姐妹出嫁,我可是给足了嫁妆,你毁容亦是被歹徒所为,非要怪在你表姐头上,我给小姜妤寻的夫君更是名门之后,她不过是自个摔倒小产没熬过来。”
见姜婳如鬼怪一样丑陋的面容上全是血迹,姜映秋有些心慌,喊道,“来人,快把她给我送回去…”
真真是晦气!姜映秋拂袖回房。
奴仆们拖着姜婳回到西园正房,碰见范立的两个小儿,小儿正要上前辱骂,瞧见姜婳脸上血迹模糊,吓得大叫一声往四处逃散,姜婳被拖进房中扔在床榻上,她许久未动,犹如死了一般。
暮色西沉,天边透着晚霞,明儿是个好天儿。
房里一片昏暗,等到月明星稀,夜深人静,床上的人终于有了些动静,姜婳慢慢的从床榻上爬起来,眼前昏暗无光,甚至有些模糊,周身都是血腥味。
她佝偻着腰从床头的小箱子里摸出一包东西来,哆嗦着塞入衣襟中,又渐渐摸索着出了房,蹒跚的走到西园的井边,就着井水洗净眼上的血迹,抬头朝远处望去,一片模糊。
她的眼也瞎了。
暗淡朦胧的月光下,姜婳犹如鬼魅,摇摇晃晃去到姜宅的厨房。她掏出身上那包粉末,摸至两个水缸旁,把粉末全部倒入。
这是钩吻粉,有剧毒。钩吻也叫断肠草。
回至西园正房,姜婳在廊庑下坐了整整一夜,晨光熹微时,她顺着抄手走廊从姜宅后门离开,摸索到街市,她没带帷帽,脸上的疤痕丑陋不堪,众人皱眉躲避。
行至热闹的集市,忽然有人高声呼喊,“首辅大人来了…”
姜婳被熙熙攘攘的人群挤倒在地,身后传来蹄蹄踏踏的马蹄声,她抬头,恍惚的朝远处看去,模模糊糊瞧见一个身姿高大挺拔的男子骑马走过,她慢慢的垂下头。
耳畔传来人群纷杂的议论声。
“这位首辅大人不过而立之年,就身居一品,可是了得,不仅是内阁首辅,前不久还被封太傅,这官可是大的吓人,难怪这么大的排场,瞧瞧这些护卫,好生森严…”
“听说这太傅大人也是苏州人吧,是回来探亲的。”
“这位大人的名号是甚?倒是很少听过他的传闻。”
“据说叫燕无屹,当年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自此就留在京城,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回苏州,其他的,却也不太清楚。”
“对了,今儿不是还有一位沈大人也回苏州探亲吗?怎么还没回…”
姜婳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挤出人群,渐渐行远,走了一个时辰她来到高家门前,眼眶渐红,有血泪涌出,上前扣响门环,很快有人开门,瞧见一容貌丑陋眼眶出血的女人站在门前也给吓了一跳,“哪儿来的疯婆子,赶紧滚开。”
“我妹妹在哪?我妹妹的坟地在哪,我妹妹的坟地在哪…”
看门老叟胆颤心惊,“谁是你妹妹,胡说八道什么,你这疯婆子赶紧滚开,不然我就喊人抓你了啊。”
旁边一小门户里头听见响动,有个小妇人开门探头出来看了眼,瞧见姜婳给吓了一跳,细细一想,认出她是姜妤的姐姐。这小妇人刘氏同小姜妤认识,两人都是做媳妇的,挨着近自然慢慢熟悉起来,小姜妤同她说许多姜家的事情,说过她姐姐的事,也说过她姐姐是个好人,她不相信姐姐做的那些事情。
前不久刘氏突然就见高家贴上白联,门前挂起白灯笼,以为是高家长辈过世,不想三天后出葬才晓得是小姜妤死了,她一阵发蒙,跟着送葬的队伍一块上了山,等到人都离开,看见小姜妤的坟包孤零零的立在那儿,萧条凄惨。
她跪下祭拜,又哭着回家,等了十天都不见姜家有人上门,她想起小姜妤曾告诉她,同姐姐有书信来往。她识的字不多,悄悄去找街口的秀才帮着给小姜妤的姐姐写了封书信。
没曾想,小姜妤的姐姐这就找上门来,可却是这幅模样。
人如鬼魅,半死不活。
“你可是姜妤的姐姐?”刘氏开口问。
姜婳回头,隐约见不远处站着个娇小的女子,她定定站住,刘氏上前,红着眼眶道,“姜家姐姐实在对不起,姜妤已经去了…”
“带我去见见她。”姜婳垂头,有血泪滴落。
刘氏雇马车携姜婳一块去山中祭拜小姜妤,山上荒凉,周围不少孤零零的坟包,这里并不是高家家族墓地,死后都受如此冷落,更不用想小姜妤生前在高家过的是何种日子,姜婳肝胆欲碎。
姜婳在姜妤坟前跪了一个时辰,刘氏默默等待。
姜婳起身,刘氏搀扶她下山,也不敢说安慰的话,她瞧着姜妤的姐姐怕也是时日无多,当初姜家长房何等的富贵荣华,十载就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到山下,刘氏租了辆马车送姜婳回到姜宅,犹豫半晌才劝道,“姜家姐姐,可要帮你请个郎中?”
“不必。”姜婳低垂着头,嗓音暗哑,她从怀中掏出一个荷包塞入刘氏手中,转身进姜家后门。
刘氏怔住,半晌才打开荷包,里头是几百两的银票和几颗红蓝宝石。
刘氏攥紧荷包落泪,抬头望着这光鲜亮丽的姜家大宅…
姜婳回到西园已申时,沈知言携妻儿到家,上上下下的奴仆都在忙碌着,范立和两名妾侍也在东园帮忙,整个西园空荡荡的,她坐在正房的门槛上,呆呆的望着早已看不清的宅子。
直到日落西山,范立携母和妾侍孩子回来,见姜婳痴傻一般坐在那儿,范婆子喝斥道,“你这蠢妇坐在这儿做什么!赶紧给我滚进来,别出来丢人现眼的。”又嘀咕道,“都成这样了怎么还不去死,省的占着正房的位置,赶紧死了把地儿给咱们腾出来。”
两小儿从地上捡了石块笑嘻嘻的朝姜婳扔去,两妾侍嗤之以鼻。
范立喝了酒醉醺醺的,走过去抬脚把姜婳踹到在地,口中骂骂咧咧。
一群人辱骂够,这才心满意足离开。
过小半刻钟,姜婳慢慢起身,去西园的小厨房拎了几坛子烧酒出来,行至范立他们住的西厢房。才吃过席面回,范家人都聚在西厢房小聚,范家婆子抱着两小儿笑眯眯的说话,片刻钟,突感觉呼吸困难,怀中抱着的小儿也呕吐起来,四肢麻木,几人很快瘫软在地…
姜婳推门而入,朦朦胧胧见地上瘫软的身影,她面无表情,麻木的将手中的几坛烧酒砸落在地上,屋子中瞬间弥漫浓郁的酒香气。
范家人惊恐望着姜婳。
两包钩吻粉造成的毒性不足以立刻致命,会慢慢发作麻痹他们的四肢,让他们动弹不得,范老婆子哆哆嗦嗦的骂道,“你这疯妇,你想做什么。”
姜婳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范家人这才知晓她的意图,大惊失色,范立惊恐道,“姜,姜婳,你想干什么,你不能这么做,当年的事情都是你表姐和你姑母让我干的。婳,婳婳,我错了,你饶了我吧,你放过我,等事情结束,我会好好跟你过日子,我会待你好的,婳婳…”
范老婆子也被吓得失禁,“姜婳,你,你疯了,这火烧起来,你也逃不掉的。”
满屋子都是求饶声,两小儿也吓得嚎嚎大哭。
姜婳置若罔闻,打开火折子,轻轻一晃,火苗燃起。
结束了,都结束了,熊熊烈火一瞬而起,瞬间将西厢房吞噬,东风刮过,火势朝东而去,那里正是姜映秋和谢妙玉住的地方。
姜婳置于其中,烈火焚烧,皮焦肉烂,钻心剜骨。周身都是尖厉的哭喊声,扭曲的身影。
不知过去多久,仿佛只是一瞬间,姜婳没什么知觉,却又能清楚的感觉到身体的疼痛消散,她睁开双眼,清晰的望着偌大的姜宅置身一片火海。
她已身死,如今只剩最后一缕魂魄游荡在姜宅半空。她看着姜映秋,谢妙玉,沈知言拖着一个几岁的孩子挣扎着爬出来,有侍卫们提水救火,将几人救出姜宅…
不甘心,不甘心啊。
魂魄消散,满腔恨意却久久不散。
第3章
建熹七年,阳春三月。
四进的姜家大宅,歇山顶,飞檐翘角,屋檐套兽,朱漆门。宅内垂花门,四面抄手游廊,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姜家这段日子不太平,姜大老爷姜清禄半月前生了场怪病,如今还躺在榻上昏迷不醒。
今日姜二老爷三老爷和姑太太回府,阖府上下忙碌不已,丫鬟端着茶盘和点心入景福厅,这是东园正厅,专门待客的地儿。姜家出嫁的姑太太姜映秋最喜云雾茶,这茶香气醇厚,清澈明亮,滋味甘甜,她每次回姜家大宅都会品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