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惊鸿梦 作者:十二玥

内容介绍:

她曾经是草原上的小公主,父母宠爱,不知人间疾苦。却一朝家破人亡,坠入地狱。

十里长街,被人变卖为奴,有幸遇到他,十年抚育,十年相伴,十年的相依为命

然而为了复仇,她只得一次次远离。

他是陵国尊贵的煜亲王,温润谦和,风华绝代,却无人得知,他幼年亲眼看着母亲死在自己面前;无人知,他被自己的父亲厌弃;无人知,风光背后他人的嘲弄!

第一眼见到她时,他如同看到幼年时的自己,所以他要护着她,就像护着当年的自己,他买了她,那她一辈子都是他的人!无人可以将她夺去!

他是陵国太子,冷漠凉薄,认定她是攀龙附凤之辈,厌恶至极!然而由好奇到接近,屡次破坏她的复仇计划,却发现在自己的目光已不由自主的追逐,当心意确定,她已是别人的新娘!

她为父报仇,屡次陷入困境,徘徊在死亡边缘,却从未放弃。

她坚定、执着、自诩冷静清醒,知道该何去何从,然而一朝梦醒,才知这一切不过是惊鸿一梦!


她一进府就设计将他身边的贴身丫鬟赶出了府!

她得意!

他纵容!

他嫌弃!

她一进宫,就设计杀了陷害她爹爹的其中一人

她心有余悸!

他怀疑!

他嫌弃!

嫌弃!嫌弃!哼,她不屑一顾!

可是你老老实实的嫌弃就好了,为毛总是破坏她的复仇计划!既然阻碍她,那就是她的敌人,为毛又救她,她迷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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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破

昏暗的烛火下,锦书长睫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顿时觉得身体犹如置身刀山火海,疼痛的无以复加!然而,身体的疼痛却让她意识渐渐苏醒,然后听到大片嗡嗡的哭声在耳边炸响,让她的头也跟着剧烈的疼了起来
微微转头,便看到梅姨,惶恐的心顿时安定下来。
梅姨目中含泪,正殷切的望着自己。她双眼红肿,脸上是一道道狰狞的血痕,头发凌乱,身上也被鞭子打的皮开肉绽。见她醒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冰凉的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颊,曾经软糯的声音变的沙哑,艰难的哽咽出声问道,“锦儿,你怎样?你要坚持住!”
锦书轻轻点了点头,抬眼看去,这是一间牢房,只在牢门处挂了一盏油灯,幽暗的房内四周蹲满了女人。锦书模糊的认出其中几个是他们本家的几位夫人,还有几个只见过一面的堂姊妹,此时均是蓬头垢面的偎在一起发出嗡嗡的低泣声,哭声在寂静的夜里回荡,平添了几分压抑和绝望。
突然远处传来靴子踩在地上杂乱的脚步声,女人们如受了惊的兔子般一阵瑟瑟发抖向后躲去,很快牢门被打开,几个狱吏闯了进来,不耐烦的吆喝道,“哭什么哭!从进来就开始哭,老子都快让你们烦死了!”
然后“砰”的一声,他们将手中抬着的被破布裹着的‘东西’扔到地上,破布散开人们才看清楚,那是个女子,已看不到本来面目,全身赤裸,满身的鞭痕,下身一片狼藉。被扔在地上以屈辱的姿势躺着一动不动,已不知死活。
牢中顿时响起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一个高壮的狱吏将手中的长鞭狠厉的抽了出去,紧接着传来打在肉体上的闷响声和女人毛骨悚然的惊叫声。狱吏扭曲的脸上带着厌恶和猥琐,一双鼠目在狭隘拥挤的牢房内来回扫荡,口中训斥道,“都给闭嘴!审讯的时候都给我老实点,否则这就是下场!”
牢中的女人立刻都停止了哭泣,偎在一起如待宰的羊羔,惊恐的看着持刀的侩子手。
一个尖腮狱吏上前,满脸的奸笑,指着角落里的锦书在那人耳边道,“张哥,你看,那就是纳兰叛贼唯一的女儿,听说在漠西有倾城之名,不如我们…。嘿嘿…。”
几个狱吏闻声发出一阵猥琐的笑,驱赶着慌如惊兔的女人们,来到锦书面前。
锦书身上同样鞭痕累累,只是脸被梅姨护在怀里没受到鞭打,此时看上去虽然憔悴无一丝血色,却仍无法掩去绝美之姿。
几个狱吏立刻眼中一亮,上前就要把锦书拽起来。
梅姨脸色大变,上前伸臂护在锦书面前,嘶声喊道,“她只有十岁,你们不可以!”
尖腮狱吏一脚将她踢开,不耐的狠声道,“滚一边去!”
梅姨再次扑上来,拦在锦书身前,慌张的将衣领解开,露出前胸一片白花花的肉,抱住狱吏头领的腿道,“官爷请审我吧,我家小姐才十岁,她还什么都不知道!”
锦书目赤欲裂的瞪着奶娘,想要伸出手去拉她,可是她脱臼的手臂无法抬起,口中也只能发出嘶哑的“呜呜…”声响。
奶娘被带走了,剩余的女人一阵死寂之后,似乎终于发现了发泄的出口,哭喊着向着锦书扑来。
“都是因为你爹,我们才会落到如此地步!”
“你是陵国的罪人!”
“你们为什么要谋反?”
锦书觉得有无数双手在自己身上撕扯,只是她一点也感觉不到疼痛,眼前一黑,再次的陷入了昏迷。
陵国永元年间,一直守护在漠西的大将纳兰青突然叛国造反被围困在陵都的家中,在书房内搜出与敌国通信数封,罪名落实。纳兰青当场反抗死在乱箭之下,其妻子亦同夜自杀殉情。唯一的女儿纳兰锦书被奶娘带着逃跑时被抓。
三天后皇上下旨,纳兰一族男子一律赐死,女子十六岁以上变卖为娼,十六岁以下为奴。自此,纳兰一族在陵国再无后人,也再无人敢提起这一姓氏。
陵都城外的凤苍山金梧寺中,方丈房间的门吱呀一响,走出来一身穿月白色锦服的少年。
少年回身,双手合十,缓声道,“方丈不必再送,今日之言,煜必会铭记于心!待我下次来凤苍山,再来拜访!”
他面容白皙,五官俊秀,却毫无柔弱之感,一行一动都温润如山间缓流的泉水,让人舒适畅爽!
“施主保重!”
“告辞!”
门前候着一眉清目秀的小厮,见状忙走上前来,跟着少年大步向外走去。
出了寺门,前面听着一辆马车,车前坐着两个气势凛然的马夫,目光锐利,紧紧盯前方,即使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丝毫不见懈怠。
马车不见如何奢华,但有眼识之人一见便知必不是普通人家的,甚至不是一般富贵人家可以拥有的。
少年打开车门进去,轻轻一笑,“等久了吧,说过我自己来就可以!”
马车里半躺着的同样是一个少年,深蓝色绣祥云宽袍,墨发高束,容貌极为俊美,慵懒的倚着车璧似在假寐,此时凤眸一开,冷沉的气势顿时将夏末的最后一抹温热也赶出了车厢。
“无妨!走吧!”
话音一落,车夫立刻一甩马鞭,通体漆黑的骏马扬蹄向山下奔去。
马车进了城门,路过长宁街,正赶上街上开大市,人流熙攘,小贩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行人太多,马车渐渐放慢了速度,甚至已经开始停滞不前。车夫擦了擦汗,忧虑的回头看了看车厢,他们可以等,那位主子可等不得。
思虑了片刻回头高声恭敬的问道,“主上,是否绕道回去?”
车帘被撩开,却是那温润少年,望了望车外川流不息的长街,突然缓缓一笑,“许久不见这样热闹的景象了,不如我们下去走走如何?你待在那个地方太久了,感受一下民间的氛围吧!”
俊美冷沉的少年眉头缓缓一皱,略带凉薄的眸子顺着撩开的车帘淡淡一瞟,许久才轻轻的点了点头。
十里长宁街的街头,是个人市,奴隶贩子正吆喝着和买主讨价还价,他身后则是几个巨大的铁笼子,每个笼子里有二十几个被贩卖的女孩。
笼子里的女孩都不过十一二岁,因为身形瘦弱,所以看上去比实际年龄更小,此刻惊慌失措的挤在一起,眼神惶恐的看着铁笼外一个个猥琐贪婪目光。
这些女孩有的是被家里所卖;有的是被人贩子在偏僻的地方掳来的;也有的是家族遭难被官府变卖,就像纳兰家。其中姿色略好些的会被一些财主买回去当暖身丫鬟,姿色稍差的则被买了当粗使下人。
而此刻,她们只能懵懂的等着买主的挑选,然而无论如何,命运的多舛已经注定!
两人经过此处,冷沉少年眉头一皱,面上带了一丝厌恶,转身就要避开。
身边白衣少年却突然停在了那里,目光一动不动的望着前面的一个铁笼子。
铁笼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衣不蔽体,身上满是泥泞鞭痕和干涸的血迹,脸上是不正常的潮红,双眼紧闭,安静的躺在笼子里,面上带甜美的笑。
和恶劣的环境,凶悍的人贩子,那样格格不入。
是的,锦书又做梦了,此时她又梦到了阿爹。在漠西的大草原上,她正和阿爹赛马,她的烈风带着她一路迎风驰聘,将阿爹远远落在后面
“阿爹!你可答应锦书了,你若输了,就帮锦书去求情,锦书才不要学那劳什子诗词!你可不要说话不算话啊!”
锦书在前面扯着嗓子大喊。
“好!我家锦儿不学,锦儿要和爹一样,做一个马上英雄!哈哈!”
阿爹爽朗的笑声远远的在草原上回荡。
画面一转,是他们在漠西的家里,娘亲正在给她做一件月白绣兰花的棉袄,见她和爹爹回来,立刻板了脸,秀气的眉微微蹙起,虽是训斥,声音却依然是南唐女子特有的软糯,“你们还知道回来!锦儿是个女孩子,你怎么又带她去骑马?让人家杜师傅白白在这里等了两个时辰!”
杜师傅就是娘亲特意给锦书找来教习她诗词歌赋的师傅!锦书也是为了这才特意逃出去的!
锦书和阿爹两人挤了挤眼,阿爹立刻讨好的上前将在桂祥轩买回的糕点放到桌子上,一脸委屈的道,“谁说我们去骑马了?锦儿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才特意找我去给你买你爱吃的糕点,你看!”
娘亲眼神一转,扫了一眼糕点,脸色才稍稍缓和,“真的?”
锦书立刻倔强的扭过头去,一副得理不饶人的样子,“哼!锦儿好心关心娘亲,娘亲还要骂我!”
娘亲上前捏了捏她细嫩的脸蛋,温婉的笑道,“好了好了,谁让你一出去就大半天,也不知道知会一声!赶紧洗净了手,去吃饭吧!今日梅姨亲自下厨给你做了你爱吃的鳗鱼羹!”
“好咧!”锦书立刻弯着眼睛笑起来,临走不忘冲阿爹做个鬼脸,然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慢点!”只听后面娘亲焦急的喊道,继而是埋怨阿爹的声音,“都怨你,好好的女孩子被你养成了这个样子…”
厨房里,梅姨正指挥一个小丫鬟往汤里加水,见她进来,立刻上前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嘟囔着,“小祖宗,你去哪了?半天看不到人,夫人都急坏了!”
梅姨是锦书的奶娘,现今才二十多岁,比老妈子还唠叨,却也是除了爹娘外最疼锦书的人。
锦书两眼放光,神采奕奕的道,“我去和阿爹赛马了!”
“什么!你又”
锦书立刻捂了她的嘴,嫩白的手指放在嫣红的小嘴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左右看了看,嗔道,“梅姨,你别嚷嚷嘛!娘亲知道了,又要罚我和阿爹了!”
梅姨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就见锦书将一个蒸饺塞进嘴里,边吃边嚷嚷道“饿死了饿死了!”,梅姨宠溺的看着,然后轻笑着摇了摇头。
锦书面上浮着浅笑,静静的躺在铁笼里,身边的女孩子一个个被带走,最后只剩下她。
忽然一个鞭影抽过来,锦书的身上立刻又多了一道血淋淋的鞭痕,剧痛下,锦书渐渐苏醒,意识也从梦中回到现实。脑袋仍是一阵阵昏沉,朦胧中被人一把扯起来拖着出了铁笼然后重重的扔在地上。
白衣少年目光一沉,不自觉的上前一步,却立刻被人拉住。
“啊煜!”
声音淡漠凉薄。
少年微微一顿,目光看着女孩怜惜且悲戚,轻声道,“奕,你看她,像不像当年的我?”
俊美少年顿时一愣,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慢慢松开。
锦书浑身如散了一般,睁开沉重的眼皮,就见四周人影绰绰,模糊的一片,又一道鞭影抽过来,锦书微微一颤。
“不要装死!给我站起来!”
大汉满脸横肉,凶狠的看着地上的女孩,见她不动,手一扬,立刻有是一鞭。
锦书再次闭上眼睛,可是再也回不到梦里。
预想中的剧痛没有落下,鞭子被人握住。
“不要打了,这个女孩我买下了。”
黝黑带着干涸血迹的长鞭,握在白皙如玉的手中,那样鲜明突兀。执鞭的大汉一愣,目光在少年身上一扫,马上收了鞭谄媚的笑道,“爷,你真是好眼光!50文,绝对是最低的价!”
少年点了点头,对着身后清秀的小厮轻声道,“言秣,给老板50文,然后你先带这个小姑娘回府!让青茵照顾一下!”
“是!公子!”
言秣自钱袋里拿出钱,数了放到老板手里,然后回身吩咐下人将锦书抬上了马车!
锦书缓缓睁开双眼,转头便对上那少年漆黑的眼眸,温润一笑,对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入府

锦书洗澡的时候就晕了过去,被守在外面的青茵发现,才发现她病的不轻,赶紧请了大夫来。
入夜的时候,萧煜进来看过一次,锦书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只是人还在昏睡中。
萧煜稍稍有些惊讶,他难得发次善心买了个没人要的丫头,没想到洗干净后竟然是这样漂亮的一个孩子。
青茵自小便在萧煜身边服侍,后来萧煜出宫另立府址也从宫里跟了过来,此时已是府内女婢的掌事。闻言轻叹了口气道,“殿下!这孩子满身的鞭伤,定是受了不少的苦,奴婢让她去洗澡的时候,她愣是一声不吭!若不是奴婢进去给她送衣服,还不知道她要晕到什么时候!”
萧煜起身点了点头,“嗯,你照顾一下,先让她养好伤再说!”
“是!”
第二日清晨,锦书醒来时,发现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服,鞭伤也都上了药。拥着被愣愣的坐了好一会儿,抬头看了看四周,家居摆设明显是大户人家下人住的屋子,才想起昨日自己被一少年买下,还有,少年温如春风的笑容,已经许久没有人和她那样笑过了。
愣怔中,只听吱呀一声门响,青茵端了一碗粥进来,见她醒着笑问道,“觉得好点了吗?”
锦书抿了抿苍白干裂的嘴唇,看着青茵缓缓点了点头。
“好!那先吃点东西,若可以下床,我带你去见主子!”
主子?可是昨日那少年?
然而锦书并未多问,只再次轻轻点了点头。
青茵轻轻一笑,坐在床边抚了抚锦书瘦弱的脸颊,似是自言自语的道,“眼睛里藏着莫大的哀痛,却依然清亮,好孩子!不想说话也没关系,主子问什么答什么就行,不要害怕!”
昨日来的时候昏昏沉沉的,今日跟在青茵后面仔细的看了一下才发现这户人家院子极大,亭台楼阁无不精巧,连花园里的花草也不是平常百姓家里养的那些普通花种,买她的少年到底是什么人?
一路无言,到了行云轩,青茵回身牵了锦书的手,亲自将她领进书房,恭敬的对着桌案后那个锦衣少年道,“殿下,奴婢把人带来了!奴婢先退下了!”
说完冲锦书安抚一笑,便轻步退了出去。”
殿下?锦书微微皱眉。
萧煜闻声转身,一身月白色锦衣华服,墨发如上好的锦缎,面如白玉,眼眸漆黑如墨。放下手中的书卷,轻轻一笑,阳光透光窗缓缓的照进来,暖如春来。
“你叫什么名字?”
锦书面容稚嫩,眼眸却沉静无波,静静的看着他,声音还微微有些嘶哑,“锦儿。”
萧煜轻轻点了点头,温和的开口道,“我不问你的前尘往事、身世背景,不问你一切过往!来了这里,一切都会重新开始,因此以前的名字不要也罢,我便帮你起个新名字好不好?”
他声如古琴,婉转悠扬,这样说着,却让人升不起半分违抗和厌烦。
锦书这个名字都是娘亲起的,娘亲是南唐人,温柔秀丽、娴静婉约。为女儿起名锦书,希望她将来做一个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可惜事与愿违,锦书生长在漠西,自小在阿爹的马背上长大,周围也都是粗狂的男子,所以她始终都没按娘亲希望的那样成为一个婉约窈窕的南唐女子。
而,如今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锦书低着头静静的不出声,萧煜便认为她是默认了,轻笑了一声道,“今年闰七,今日又是今年的第二个祈夕节,就唤你‘重夕’如何?”
重夕,重惜,他是要自己放弃过去,珍惜现在重新开始吗?
萧煜继续道,“夕儿,我不管你曾经遇到过什么,从此和你再无关系。从今天起你和青茵她们一样,都是府里的人了,我叫萧煜!”
锦书心中早有揣测,闻言仍然忍不住一惊,霍然抬头看去。
果然是他!
萧煜,她不曾见过,对这个名字却是如雷贯耳!
萧煜,陵国二皇子,一岁识书,三岁能作诗,五岁通读百家典著,十三岁在永明壂文战百官,无有不服,当庭被皇上封为煜亲王!为人温润谦和,文武双全,是陵国所有臣民的骄傲!事迹更是在民间广为流传,甚至被写成传记全国传诵,就连漠西的百姓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那个传说中的人物就是眼前的人吗?锦书惊愕的眼神渐冷,缓缓低下头去,他父亲也就是当今皇上杀了她阿爹和娘亲,抄了她的家,害她家破人亡,如果真算起来的话,他们也算是仇人了!
垂下眼帘遮住所有的情绪,许久,才淡淡答了一声是。
萧煜看着她神色的变化微微有些疑惑,却并未多问,轻弯唇角,和声道,“嗯!下去吧,让青茵带着你好好熟悉一下府内事物,把伤养好!”
锦书点头退下,出了房门,嗓子突然有些堵,抬头望了望天,十岁的孩童,曾经清亮的眼神充满了悲凉。
“阿爹、娘亲,锦儿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活下去、为你们报仇!”
纳兰家从造反到被灭族,在陵国并未引起什么太大的波澜,纳兰家虽然在漠西颇有威望,但因常年驻守边塞,同朝中大臣往来甚少,所以许多人最初的震惊过后也并没有深追究此事。何况如今正逢盛世,四海升平,一个将军被处死也并没有引起百姓过多的关注。因此,一代名将,一生戎马倥偬,一生苦守边疆,一生都在为守护陵国的子民而东征西战,却最终死在自己守护的人的乱箭之下。
今夜是祈夕,青茵和院子里的侍女都打扮了一番出去放花灯祈愿了,外面街上在放烟火,喧闹声远远的传过来,更显的院子里寂静无声。
往年的祈夕节,娘亲和梅姨总是给锦书做很多各种各样的灯笼,将院子里的梅树都挂满。阿爹带着锦书放烟火,锦书总是故意将地龙花扔到梅姨脚下,看着她一边惊叫一边跳进屋里,捂着肚皮哈哈大笑!
锦书双臂抱膝看着如豆的烛火静静的出神,阿爹和娘亲还有梅姨现在肯定又在一起了吧。娘亲,你们为什么不把锦书一起带走呢?那样我们一家人又可以在一起了。你们不将我带走是想让我帮你们报仇吧,你们死的那么冤枉!放心!锦书,一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第二日一早,锦书主动去管事那里领了差事,然后按照管事的交代,端着熏了香的清水从望梅院过来,刚迈上一层台阶,就听后面一声清喝,“站住!”
锦书转身,就见青宁站在不远处,正斜眼打量她。
早起管杂役的掌事姑姑训话的时候,锦书就远远地见过她,知道她是行云轩的女婢掌事,颇受萧煜的喜爱,在府里地位很高。
青宁今年也不过十三四岁,却已生的十分窈窕玉立,穿了一身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腰间系了一条百褶淡紫绦子,柳眉杏眼,唇红齿白,映着身后的金色朝阳更显的别样的娇美动人。她是萧煜的近身侍女,终日跟在萧煜身前,穿着打扮自是不一样,平日里在萧煜面前一副乖巧温顺的模样,私下里却是飞扬跋扈,排挤他人。
此刻,青宁冷淡的眼神渐渐转为厌恶,抬着下巴,冷声道,“交给我吧!你是新来的吧!你这种下等下人是没有资格进殿下的屋子的,知道吗?乡下丫头,不懂规矩就好好学着!”
锦书微微垂头,隐下眸子中的寒气,再抬眼时眸中一片懵懂惶恐,乖巧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水盆放到青宁手上。
青宁斜了她一眼,转身进了轩厅。
锦书恭敬的在廊下站着,半晌才向外走去,出了行云轩,就见青茵正领着一个锦衣公子向着轩门而来。那男子和萧煜年龄相近,一身湖色锦衣,上面绣着大朵大朵的墨莲,墨发高束,黑眸狭长,鼻梁高挺,薄唇不点而红,俊美无匹。
青茵一路半躬着腰,回话时甚至不敢抬头,看的出对此人甚至恭敬!她是府中女婢总掌事,在府内颇有地位。能让她如此卑躬屈膝以待的人身份也自是不凡。
锦书躬身站在一旁,等着他们过去。
那男子经过锦书身边时突然停下,眉梢微挑,凉薄的眼神微微下瞟,打量了锦书一眼,沉声道,“你是阿煜那日买的丫头?”
锦书低着头回道,“是!”
男子转头就走,口中喃声道,“我就说,阿煜买的丫头怎么可能是个丑八怪!”
锦书直到他们进了院子,才继续向前走,前面的亭子下几个小丫鬟正在剪兰枝,锦书远远听到一个小丫鬟埋怨道,“青宁姐姐说要让我们剪一天,还不把人晒死!”
“嘘!”另一个小丫鬟左右看了看,低声斥了几句,先前那个脸色一白,讷讷禁了口。
锦书正走着,突然转角跑出来一小厮,细白嫩肉的,看上去也就十一二岁,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抱着一个玉白的瓷罐,整个脸扭在一起,看到锦书连忙将瓷罐塞到她怀里,急道,“快去给太子殿下,我不行了!”
说完也不待锦书答应,捂着肚子,弓着腰,一溜烟的跑了。
锦书一脸错愕的看着他跑远,故作老成的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看手里瞬间多出来的瓷罐,眉头微微皱起。
太子殿下?
难道是刚才青茵领进去那人。
打开上面的麒麟玉盖,清淡的茶香扑鼻而来,原来是一罐茶叶。
锦书回到行云轩的时候,青茵正站在门口张望,见到锦书手里的瓷罐才神色一松,道,“可算来了,太子只喝这雪芽,现在青元正在茶室等着呢,赶紧过去吧!”
雪芽,据说只生长在天雪山山顶的一处密谷里,而整个密谷里也只有一株,一片茶叶可抵金千两。
锦书答应着,快步进了院子。


青宁

茶室中青元已煮好了泉水,正在那焦急的等着,看到锦书来,长长的吁了口气,小心的拿过瓷罐,泡茶去了。
锦书静静的候在一旁,看她净手、取茶、倒水…很快有淡淡的茶香飘散开来。
青元斜眼扫过来,漫不经心的问道,“新来的吧!”
“嗯!”
锦书乖巧的点了点头。
青元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不再多问,指了指茶盘吩咐锦书道,“端着,仔细着点,洒了一滴咱都担待不起!”
青元在前方带路,锦书端着茶盘跟在后面进了书房。
萧煜和萧奕两人在案前看一副字画,青宁秋眸若水、粉面嫣正候在一旁。抬眼见锦书进来,眉头不自觉的皱起,脸色一沉随即又恢复了常色。
青元自进屋问了安后便一直低着头,小心翼翼的端了茶杯要放在书案上,突然听到冷沉的一声,“不要放这里!端一边去!”
青元心下一惊,手便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茶水溅在嫩白的手背上,青玉更是被烫的一抖,茶杯倾斜,滚烫的茶水便撒了下来,下面正是萧奕按在画卷的手指。
一切只发生在瞬间,青元早已惊的忘了如何动作,此时,身后的锦书一步上前,迅速的将衣袖覆在萧奕的修长的玉指上,却见他突然眉头轻蹙,厌恶的扬手沉声道,“谁让你碰我!”