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向前冲 作者:诗梵【完结+番外】
我是山贼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花纷飞,燕双飞,空朦烟雨笼山翠。山麓晓湿春,看花红柳翠,东风吹,一派好春光。
我伸了个懒腰,拉拉深紫的衣袖,扛着一柄大刀,不紧不慢下山去,开始我前途光明平坦的一天山贼生涯。
来得早了,山道上一个人影也没有,没有生意可做。我摇摇头,叹息:这年头,山贼也不容易。
把沉重的大刀扔到一边,我从怀里摸出两个鸡蛋,一壶凉茶,开始吃早餐,一边等待送上门的买卖。
鸡蛋是笙儿为我煮的,他是山寨大娘的侄子,17岁了,模样周正,看到我就粘上来,可是,我看到一个大男人涂脂抹粉,对着我妩媚撒娇,我的鸡皮疙瘩就簌簌地落,真个无边落木萧萧下。
山寨里的女人一个比一个彪悍,平日里抢劫得多了,美貌柔弱的大家公子她们也玩过不少,放浪成性,玩腻了就卖进倌儿楼里去。大娘很是不放心她的侄子,好在大娘是山寨里的元老,寨子里是仅次于寨主陈赦的人,年纪又最长,倒没几个人敢动笙儿。
17岁在这个国家已经是急需要嫁出去的年纪,大娘一直操置着想把他嫁给众多山贼中的一个。不幸我也是候选人之一。
至于我,我也不明白自己长这么瘦弱怎么去当了山贼,还带着个老家奴。听说以前我也是吃穿不愁大户人家出身的小姐,后来家道败落,惹上官司,家财尽失,只剩下一个老家奴忠心耿耿跟着,为了逃命只好栖身山寨。
老家奴苏澜这么说,我也懒得去细问,这个身体的主人以前是什么境况和我没多大关系,毕竟我是半道上附身的魂魄。
天上的毛毛雨停了,山中的鸟叫声欢畅起来,鸡蛋也吃完了,还没人送上门让我抢劫。靠着树先睡会儿。
本小姐原来是二十一世纪的大好青年,刚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还未婚,可怜我脑子一热,断送了我的大好前程。
暑假回老家,儿时一群玩伴说起往事,笑话我竟然一直没有学会爬树。这是我的痛处,从小捉知了时,就只能眼巴巴看着他们一个个猴一样蹿上树,爬得老高,然后下来时神气活现地抓着几只正褪壳的知了。槐花开的时候,依然是流着口水看人家坐在树杈上吃得那叫一个开心,偶尔扔下几串槐花给我解馋。
不是没试过,可惜皮都蹭破也勉强爬个一米,再爬不高。
被他们笑话,我脑子一热,豪迈地表示我已经会爬树了,在他们惊讶的目光里,我雄赳赳地走到树前,脱了鞋袜,狠心爬,反正我只要爬几下证明给他们看好了。
没想到我爬的意外地顺利,这棵桐树上的突起很多,我轻松地爬了上去,底下一片叫好声,我得意了,这么容易,嘿嘿,看到上面有个知了褪掉的壳,决定爬上去拿个战利品。结果战利品是拿到了。
但是,我意外地发现自己爬得有多高,大概十几米的样子,然后,然后下不去了,再然后,再然后就摔下去了。
再次验证了那句真理:爬得越高,摔得越狠。
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另一个时空里,而且拥有了另一个身体。这个身体原来的主人,叫苏武。汗,我还苏武牧羊呢!
据我观察,这个世界虽然和古代中国的封建制度以及衣着有些相似,却不属于我所知的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甚至野史中也没记载过,我身处的国家叫青月国。
这个时空里男子身材纤秀美貌,地位低下,嫁人后靠妻主生存。以女子为尊,整个社会的权利和财富都由女子掌管着,就像是《镜花缘》里的翻版女儿国。简单地说,我的灵魂莫名其妙地穿越了时空,进入了这个身体。
更让我瞠目结舌的是,在这个世界里是男人生孩子。
哈哈哈,我当时听那自称是我老家奴的苏澜说完后大笑三声,兴高采烈地追问孩子从哪里生出来,苏澜的嘴抖了半天,终于道:“自然是从后庭产子了,小姐,真的失忆这么彻底吗?”
我扁扁嘴:“这能怪我吗?谁叫你看顾不好,让我从马上掉下来,滚到山沟里,脑袋都砸晕了,能不失忆吗?”
苏澜眨眨眼,枯皱的老皮跟着抖两抖,终于颓然叹息。
我盘算了下,以我目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体质,空有二十一世纪的高等学历,在这个世界里却无处发挥,多媒体制作,嘿嘿,这里大家走路靠马车晚上点油灯的情况下,不知道多媒体要多少年后才会出现。
我学的是简体字,这个世界通行的是龙飞凤舞的繁体字,偶尔或许我能蒙一两个字出来,基本上就是个文盲。
最最重要的是,我没银子,苏澜也没有,也就是我连经商的资本都没有。感谢上天,虽然不能上研究生,可是老天并没有抛弃我,把我放进了这个女尊男卑的世界里,而且干的还是很有前途的职业——山贼。
山贼来钱肯定快,我暗地里窃喜,我甚至可以替二十一世纪的女同胞们出口恶气,抢个把美貌公子也来个左拥右抱。
只要我勤奋努力踏实肯干地打劫,日夜加班加点,总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致富。
可惜我兴奋地把计划告诉苏澜时,她老眼昏花地颤悠悠看了我半天,然后,感动得一塌糊涂地哭:“小姐,你果然是失忆了…”
送上门的美男
我无视她的悲戚,脑袋上的伤好了以后,就开始认真执行计划,前几次,跟着山寨里的几个老女人去抢了一个过路商客,缴给山寨一半战果,剩下的我也分了三两银子。
可惜那马车里的公子很是肥胖,臃肿的身材完全变了形,那马车怕是都塞不下了,叫人提不起一点兴致.众人大失所望,后来听说那公子是前面镇上有名的富户之子后,大家两眼放光,迅速把他打包关进山寨,送书信给那富户要赎银。
这位肥公子我就勉为其难照看,一天送一顿饭,山贼们商议过了,说如果他老娘不送银子来,就把他饿瘦了卖到山下的倌儿楼里。
这么带了几天,我已经熟门熟路,通晓抢劫的作业流程,今天,就是我值班放哨,等待送上门的商客,然后通风报信,然后大家群殴,然后,分赃。
春雨又飘洒起来,已经到了中午,我开始饥肠辘辘,还是半个人影没有,今天运气真不是一般地坏。
一壶凉茶我已经喝干了半壶,晃晃脑袋念叨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咦?草丛里怎么多了一双脚,穿着锦缎面的软底鞋,弯弯窄窄,啧啧,很清秀的脚,再上面是一袭云衫,隐在云衫下的腿形看起来修长挺拔,一看就是个美人。
我眨眨眼睛猛地跳起来,面前的人束着金冠,一头青丝如瀑,乌亮亮地,衬着雪一样的肌肤,美玉无瑕,脸上一对妖媚的双瞳,幽深如海,眼梢妖娆地上翘,眼睫毛一根根浓密得像扇子。
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男人,而且是个绝色倾城的美男。
唉,“红酥手,黄滕酒,满城春色宫墙柳。”我摇头晃脑记起陆老爷子《钗头凤》。他立在我身旁天高云淡,好似就是来听我念这破诗词地,满是好奇地歪着头上下打量我。
我丢了水壶,哈哈,上帝叔叔啊,你果然疼我,怕我在山寨里闷出病来,终于送一个美人来。我精神抖擞擦擦口水,朝他抛个媚眼,老兄,吐个先。
要知道我一脸大麻子,左脸有一颗瘊子,生着又黑又长的汗毛两三根,外带右脸一片烫伤的狼藉红斑。
那个啥,这年头,做强盗是要有资本地,我一无强壮的体魄,二无凶神恶煞的脸,三无肥硕的横肉,指望这一副瘦瘦弱弱的身板去抢劫,吓唬不了人,只好将就将就把自己包装下。
他果然眉头拧了拧,好似胃不太舒服。
这个时空里,哪有男子敢单身上路的,还长得绝色倾城,背上的包裹里一定有不少银子,啧啧,没有被人抢走已经是万幸了。不容易啊,竟然能一直走到这里等着被我抢,佛祖啊,再次感谢天上众神照顾我…
好色不是我的错,前一世一直在学校呆着,除了一堆书生男,哪里见过这样人见人爱花见花痴的美男?哪个女人看见这家伙估计都要留鼻血。
嘿嘿,我使劲按了按鼻子以免鼻血喷出来,清清喉咙,叉腰喝道:“你,哪来的?”
他不悦地斜我一眼,我回翻一个白眼,忽然看见他左手提着一柄剑,顿时心脏跳停一下,乖乖,怪不得敢横行无忌,原来不是吃干饭地。这家伙长这么美貌,打他主意的人必定不少,他能一路大摇大摆走到这里,一定不是善善之辈…
我心里打个转,赶紧掏出一支鸣笛,使劲吹出来,立刻山上传来应声。
我舒口气。
这家伙冷眼旁观等我完成一系列动作,然后看着一群彪悍的女人吼叫着从山上冲下来,眉毛抬都不抬。
被藐视了,山贼的尊严何在?!我一见援军眨眼就要到,立刻欢欣鼓舞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人和财!你,乖乖地跟我回山寨做我的小爷。”决定了,这个家伙抢回山寨以后,我一定要向山大王请求把他娶回屋。
哗,我的援军到了,他妖娆的大眼睛四下里一扫,轰…
这帮彪悍无敌的女人立刻作鸟兽散,屁滚尿流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间撤退得干干净净,留下一地的棍棒刀剑。
和一个我,在他面前玉树临风瑟瑟抖栗。
这,这什么状况?
我吞了吞口水,大哥,不要这么平淡如水地看着我,怎么感觉我就象你面前的一只跳蚤?
我再笨,也知道该逃命。不管这个人是谁,能让那群狼一样的女人疯狂逃命,一定是个狠角儿。
美人悠闲地摘朵花,清泠泠十分动听地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我腿肚子一哆嗦,奶奶的,你说让滚就滚,太没面子了!在学校的时候只有我说滚的份,到了这女尊男卑的世界,敢对我说滚,不给你三分颜色看你就不会记得偶是谁?!
我扁扁嘴,抹一把脸,弯腰谄媚地笑:“是!”趁他低头嗅花的时候,把手里攥的东西一撒手扬出去。
这包迷香粉是向那群女人讨来的,为了关键时刻能争取时间逃命,只不过,只不过我顺带在粉里掺了点痒粉。
那美人轻皱了皱眉头,挥一挥衣袖,不沾半点粉。
而我,撒脚丫子还没跑出半步。
他的眼睛眯起来,我干干一笑:“天色不早,公子趁早赶路吧,请便,在下,在下肚子疼得紧,要立刻出恭,不侯了…”一边脚底抹油,眼角瞥了瞥,往旁侧挪,那儿是灌木从,我跳进去,有条近道可以逃命,大抵可以逃生。
他冷漠地抿了抿唇,轻弹了弹手中的花。已经挪到边上了,我立刻以追求美金的超光速扑进灌木丛,逃命去也。
人为刀俎
我狼狈地奔回住的地方,又饿又脏。滚了一身泥,衣服上尽是泥浆和草叶。苏澜看见我这模样,脸上的老皮直抖,我对着她把那群没义气将我独自抛下的山贼骂了个狗血淋头。
苏澜一边听一边抹汗,嘴唇抖了几抖地,还是跑去伙房弄了热水,又到厨上做了些饭菜端过来。
我痛痛快快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神情气爽吃完饭,天已经有些擦黑了,只听见隔壁屋里住着的老曾立在门外叫道:“苏武,寨主叫大家去聚义堂议事,你快点!”
我大怒,开门一脚踹出道:“你个没义气的,还敢来叫我!”耶,踹空了?那家伙已经撒丫子跑了个没影!我郁闷地照门一脚踹,疼得在地上直蹦。
没好气去了聚义厅,一路上那些女人都躲着我,终于知道自己也可以这么威风一时了。一进大厅,只见乌压压一片,全寨的乌合之众都在,赶紧也低了头,偷偷挤进人堆里。
陈赦在座上谈笑风生,二头领大娘三头领元夜都在,好像还多了一个人,我偷瞄一眼,吓了个胆战心惊。
午间碰到的那个美男正气定神闲坐在陈赦身旁,接受下面众目睽睽的火热偷窥,谁叫他生得这么美,下面这些个山贼土匪,哪个不是贪淫好色的?
那家伙像是感觉到底下的眼神,抬眼淡淡扫了一眼,底下一片抽气声,齐刷刷迅速埋头。
陈赦清清喉咙,说了几句山寨的事情,叫我等当心,说朝廷最近有风声传出,像是动了剿匪的念头,要我等众人若得到任何消息,立刻报来,末了又添了句,意思是说秦公子要在山寨的后院住几日,叫我等莫要滋扰秦公子。
我悄悄问身旁的人:“秦公子是谁啊?”
身旁人白我一眼:“就是上头坐着那位,可了不得,世上哪有男人四处跑的,现今也只有秦公子敢在女人窝里横行。他是水榭山庄庄主的独子,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水榭公子秦江月,咱寨主的弟弟就嫁了水榭山庄庄主的妹妹,可是亲家。因为有这关系在,江湖上人对咱这山寨的人也要敬三分。这秦公子人虽然美貌,可是个活阎王,上次寨子里有个不怕死的走路的时候撞到了他,他二话没说,眨眼的功夫把人剁成两半,还有后山种菜的瞎眼老孙,她是趴在窗户外头想看他洗浴,秦公子抬抬手,两根针直接穿过窗户钉进她眼里,就瞎掉了。江湖上想图他美貌结果死在他手里的人更是多如牛毛…如今江湖上十大高手榜,秦公子排名第二。”
她末了阴森森一笑,“你今儿个犯在他手里,不是找死么?”
我头上冷汗流了几淌,不死心地问一句:“那排名第一的是谁?”
她神秘一笑:“秦公子的师父,不过,已经亡故…而且,秦公子的造诣早已远远超越了他师父。”
我的心肝颤悠悠滴溜溜,拿袖子抹把汗,心道幸亏今天在山下的时候有化妆,就算他撞见了我怕也不认得。以后几天只要秦公子还在山上,我就做缩头乌龟,闷在房里不出来,叫他找不见看不到,自然就忘掉今天的事了。
我的小算盘还没有扒拉完,就听见那秦公子慵懒地道:“陈寨主,我今日到贵地来,遇上贵寨望风的人,好生招待了我一番,十分有趣儿,不如寨主将她叫上来让我认识认识。”
我听见周围一片吸气声,顿觉不妙,便往门口挪,寨主脸色一沉,转过脸问道:“是哪个?”
我正想大步开溜,我周围的人群已经齐刷刷整齐后跨几步,留下我一个孤寥寥显眼地立在当中。苍天啊!!这是什么世道!果然是一群没义气的乌鸦!
我咬牙,愤愤不平望后狠瞪,一转头,抬眼正对上秦公子妖娆的大眼睛,在我身上扫了几扫。我干干咽口唾沫,紧张得脚指头都卷起来。
他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下,想是没看见麻子跟瘊子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有点不舒服,眼睛眯起来,跟着饶有兴致地盯着我抿嘴淡笑:“陈寨主的手下果然各有特色,这一个格外不同凡响,我在山寨这几日正缺个解闷的,想请寨主把人归我调配几天,寻个乐子。”
寻个乐子这几个字他咬得先重后轻,像是从牙缝里说出来的,实际上他就是咬着牙挤出来地。
底下一片同情加幸灾乐祸的目光都在我背后交缠得火花乱闪,我干干地笑得哆嗦,讨好地弯腰道:“寨主,我才刚学会打劫,还要多锻炼锻炼,不如叫别人来陪秦公子,小的还要在山下多抢个几回顺顺手。”
旁边坐的大娘同情地看我一眼,那目光大抵是看案板上的鱼肉:“是啊,苏武手脚不麻利,还是换个人…”大娘你太好了,冲你今天替我说话的份上,日后我必定替笙儿寻个好妻主。
寨主看一眼不动声色喝茶的秦公子,他没有让步的迹象,又瞟一眼我,“就这么定了,苏武,秦公子是世家公子,不会错待你,你好生伺候便是。”
我不死心地抛出一句:“寨主,男女有别,恐不方便。若是损了秦公子清誉,小的担当不起。”
秦江月微偏着头,似笑非笑瞥我一眼,我登时打个寒噤,低头住声。
水榭公子
我自从被叫过来,就很没出息地站在院子外头拿脚挖地,挖了半柱香功夫,死活不进门。 这院子里面住着的是活阎王,虽然这个世界是女尊男卑,可偏让我碰到了这样的狠角色。
苏澜知道我得罪了活阎王后,十分惊慌,末了拿了把剑藏进怀里,对我道:“小姐,不如让苏澜去吧,小姐此时下山还来得及。”
我感动得一塌糊涂,果然是我最忠心的老家奴,可是我下山能去哪?再说叫已经老迈的苏澜替我,我于心何忍?
那活阎王也没说要我死,只是拿我当乐子,我一咬牙,去就去,只要去低声下气陪错,兴许他也懒得理我。苏澜见我坚决,便也没说什么。
专门路过此地的女人们一脸同情外加阴险地扫我一眼,甚而有人干脆坐到门前的大树杈上占据有利位置,等待看好戏。
怒,山贼窝里果然没好人,仿佛看见有人被横劈还是竖割将是山寨千古流传的亘古传说,不看会后悔八辈子。
呸!我鄙视地朝这帮长得歪瓜裂枣的女乌鸦们吐口口水,怪不得笙儿看不上她们,她们怎么比得上我眉眼风流。
抬头看天,已经繁星点点,哼!我两眼一闭,推门进去。
一个清秀的小厮站在院子里指挥一堆人搬东西,收拾各处角落。他看见我,高傲地道:“你,快去!公子叫你半天了,现在才到,公子等得不耐烦发起火来,你自己担待!”
奶奶的,一个小孩子就敢这么和我说话,我忍,忍。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形势比人强,谁让人家的后台是活阎王呢。
走到活阎王的门前,我深吸一口气,轻轻扣门,完了,手都开始抖了。
只听那阎王在里面懒洋洋地道:“进来。”
我一步跨进门,秦江月斜靠在长塌上,见我进来,斜眼将我上下打量一番,眼睛弯弯地道:“苏武,听陈寨主说,你往日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怪不得,原来是笔墨深厚。山贼里竟也藏着文人,倒是少有的。今日听你在山下念的诗句很是不凡,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真是好句,不知江月有没有这个荣幸一睹全诗?”
果然案几上摆着笔墨纸砚,我咽口唾沫,要老子的命啊,别说我不会写繁体字,即便写出来的简体字,估计也是狗爬,若秦小公子能认得出来,在下倒真要佩服他几升汗水来。
当下惶恐道:“秦公子有所不知,那个,小人前些日子从马上摔下来,滚到沟子里,已经忘了前事。这笔墨,这笔墨,原先本也不通,今日的句子却是从别处听来,觉着顺耳就记住了。”
秦公子妖娆的眸子在烛光里闪耀,连带我的小心肝跟着也忽闪忽闪,不知道活阎王信不信,更不知他预备怎么个折腾我。
“那么,”秦公子起身,立在灯下,笑吟吟道:“敢问苏武是从哪位高人处听得此句?”
我腹诽一句,你奶奶的,莫非要我告诉你我念的是千秋史册的李白跟陆游的句子?说了你也不知道!暗地里翻个白眼,更加惶恐道:“小人不知,是小人抢劫的时候听过往的商客曾经念过,小人又生性愚昧,也不知其中味,若无意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宽恕则个。”
那秦公子没有说话,只站在那儿,我埋头良久,脖子有些酸了,偷偷瞄一眼,正和那秦公子对了个正好,登时吓得一哆嗦,头埋得更低。
秦江月拨了拨烛芯,忽然问道:“苏武是哪里人氏?家中可有什么人?”
我辛苦地想了想苏澜告诉我的信息,干涩地回道:“小人是前苏县人氏,家母在当地行商,以前颇有些田产,后来突逢家变,惹上官司,家中人死的死,散的散,只剩下我和老家奴苏澜两个了。”
秦江月漫不经心一笑,看得我勾魂摄魄,赶紧低头,他道:“可是当地有名的盐商苏回英家吗?”
我咯噔一下,这秦江月把我家底都翻了个底朝天,估计比我还清楚我家的底细,此人果然狠辣,莫非是我得罪了他便想一锅端杀个干净?当下诺诺应声。
他眉头一皱,扫我两眼,忽然神色变了变,两指轻弹,有物事从他袖间飞出,穿窗而过,没看清是什么东西,外面的小厮厉声喝道:“谁?!”接着有衣袖破空之声。
我的冷汗淌下来,水榭公子的名头果然不是假的,连服侍的小厮都如此强悍,谁敢要他?
不过,这闯进来的人是谁呢?
莫非是那帮女人嫌看得不过瘾偷偷溜进了院子,若是如此才好,待被那小厮抓住,怕有一顿好果子吃,嘿嘿,也不枉她们出卖我两回的报应。
不料,那小厮很快折回来在门外道:“回公子,那人受了伤,但是逃脱了。”我震惊,继而很是失意,不想山寨中人竟还有些三脚猫功夫,竟没被捉到,我那报复的臆想就此落空.
秦江月一言不发,眯着桃花眼扫了我一回,挥了挥衣袖,有疾风带过,房门忽然砰地一声关住,我一哆嗦,不妙!拔腿想跑,却是眼前一花,不知怎的他便揪着我的衣襟拽到他眼前提了起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有那么轻,可以让人轻而易举地举起来,而且还是个应该处于弱势的男子!我的脸离那高几上的烛台甚近,被火烤得滋滋地疼,原来现在才出手,是在思考如何折腾我,莫非是决定要先拿蜡烛在我脸上烧一片,好迎合白天烫伤那一脸妆?
他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在我脸上,眨也不眨,盯得我心头发毛,大哥,不要离我这么近,一边被火烤着,一边被你吓得抽筋,这滋味,才真真是水深火热。
秦公子妖娆的眼睛在灯火下尤其地美丽,如星辰光耀幽深,雪一样无瑕的肌肤,淡淡的唇,看得我直流口水,莫不是要调戏我?
要知道前生今世我都还没有开荤呢,象这么美貌的男人还是头一回见,我的小心肝啊,跳得那叫一个响。
再不放开,管你是阎王,我也要轻薄一回揩点油了!!
贴我这么近,近得我要,我要忍不住了。只是,只是,秦江月的眼神怎么眯得这么阴冷可怕?
“秦公子,晚饭已经备好,可以进来么?”在这紧要关头,笙儿的声音仿佛天籁在门外响起,拌着轻轻的叩门声。
笙儿,我决定了,如果你不要再在脸上擦二斤白粉,不再对着我扭腰扭屁股嗲声嗲气,我就要了你。
惊蛰
秦江月别过头看一眼门,平平淡淡道:“进来。”手一把松开。
我扑通倒地,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笙儿脸上挂着竟足有三斤的白粉,妩媚娇笑着扭腰进来,今天擦的粉比往日多了一倍,走路不会掉渣么?白得跟无常鬼似的,如果夜里看见他,我一定会吓个半死。
我的心肝开始抖,抖一抖地,把刚起的那点好感抖了个没影,迅速爬起来闪一边去,生怕笙儿的白粉掉我身上了。
笙儿风情万种地瞥我一眼,我身上立时起了无数的小疙瘩,笙儿放下托盘,柔声道:“秦公子,这山上衣食简陋,饭菜粗了些,比不得山下的精致,还请秦公子不要嫌弃。”
我望一眼桌上,四样精致小菜,香得掉牙,一碟点心,一笼包子,两碗米粥,一大碟葡萄,颗颗晶莹剔透。这个季节会有葡萄?这,这也叫粗陋?比我平常吃的好了多少?!
我腹诽,无语撇嘴。
秦江月淡淡道:“有劳公子费心。”
笙儿含笑,身子一扭,贴到我身前,白花花的脸朝我妩媚地撒娇:“苏武,你好讨厌!人家找了你多时了,饭作好多时,你这冤家,肚子不饿么?”
我,我,我嘴唇抖了半天,面对笙儿那张无常似的阴森森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肚子开始抽筋。
笙儿朝我抛了个媚眼,我彻底石化,笙儿拖住我的手,妖冶地朝秦公子道:“秦公子,我先把这小冤家叫去吃饭,就不打搅公子用餐了。”
秦江月不动声色地望一眼我,对笙儿点头道:“请便。”
老天爷啊,终于离开了秦公子的地盘,我呼地长出一口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笙儿提着我的衣领,从牙缝里道:“你个没良心的,今日是我救了你,你如何报答我?”言罢拿腰在我背上撞了撞,我石化,干干地笑:“笙儿想要什么,我明日下山买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