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园谷香 作者:沈阅
【内容简介】
重生农家小萝莉,家长里短是非多。
家穷势薄遭人欺?不怕!有爹有娘有大哥哩!
一家齐心好温暖,看咱带着家人奔小康。
夫君?咳咳,论家还木有想好挑哪个呢……
第一章 腊月归家
十冬腊月天,屋檐下树枝上都吊着冰凌子,风也钻人得很。
这难得一见的风雪天在桃庄人看来实在闹心,一个个笼着袖子窝在家里用木炭木柴烤火,谈论着这天气以及跟这天气相关的收成,间或叹息这少见的雪及冰凌挂在那茅草屋顶上,看着就像茅屋不受冻流下的鼻涕。
雪后初晴,住在村头的李何氏正在喂猪,趁着猪吃食的空挡,打量着自己的半厦子瓦房甚是得意,拖长了口气跟正在刷墙的老头子说道:“老头子,你看这结的冰凌子真是喜气,闪亮亮的。”
刷墙的李老头一声不吭,继续手里的活计,将泥巴往墙上抹。跟着一起刷墙的大儿子李得海就有些嘀咕了,“这有什么喜气的,冷飕飕的天,娘只看这前面半边是瓦片就高兴,后半边那茅草顶还漏雨呢。”
李何氏没有听到儿子的嘀咕,给猪添了添食,心里是欢喜的。这桃庄,有几户人家能够有瓦房住,虽说现在是半厦子瓦房,后半边是茅草,但那也是瓦房!老三可是在云州城里的,还娶下了媳妇有了娃,那就是城里人了,这后半边的茅草迟早也要盖上瓦,到时候看他们眼气。
想了这好的又念起了那不顺心的,老二媳妇这么多年也生不下一个娃儿,老四眼看着就要娶亲了,这新房子的钱还没有存够,这寒冬腊月的还在隔壁村子里干活,这老三倒是快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怎么张口……不由得气上了头,刚好这个时候愣神忘了添猪食,猪正在那扯开嗓子地叫唤,她一瓢子砸过去,“叫叫叫,就知道叫!就知道吃食连个猪仔也不会下!”这还不解气,看着地上的鸡又是一轰:“跑什么跑,已经两日都没有下蛋了!”
正在刷墙的李老头身上全是泥点子,劝道:“他娘,这都快大过年的了,尽还说些什么话。”
李何氏正要张口反驳,却听见从院子前走过一个拿着菜篮子的妇人说道,“大娘娘,你看路上那有几人,怕不是得泉兄弟一家回来了吧?”
登时的李何氏脸色马上晴朗,一拍大腿,“可不是,早几日就捎信来了,我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到了,这可是忙晕了头,还不是屋里头连个中用的人也没有!”
正在厨房里和面的妇人立马飞身跑出来,粗大的嗓门就开始喊:“立春,立夏!快回来,你们三叔回来了——”
谷雨第一次跟着爹娘回老家,看到的就是这幅情状。
她今年九岁,来到这个时空已经半年了,之前一直就病着,这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还没有来得及出门熟悉熟悉环境,却听爹娘说要回老家安家了。
她刚刚在打量那屋子,瓦房看起来似乎比村里别的人家好过些,这瓦房下面还挂着一串串的辣椒玉米跟蒜,红的红白的白,看起来甚是喜人。
还没有好好看看这农家院落,窜出来的人吓了她一跳,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直直的朝他们一家人走过来,谷雨那小脑袋此时迅速浮出四个字:黑矮胖壮,走近一些细看,眉毛稀疏,鼻孔朝天,嘴唇厚得像肿起一般,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那脸上就不止是黑了,黑中还泛着油光,皮肤更是想那桔子皮一样,一件蓝色粗布棉袄的袖口上已经油光光的,似乎结了一层黑漆。此时虽然是笑着的,小谷雨也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三叔,你可是回来了,娘老盼着呢。这是谷雨吧,也没怎么见,看着俊生生的。”说完手就伸过来。
谷雨赶紧躲到姐姐李小满背后,看着那衣袖直恶心,心想那粗壮的手臂要是抓着自己的小脖子,估计命都没了半条。
小满笑着揽过谷雨,“大伯母,谷雨认生呢。”
在刷墙的两个男人也过来了,小满带着谷雨,分别叫了爷爷大伯父,又赢得了一通的夸赞。
谷雨借机打量了一下,爷爷头发开始泛白了,就一个干巴小老头,大伯父细长脸有点垂头丧气的模样,想到大伯母那尊容,她表示很理解。
“这个是惊蛰么?竟然这么大了!”李老头突然发出一声感慨。
谷雨的爹李得泉赶紧道:“这是惊蛰,还是爹当初取的名字,早些年也不怎么归家,这孩子长得快些。”
终于见完了人,往堂屋里坐定,黑压压的就显得热闹了,李老头跟李何氏笑眯眯的坐在那椅子上,这边是李得泉领着媳妇加上惊蛰小满谷雨,那边谷雨的大伯父李得海跟那凶悍的大伯母。
正在你一句我一句的叙话。
谷雨的娘王氏也是初次见二老,站起来行了大礼,“爹,娘,这路途遥远,一直没有见过二老,还请勿怪,这是媳妇孝敬爹娘的。”
谷雨看着她娘穿着藕色上衣湖绿的棉裙,罩上一件紫色的夹袄,头上戴着绢花,亭亭玉立又落落大方的说话,心里也喜滋滋的。
李何氏手上戴着媳妇给的玉镯子,又看着老头子的烟斗,想着明天要是有空可要去街上逛逛显摆显摆,这会子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呆呆露出了黄牙。又瞧着媳妇的肚子,估摸着又该抱孙子了,嘴巴又咧开了一些。
“三叔喝茶!”一个小女孩突突的走出来,看着七八岁的样子,扎两小辫,说话倒是脆生生的。
李得泉笑笑,“立秋,真懂事。”
谷雨又是一愣,这刚记住那几个人,又多出一个小姐姐,听口气就是大伯父的女儿了,看着倒是长得像爹,要是像娘,可怎么嫁得出去,这么一想又噗嗤笑了,关自己个什么事。
李得泉没有接茶,反而有些尴尬,“立秋,三叔这次走得急,也没有给你带个什么东西。”
原来竟然是这样,还以为这位小姐姐懂事客气呢,原来是变相的要东西啊,即便爹如此说了,她也扔不走,抬头看着谷雨头上的绢花。
小满到底大几岁,此时拉过立秋,“立秋,喜欢这绢花啊……”
谷雨心里甚是不爽,本来好好的自己给她绢花倒是还可以,这么样的来要真是不舒服,她心里念头一转,就伸手过去接过那茶盘,笑吟吟的道:“爹常教导我们要尊老,这爷爷奶奶在上,我爹哪里能先喝了这口茶,爷爷您先喝。”
李何氏刚刚合拢的嘴巴又张开来,“谷雨这孩子真是懂事,不愧是城里的姑娘,不像立秋这死丫头不懂规矩。”
谷雨给爷爷奶奶上过茶,扭头发现立秋的白眼一个接一个抛过来,她只当作没看见。
第二章 翻脸如翻书
谷雨的小肚子叫过了三遍,终于迎来了晚饭。
两章低矮的饭桌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黑漆漆油亮亮的,中间还沾上了不知道什么的污迹,几章木头小凳子放在地上,爷爷李家厚带着儿子李得海、李得泉坐在一桌,这边是奶奶李何氏带着儿媳张氏,谷雨娘王氏,加上几个小的,看起来就热闹得多。
一大锅米饭,桌上做了一盘子鸡蛋煎得有些发黑,一小碟子腊肉加了蒜苗,油光闪亮,中间是粗瓷盆子盛着刚刚炖好的萝卜,还在冒着白腾腾的雾气,男人们那一桌还上了酒,外加了一碟子的花生米。
刚坐上桌,那立秋就尖着声音道:“娘,今天吃这么好的东西,哥哥他们出去了真是可惜。”
说完又瞪了一眼谷雨,刚才的怒还没有过呢,谷雨肚子饿得不行,懒得跟她计较,夹起鸡蛋就吃,谁知道竟然脆脆的,又不好吐出来,只得将蛋壳一起咽下去,心里嘀咕,这大伯母的手艺还真不怎么样。
谷雨吞了几口饭,终于有了点精气神,筷子伸向腊肉,一入口又是咸得舌头都要麻了,还是小满看到了她的样子,给她舀了点萝卜汤,一面在她耳边道:“腊肉很咸你慢点吃,要不是咸她们早就吃光了。”
谷雨顺声望去,看着那大伯母的筷子一伸,一扒拉,动作快得很,那盘子鸡蛋就没了四分之一,放到自己碗里又给立秋夹了一筷子。似乎要把不在场儿子的份一并吃下去,见谷雨盯着她,堆上笑脸,“谷雨也吃。”
见她的筷子伸过来,谷雨赶紧说:“大伯母您吃,我喜欢吃萝卜。”赶紧低头吃饭。
之后,便是趁着大人们在那说话,本来身子就矮的谷雨索性将凳子挪开,夹了两块腊肉,用手一丝丝的撕开,泡上萝卜汤一拌,尝了尝滋味挺好,又撕开一块腊肉扔进去。
完成了这个之后她站起来装作盛饭,将一半倒进了小满的饭碗,扭头看哥哥跟娘的眼神都不在自己这边,就去盛饭自己吃。
不声不响的听大人们说话。
大伯母张氏夸赞谷雨的娘腰身好穿什么都好看,手指又细又长就是绣花的人不用做粗活,惊蛰一看就是秀才的命,小满看着白嫩嫩的大姑娘一定能够找个好婆家,谷雨又懂事……
无事献殷勤,不知道又是什么事情要家里的人做,谷雨对这一套有些反感却也只能听着她娘在轻声应答。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谷雨有些担心她爹怎么提出在家里长住呢?
在谷雨这担忧与听着周围叽叽喳喳的说话声音之中,一家子的晚饭结束了,李老头子开始抽旱烟,大伯母手脚麻利的收拾碗筷,谷雨娘想要帮忙被李何氏制止了:“你大着肚子还是小心些,再说这一天一日的轮着,也忙不着你这几日。”
听话音,还是以为她们只是回来过年罢了。
谷雨抬头望向他爹,却见他低着头在抽烟,这么好的一个接话的机会就如此的错过了。
李何氏望着李老头,挤眉弄眼的,却见李老头只是顾着抽烟,木愣愣的,她心里暗骂一句,只好自己开口,“这日子真是没有办法过了,不当家的不知道材米油盐样样都是钱。”
来了来了,谷雨心里暗暗叫苦,只好发挥伪小孩的优势,笑呵呵的问道:“奶奶,这米可以自己种,柴火到处都有吧,就一些油盐就行了。我们在云州的时候才是什么都要花钱呢,柴火也是贵得很,加上我早一阵生了病,日子才叫难熬呢。”
李何氏笑骂了一句:“你个丫头才几岁,就日子难熬了,你不知道奶奶现在愁着呢,这房子只有见人的那半面是瓦,没来由的叫人笑话,你四叔叔眼看就要成亲了,愣是拿不出钱来建个房子,这不,这么冷的天还跟人出门做事,我这心里可真是不好受。”
李得泉听李何氏这么说,“娘,二哥呢?”
提到这一茬李何氏扁着嘴别过脸去:“你二哥本事,不把我这个当娘的放在眼里,老二媳妇这么多年一儿半女都没有你二哥还是一句话不吭,这不,寒冬腊月的天,说是置办年货的人忙,两个人去给人娘家忙活去了。他们我是做不了主了——”
正巧那大伯母此时进门,“娘你现在跟老三说这个干什么,老三可是帮了家里不少忙的,这老四是他亲弟弟,又不是外人。”
这一个诉苦一个将李得泉往那话引,李得泉有些尴尬,突然扑通一声跪在李何氏跟前:“娘,儿这些年也没有孝敬您,这日后就在您跟前了。”
突如其来的这么一跪让李何氏措手不及,干巴巴笑道:“我……我也没说要你回来不是。”
谷雨也被他爹的那一跪吓了一跳,爹咧,人家老太太明摆着是要你拿银子,你也太厚道了一点吧。
起来之后的李得泉垂着头坐在凳子上,似乎正在为自己的无能羞愧。
李何氏说来说去这么多的话,愣是没有一句问道自己家的老三拖家带口的在外面日月如何,有没有什么委屈,过不过得下去。
谷雨娘是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小满终究大一点,扯了扯嘴角,“奶奶,这外面世道太乱,爹的活计丢了,娘挺着大肚子,还是回家来过太平。”
李何氏身子一挺,站了起来,原来干巴巴的笑也不见了,甚是严肃,“什么?回来过?!老三,这是真的?”
李得泉点点头:“娘,外面兵荒马乱的,在家里有手有脚总能过得下去。”
李何氏的脸绿了,拍着自己的大腿开始哭诉,无非就是操劳了一辈子没有过过什么好日子,这到头来还要为儿女的事情伤心,这么大的事情也没有商量就回来了。
谷雨实在不满意这老太太的做派,拍大腿拖长了声音哭诉,哪里有半滴眼泪,看着她娘脸色甚是尴尬,大概也没有经过这样的阵仗,不由得就有些恼怒,这半年一家人过得和和美美的,自己心存感恩,但是跟那老太太又有什么瓜葛,不过是自己爹的娘罢了。
这么一想她就道:“奶奶别哭,这爹说本来家里有天有地迟早也是要归家的,现在这个时候回来也好,奶奶日后就享享子孙福。”
李何氏一把推开谷雨:“我可没有那个命!”
李老头说话了,“老三回来就回来了,这也没有什么不好,再说哪家不是在地里讨生活。”
这句话惹恼了李何氏,又是一通骂一边哭诉。说的大概就是李老头不管家不知道管家的难处。
这一通闹腾下来,李何氏吊着个脸,阴阳怪气的道:“儿大了不由娘,这娶妻生子这么大的事情娘也做不了主了,这好好的活计说不要就不要,这下我看怎么过得下去,娶了个美人灯风一吹就跑了,我真命苦,老了老了还要养着一屋子小的。”
谷雨攥着小拳头,你老太太还人参公鸡了,我娘招你惹你了不成,她有些心疼娘肚子里的宝宝,一边让娘给她戴好头上的绢花以转移注意力。
李得泉咬咬牙,抬起头来,“娘,孩子娘也什么都会做,就是现在身子笨了一点,我多搭一把手就是,哪里用得上您老养活我们,再说小满他们也大了。”
小满赶紧道:“是啊,奶奶我什么都能够做。”
李何氏此时见无人应招也没有了兴致,懒懒说着:“你原来那间屋子你大哥一家子在住,总不能你们回来了让立春立夏两个人出门子去吧,你二哥的那边也不好住,少不得住我跟你爹的地我跟你爹一把老骨头的去睡柴房吧。”
惺惺作态!
李得泉苦笑着应下:“瞧爹娘说的,我们年轻,就在柴房凑合两天,等二哥回来了好商量商量。”
第三章 柴房夜话
李得泉一家只得挤进了柴房。
谷雨皱着小鼻子,打开房间一股子霉味扑鼻而来,堆着几捆子柴火跟稻草,饶是光线如此微弱,谷雨也看到了大片的蜘蛛网,地上留着抱柴时候拖下的零散稻草及柴火棍子。
李得泉脸色一干,“你们先在门口站一会,我收拾收拾。”说完麻利的将那泥地上的东西扫了一遍,把几捆子稻草解开,铺在地上厚厚的一层,谷雨娘从随身带着的包裹中拿出一块布,铺在上面,这才招呼他们几个进来。
片刻之后,李得泉又抱着一个被子过来,虽然硬邦邦的,好在还算是被子,让谷雨惊蛰他们一起睡下。
惊蛰犹豫了半响,还是坐在地上,直到李得泉再三催促,他才把棉袄脱下躺了下来,笑道:“这被子太小,让小满跟谷雨盖就行,我睡在这火盆子旁边,盖着自己的棉袄就行,这稻草也软乎乎的。”
谷雨看着那盆炭火有些害怕,这万一弄个一氧化碳中毒什么的就小命休矣,不过抬头看看这茅房屋顶,凌乱的蜘蛛网下面,是那土夯的墙,尚可以通风,也就安稳了一下,就是那稻草软和倒是软和,却有些扎人,坐在地上的霉味土味跟那柴禾的味道混合一处,直冲鼻腔,那柴堆里有什么东西窸窸窣窣的响。
她无法安慰那愁苦的爹娘,只好甜甜一笑:“哥说得对,这床比我们家里的软和多了,那爹娘,你们睡什么地方呢?”
李得泉过来摸摸谷雨的脑袋,“谷雨乖,你病刚好,好好睡一觉,爹娘有地方睡,别担心,待会过去拿个被子就行。”
这话音刚落,就传来了一阵刺耳的骂声:“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你拿这被子过去,你那两小子回来要冻死他们啊!那一家子的人你顾得过来吗?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我……”
定然是那大伯母了,谷雨缩进被子,小满以为她冷,将被子掖掖,“谷雨不怕,好好睡。”
小满哪里想到谷雨此时的心情,同一家人如此天差地别,爷爷木讷根本说不上话,奶奶装模作样又刻薄,大伯父软弱怕大伯母,大伯母凶悍,还有那个人精似的小立秋,这几个人都闹得如此,听说还有二伯父一家,四叔叔还有姑姑,这要是一屋子的亲戚都回来,不会自己跟着爹娘要去露宿了吧。
幸好哥哥姐姐爹娘都是好的,谷雨这么想着,这小身子也实在是困,眼皮越发沉重,终于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茅草顶上不知道飘下来什么东西,掉到谷雨的脸上,她觉很轻,有些风吹草动的就醒过来,刚将脸上的东西抹去,就听见爹娘小声说话,竖起耳朵听。
李得泉话语之中满是歉意,“孩子她娘,这身子都这么多个月了,难为你跟着我一起回来,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实在是苦了你。”
王氏一声幽幽的叹息,“这过日子哪里没有这磕磕碰碰,只是委屈了孩子,你也看见了,这屋子里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真怕日后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停顿了片刻,李得泉的声音又响起:“哎,也真是命,要不孩子娘你先回去,我带着孩子……”
“休说这混账话,我当年看中的还不是你老老实实的靠得住,这一家人就要在一起,走到哪里都一样,当初惊蛰那么小就走了,这么多年我也没敢回来,倒是你不嫌弃咱们没个儿子。”
谷雨怔住了,这惊蛰小小的走了,没个儿子?那现在身边躺着的人是谁?
李得泉的声音有些深沉:“她娘,咱们有手有脚有手艺的,日后定能过上好日子,本来安安稳稳过日子,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只是苏大人是好官,我们平头百姓的不知道那么多官场上的事情,只是苏大人在任的这些年咱们一直过得太太平平,倒是不像以前那些官,恨不得地皮上也能刮出三两油,我去家里做活计他也都是和和气气的,还跟着我学了两下子……”
王氏又道:“我没有怨你,这孩子也命苦,我们就好好的把他当成惊蛰吧,你瞧他不哭不闹的像是个没事人一般,我看着他就是不想给我们添麻烦,这孩子不声不响的我倒是担心,要不是有人来问,我们在外面也还不至于苦了他,这村子里就怕辱没了他,可怎么对得起大人的托付。”
又是好一阵的沉默。谷雨更加诧异,原来此惊蛰不是彼惊蛰,还是什么大官的儿子吗?这么一想,突然就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自己穿到这边也是孤单无所依,好在遇上了这户好人家,他却不知道什么原因,不得已变成了自己的大哥,跟自己的遭遇也差不了太多。她有些想看看惊蛰现在的样子,又怕惊扰了爹娘,只得作罢。
谷雨心里却是有些发酸,难怪做得好好的要回来安家,原来竟然是为了哥哥,况且还不是自己家的孩子,回来还被家人弄得如此难堪,谷雨有些心疼他们,鼻子一酸,也不敢哭出声来,缩回被子里尽量一动不动。
缓缓之后又悄悄的伸头出来。
“她娘,你这个身子要好好养养才行,这么多年不怀孩子,也苦了你,我想好了,到天明就出门寻寻屋子,到时候也算是有个地方落脚,二哥是个有主意的,等他回来再商量怎么过活,我有这做家具的手艺,等孩子生下来大一点,你就把那绣花的手艺拾起来,小满也能顶上用场了,谷雨小身子养养也没有大问题,只是惊蛰。”
王氏轻声细语的笑笑:“对,日子还是过得下去,惊蛰我倒是想,这孩子也不能辱没了他,等我们安顿好些,就寻个私塾让他继续念下去。”
李得泉有些激动,“想得跟我一块去了,我原先还怕你不同意。”
声音越发的小了,谷雨眼睛亮晶晶的盯着那蜘蛛网,觉得这柴房这些蜘蛛网这炭火,都让她心里暖暖的,躺在身边的姐姐小满安然的呼吸声在耳边,她把身子靠了靠,闭上眼睛,觉得分外的安心。
另一边,盖着棉袄的惊蛰,咬着嘴唇也闪动着泪花。
第四章 扫地出门
“哎呦,你这丫头都这么大,怎么就挑水都做不了,挑水做不了吧,这剁猪食也不会,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一大早上的,张氏借着快过年了厨房事多为由,拉着小满做家务事,却又一直数落小满。
谷雨有些看不过去,这些事情姐姐在家里何尝做过?爹一大早上的就开始整修那些破桌子烂板凳,娘撑着大肚子坐在堂屋中,奶奶李何氏摆着臭脸在那自叹,硬是脸一句话都插不上去,甚是尴尬。惊蛰便在一边陪着说话,即便大伯母在那指桑骂槐,他就当做没有听见。
这么一来,倒是让谷雨放心不少,看来爹娘没有白疼大哥,倒是小满一个人受着大伯母的话,面皮子又薄,倒是有些可怜。
谷雨就过灶房看看,小满正蹲在地上剁猪食,一双细手冻得通红,含着一包眼泪,见谷雨过来,赶紧笑笑:“你看你来这里做什么?”
谷雨捡起一根木棍子在地上画圈圈:“我来帮帮你。”
小满赶紧拍了她一下:“你还是不要在这生乱了,可别冻到了到时候又让身子不好,我能够应付这些。”
谷雨蹲在灶前烧火,“姐姐,我就蹲在这里,这里一点都不冷,要是那大伯母敢说你,我就帮你骂她!”
小满又是噗嗤一笑,“你这丫头怎么也学会了这等混话,这来到这边不像我们在自己家里,娘之前就交代过了的,这做点事情也没啥。”
谷雨倒是没有这么想,你委曲求全又怎么样,看看还不是不讨人家的好,她打定主意,大伯母要是进来,别的不敢,口舌之中她也讨不了便宜。顶多说错了还有一个童言无忌在那挡着呢。
这念头刚一转,就见大伯母已经进来了,抱着一把柴。
小满赶紧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谷雨倒是满脸防备的盯着她。
哪知道那粗壮的大伯母,突然笑了起来,“啊,小满,这猪食剁好了,剩下的交给伯母就好了,你们姐妹做不惯这些粗活,还是去等着吃饭吧。”
突然起来的变化真是让谷雨有些好笑,她看着灶房里还有柴火,为何还要抱着那一捆子柴呢,再看那柴之下,隐隐约约的一把稻草。谷雨心里有了计较,故意拖长了声音:“大伯母,我们也不能被人说是白吃饭的吧,这不过是搭把手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忙着?”
张氏没有料到谷雨会如此说,又干干笑道:“瞧谷雨这小嘴巴说的,我一个人应付得了,你们去堂屋烤火吧。”
既然已经这么说了,谷雨自然乐得其所,拉着一脸疑惑的小满去烤火了。
谷雨呆在堂屋里,不时的望着那灶房,等张氏喂猪的时候她就溜过去,四下里翻找,终于在柴堆里找到了那一窝的稻草,里面藏着的,竟然是一窝子鸡蛋,看样子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了。这一窝子的母鸡,一天就算是少下一两只蛋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有些好笑,这一大家子过着还真是会有这等事情,然后又见锅里炖着萝卜,地上放着几棵白菜,但是似乎倒是有什么肉香飘出来。但是锅灶之中也并没有看到那一丁点肉的影子,而灶前一只药罐子,正冒着气。
谷雨正要伸手过去,进门的大伯母一声喝止:“谷雨,你做什么?!”
谷雨作天真无邪状:“这个药罐子的火怕是熄了,我来添火,大伯母,这个是谁的药啊,闻着还怪香的。”
张氏刚才的一喝之后,转而有些不耐烦,“这个是你立秋姐姐的药,你快出去,要是弄洒了怎么办!”
谷雨冷笑一声,药罐子熬肉汤,亏她想得出来!
午饭已经没有鸡蛋,也没有腊肉,只有一锅子的萝卜白菜,加上一个小碟子的辣椒粉,冲上菜汤,对付着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