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生序,九荒引》作者:弱水千流

唔,本文讲述的是——

一个淡定受系炮灰女与一个腹黑攻系极品男的美好婚后生活。

一个四海八荒里忒离奇忒令人唏嘘的狗血段子。

一段BL牵扯出的BG,一场基情衍生的言情。


梵天的佛陀曾曰过这样一番话:

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则人不动,不动则不伤。
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的诸般痛苦。

本上仙三万岁时,嫁给了四海八荒里顶有头脸的尊神苍玄君。

前尘旧事如浮云过,我的尊神夫君虽只教会了本上仙一事,却是世间第一至理真言——

当受,则受。

某某上仙的婚后小结:

方遇美男,则当静静远眺。
方遇腹黑,则当绕路而跑。
方遇极品腹黑诸如苍玄者,则当倾毕生之力将其奋勇扑倒= =。

内容标签:天作之和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魔法时刻
搜索关键字:主角:荆和,苍玄 ┃ 配角:刑天,青耕,苍容,旱魃,哪吒,桑萋 ┃ 其它:淡定女,腹黑男,弱水千流

指婚

辰时刚过,我便被老管家养的忠义狗吠醒了。
说起那癞头土狗我还是禁不住要赞上几句的。平日里温顺得很,逢人便摇曳起那条大尾巴,可就是……
“使不得,使不得,老管家快将这狗拉紧了……”
“莫,莫要让它过来……”
“旺财!可不敢跟琼夙姑姑这般无礼!”
……
唔,可就是不大待见西王母宫里的掌事姑姑琼夙。
“汪!汪汪汪……”
据说这旺财土狗也是有来头的,说是炎帝家养的吠日神犬的亲家的八房小舅子,故而这天上的其它仙犬们对它亦是忌惮了三分,久而久之旺财便有了仙犬二头头的架子,除了眼里还有我同那吠日老狗外,素来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姿态。
诚然,天下第一自然是不肯听老管家话的。
我打开房门,正欲去迎琼夙,便听见她带些幽怨的话语幽幽飘来。
“罢了罢了,我便在这门外等吧。烦劳管家去催催荆和上仙,西王母请她去赏花吃桃。”
……
脚下一个趔趄,我被门槛生生绊了一跤,惊起了数只停在房门口的麻雀。
这……莫不是又要指婚了?
承了我父君轩辕大帝的荣宠,轩辕家在这九重天上倒也是有头有脸的世家。
许是因了我父君母神的缘故,轩辕家的姑娘本上仙,也算得这神族三十六天中数一数二的美人。
不过美则美矣,我却辜负了这副好皮囊。过了月我便是整三万岁,这么些年来这状似颇为招蜂引蝶的容貌却连只蚊子也没为我招来。轩辕府门庭冷落,与我同岁的几个姑娘近日里都筹备上了第三第四个孩子的满月酒,可怜了我府上的老管家整日里顶着日头朝外先张望,就差往轩辕府门前立块匾,上书“愁嫁求娶”四字。
听母神说,老管家同那旺财一般,亦是颇有来头的。据说他名为空桓,本是青丘浦的一颗老胡桃树坐化的地仙,十万年前父君将将从上仙历完劫飞升成上神,一日间路径青丘之国,见空桓仙君红光满面面相生得颇喜庆,便将他带回了九重天做了轩辕府的管家。
本来空桓老管家惆怅惆怅是无可厚非的,老人家年纪大了怅然怅然亦是人之常情。
可是,西王母却时不时跟着老管家一同怅然,于是这两万年间,她便前前后后总共给我指了三门亲事。
三门亲事本上仙皆是默许,可这后续却令见过大世面的轩辕府上下都有些……呃,都有些无言。
才出大门,我便瞧见琼夙隔着老远朝我福了福身。
这位西王母身旁的红人姑姑今日着了条湘水裙,外罩一绛朱小衫,配上那细心描画的桃花妆和
发间的碧簪,红红绿绿真可谓是蔚为壮观。
我忧心被她这身衣裳晃花了眼,这一路上都是转了目光直盯着别处瞧。
只见周遭云雾袅袅,远处时不时还有或驾仙鹤或御神兽的仙家经过。
轩辕府同蟠桃园分别位于这天池城的西东,每每赶上西王母召见,我便要将这天池城穿个来回。幸而这城里的仙府均是檐牙高啄廊腰缦回,加之那弱水抱城而流,未云何龙兮又烟波浩渺,这一路上的风光倒也颇为宜人。
陶醉间,我这厢正哼着从司音仙君处学来的小曲儿,乍见前方一道紫光骤闪,当即便惊吓得“噔噔噔”倒退三步,险些憋出内伤。
冷汗涔涔,我抬起素袖抹了抹额头……什么个情况?
待那紫光近了,我方才看清,那是个从纶巾到鞋履均是紫色的女子,粉面桃腮很是俏丽。
不过,在九重天上,这放了人世间可艳惊四座的容貌也只能将将算个中上。加之本上仙素来对天上的大宴小宴皆是能躲则躲不能躲则开宴途中再躲的心态,是以对这美人还真是没什么印象。
“荆和上仙,这是往何处啊?”
那美人瞅见了我,当即便顿了身子面容恭敬道。
“……吃桃,吃桃。”
我眼中隐隐含了三分敬畏,望着这女子和她怀中的小东西有些抽抽——如今的神仙姑娘当真是比本上仙上进多了,抱着孩子尚且能如此箭步如飞,那修为仙法当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哦,这般……”她点头,随后又道,“那上仙好走,紫绡带清儿先去了,唉,这为了人母就是多事,这孩子有个头疼脑热的可急死人了啊……”说罢,她挥挥衣袖飘然远去。
“……”
“啧啧,这紫绡仙子不过七千岁出头的年纪,没想到孩子都这般大了啊……”久未开口的琼夙望着紫绡仙子的背影幽幽道。
“……琼夙。”我面无表情。
“上仙您吩咐。”
“快些走吧,王母娘娘怕是等急了。”冷冷淡淡地撂下话,我亦箭步如飞起来。
想起那紫绡仙子怀中的襁褓,我不禁心生感叹——真真是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蟠桃园前立了三株树,一株是姻缘树,另外两株亦是姻缘树。万年间我跟着女娲族的几个好友来了几百次,却对这三棵树颇有些无语。世人皆道:姻缘树下姻缘结,我的几个好友也确是遇见过几个丰神俊秀的仙君,独独我……
独独荆和上仙我,每来此地便只遇得上一人,那便是我姑姑西王母。
进了蟠桃园便是满园子的桃香,只见王母娘娘正远远地金光四射地瞅着我,一脸的愁云惨淡。
方过巳时,日头正盛
,西王母身上的鎏金袍子和头上的十二金钗很是打眼,经她头顶上方罩着的上神特有的万丈金光一衬,颇有几分熠熠生辉。
我被这主仆二人的行头震了心神,眨了好几回眼,方才又定睛看去。
“荆和,你可有心仪之人?”
金光闪闪的王母娘娘突地问道。
闻言,我不禁肃肃然抖了一抖。
这西王母本也是个母仪天下雍容大度的女子,且不说其它,便单是她对我亲事的热心之切也可见一斑。
不过,天不遂人愿,她为我定下的三桩亲事均是以乌龙告终,三个新郎官儿如同打好了商量一般跟人跑了,且均留书案上——“欠荆和上仙的,来世必定舍身以报。”
我对此颇有些头疼。心想我同这三人本就素未蒙面也谈不上欠不欠的,更何况……额,这来世……怕是得再等上万万年吧。
其实许多时候本上仙都是在思索的,兴许我父君母神在他们过往漫长的十几万年的岁月中,曾经得罪过西王母?
“这……姑姑……”我迟疑道,心头盘算着怎么回绝这位母仪天下的好意。
“莫不是有了?!”她大惊,嗓子吊了起来。她身旁的几个胆小的女倌儿更是吓得抖了手,那手中原先捧着的蟠桃便咕噜噜落了一地。
正在此时,恰逢神农家的几个姑娘笑盈盈地朝此处走来,闻言脚步骤停,皆是被她的那句说辞惊得花容失色。
眼见西王母一脸的似怒非怒与震惊,再见几位女倌儿瑟瑟几抖,心中似是了然了几分,终于极其暧昧地看向我。
“……”我顿感无言,只得默默抬头望了望天,真真怀疑她们究竟是了然了什么……
“是与不是?!”王母娘娘的嗓子又往上提了提,似乎是全然不觉着话中有何不妥之处。
“……不是。”我讪讪一笑。
这西王母是故意的吧……
这事传出去,不知情的人怕是会以为轩辕家的荆和姑娘暗结了珠胎吧……
听完我的话,西王母心里头的大石似是落了地,复又笑眯眯了一双凤眼。
“如此,本宫也便放心了。”她宽慰道。
“……”于是我便不明所以了。
“荆和?”
“嗯?姑姑有何吩咐……”我应道。
“择个夫婿吧,你也老大不小了。”她益发宽慰道。
“……”
“本宫替你物色了一位,样貌身家与你相配均是有过之无不及。”她朝我进了一步。
“呵,呵呵……这回……”这回又是哪家的公子得罪你了……我干笑着后退一步。
“荆和,那人你是识得的。两万年前的蟠桃会上,你们应是见过。就是那远古尊神,龙族东
皇家的公子,东皇太一的儿啊。”她再进一步。
“这……”我闻言大窘,不着痕迹地抽了抽嘴角。
说起那两万年前的蟠桃会,那时的我亦是个不足万岁的小姑娘,年纪尚幼不谙世事。嫌蟠桃大会无趣,我便邀了几个女娲族的姐姐妹妹去了昆仑虚。
原因倒也无他,正是前些时日听人说清虚大帝亲自种的仙草有养颜延寿之效,念及老管家养的土蝼皱皱巴巴的形容,我心生恻隐,遂替它割了好几捆的猪笼仙草回府。只可惜谣言不可信,那几捆草下了肚,土蝼依旧是那副似羊非羊的皱巴面皮,反倒是肥硕了几分,不明所以的老管家瞅着它的圆滚肚子蹙了一双白眉,只口中呢喃道“府上伙食愈发好了”云云。
那时候我父君和母神也还未去神游太虚,我便索性求了他二老替我捎回一颗五千年的大桃,结果当天夜里便被旺财土狗偷去吃了个精光,白白便宜了它五千年修为。
我颇尴尬,莫说东皇太一的儿了,就是他老本尊我也是不识得的。
“神魔二界数万年来处得甚好,想来你嫁过去也受不了什么委屈。”
西王母浅笑,眸子的精光亮蹭蹭的,直晃得我脑子益发浆糊,不知怎的便颔了首应了声。
“嗯,那便定下来了。本宫同天帝商量一番,再为你择个吉日。”
“……”
浑浑噩噩兮,如身在云里雾里。
我望着西王母绽得益盛的笑颜不禁流下了冷汗三两滴。
东皇太一的儿子我虽未见过倒也是略有耳闻。
东皇龙族掌管魔界十三州,与我神族相安无事多年。那位东皇家的公子便是如今的魔尊,至于那公子的名讳我却记不真切了。
傍晚时分,西王母邀我进餐,有了心事我便没了什么胃口,却也不好拂了王母姑姑的面子,只得胡乱地往口里塞了些吃食便匆匆告辞。
方行至离轩辕府约莫三里开外的地方,忽见前方火光滔天,还间了几丝劈啪作响,我顿时心中大惊。
莫非有人闹事?
正巧有几个小仙倌儿从轩辕府的方向过来,便随手捉了一个。
“荆和上仙,饶命饶命啊……”那小仙倌儿见我一脸的煞气便吓软了脚,膝盖一弯便跪了地。
“我要你命作甚,”我不耐地挥手,“我问你,你可是从轩辕府出来?”
“是是……”小仙倌儿诚惶诚恐。
“为何府上火光滔天?可是有人闹事?”
“自然不是了,”小仙倌儿吸吸鼻子揩了把脸,接着道,“是老管家请来了火神炎融,在放鞭炮欢庆呢。”
听完他的话,我的头又疼了,只觉得脸黑了一半。
“……为何欢庆?

“这不是……”小仙倌儿挠了挠脑门嘿嘿一笑,“嘿嘿,这不是上仙您又定亲了么?全天池都知晓了,恭喜上仙贺喜上仙!”
“咳咳咳……”
一口气没顺上来,我只觉我另一半边脸也黑尽了。
“上仙您……”
眼角微抽,我正襟危立。
“本上仙好得很,好得很哪!”
挥退了小仙倌儿,我思量再三还是决意先回府。
远远望见轩辕府的大红灯笼大喜缎,还有那不断上门送礼道贺的众位仙家,我只觉昏昏然,莫名地便生出了以头抢地的念头——这知道的只当是我定亲了,这不知道的怕是得以为我父君一把年纪了要娶二房了。
……多事之地,宜避之,我遂匆匆掉了头。
不如先往青丘浦去小住一阵好了,听府上的人说青丘的九尾狐英招是我父君养大的,想来也算有几分交情。唔……要么是去昆仑虚的烛阴妹子那儿将就下,三百年前她借了我的梵天印还未归还,不如借机讨回那印子?
再不然我姑且先去女娲府住一宿也成……
“那不是荆和上仙么?”一仙呼道。
“……”我闭目,掩面,随后便是一阵爽朗非凡的干笑。
“啊哈哈哈……今日月明星稀乌鹊南飞,此情此景巧遇众仙家叫荆和好生欢喜。”
“那是那是,上仙您自然是欢喜的……”
“上仙理应欢喜理应欢喜……”
众仙家只当我是欢喜定亲之事,遂纷纷赔笑贺喜。
我望了望众位仙家。
复又低头望了望门口的旺财土狗。
最后抬头望了望乌黑不见半分月色的天。
真真是叫我怅然,怅然得很哪!
作者有话要说:修文,。。
囧,各位勿打。。抱头。


婆家

“啧,今日是个大日子啊,大日子。”
“这……敢问师傅大在何处啊?”
“啧,”一白发白须白眉的老仙君一脸瞅牲口的表情瞅向另个年纪稍轻的仙君,半晌才故弄玄虚道,“你可知轩辕家有位姑娘名荆和?”
“啧,”年纪稍轻的仙君颇为严肃,道,“不知。”
“……”老仙君似是对这个答案颇有些无言,心道,没成想啊,这四海八荒竟还有不识那姑娘的神仙,委实是难得,难得得很。他抬眼望了望四周,确定了四下无人后方才神秘兮兮道,“今日是轩辕家三万岁的荆和上仙初嫁魔族的日子,莫非不是大日子?”
“啧,”年轻仙君一脸的恍然,“大,真真是大,这年纪……都同我母亲一般大小了。”
“……”
今日是个大日子。
旺财土狗从天微亮便吠起,那股子兴奋劲儿似乎也感染了天池城的其它仙犬,一时间犬吠声声好不热闹。
我颤巍巍地举起铜镜,对着镜中那花里胡哨的人儿微微一笑,那镜中的人儿亦朝我笑——唔,我甚无语。
“唔,萋萋,今日天色很不错。”我印堂发黑面色如土,望着那高绾的青丝飞挑的眉梢,嗯,诚然本上仙不得不承认这算个喜庆,然而——
这知道的是神族嫁姑娘,这不知道的怕会以为是凡间捉了水性杨花的女子要去浸猪笼吧。
“怎么了?”正尽心尽力往我身上捣鼓的美人不愧是我的同道中人,一眼看出我面色非常,惊异道——“这胭脂莫不是淡了些?”
“……”我张嘴干巴巴一笑,“呵,呵呵……桑萋,你舟车劳顿,快回去歇着吧,回去吧回去吧。”从何出来便回何出去吧,我这小小的轩辕府真真是容不下您这尊大仙的。
“阿荆,你这话就不对了,”桑萋将手里的脂粉奁往桌上一放,正色道,“你我是生死之交,想当年你我一同……额,时岁久远我亦是记不清了,总之,当时我们便说好你成亲之时我定要亲自为你梳妆,这些年来你让我好等,如今却是嫌弃我了么!”
我嘴角抽了抽,望着她正气凛然的面容,心生抑郁——桑萋上仙这话委实是言重了。
且不论她那掌北海的海伯老公,单是托风神兮玖捎着她母神的名号在这四海八荒里晃荡一周天,我估摸着便能吓死一打胆小的角儿。
说起这女娲族的桑萋上仙,那真是不得不提的一个大美人。
女娲娘娘号称大地之母,又是伏羲上神的妹子,那姿容是天上地下再找不出可与之媲美的了。女娲
族中未出过男丁,故而那艳冠天下的容貌便自然而然地尽数传给了九个女儿。
桑萋排行第三,是九个姐妹中最貌美的一位,亦是同我最为亲近的一位。与我一般年纪的桑萋美人九千年前便在女娲同西王母二位娘娘的撮合下嫁给了天帝的第九子钦渊神君,也就是现今掌着一方水事民生的北海海伯。听闻我要出嫁,素来颇讲义气的桑萋上仙便不远万里从北海赶回了天池,直奔我轩辕府来替我梳妆备嫁。
桑萋其人,委实是个重情重义的好姑娘,本上仙甚欣慰。
然而,望着镜中活像凡间媒婆子的女子,我不禁开始回忆,那过往的几万年岁月中,我是不是干过什么对不住她的勾当。
“萋萋,出去歇歇吧,将我府上的几个姑姑叫进来,我同她们交代些事宜。”我抚了抚额,讪讪道。
“……真是交代事宜?”她将信非信,满面疑云。
“是是,自然是的……”我正经八百道,心头却寻思着要怎么让几位姑姑避着桑萋打盆水进来洗脸。
“那我先出去候着你,你快些出来,莫要误了时辰。”桑萋颇老妈子地叮咛了几句便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顺便将我房门口静候多时的几个管事的姑姑叫了进来。
“这……”几位姑姑见了我,纷纷面面相觑面露畏色面皮颤抖……总之,便是甚是有些许无措。
“几位姑姑无需惊慌,”我望望外头的天色,似乎还未过辰时,心头便稍稍安稳了些,抬手将眼尾的飞纹揩拭去了大半,估摸着桑萋已出了我的荆园,便义正言辞道,“打水洗脸,上妆。”
“诺。”几位姑姑秣马厉兵,面露霜凝,应声道。
一个时辰后,当我蒙着面纱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桑萋某上仙便扯长了她那甚修长甚白皙的脖子打望着我,眸色颇疑惑。
她自是分外不解,本上仙自是但笑不语。
门口的旺财土狗头一回见我这般模样,大红衣裳长发高绾,遂摇了摇尾巴亦是收了声,一双水汪汪的狗眼则是可怜兮兮地瞅着我。
“巨鹿来迎亲的人已将将到了天池城南,”老管家见了我,便上前笑眯眯道,“姑娘您快些上凤辇吧。”语毕,他回头吹了声哨,便见两只冠翎火红全身金灿灿喜庆庆的凤凰拉着一辆车从遥不可见的天际飞了过来,停在了轩辕府门前。
“……”我顿觉有些恍惚——巨鹿,正是魔族的都城。
往几回的亲事,皆是大婚前几日生的变故。那两万年前便托织锦阁纺好的嫁衣,我今时今日方才堪堪穿了头一次。
前些时日我一直
都在候着那东皇太一家的公子逃婚的消息,可是一连等了七十二日,直到今日,都没将那消息等来。于是我益发抑郁忧愁了——大婚当日被遣送回府,怕是比以前的任何一次都来得惨凄凄凉吧。
而且……我的额角滑落了两滴冷汗,时至今日我父君和母神竟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莫不是笃定了这是第四桩乌龙亲么?唔,只是不知这算不算得得两位长辈的先见,若真是先见,本上仙倒是希望这先见莫要是明见。
我这厢正忧心忡忡,桑萋那厢却已来搀着我上了凤辇,她正欲放下门帘,只听见外先传来一阵哭声,紧接着便是一阵抑扬顿挫的狗吠,那交错的声音,其洪亮程度真可谓是响彻云霄激昂山河。
嗯,委实雄浑壮烈。我同桑萋面面相觑,皆是颇为震慑。
念及要远嫁离开天池,我心中也不由地生出了些不舍,只默默地探出脑袋望向老管家和旺财土狗,“老管家,您……”
“啊,莫有事莫有事,老身……”老管家略感尴尬,老脸红了红,“老身守了姑娘三万年,如今……如今,姑娘终于是要嫁人了啊,虽说这年纪是大了些,可好歹亦是嫁人了啊……”
“……”边上的桑萋呛了声。
“……空桓仙君珍重,”我捏了捏额角,黑着脸放下帘子,“走吧。”
双凤得了令便扬了颈项仰天长鸣,随即便振翅朝远处飞去。
不得不说,空桓老管家委实是个人才,本上仙原本出嫁时的小儿女心性被他区区几句话便抹杀带殆尽了。
我轩辕一族,真真是个人才辈出的好地方。
凤凰于飞,鸣声锵锵,不消多时双凤便拉着玉辇到了天池城南。
出乎我意料的,此地并没有我预想的那般人马众多,天帝王母不见踪影,甚至连个仙倌儿都没有,我干咳。
“素闻魔族迎亲不见外客,看来并非谣传。”萋萋掀开帘子朝外先张望了一番,缓缓道,我的嘴角微抽,这魔族行径还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魔族的迎亲队伍人数不多,贵在气势逼人——数十位魔族将士清一色的一袭玄黑戎装,个个神色严峻如临大敌。
我微窘,额角青筋隐动。
见了魔族的迎亲头头,我不禁益发汗颜——但见眼前这位公子,身上笼着玄色铠甲,半边甲皮面具遮去了大半面容,然而即便如此,那双眸子中的肃杀之色亦是让人心头一颤抖。
颇是个人物,本上仙心头一阵唏嘘——数万年来神族的神兵神将中,道风低迷仙风败坏者甚多,却没几个如魔族将士这般威武慑人的,委实
是我神族之悲哀,唉。
“在下乃魔界威武大将军应龙,奉魔尊之命特来迎王后前往魔界。”甲皮公子恭敬地朝我的凤辇行了礼,目光中的寒气这才敛了去。
“大人无需多礼。”我被那“王后”二字震了震,但面上仍是歉然一笑,得体庄重。突然反应过来我蒙着面纱,人家也瞧不出我端庄得体与否,便生生抖了抖僵了的双颊。
桑萋在我身侧攥紧了我的手,手心上全是汗水。
我心中有些不舍——我嫁去了魔界,她长年住在北海,再见却不知是何年月。
“王后,该启程了,”应龙将军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天池到巨鹿,约莫要四个时辰。”
“……”我颔首。
“阿荆……”桑萋红了眼眶,半晌又笑道,“瞧我,真是给你扫兴了。哈哈,老姑娘,你总算是嫁人了。”
“……萋萋,”我勾了勾唇,双臂一张便搂紧了她,“萋萋,经此一别,千万珍重。”
“……珍重。”她重重颔首。
“王后,请。”应龙将军沉声道。
风萧萧兮,风卷落叶,此情此景竟颇有几分伤情。
我转身踏上凤辇,顺手带下了帘幕,桑萋的容貌便被隔绝在了玉辇之外。
帘外弱水泠泠,不消一会便扬起了一阵群马嘶鸣之声,随后便是应龙将军颇为慑人的浑厚嗓音重重响起——
“起驾巨鹿——”
临了之时,饶是本上仙对老管家的话再无言,心头仍是有几分不舍的。
轻叹之余,我撩开了车窗的帘子,却被菡萏池那方的一道青光定住了眼。
那道青光,但凡是个在九重天上的神族人,便都是识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