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你一座不孤城 作者:师小札

文案

在安静的天地一角,你为我生起的人间烟火,是我平生见过的唯一的浪漫。
送你一座不孤城,我还你一个小永恒。
简单说,这是一个温暖的故事,欢迎你来看,谢谢。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柏子仁,程静泊 ┃ 配角:沐子北 ┃ 其它:暖文


第一章

晚上七点三十分,灯塔里咖啡馆。
“嗯,开始吧,我们可以简单地交流一下,首先说说最近读的一本书是什么。”穿蓝色细纹衬衣的平头男生微笑地面对在桌的陌生人展开有礼貌的开场白。
“从我开始好了,我最近读的是多丽丝莱辛的金色笔记,大概读到三分之二的地方。”邻座的圆脸女生翘起她的小指轻轻扶了扶纤细的眼镜框,扫了扫在桌人后悠然补充,“算是一部沉思女性命运的著作吧。”
“听起来不错。”平头男生点头表示赞同,很快回应,“我最近读的是马尔克斯的一桩事先张扬的谋杀案,主题是探讨宿命,篇幅不长,仅五六万左右,写法很精练,语言有点冷幽默。”
“啊,怎么你们看的书都那么深奥?”接下来发言的是坐在平头男生斜对面,一位面色略拘谨的秀气女生,她声音轻轻的,兼带着一点自嘲的口吻,“我读大众文学比较多,最近在读的是龙应台的目送,感觉她的文字质朴优美,很能打动人心,适合我这样在外求学,常常想家的人。”
三人说完后有稍许的暂停,几秒种后,他们一齐看向仅剩的那位没有出声的女生,其中以平头男生望过去的目光最为炽热,刚进来的刹那他就秒速得出了结论,她是在场三个女生中唯一一个身材有料的美女,刚好还是他喜欢的高挑型,穿着简单,气质也不错。
见她好像迟迟没有开口说话的迹象,平头男生身体往前倾,语气很温柔:“这位沉思中的女同学,你呢?”
被点名的女生慢慢抬头,露出认真思索的眼神,细想后诚实地说:“除了专业书,我很久没有读过别的。”
“不会吧?”平头男生不忘盯着她白皙清静的脸,“可我们这是同城读书交流会,我以为只有喜欢读书的人会来参加。”
言下之意,若你不热爱阅读,你来干嘛。
女生回答:“网上的简介好像并没有强调这一条,必须是喜欢读书的人才能来参加交流会,是吧?”
她吐字很慢,语调略平,态度稳重,没有开玩笑的意思,顿时让在桌人琢磨不透。
“你说的也是。”平头男生笑了笑,态度刻意亲昵了一些,“你完全可以来这里交朋友,没有人会有异议,对了,你姓柏,名子仁是吗?没记错的话,这是一味药,能治疗失眠。”
他开始游刃有余地搭讪,完全忽略了邻座圆脸女生的皱眉。
“没错。”柏子仁表明事实后第一时间错开了他的目光。
“你说自己很久没有读过书了。”坐在柏子仁右边的那位爱读龙应台的,有乡愁的姑娘转过脸,中规中矩地拉回主题,“很久是多久呢?我想知道你上一本读的书是什么。”
“上一本?”柏子仁在短暂的停顿后回答,“漠漠的河,高一读的。”
然而从其他三人脸上的迷茫表情看来,他们皆对这本书一无所知。
“漠漠的河?是谁写的?是什么类型?”秀气女生表示有兴趣。
“作者是何漠。”柏子仁一边回忆,一边说,“类型的话,应该算是青春文学。”
话音落下,对面的圆脸发出一轻不可闻的哼笑,评价道:“难怪没听说过,我从来不看青春文学,恕我不能理解那类书有什么意义。”
平头男生摇头:“你这样说我可不赞同,一类书存在就有其道理,适者生存,要不早被淘汰了,不是吗?据我所知,这类型的书的确有不少人喜欢。”
秀气女生摸了摸鼻子,有些害羞地附和:“其实我读高中的那会也爱看,看了不少。”
圆脸有些不可置信:“我们今天坐在这里不会是来专门讨论青春文学的吧?”
平头男生耸肩:“有何不可,读书本质上没有高低之分,你没必要对此排斥。”
“如果是这样,只能说道不合不相为谋。”圆脸凛然起身,拿起挂在椅背上的包准备离开,态度干脆,“我还是找个安静的地方一个人读书好了。”
一人离开后,剩下三人不咸不淡地谈了二十多分钟,很快,秀气女生被一通电话催了回去,走之前连说不好意思,之后平头男生一直积极尝试和柏子仁聊点别的,但很快察觉她性格很闷,不善言辞,也明显表示出对他所说的不感兴趣,屡挫后心积郁闷,不想在没戏的感情上浪费时间,借口还有事先走一步。
这个周五的同城读书交流会无疾而终。
柏子仁一个人静坐在原位,双手摆在桌上,背脊挺直,目光下垂,凝视木桌中央的一个天然结疤许久,终于在一楼悠扬的音乐上扬时,她站起身,单手拎起书包,往楼下走,很快离开了这幢三层的咖啡馆。
果然,和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交流对有些社交障碍的她而言是有难度的,在一张陌生面孔前,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连一点交流的渴望都没有。
这样的情况虽然隐隐地持续了很多年,但近来有加重的倾向,她就此查询了一些网上资料,准备采纳一下过来人的建议,参加一些同城活动,强迫自己面对陌生人,尝试和他们沟通。
在搜遍了有关的讯息后,黔驴技穷,她很无奈地只发现了这个读书交流会,唯一幸运的是地点离她宿舍不远,仅距离一站路的思微路尽头,这一家名叫灯塔里的三层咖啡馆,她之前就路过,只觉得里面传出来的咖啡豆芬芳浓郁,却从没想过进去喝一杯小歇一会,当然也无缘得知这家咖啡馆二层有一个类似休闲客厅的地方,时常用老式放映机播放黑白电影,偶尔还会举办一些同城活动,譬如读书交流会。
只不过和想象中的场景不同,她本以为至少会有十个以上的人,结果只来了四个人,甚至不到半个小时,大家都觉得话不投机而匆促结束。
也许现在,和陌生人同桌,不带目的地交流一本书的心得,这本身就是天方夜谭,何况她确实有多年没有读过一本课外书了。她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学业上,精细,分毫不差的,因此每一阶段都获得优异的成绩,中考是全市第一名,高考是保送生,进了本城工业大学读了四年的生物科学,而后考研成功,现就读一门细菌学,人生按部就班,无惊无喜。
这样的生活很安全,她也没感到任何不好,直到近两个月来,她察觉到自己越来越没有了和人交流的想法,过度的沉默给她的学业和生活带来了困扰,当导师看她的目光带上明确的质疑时,她难得地产生了不安。
她不清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清楚自己不愿再继续这样的状态,想采取一些行动,让自己走出来。
回到宿舍,柏子仁从书柜的一角翻出那本高一时读过的《漠漠的河》小说。
蓝白相间的书皮,封面是手绘的一条河,河上有一座小桥,桥边有树,树下有花,整体氛围虚柔而淡,书名是钢笔字体,四个字落在右侧,整本书从头到尾一共两百六十二页,篇幅不长。
因为是七年前买的,经年累月的,书已经旧了,背脊处有一条明显的折痕,书页泛着落叶的淡黄色,指腹贴在上面能明显感受到微微的粗糙。
借着床头灯,柏子仁再一次重读这本高中时喜欢的书。
这本书有点半自传体的意味,讲的是一个叫何漠的女孩休学后周游各地的故事,她看了大海,穿越沙漠,经过或荒芜或曼妙的景色,邂逅了一个性格爽朗的,甚至有点男孩子气的女孩,爱上了一个英俊忧郁的摇滚乐大叔,体会过幸福,也被伤害过,最后疲倦地回到家,和家人团聚。
书中的结局,那个爽朗的女孩成为了何漠的挚友,一直爱护她的家人依旧在身边,唯有摇滚乐大叔不知所踪,大约是表达了某个主题,友情亲情和爱情三者中,最坚固的是亲情,最坦然的是友情,最易变的是爱情。
柏子仁当时心仪这本书并非羡慕何漠的自由不羁,平心说,她不怎么认同何漠选择的生活,相对于冒险和未知,她更崇尚理智和科学,然而她之所以会喜欢这本书,归根到底,迷恋的不过是一个书中的人物,何漠的兄长何言。
那个永远温和,宽厚,正义的兄长,有清澈明净的思想,内心和外表同样美好,他会在何漠遇到任何困难的时候说:“没事,我会解决的。”
他默默地尽了一个兄长全部的义务,他给予何漠最完整,纯粹的亲情,有这样的一个亲人在,何漠的内心世界再怎么残缺都是完满的。
至始至终,柏子仁喜欢的只是他,这个在整本书中分量不重,轻描淡写的配角,并且极有可能只是何漠虚拟的人物,竟然带给她一种真实的喜悦感,在读了一遍又一遍后,她迷恋上了一切和他有关的细节,逐字逐句探索过去,带着一种微妙的启蒙情感。
恋恋书中人。
说起来很荒谬,她从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追过星,她整个青春里唯一的爱情幻想对象竟然是一个书里的人物。
是不是有点…傻?
灯光下,泛黄书页上的字像是晕开一般,越行越远,柏子仁揉了揉眼睛,合上书,顺手放在枕边。
已经很晚了,窗外一点声音都没有,她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环顾这个整洁的房间,始终有一股撇不去的清冷气息,说来真的也太巧,刚搬进来的第一天,她就接到通知,同屋的室友因为临时有了家庭变故,休学一年,双人宿舍暂时成了单人宿舍,这个事实让不少同学羡慕。
而后的事实证明,独自住在一个没有人可以说话的空间,只会让她变得越来越封闭。
久久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外,她可以一直不和人主动说话,埋头做自己的事情,也不觉得时间难捱,一天又一天,日子哗哗如同秋冬交迭时纷纷落下的树叶一样,时间无声无息地流淌过去。
又一个周五,下午的课很早结束,吃完晚餐,柏子仁决定再次去灯塔里咖啡馆。
却没想到这周的读书交流会除了她之外,再无别人,她独自坐了一个小时,喝完两杯热饮,最终去楼下吧台结账。
二层到一层的楼梯转弯处有一个透明的玻璃移门书柜,置有形形□□的书,上方墙壁挂着几幅电影海报,从左到右分别是西线无战事,宾虚,日落大道和偷自行车的人。
柏子仁走下楼的途中听见一楼轰的一声。
随即是吧台女服务生的懊恼声音:“全部被我搞砸了,这可怎么办?!”
沿着木质阶梯一步步下行,柏子仁撞见一桩小事故,吧台前的地板上有个打开的木箱,箱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不少书,木箱边则是一个被打碎了的玻璃壶,前方有一个男人弯下腰,正在检查书籍上的水渍。
“都是我的错,我真的是蠢死了!”女服务生一边徒劳地叹息,一边跟着弯下腰,“这下子这几本书全要毁了,现在该怎么办,要不先搬到通风处,还是我去找吹风机,或者有什么其他的补救办法,若是被张经理知道…”
男人沉稳地打断了她的絮叨:“有没有熨斗?”
女服务生恍然:“我去找一个。”
她背过身,拉开抽屉翻钥匙,有点手忙脚乱:“要是被张经理知道就完了。”
男人拿起一本书,慢慢站直,掸了掸书的一角,声音有点轻:“没事,我会解决的。”
柏子仁停留在离吧台两米的地方,正想着开口结账,听到这句话,手上的动作一滞,目光对过去,望着面对面站着的男人抬起脸来。
清晰的脸廓,低垂的眼眸,俊挺的鼻梁,略白的肤色,是英俊,气质非常好的男人。
等到对方注意到她的视线,礼貌的眼神投在她脸上。
“我结账。”柏子仁直直地看着他,有点挪不开视线。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进吧台内,吩咐女服务生去忙客人的事情,钥匙他来找。
女服务生松了口气,带上笑容,迅捷地给柏子仁结了账。
柏子仁付钱的同时,余光不受控制地随着那个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移动,直到他找到抽屉里的钥匙,只身离开吧台,径直上了楼,她还站在那里。
女服务生似乎已经习惯了大部分女孩子见到他们店帅哥失神的模样,暗自笑了,没出声提醒。
半分钟后,柏子仁才回过神,想起自己早该离开这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了新文,这篇还是这个系列的温暖文,希望你喜欢,希望有缘看到的朋友可以撒个花,谢谢你的支持。


第二章

周一的课不多,下午只有两节公共课。
柏子仁在做笔记,旁边的朱鸣文拿笔戳了戳她的手臂,悄声道:“你被偷拍了。”
“什么意思?”柏子仁反问。
“倒数第二排,那个靠窗的灰色阿迪运动衣男,前几次公共课都拿手机偷拍你。”
柏子仁一本正经地求原因:“他为什么要拍我?”
“据说他对你一见钟情,还来问我们班的女同学,你是不是本地人。”
柏子仁闻言转过头,直接望过去,目光恰好锁定了那个穿灰色运动衣的男生,后者没料到她会突然眼神杀过来,赶紧放下手机,装作没事人。
“他长得倒还算端正,就是穿着品味很差,一个季度就两套灰白运动服换着穿,还时不时搭配鲜红色的短袜。”
柏子仁没发表意见。
朱鸣文兀自下了总结:“从你的表情看来,我打赌他半点希望都没有。”
见柏子仁依旧没有反应,朱鸣文撇了撇嘴,没趣地作罢。
下了课,柏子仁在校园超市买了一盒饼干,排队付钱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也喜欢柠檬夹心口味的?”
柏子仁回头一看,端端正正的一张国字脸。
“不好意思,上课的时候打扰到你了。”阿迪男憨憨一笑,“我叫方正,三班的。”
柏子仁有点迟钝地回应:“你好。”
“开学第一天我就注意到你了,但还没有幸和你说过话。”方正试探道,“你好像常常独来独往。”
“嗯?嗯。”
“但你很聪明,让我很欣赏。”
柏子仁一愣,本想说句谢谢,但话到嘴边就停了,在小小的沉默中,轮到她结账了,她很快付好了钱走出去,没走几步,方正已经跟上来,在她背后虚晃了一下手臂,问道:“你现在去食堂吗?”
“不是。”柏子仁如实说,“我要去导师办公室。”
“那就不打扰你了,下次有时间聊。”
方正走后,柏子仁去见了导师傅禾,帮忙整理了资料,做了不少杂事,最终拿了一堆题回宿舍做。
脱外套的时候意外地发现口袋里多了一张纸,取出一看,竟然是一张信纸。
“柏同学,想必你已经从闲人口中听到了什么,没错,我的确在喜欢你,请原谅我的一言难尽,有些话当面说不出口,只好以这种形式向你表达,我不屑华丽的辞藻,想说的很简单,在开学第一天遇见你就有很不一样的感觉,经过这些日子的斟酌思量,已证实自己对你是一见钟情,每天都很期待看见你的身影,更想和你近距离聊聊,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先从朋友开始,下面是我的电话号码,等待你的回复,最后请相信我是个不错的人。”
柏子仁反复看了两遍,确认这是写给她的,有点无语。
她从没有收过类似的信,不懂该怎么回复,本想丢掉,但一想到这毕竟是来自一个大男生的诚意,为表尊重,她折叠好,顺手放在书架的字典上。
然后她打开傅老师安排的卷子,拿出一支笔,摘下笔帽,低头做题,做了一面后有点走神,笔尖不知不觉地斜出答题框,在空白处涂涂写写,十几秒后,她才正视自己写的四个字是:“一见钟情。”
有一缕头发挂了下来,刷在脸上,她轻轻拨开,略有烦躁。
莫名其妙的,感觉这个周一特别的漫长。
而后的几天也是同样,不知是否因为天气渐冷的关系,人的血液流动速度变慢,思绪也变得凝滞,甚至注意力都不太能集中。
直到周五。
柏子仁静坐在灯塔里咖啡馆二楼,一个人翻着手头的书,除了楼下隐隐传上来的音乐,周围的氛围很静谧,说真的,这家咖啡馆在细节布置上很考究,墙纸很干净,玻璃杯擦得很亮,木桌上没有半点油渍,除了一盏老式的绿罩玻璃台灯外,桌上没有类似干花,蜡烛,幸运签等多余的东西,也没有猫跑出来卖萌。
尤其是二楼的空间,宽敞又洁净,很适合阅读的氛围。
大半个小时过后,耳边才有了轻微的动静声。
柏子仁抬头,朝楼梯口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人从三楼拾阶而下,越来越近的时候,她目不转睛地看他,果然是上周撞见的男人。
今天外面的气温十二度,他只穿了暗色竖纹衬衣和休闲裤,手上拿着一本东西,很随意地走下来,朝二楼看了看。
当看见大客厅单独亮着一盏台灯,唯有一个穿着黑色毛衣的女生坐在光源边,手边一本书加一个玻璃水杯,十分的清简,他有些意外,正好那女生抬眼和他对望,瞬间让他有了错觉,好像隔着一片海,视线中浮现一个孤零零的小岛。
他止步,然后来到墙的一边,顺手帮她开了头顶的两盏灯,正要离开,听见她开口问道:“请问你,你也是来参加周五的读书交流会的吗?”
他转过身,回答她:“不是。”
“是吗?但我看你手上拿着一本书。”
“嗯,这本是教材。”他解释了一句。
“哦,是我弄错了,不好意思。”她觉得自己贸然搭讪实在欠些火候,仓促间收回了目光。
却没料到,他在她的搭讪后,很自然地走了过来,来到她的身边,礼节性地保持一个距离,借着光看她手边的那本书,目光安静地停留在那蓝白相间的书皮上,像是看一件尘封已久的东西,光默然地照亮了他那极为好看的侧颜,在这样一个清雅宁静的角落,一道修长的剪影定格在墙上,一种温和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服帖在她衣服上。
然后他缓缓地把手上的教材放在桌上,坐到她对面的座位,举止妥当,礼貌地说:“其实我没想到近期办的读书会这么冷清,结果只有一个人,不管怎么样,谢谢你捧场。”
柏子仁想了想说:“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很好,路程也方便,离我的学校很近。”
“你在这附近读书吗?”
“对,我在工业大学读研一。”
他微笑了一下,但丝毫没有进一步打探她隐私的兴趣,而是拉回了主题:“你平常都喜欢读些什么书?”
“其实我基本不怎么读书。”柏子仁拿起手头仅有的书,“除了这一本,不过也是很久之前买的,最近在重温。”
他看着灯光下的书名,说道:“看得出有些历史了。”
“怪我没有好好保养。”柏子仁放下书,看了一眼他携带的教材,外面包着牛皮纸,猜不出是什么内容,但凭此可以知道他是爱惜书的人。
“你说你基本不读书,那是凑巧找到这里的?”
柏子仁沉默,在他墨色瞳孔的注视下,内心意外地起了一种以往从未产生过的变化。
“我是上网搜到的,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很奇怪,其实我找来这里的目的只是想找一个人交流。”
他安静的神色表明正在耐心倾听她的话,并且不觉得她有多么异类:“很正常,有些话对陌生人反而更容易说出口。”
“真的?那你也会有同样的感觉吗?”
“有,我猜大部分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
柏子仁看看他的脸,又看看桌上那本包着封皮的神秘教材,慢慢地问:“这本是什么内容?”
“哦,这是一本哲学教科书。”
“啊?”她始料未及。
他伸手拿起那本有些厚的教材,坦然道:“其实是和我的工作有关。”
“你的工作?”
“我是一个教书匠,教的课程是哲学。”他说,“平常在这里做兼职。”
“哲学。”她轻叹,心想自己对哲学的了解仅限于课堂上那些最基本的定义,除此之外一无所知,于是费力回忆了一下,“是对世界本源的研究,是世界观和方法论的统一,如果记得没错的话?”
他没兴趣在课外纠错,稍微思考了一下后温和直白地说:“哲学这个词源于希腊语,词源是爱智慧的意思,简单地说是一门能让人变得聪明的学科,同样也是一种日常生活中的思维方式。”
“那是我记错了?”
“不,关于哲学,至今没有一个统一的定义。”他说,“你说的也没错。”
柏子仁双手交叠在自己的书上,沉吟道:“嗯…听起来很有趣,可惜我读得太少,知识浅薄。”
“每个人的兴趣方向不同。”他说着又看向她手里的那本书,目光如宁静的浩瀚星辰,“就像是你喜欢的,我可能也一无所知。”
顺着他低下来的目光,柏子仁慷慨地把《漠漠的河》推至桌子中央,简单介绍:“这本书是我高一时候读的,算是青春类文学,大概讲的是一个少女休学后周游各地的故事。”
他伸手拿起她的书,垂眸详细地凝视封面。
正好让她看清楚他按在书上的那只手,修长干净,骨节有力,看起来十分舒服,重点是他拿书的姿态从容雅致,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他仅看了一会,并没有翻开,只是问她:“你觉得很好看?”
“嗯,里面有很多风光的描写,像是青岛的海,西北的大漠,还有坝美村和孔雀湖。”
他慢慢点了点头,认真的“嗯”了一下表示回应。
“还有里面的爱情,友情和亲情。”柏子仁琢磨着寻找各种措辞,“怎么形容呢?我觉得很真实,无论是快乐还是悲伤,读过去好像就发生在自己身边一样,从头到尾都会被人物的情绪感染。”
他一直听,却始终没有翻开,只是看了看书封,指端游移在书名上,一会后礼貌地递还给她。
看出他对此没多大兴趣,柏子仁也没失望,毕竟他看上去就不像是会读这类书的人。
柏子仁收好自己的书,找了一个话题:“你能推荐我一本书吗?你最近读的一本就好。”
“我最近读的是一本游记随想,有兴趣读这类型的吗?”
柏子仁点头,很快拿出自己的便签本,认真记下他接下来说出的书名,一边记一边偷看他一眼,发现他在低头检查她写的字,一联想他教师的身份,她握笔的姿态都很庄重。
写好书名,她又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慢慢扯下来递给他,鼓起人生最大的勇气:“这是我的名字。”
“柏子仁。”他读了一遍,抬眸看她,“记得以前吃的中药里有这一味。”
“对,就是那个,很多人都觉得我的名字是一味药名很奇怪,但胜在好记。”
还未等她开口要求,他已经很自然地拿过她的笔,大方地落在纸上,在她的名字下方写上自己的名字。
“这个是我的。”他写完交给她,“很高兴在这里认识你。”
她低头看纸上舒缓绵延的三个字,在心里默念:“程静泊。”
若说以前不太在意人如其名这事,这一刻倒觉得挺玄妙的,在她见过太多的名字后,唯独他的名字和他本身最熨帖。
“你在这里做兼职,每天都在?”她试问。
“这个不一定,如果没要其他紧事的话,周五晚上会过来。”
“请问你平常在哪里教书?”
这个问题他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迟疑有没有必要把真实的个人情况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